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照顧
1.65多謝大人照顧
“妾身孃家姓溫,算起來還是戶部溫閣老遠支,小字芸娘,只是好久沒人叫過了。”梅娘子、或者叫溫芸娘面露遺憾,“當初定親的時候,先父自以爲是官員之家,去了還不就是享福的?哪知竟會清苦如此,竟然還不如在家做姑娘的時候。”
“芸娘,當初你們家裏就沒打聽過嗎?”這一點讓謝鱗很奇怪,“哪怕是那時候溫閣老尚未有此高位,對朝廷之事還能不懂?但凡是問一句,也不至於對梅家的情況毫無瞭解吧?”
“說什麼‘溫家遠支’,不過是妾身自擡身價罷了。”溫芸娘搖頭苦笑,“除去逢年過節到尚書府混上一頓喫喝,平日哪裏能邁過高高的門檻?特別是兩年前先父去後,少有的幾次歸寧拜母,聽說她連那邊府裏都很少再去。”
這一點連謝鱗都無話可說。
封建大家族聽着親切,內部其實也就那樣,不用說別的,寧榮二府、金陵賈氏在京城一共八房,其他六房提過幾次?有過不少出場的賈芸已經算是聰明人,家裏也是緊緊巴巴,想巴結王熙鳳,都窮的拿不出送禮的銀子。
京城八房尚且如此,金陵剩下的十二房就更別提了。
溫家的做法無可厚非。
“我聽說過溫閣老的事情,江南大家出身、年少成名,通過科場一步步走到現在。”所以,謝鱗也只能勸慰,“溫家本就是江南大族,人丁衆多,一時照應不過來很正常;反過來,若是令尊當初能在功名上更進一步,纔有可能得到正支的照顧。”
“這麼多年,妾身早就不想了。”溫芸娘悵然搖頭,轉向另一個話題,“大人不會再難爲公公和相公吧?”
“不瞞你說,他們得罪了人。”哪怕是面對枕邊人,有些理由也永遠都不可能提,他只把梅翰林和薛家二房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溫芸娘目瞪口呆,“所以,現在你明白,爲何他二榜進士出身、根正苗紅,偏偏蹉跎十多年無人搭理了吧?”
“怎會如此?”小婦人完全蒙圈。
“不瞞你說,原本我的計劃是壞掉他的名聲,然後再通過關係,隨便找個窮鄉僻壤把他放出去了事,讓他一輩子和野地裏的雜草牛糞打交道去。”這一點謝鱗沒必要隱瞞,“如今肯定不會,我自然不能讓你們倆跟着去受苦。”
事實上,聽完梅家現在的窮困現狀,他懷疑這種所謂的“放逐”,根本就是在幫他擺脫困境——再差的縣令位置,也不可能比現在的“窮翰林”更差了;相反,留着他們在京城,纔是真正的受罪,一年到頭連肉都沒幾頓,確實夠可以的。
還有身邊的一對兒佳人,用着確實舒服。
“多謝大人!”溫芸娘終於鬆了口氣,面露軟弱伏在某人胸口。
“芸娘,你剛纔說自己十九?”看到她的樣子,謝鱗忍不住有些心疼,想起剛纔的事情就問出來。
“若是按照虛歲,應該算是二十了。”溫芸娘說話時,表情竟有幾分“老女人”的遺憾——其實也沒錯,封建時代的人均壽命不到四十,女性過三十都能自稱“老婦”,不誇張的說,二十多已經可以劃入“中年”的範疇。
現代另說,沒法拿來比對。
“算是比我小一歲。”謝鱗說完向梅夫人揚了揚下巴,“她呢?”
“婆婆三十有五。”
“結婚夠早的。”他也只能搖頭,風俗習慣不是這麼好改的。
“大人倒是......”溫芸娘表情古怪的看一眼婆婆,又看着某人,美目中滿是“非人類”、“紳士”之類含義,“愛好獨特。”
三十五歲的美婦人,怎麼說呢?
現代叫“盛開的鮮花”,古代叫“三旬老婦”。
“淘氣!”謝鱗象徵性的敲她一下,“你孃家還有什麼人?”
“還有一個弟弟!”溫芸娘俏臉一亮,已經猜出某人的意思,“大人若是能照應一二,妾身永感大德!”
“多大了?識字嗎?”
