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憶的白菱花 1
小姑娘從懷中掏出一隻爆竹，急步走出湖南盛記，向東一直到達百匯場，纔將那爆竹放上了天。桃紅色的火焰很響很亮，在這明媚的日光下猶如曇花一現般，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她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臉上的表情忽而明朗，忽而憂傷，這完全不像個十四歲孩童應有的表現，可她確實只有那麼小。
原本，她與姐姐相依爲命，可自從姐姐進宮表演舞蹈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是死是活。常英常大哥說了，只要雲姐姐可以進宮，一定可以打探出她姐姐的下落。而云姐姐能否順利進宮，都要靠剛纔那個陌生男子了。
她不懂，不明白劉璟延到底能幫什麼忙，但只要能夠救姐姐，她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無疑地，這個小姑娘就是秦蘭煙的親妹妹秦蘭暮。
秦蘭暮仰望天空，雙手合十，虔誠地禱告：“老天爺，讓我遂願吧！”
小白菱綢緞莊，開業不到一個月，門面不是很華麗，卻非常雅緻，像極了雲姑娘的手藝。
自百匯場向東南方的這一路上，盡是穿戴着繡有菱花服飾的百姓，所討論的話題也都跟小白菱綢緞莊的雲姑娘有關。
“雲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似乎是江南一帶的，那人啊長得也細皮嫩肉……”
“雲姑娘繡的布料，我老婆最喜歡了，每次一發新貨，我第一個就要去買的。”
“她孤零零一個人撐起一個店面，真是不容易啊！不過姑娘家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啊！”
“可是雲姑娘待人很好，像是念過書、懂學問的，怎麼會做這粗活呢？她有故事，一定有故事，我看人向來都很準。”
劉璟延不無困難就找到了這裏，站在門口他卻舉步不前了，緊握絲帕的手汗津津的，絲帕業已溼透了大半。
他該不該進去，該不該找她？而她又是不是他曾經愛得情深濃濃的那個雲香菱？劉璟延的臉上寫滿了猶豫，內心似乎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掙扎，他的腳才緩緩地向前邁步。
思緒仍然凌亂不堪，但他可以明確一點，就是他要證實，證實她是否還活着。如果她真的存在，那麼這一次，他決不會放手。他要她！這個“要”字，其實已經等了很多年。飽受了這麼長時間的相思之苦，劉璟延不知道與她的再次重逢，將是一個怎樣的畫面。
他的內心有激動，但更多的卻是……害怕。畢竟分開的時間太久了，他的心總有些忐忑不安，對於這份昔日的愛，他總是滿懷愧疚的。那場大火，完全是因他而起，江城安陵鎮幾千多條人命，也是因他而喪。這一點，他一輩子都忘不掉。雖然愛已成過去，但是他總要做些什麼，來彌補過錯。
劉璟延認爲，只要接她進宮，一切都可以重來，只要把她留在身邊，就可以彌補一切。
“這位公子，喜歡哪一款布料？這邊的四匹是新款，您要不要先看看？”一個年芳十八的少女，身穿淡紫色紗裙，十分禮貌地上前招呼。
“我……找人，請問雲姑娘是不是這裏的老闆？”
“是呀，雲姐姐剛剛還在那邊管賬呢！”少女向店鋪的另一頭張望，神色明顯有些焦急。
這時，客人已陸陸續續進門，想必少女是無暇一一照顧，所以難免有些慌亂。
不大的店鋪，放眼望去，除了這個紫裙少女之外，還有一名身穿茶色外褂的少女在後臺作賬。她一直低着頭，勤奮地做着手上的活兒。
“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就好。”劉璟延率先邁步，一晃眼就到了賬臺前。近看之下，才發現那作賬少女臉上竟然蒙了塊白綢，瞧不見她面容。透過她臉上所蒙的白綢，隱隱約約可見到她面貌，只見她似乎十七八歲，眉目甚美，但臉上好像有幾條血痕，又似有什麼傷疤，看上去朦朦朧朧的。她長長的睫毛正不安地顫動着，右眼旁白皙的皮膚上竟紋着一隻粉紅色的蝴蝶。
在金塑，只有青樓女子，纔會在眼角做紋，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劉璟延見她身形苗條婀娜，又嗅到她無比緊張的氣息，與印象中那個纖弱文雅的雲香菱，幾乎是一模一樣。就在他意識到，她或許就是香菱的時候，一股衝動讓他一把將少女的面紗扯了下來。
面紗落地，伴隨着一聲刺耳的驚呼。
“啊，不要……”可是已經太遲了，作賬少女那張殘破不堪的面容已經完全曝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只見她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十四條劍傷，劃成了數個“井”字，其餘皮膚均像遭火燒了一般，被燙得凸凹不平。由於這十四道劍傷，左眼突出，右邊嘴角斜歪，說不出的醜惡難看。
“好醜的女人——”有人驚聲尖叫。
“對不起，對不起……大家不要看了呀……”紫裙少女眼看湊熱鬧的人越集越多，不免慌張起來，額頭上業已積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劉璟延飛快拾起面紗，將毀容少女扯進懷中，已擋住了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滿懷歉意，找人不成，卻又連累了一個無辜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毀容少女一手提着裙襬，一手捂着臉頰，眼中淚光盈盈，看起來楚楚可憐。
劉璟延一路上聽得人們說道雲姑娘是個有故事的人，在他看來，這個少女背後纔是大有故事呢！
再次俯視她的臉頰，少女已垂下了頭，輕聲道：“公子請隨我來。”少女一邊說，一邊向賬臺後方的門簾跑去。
劉璟延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門簾後，是一間黑洞洞的小屋子。
毀容少女背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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