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扳指 2
麗房正心急如焚的踱步，足足一個時辰了，德韻說是去通傳，可至今仍未歸來。難道皇上不相信她說的話？麗房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回來。生存在這宮廷裏，爲何總是身不由己，總是迷霧重重？
她這是活該，自作自受。誰叫她是個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
可麗房轉念一想，即使逃出宮，又能怎樣？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不是一樣要被人操控，受人擺佈？
從古到今，宮裏宮外女子的命運，能有什麼差別。如果這輩子，她註定要被一個男人主宰，那她的丈夫決不能是個平庸之輩，萬里河山她只願臣服在天子膝下。
就在她沉淪遐想之時，德韻已悄然而至。
“小主，在想什麼？”德韻小聲輕問。
“啊……嚇死我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奴才剛到，讓小主久等了。”德韻的態度十分謙卑。
“我現在可以見皇上了嗎？”麗房頗爲焦急。
“奴才保證，您明早之前可以見到皇上，可是現在……小主還必須幫奴才一個忙。”
瞧見德韻詭祕的微笑，麗房頓感詫異，“什麼忙？”
“做餌生香，引蛇出洞。”
“餌爲何，蛇又爲何？”
德韻緊湊過來，繪聲繪色地告知皇上的計劃，直聽得麗房冷汗直冒。
“這次又要辛苦小主了！”待兩人步出太和殿，已是亥時。
德韻看了看環繞在殿外的灌木叢，故意放大聲音說道：“皇上今天政事繁忙，特別吩咐奴才，安排小主去紫苑暫住一晚，待明日再作打算。”
“還要等到明日？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不知公公有沒有說清楚？”
“荒唐，難道小主認爲奴才誤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怕那湘素雲，來找麻煩。”
“皇宮是什麼地方，豈容她胡作非爲？不過……”德韻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奴才可真是好奇，小主到底要向皇上說什麼天大的祕密。如果真的那麼着急，不如先告訴奴才，由奴才向皇上轉達。如何呀？”
“這個萬萬不行，我必須親口跟皇上說！”麗房的態度十分堅決。
“那就請小主上紫苑休息吧！”德韻吩咐身側的兩名侍衛，道：“將麗房小主安全送往紫苑的出雲閣，不得有誤。”
紫苑也是后妃居所之一，只是它矗立於一片花海之中，有種遺世而獨立的美，那麼的寧靜，那麼的輕靈。紫苑共有十八座閣子，麗房被安置在最南面的出雲閣，這是一處極其隱祕的地方。如果不是對皇宮架構極其熟悉的人，是很難知曉出雲閣的具體位置，畢竟皇宮太大、廂房太多。
一個人的記憶力總不會太牢，除非是有心去記憶什麼。
麗房走到最後一扇窗戶下，不禁爲眼前的美景驚歎。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茶花，那植株形姿優美，葉濃綠而光澤，花形豔麗繽紛，實在是花中極品。而所植的全是名貴品種，有十八學士、緋爪芙蓉、花鶴令等等。
“沒想到皇上鍾愛茶花。”麗房的家鄉雲南，正是茶花的發祥地，父親就是種植茶花爲生，對其生長習性、栽培方法，她都極其熟悉。
茶花生長適溫在20-25度之間，29度以上時停止生長，35度時葉子會有焦灼現象，大部分品種在淮河以南地區可自然越冬。可是京城氣候炎熱，冬天也很短暫，甚至好幾年不下一場雪，溼度顯然不適宜培育茶花。
如果不是鍾愛至此，又怎會將茶花移植進宮？
麗房爲這一發現，感到十分心喜，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她對皇上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要知道，瞭解自己心愛的男人，其實也是一種學問。
她正遐思之際，天空忽然閃出一道亮光，緊接着轟隆一聲巨響，電閃雷鳴。門外，似乎也有些許異動。麗房慌忙合上窗戶，一轉身，竟發現身後多了一人。
“你……你是何人？”麗房扶着窗框，顫聲詢問。
來人長髮披肩，冷麪寒眸，脣邊還掛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奴婢湘素雲參見小主，幾日不見，小主可是長進了。”
“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大模大樣走進來的，那些三腳貓功夫的侍衛想攔住老孃，真是天方夜譚。”
