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玉扳指 3
他，一朝稱帝，縱使有萬里河山，也不能隨性妄爲。
他的臣子，有清廉爲官的，也有仗勢欺人的。什麼人什麼脾性，他都可以如數家珍，可他無法全權掌控。你想呀，東家少了只雞，西家少了只鴨，一些看似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很多時候他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些他以爲的小事，便滋生成了大麻煩，一些私人的恩怨往往昇華成政治的報復。這是劉璟延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可事態本來就有正反兩面，不是順從就是抵抗，就算是天子也得順勢而爲。
就像湘素雲這件案子，她從一個安守本分的宮女到今日反朝廷的叛亂分子，歸根結底並不是她的錯。要知道，有因纔有果。
“狗皇帝，我要爲我兒報……報仇……我要殺了你……”
湘素雲自刎前，怨毒的語言，悲憫的目光，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一直都知道，即使自己竭盡所能改革機制，力圖剷除貪官污吏，可朝廷這麼龐大的組織在行進中，也不能保證沒有一點兒漏洞。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皇宮中的是非又比其他任何地方的更多、更荒謬。
“唉，百姓時時刻刻都可能受到不公的待遇，而朕又不能祥知，讓那許多的好人家白白受苦受累。一旦找不到申冤的地方，找不到平衡點，不對朝廷有怨言，朕還覺得奇怪呢。”
見皇上嘆氣，德韻不免跟着擔憂起來，“皇上還在爲那個賤婢的事煩惱？”他的職責不是憂國憂民，卻是照顧好皇上的身體、安全、心情，將其侍候得服服帖帖，做好奴才的本分。倘若見皇上太喜悅了，他就要提醒皇上注意養氣保神；倘若見皇上太悲傷了，他就要提醒皇上保重龍體安康。
自劉璟延進錦軒閣讀書以來，他就跟隨左右侍候，因此皇上的秉性習慣，他都十分清楚。劉璟延自登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精神一直都沒有變過，他可以做到取捨有度，愛民如子，的的確確是個好皇帝。
“在皇宮，在朕身邊，都有霍風這種骯髒的官員，難保地方上沒有諸如此的敗類，朕……忽然有種挫敗感。”
“皇上，依奴才所見，那湘素雲並不值得同情。當年鍾粹宮掌管宮女徐芬也是知戀人之一，據她說湘素云爲人潑辣，好爭強鬥勝，根本不是一個能被人輕易佔去便宜的角色。徐芬確定是霍風先將湘素雲玷污，但是之後湘素雲又多次去找霍風。不管是爲了利益所向，還是一圖歡愉，兩人都是自願苟且。”
“可霍風始終是犯錯在先，暫不提他花心快活，就說他迫使湘素雲懷孕，到強迫她墮胎，不說這個過錯是自己的，反倒說是朕立下的規矩。”劉璟延臉色不佳，心情更不佳，“是的，宮女是不能跟皇帝以外的人私相授受，可是這個錯竟然還要朕爲他承擔，真是可氣可惡至極啊！作爲朝廷要臣，他三番四次威逼宮女的下流手段，之後也略有耳聞。若不是其先父爲朝廷屢立戰功，他是霍家一脈單傳，朕早就摘下他那頂戴花翎，甚至摘下他的人頭。”
“皇上仁慈，可霍風不知悔改，終是人頭落地；那湘素雲本是個可憐可憫之人，卻參於了一派邪教，也就無須爲她多加惋惜了。”
劉璟延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人都已經死了，除了那副下落不明的地圖，湘素雲的其他同黨也都被查處。正如蕭君柔所遞送的消息，白蓮教確實在這次進京的秀女中安插了人，可如果不是麗房，他們誰都不會知道具體名單。
一想到麗房，劉璟延又是一陣愁眉深鎖，“小德子，你是不是覺得朕對麗房，有些無情？”
“奴才不這麼覺得。皇上確實封了賞，是小主她不要，跪也是她自願，於人無關。”德韻目光澄澈，答得低眉順目。
“話雖如此，可有罪當罰，有功當賞。單憑一個先入爲主的次序，就抹殺掉有功德的人，是不是顯得朕沒有君王之風？這個麗房，朕雖然不喜歡她，可是也不討厭她，區區獎勵也無傷大雅。”劉璟延語氣不定，似乎在猶豫。
“那……也要看是什麼獎勵了，皇上不是想……”德韻眼見劉璟延的眸光裏，似是有情又似是無意，心中已有了答案。他話鋒一轉，道：“這次能夠及時清除白蓮教在皇宮安插的眼線，麗房小主確實功不可沒。儘管小主的動機不是以皇上的安危爲首要，但終歸與您是不謀而合。奴才想，這也算得上是緣分吧！”
“唉……”劉璟延低嘆一聲，如果可以選擇，他這一生只希望與一個女子有緣。腦海中頓時飄過千絲萬縷的回憶，有某人的怨憤，也有某人的諂媚，可那些影子縹緲至極，也虛幻至極，他無力捕捉，也就任由其隨風而逝了；可印象中唯一清晰的，依舊是蕭曼彤那翩若驚鴻的風采，她的巧笑嫣然像是種在自己的心裏一樣，揮之不去。
如果他忽然冊封了麗房，不知會不會傷了彤兒的心？這個冊封是不是該推後一些呢？
正待劉璟延沉思的時候，御林軍副統領鄭曹行色匆匆地趕來：“卑職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曹，何事如此慌張？”
“回稟皇上，在乾西發現一名刺客，企圖挖通宮內與宮外的地下通道，幸好被巡邏侍衛發現，已將其逮捕。從刺客身上搜到了一把長鉤和一個包袱，包袱裏的金銀珠寶已被證實，全都是宮中之物。”
“將人帶上來，讓朕瞧瞧。”
不多時，一個五花大綁的嬌小人兒被擡上殿來。她募地擡起頭，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平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
“彤兒？”劉璟延驚愕，原來這名刺客正是他的愛妃蕭曼彤。
她爲何每次出現的總那麼離奇，那麼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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