“今年虛歲十六,小時候正經讀過幾年書,先父好歹也是舉人功名,曾在順天府擔任從七品經歷多年,只可惜出身限制,一直沒什麼升遷,這才耽誤了。”溫芸娘趕緊答道,“直到先父去世,家中生計艱難,眼看他又沒什麼進學的希望,這才停下來。”
這大概也是溫家和梅家能聯姻的最主要原因。
“倒是夠了!”謝鱗點了點頭,略一沉思才說道,“性情呢?”
“從小跟着父親在衙門裏跑,裏裏外外都明白。”
“行吧!”謝鱗這才滿意,年紀不大好調教,又是從小家學淵源,對衙門裏的事情不陌生,用起來不至於太生澀,“我找個機會給他安排一下,你別忘了給家裏招呼一聲,只是要等時機,這種事情沒法確定——忘了問,他叫什麼?”
“溫謙,先父臨終前給他定的,字行遠。”
“那就這樣吧!”謝鱗沒再多問,這算是定下了。
他願意如此照顧,原因當然不僅僅是今天的兩場友誼賽。
溫芸娘、溫謙姐弟再怎麼說,那也是出身溫家,現在肯定屁用沒有,將來要是有機會,他們都會成爲溫家的“優秀子弟”,現實嘛,成年人都知道。
再一點,謝鯨已經確認過,開印後就有千戶的頭銜過來,到時候身邊少不了聽用的人手,多一個少一個其實無所謂。
過年祭祖的時候,就在謝家宗祠,謝鯨拉來十幾個挑出來的旁支子弟,算是今後提拔重用的苗子,這在封建時代不稀罕,好處是家族血脈、一般沒有背叛的隱憂,壞處是裙帶關係不容易處理,共患難的時候可能很好,一旦富貴起來,很難說到底如何。
這時候,有個類似於“鮎魚”的外來人非常必要。
他和溫芸孃的關係不能見光,這反而方便管理,只要溫謙夠聰明,這種“隱性小舅子”好處不少,用起來大家都放心。
這對溫謙來說既是機會也是考驗,因爲他準備找機會安排在身邊用,成功一切好說,有些類似於常規的“主僕”,將來謝鱗上去肯定優先提拔,雙方的命運基本綁定,失敗也別抱怨什麼。
就像是現代的“大祕”、小車司機什麼的,有能力再跟對老闆,前途自然光輝燦爛,自己不行或者抱錯大腿,能不挨收拾都算好的,更別提什麼前途。“多謝大人照顧!”溫芸娘表情狂喜。
很明顯,自從溫父去世,她們家已經敗落,梅家又是扶不起來的那種,估計也沒辦法照顧孃家,溫母和溫謙恐怕過的夠嗆。
類比的話,可以看看尤氏的孃家,尤老孃帶着尤二姐、尤三姐非常辛苦;還有李紈的孃家、二叔家,李守中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國子監祭酒退下來,李家二房最後愣是撐不下去,李嬸孃要帶着女兒李紋和李綺,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投靠。
“就一句‘多謝’?”謝鱗面露壞笑。
溫芸娘猶豫了一下,先看看某人,又把目光轉向還在酣睡的婆婆梅夫人,身子一歪靠過去,顯然是理解了某人的那點癖好。
“芸娘你做什麼——怎麼還來?”
於是,等到三人全都收拾利索起來的時候,又過去半個時辰。
“這個你拿着,等一下你們回車上,讓車伕交給看守,自然能將梅翰林和梅秀才放出來。”謝鱗將一張蓋着官印的字條遞給梅夫人,“我就不過去了,省的你們有什麼麻煩,如果有人問,就說是白天過來開的,晚上領人是爲了照顧情面,避免傳出什麼不好的說法。”
梅夫人不說話,只是高興的落下淚來。
倒是溫芸娘沒多少反應,看着眼前情況點點頭,連話都沒說。
“這些你們拿上。”謝鱗從抽屜裏取出一小摞銀票,分別塞給婆媳二人,當然不是專門給他們準備的,而是之前放好,給一些“必要”用途預備,“晉商錢莊的小額銀票,一共三十兩,需要的時候用。”
溫芸娘毫不介意的放入懷中,很隨意的點點頭。
“豈能——如此?”梅夫人面露難色,望着手中的銀票,既不敢直接收下,又不甘心放棄,“今日之事本就.....若是再拿了你給的銀子,我們豈不是......豈不是......”
