第七十七章 八月二十三日 於莫斯科
沒有夢境世界亂入來干擾他的睡眠，也沒有走在路上就被慧慧提醒附近有新的地上夢境生成，讓他能安穩地聽完紅場兵樂團的合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像以前那樣學習累了就躺下玩會兒手機的生活，已經成了一種奢侈，而非普通消遣。
進入天鵝絨房間的途徑除了自己家中的小金庫外，目前還都是隨機的，想要與耶格爾好好討論下深淵的本質，奈何夢境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與此同時，在莫斯科的警察局中，劉奇勝和李舜生兩人，滿臉蕭瑟地喝着紅菜湯，等着來保釋他們的人。
“說真的，我雖然想過無數種尾行少爺導致的結果，但從來沒想過最終會在毛子的牢裏度過。”劉奇勝看着窗外的陽光，但屁股下的水泥板子可帶不來一點溫度。
“我覺得說在牢裏不是很確切，老劉。”代號爲“黑”的前傭兵品嚐着那淺淺的酸味兒，自然而然地用上了相對親切的稱呼，倒彷彿兩人都老了十幾歲。
“我們就像是在做禪修一樣。”
“你說的對，類似這種長時間的等待，是放鬆的好機會。”
劉奇勝的眉頭在狂跳：“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有在反省嗎？”
“有。”黑好似永遠不變的溫潤雙眼裏看不出一點躲閃的意思。
但劉奇勝在幾天之內已經摸清楚了青年的脾性。
所以兩人的對話翻譯過來就是——
“咱們這麼慘是因爲啥你心裏沒點B數？”
“我沒B數，我膨脹。”
可能直白了點，但意思到位。
從劉奇勝的角度向鐵柵欄外看，還能瞥到那些蘇聯內務部瘋狗的邊角。
他們可是被氣瘋了，因爲警局和內務部在某種程度上，職能是互不相干的，所以想通過某些特殊手段或者人脈把兩個害他們被部長痛罵的混蛋給拎出來揍一頓都是不可能的——前提是他們找到了人。
約達到現在都不知道李舜生其實已經被警察保護起來了，就是最好的解釋。
現在的蘇聯已經不是以前的蘇聯了。先走法律再走“民意”。
當然，這個法律可能跟李舜生有點熟。
“內務部的人已經走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老太太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哦。”然後兩個人就無精打采地推開鐵門走了出來。
原來這門壓根就沒鎖住！！
“我說你，黑，回來串個門都能給我找點麻煩，真是禍害不減當年。”坐在看守處的老太太披着土黃色的舊式軍衣，抖着臉上的褶數落青年。
這位俄羅斯族的老人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雅文。
“您也是，還能應付自如，真是老當益壯。”青年將盛紅菜湯的碗放到她的面前：“再來一碗。謝謝。”
“湯倒是管夠，不過保釋你們的人再不來，難保我手底下的小輩會發現什麼情況。”老太太似乎是擠出一個笑容。
“我在這裏工作也是求個安穩，畢竟拿不動槍了啊。”她將一整口鍋從桌子底下擡上來，爲李舜生添上一碗湯。
“再來點麪包？”
“再好不過了。”
看着眼前一老一少其樂融融的場景，劉奇勝甚至以爲自己不是在警察局，而是在私家中。
當然，他也不會去打擾李舜生，這是瞭解他的好機會。
光憑資料去判斷一個人，和紙上談兵一個道理。
就好像現在劉奇勝聽着一老一少討論着當初怎麼計劃去克里姆林宮綁架官員的事情，調查報告裏怎麼可能有寫？？
看不出來這老太太當年也是個狠角色啊！！
不管劉奇勝表情怎麼驚悚，這兩個傢伙是打定主意讓他一次喫驚喫個爽，把賊啦多的一堆陳年舊事抖摟出來。
“車臣那批軍火呢？”
“已經處理掉了，你走了一個月後我讓人去炸的。”
“哈達瓦現在過得還好嗎？”
“好，他把庫可夫的小弟都斃了以後隱姓埋名，現在在一家酒吧工作，而且一直期待能跟你再喝一杯。”
“有機會我去找他。”
娘希匹喲，這特麼就是你說的和過去徹底斬斷了？？
聽你們的說法庫可夫是那個車臣叛軍中獨立出來的黑幫頭子？？是有這麼一號人吧？？那年都上新聞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兩頭狼在對月狂吠，而中間夾着一條不知所措的狗。
劉奇勝就是那條好像被狼當成同伴但滿臉懵逼的傢伙。
保鏢頭子表示自己一個守法公民實在承受不來，心臟壓力太大了。
不過他們說話完全不避着自己，也就是說這個代號爲黑的年輕人某種意義上算是通過這場談話想讓他安心？
“看來你現在找到的這份工作很清閒啊……”老太太瞟了一眼劉奇勝，語氣裏有幾分揶揄。
“很穩定。”黑點點頭。
老太太其實在拐彎抹角地嘲諷劉奇勝是個沒見過血的毛頭小子。
