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扳指 1
德韻走在前面，麗房跟在後面。
德韻道：“麗房小主，待會兒見着皇上，賞你什麼，你就拿什麼。不可多話，知道嗎？”
“麗房還是希望公公您，可以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您也知道，如果留在宮裏，鍾粹宮我是回不去的。”
“奴才不明白，你到底犯了什麼事？這次你也算出了力，她們誰還敢與你爲難？”
麗房警覺地看着周圍，小聲地說：“只因我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德韻打了個機靈，“什麼東西？”
“一張地圖，一張畫着皇宮佈局的地圖。”
“你在哪裏發現的？”
“在湘素雲的房裏。”
“湘素雲？”德韻一邊默唸着這熟悉的名字，一邊在腦海中捕捉線索。
湘素雲掌管鍾粹宮已有七年，是一個資歷不淺的宮女，如果不犯事，明年就可以離宮返鄉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應該是安分守己的。
“德公公，你沒事吧？”見德韻正用複雜的目光瞅着她，那裏面有疑慮，有戒備，也有威脅。麗房心裏一驚，難道德韻與湘素雲是一夥的？那她這次是真的死定了，早知這樣她應該直接告訴皇上纔對。
“你敢不敢，將這件事告訴皇上？”
“我敢！”麗房誠實地說。這是她親身經歷、親眼所見的事實，有何膽怯呢？如果她不說，想那湘素雲也不會放過她；如果說了，指不準還能躲過一劫。
“那就走吧！”德韻帶着她，朝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德公公，麗房還有一事，想問問。”
“請問善查，他現在還好吧？”麗房問得忸怩。
“就是那個東澤門的守衛，他現在可是不好，還在牢裏蹲着，不知是死是活了。”德韻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卻不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啊？”麗房的愧疚之情溢於言表，在德韻面前，她是沒有祕密的，那天晚上他什麼都看見了，只要稍作打聽，就能知道她與善查是同鄉了。
“你跟善查是什麼關係，奴才不想知道，可是你身爲皇上的女人，未免有失身份，應該自律，少跟那些下等人來往。”
“我知道的，只是善查是爲了幫我，才受到連累。如果不是爲了我，他現在還好好的做守衛呢。我們是同鄉，他也是我在宮裏唯一的朋友，麗房希望您能放他一馬，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好嗎？”
德韻微微皺眉，沉聲道：“他先是玩忽職守，後又欺上瞞下……況且這件案子已轉到刑部，你叫奴才如何放他？唉，你以爲放走一個答應，是微不足道的事？這可是要殺頭的啊，他幫你之前就該想清楚，結果會是這樣了。”
“你也說了，我身爲答應，是有身份的人。”麗房收起軟弱的表情，拿嗆作調起來：“很難保證，將來我不會飛黃騰達！如果公公現在幫了我，麗房也是個知恩徒報的人，可如果公公執意見死不救，到時候……哼，公公豈不是又多了個敵人？”
“嘿嘿，小主有威脅奴才的時間，還不如養精蓄銳，在皇上面前好好發揮呢！”
“那公公是幫，還是不幫？”
德韻笑看着她，雖然只梳了一個簡單的柔雲髮髻，身穿普通絲織品縫製成的休閒褂衣，衣邊暈染似水綠色，卻給人清爽可人的感覺，如果換上華麗的衣裝，一定也是個俏麗多姿的美人兒。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的實力，只要給她機會，她做的不一定比後宮任何一個精打細算的女人差。
“你看什麼？”以前聽善查說，越是位高權重的閹人，越是色膽包天，這個德韻看來也好不到哪裏去。
“奴才是看小主是否有做妃嬪的潛質。”
麗房一挑眉，道：“怎樣？”
“正如小主所言，你不是沒有飛黃騰達的可能，可是小主你要快一點纔行，興許你還有機會可以等，而善查就不一定有那麼多時間了。”德韻說得仍然是輕描淡寫，正待邁步向前，忽然又停住了，他道：“對了，小主剛剛那句他也是我在宮裏唯一的朋友，這種話以後不要再提，前塵往事最好讓它爛在肚子裏，纔不會被人抓到把柄。”
麗房輕咬嘴脣，小聲道：“你既然不願幫我，爲何又說這些提點的話？”
“奴才雖然卑微，但並非小人。”
“是嗎？”
“就這麼簡單。”
麗房看着他高深莫測的笑，心裏猛然一緊，能成爲皇上身邊的紅人，果真有他的獨到之處。看來她以後得小心應付，不可草率了。
德韻依然走在前面，麗房在後一步一步，跟得小心翼翼。
在距離太和殿還有五公里的花石子甬路，德韻忽然停步不前。
麗房正在詫異，卻見迎面行來一列規行矩步的宮女，人人手裏提着一盞照明的橘色燈籠，猶如火蛇般盤轉在甬道上，漸行漸近。
麗房一眼就認出了爲首的那個宮女，正是湘素雲，不禁嚇得渾身顫慄。
爲首的宮女已然瞧見德韻，臉上盡現謙卑的笑容。她身穿上等絲綢縫製成的大口袖衣，衣領暈染以硃紅色，並秀有花朵紋飾，再配上鵝黃披帛，顯得端莊秀麗。宮女中，也只有資歷深的掌管宮女，纔可以穿這上等絲綢裁製的宮裝。待她走近德韻，才微微施禮道：“鍾粹宮掌事湘素雲見過德公公。”
感覺到麗房小主的畏懼，德韻特意用身軀擋住湘素雲伸長了的脖子，才道：“這麼晚了，你這是去何處啊？”
“今早接到通報，說鍾粹宮有一位答應出逃了，奴婢正在四處蒐羅。”
“那找到了嗎？”
“如今只剩下太和殿一帶，沒有搜查了。不知德公公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呢？”湘素雲一邊說，一邊往德韻身後使勁地望。如果不是礙於身份卑微，她早就推開德韻，拿着燈籠好好打量那個黑影了。
不知是不是直覺使然，她總懷疑那個黑影就是麗房。可麗房怎麼會跟德韻一起出現，這似乎有些說不通。
“難道……”湘素雲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德韻搖搖頭，嚴肅地說道：“太和殿一帶守衛森嚴，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鳥兒也插翅難飛，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本公公還有公務在身，先行一步了。”
湘素雲微微側身讓路，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那個黑影，並將燈籠舉得老高，昏黃的燈影拉得老長，卻也將麗房的左側臉頰照得一清二楚。
“姑姑，果真是她，爲何您不……”另一位宮女也發現了端倪。
“你看不出來嗎，她有德公公護着呢，就算咱們拆穿她的身份，也是徒勞。”
“真是奇怪，德公公爲何要護着她呢？”
湘素雲不再做聲，帶領一干宮女離開了，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其中究竟。她的眸子裏，忽然寒光一現，“麗房，你逃了也罷，爲何還要回來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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