謝鱗懶得說話,將她往牀前一推,按着跪在地上。
“請大人放心。”溫芸娘緊跟着跪在旁邊,俏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今後,妾身絕不會再讓他人觸碰分毫,誓爲大人守節。”
梅夫人猛地擡起頭,驚得看着兒媳,完全說不出話來。
“看什麼?”謝鱗坐在牀沿,拍拍她的俏臉,“你也發誓,快點!”
“我——”梅夫人表情鉅變,猶豫半晌才低聲說道,“其實大人不用擔心什麼,他早就.....早就沒再碰過,當初年景好的時候,家裏買過一個丫頭,比我小了不少,後來才被收的房,如今都是她跟着服侍,我一直住在另一個房間,有些年頭了。”
“那就好。”某人這才放心,他可沒有任何“共用”的想法,不管眼前這倆到底該屬於誰,現在都是自己的,又當着兩人的面取出百戶官印,在一張白紙上蓋好,“你們哪天有空,帶着去一趟十里街東頭向南的安合居,掌櫃的會給一個對牌。”
“就是大人說的那處產業?”溫芸娘接過白紙,不放心的確認。
“當然,我在後院留了個套間。”謝鱗深諳“狡兔三窟”的規矩,“你們拿着我的蓋章,走後門就好,自會有人帶你們過去,換了對牌更不用說;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寫封信放在房間裏,不用署名,省的給你們帶來什麼麻煩。”
“其實不用這麼......”梅夫人小聲嘀咕,可惜沒等她說完就被某人一巴掌抽在渾圓柔軟上,嚇得她不敢再吱聲。
“大人,我這就去安排劉伯,讓他接了公公和相公出來!”溫芸娘面露笑意,只當什麼都沒看見,“車中本就預備了一些衣物,想必他們會收拾好再露面。”
“記得快點兒回來。”謝鱗點點頭,目送她出門。
梅夫人羞的根本不敢擡頭。
“你叫什麼?”某人終於想起一個問題。
“我?”梅夫人微微一愣,茫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已經很久沒用過名字,都快忘了——妾身孃家姓徐,留在江南,本來就沒什麼人丁,如今多年沒聯繫,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叫什麼?”謝鱗又問了一遍。
“妾身......”梅夫人臉紅的彷彿火燒一般,“小字鎖兒。”
“鎖兒?”某人聽得表情古怪,這名字倒是很有封建特色。
梅夫人已經羞的將臻首埋進牀沿錦被,連擡起來的膽子都沒有。
“好鎖兒,你且起來,我有個好玩的遊戲教你。”看着羞憤欲死的梅夫人,想想快要出來的梅翰林父子,某人心中的雜草再次旺盛起來,忍不住將眼前妖嬈拉到身邊。
足足將近兩炷香之後,隨着一陣嘈雜,很快就有連續的車軸摩擦聲傳來,又慢慢遠去,直到一聲大門響,各種噪音總算消失。
謝鱗沒再多事,不僅不出門,連蠟燭都吹滅,只當自己完全不存在,省的給婆媳倆造成什麼麻煩,婆媳倆都那麼認命了,再搞些危險花活還算人嗎?
忙活了大半個晚上,他其實也很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老舊的馬車不算大,除去前面趕車的老蒼頭劉伯外,梅家四個主子都在車廂內,男女分開相對而坐,卻依然顯得有些擁擠。
“夫人,今日之事苦了你們!”眼看着兒子梅笙依然萎靡,梅翰林其實也很後悔,昨晚他要是沒這麼“硬氣”,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屁事兒,“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過去,全靠存周兄仁義,幫着上下活動,好歹沒傳出去什麼不好的消息。”
“老爺沒事就好。”梅夫人細聲細語,全程沒敢擡頭。
不只是她,梅娘子同樣低着頭,看起來似乎很柔弱,其實是因爲兩人全都不想出事,也幸好是在晚上,除去車廂右上的馬燈,就只有初九的殘月,視線很差,要是換成白天,婆媳倆紅潤的俏臉再加上渾身散發的雌性氣息,怕是隻要眼睛沒瞎,都能看出問題。
“怎麼還如此破費?”梅翰林一上車,其實已經聞到燒羊肉的香味兒,這才掃了一眼紙包問道。
“公公,您和相公經此磨難,身子怕是大大虧欠,媳婦就想着滋補一二,沒有提前稟報,還請公公見諒。”梅娘子依然細聲細語。
“如此也好!”梅翰林還能罵人不成?心疼的低頭看看兒子,還有疲勞的老婆兒媳,再次後悔昨晚的衝動,“回去歇着吧!”
馬車吱扭扭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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