然而最氣的是劉奇勝還沒辦法反駁。
保鏢和僱傭兵有着階級仇恨，還好劉奇勝不是迂腐的人，而且也沒啥節操，否則肯定要跟這老太太理論一番。
“叮叮叮！”門前的金屬鈴搖起來，這種復古的提醒方式別有風味，最重要的是，它是老太太的耳朵最容易分辨的那種。
“哦，看來你們的牢獄生活要結束了。”她微笑道：“出獄愉快。”
然而劉奇勝看到那個保釋他們的人之後差點一口老血嗆死過去：“我說你，是怎麼在莫斯科的大街上買到肉夾饃的？？”
“這是列巴夾肉啊老大……”青年鼓着腮幫子道。
同時他手中的文件隨着開合的門飄蕩了一下。
“人治社會萬歲。”保鏢頭子看着上面的擔保名，無力地扯出一個苦笑。
……
莫斯科最有名的洋裝店並不是莫斯科人自己的，而是德國人開的。
“薇薇安的新裝”，這個以前代元首大女兒命名的高檔服飾店在蘇聯的經營異常成功，並且比蘇聯傳統的宮廷洋裝更受歡迎，這樣的現象在李想原本的世界裏，就好像天朝人瘋狂沉迷日貨店一樣。
不得不說德國人雖然確實在工業和民族性格方面古板了一些，但託這種古板的福，他們的高檔貨也都是精細得無出其右。
“德國人的高檔貨在我們這裏已經是收了將近七成奢侈稅了……”尼雅看着一件件衣服的價格牌子，即使是以她的“高貴”身份也不由得挑起眉毛：“說真的，如果不是唐人不喜歡穿洋裝，上京的店面沒多少適合我身高的，我更願意在上京買……”
“如果我特麼還是個白領，這一件就能讓我少喫三年。”李想則是一臉震驚地看着那些該死的價格牌，眼睛睜得如同金魚。
“你是來買車的還是來買衣服的？？這價格可一點都不共剷啊！！”
要說的話，昨天的那頓飯，包括住的酒店，都透露着深深的腐敗氣息。
同志！蘇聯解體是有原因的！！都是這些該死的帝國主義的糖衣炮彈！從內部腐蝕了我們！
“哈？白領？”
“我是說如果我是個工薪階層的話這套就夠我三年的存款了。”
少年自知失語趕緊彌補。
“沒關係，到時候我絕對不會奢求這樣的衣服的。”
少女也趕緊補了一句，但說出話後覺得不對勁，瞬間兩人都尷尬地站在原地，一時無聲。
“哈啾！”鳥少女十分人性化地打了個嚏噴，當然兩人都沒看清楚她眼中的不甘之色。
“響少爺，這件怎麼樣？”就在兩人之間氣氛越來越曖昧的時候，蕾佳指着牆面上一件深藍色的晚禮服問道。
“……呃，呃，還不錯。”李想呆愣地回答。
“那就這件了，您好（俄語），幫我取一下上面的衣服。”結果少女點點頭轉身對旁邊靜候的服務員開口道。
“誒？？？？”李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蕾佳，我，我現在……”
“嗯，民女知道，響少爺還沒繼承財產所以沒有多少零花錢——夫人給您的十萬通寶確實不夠這一件。”她突然從女僕裙的前兜中亮出一張‘大唐銀行’的信用卡：“請別擔心，民女不是任性的女子，這件衣服民女用自己的工資買。”
“工資？我媽給你開了多少薪水？”少年眼皮直跳。
這件晚禮服有蝴蝶溝邊，深藍色的整體和綁背式繫帶，露背設計，一看就相當性感。
但那一百萬盧布的售價，摺合通寶有將近十一萬，李想把腦子想溢血了也不知道少女能從哪掏出這筆錢來。
“一年五十七萬通寶。感謝夫人的慷慨。”她少有地笑吟吟地說。
“噶————”少年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差點斷氣，眼前一片輝白。
“李想你怎麼啦？”尼雅雖然有點喫驚於蕾佳的“豪爽”，但看到李想一幅要暈過去的樣子更擔心起來。
“我覺得我白活了四十二年——不，沒事——”少年弱弱地把氣嚥下去。
“如果能讓少爺身心愉悅的話，民女覺得這錢還是花的值。”女僕小姐對着他眨了眨眼睛。
“…………服務員。”本來尼雅帶着父親給的卡出來沒打算用，只是想花自己在西伯利亞那幾年拿的獎金腐敗腐敗，但看到蕾佳這種公然宣戰的行爲，少女的好勝心到底還是被挑起來了，帶着一臉毛式笑容，氣勢洶洶地指着另一端一條看上去就超級喫身材的黑色晚禮服道：“那件，幫我取一下，謝謝。”
“好，好的……”服務員已經完全嚇傻了，這個精緻的俄羅斯小美人只聽說過男人爲了討好女人一擲千金的，從來不知道還有女人爲了搶男人一擲幾百萬（盧布）的……
李想也沒享受過這陣勢，當場就木掉了，看着氣勢洶洶跑去換衣服的兩個美女，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跟灌了汞一樣發脹。
“嘖嘖嘖，主人啊，慧慧有種預感，您以後的日子要精彩起來了。”夜鶯少女幸災樂禍地於少年的內兜拱了拱：“現實版的宮斗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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