“你……想怎麼樣？”瞧見她寒氣逼人的雙眸，麗房越發膽戰心驚。紫苑守衛森嚴，她竟貿然擅闖，可是報着視死如歸的心，非殺她滅口不可？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纔對。在鍾粹宮，你不好好做你的答應，來管老孃的閒事，不是自找死路嗎？”湘素雲從袖口慢慢抽出一把長刀，那刀面發着異常雪亮、異常寒冷的光。
麗房嚇得渾身顫抖，她在想：“德韻爲何還不出手，難道要等到她死了，才現身嗎？難道一開始她就被當作了犧牲品？”一種被人戲弄後的憤怒，迅速在麗房的胸腔膨脹開來，這股怒火卻頃刻間帶給她勇氣。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拖延時間，於是她顫聲道：“可是我並沒有見着皇上，那個祕密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所以，你也用不着殺我。”
“那是最好！不過如果換成你，你會選擇信任一個死人，還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丫頭？”
“我承認之前不該跟蹤你，不該多管閒事，可是安分守己又能落得什麼好處？可以得沐聖恩，還是飛黃騰達？”麗房深吸一口氣，決定將湘素雲的計謀都抖出來，也讓暗中佈局的人好好聽一聽，在這個貌似守衛森嚴的皇宮中，有多少不爲人知的漏洞。
“你已經升爲答應，又有這聰明的腦袋，還怕他朝不能如願嗎？”湘素雲說得陰陽怪氣。
“有你這麼一位深謀遠慮的掌管姑姑，得到如此好的機會，你不留給與你同仇敵愾的戰友，還能留給我不成？”
“你什麼意思？”
“不要裝了，你已心知肚明。要不要我把那三個秀女的名字也說了？”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那我就更不能留你……”湘素雲的眼睛頓現殺機，她右手一揮，快刀疾出，那速度快如閃電。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一柄拂塵破窗而入，準確無誤地打在湘素雲持刀的手腕上，“啊——”，湘素雲一陣尖叫，長刀已脫手而出，落在百米之外。而她的手腕業已痠麻不止，想必這一下正中了她的穴位。
“妖婦，還不束手就擒！”德韻的鷹爪手已抓在她的喉嚨上，隨時都可要她性命。
湘素雲不能行動，可眼睛還能轉，當她看見也抵達現場的劉璟延時，不禁破口大罵：“狗皇帝，我要爲我兒報……報仇……我要殺了你……”
麗房本來就驚魂未定，又看到吼得撕心裂肺的湘素雲，忽然一陣暈眩，倒了下去。
“小心——”劉璟延一個健步，摟住了她。
好溫暖的懷抱，好迷人的麝香，她拼命睜開眼睛，去看他。進宮已有數月，她都未能見到聖駕。她常常一個人想像，究竟皇上是龍眉虎眼呢，還是劍眉星目呢？
“皇上……”不敢想，她竟然在這種際遇下，得到天子的擁抱，不禁激動得落下眼淚。這一天，她等得好辛苦！
劉璟延卻沒有任何動情的樣子，他緩緩鬆手，在麗房的失落中，推開了她，冷冷地道：“稍候，小德子會帶你去領賞，古玩稀珍、金銀珠寶任你挑選。”
“臣妾不要這些！”麗房隨即跪下來，乞求着說道：“麗房只求能侍奉皇上左右，就心滿意足了。”
劉璟延背對着她，聲音極其冷淡：“想跪，隨便你！”，他大步一摞，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麗房輕咬脣畔，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轉呀轉的，淚眼朦朧中已看不清他離去的身影。原來人的情分真的很淡，明明剛纔還在憐香惜玉，現在就已冷言相待了。她不需要古玩稀珍，也不需要金銀珠寶，那些身外之物總有一天會用完；她要的是一輩子高枕無憂的生活，要的是皇上的寵幸，要的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威儀。這些都是千金難求的名分，是名留史冊的榮耀，也是她畢生追求的輝煌。
她是奢望，是自負？
不，她根本就有這個實力，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如果她的孃家人是皇親國戚，憑她的天生麗質，人生的際遇早該不同了。
現在機會來了，她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了？他以爲她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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