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4.跟一羣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治理的好巴基斯坦
當瑪利亞將蘇聯的要求送到之後,整個穆斯林聯盟便亂成一團,直至晚上,爭吵也沒有停止。
42年的6月,炎熱的拉合爾破天荒地下了一場大雨。
這場大雨,正好落在了這一天晚上,打破了寧靜的夜晚,破開了那沉悶的炎熱。
一直以來,大部分地區處於亞熱帶的巴基斯坦,其天氣溫度基本保持在炎熱這個階段。
一眼望去,能看到漫漫黃沙,還有被太陽嗮得龜裂的田泥。
但就今天,暴雨來了。
穆斯林聯盟成員紛紛離開,他們各自懷着複雜的心思,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由於瑪利亞的出現,現在的穆斯林聯盟已經成了燙手山芋。
更可怕的是,在瑪利亞到來之前,其作出的巨大宣傳,使得穆斯林聯盟走在了一個危險的位置上。
人類的猜疑鏈,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單是國大黨和英國殖民政府,就連真納也同樣如此。
真納跟穆斯林聯盟的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條心,因爲,真納並不是地主階級。
身爲穆斯林聯盟主席的他,其實是整個聯盟中最特別的存在。
他出生於一個虔誠的穆斯林富商家庭,是什葉派中伊斯瑪儀派分支的霍加派。
是的,穆斯林並不只有什葉派和遜尼派,在這兩大派系之下還有各種細分的派系。
真納的虔誠全都源自於自己的父親,可他在信仰方面,有着一個靈活的虔誠標準。
正因如此,真納的政治手腕,爲他贏得了穆斯林聯盟的支持。
這是一個官僚、地主和資產階級利益組成的政黨,是切切實實的精英政黨。
真納確實盡了自己的所有能力,將穆斯林聯盟一點點帶出國大黨這個深淵。
但這一次,他已經開始有心無力了。
窗戶,暴雨仍在進行。
這是巴基斯坦地區少有的暴雨,雷鳴在漆黑的烏雲內滾動,在真納的眼眸上,閃爍着雷霆的威嚴。
雨聲所帶來的白噪音,讓真納暫時性放下那繁瑣的政治,全身的放鬆,讓他沉迷在暴雨的噪聲之中。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門口,傳來了護衛的聲音。
“主席,那位瑪利亞小姐想要見您。”
“!”
這個名字,一下子將真納從渾渾噩噩的驚醒。
這個名字很平常,可在這一刻,卻如同夢魘一樣讓真納感到強烈的不適。
沒辦法,瑪利亞給他的壓迫感是真的很強。
看着面前的這扇門,真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下了頭。
“請招待瑪利亞主席,我立即就來。”
還未等真納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門口又響起了聲音,但這一次並不是門衛的聲音,而是一道讓他略感害怕的女性聲音。
“不用外出了,我只想與您正面談談,例如一些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談的內容。”
談談?
眉頭緊皺,真納真的摸不透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一個女性,在他的世界觀中,女性是需要保護,而不是這般強勢。
“明白了。”
真納應了一聲,然後親自起身,爲瑪利亞開門。
當房門被推開,除了兩位警衛員之外,就只有瑪利亞一人在此。
不得不說,能夠如此大膽,真納是真的佩服。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後,真納便要求門衛好好把守,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畢竟,他可是十分清楚,瑪利亞的私自到來,是會給他個人造成很大影響。
事實也的確如此,門衛從來都不是一般的門衛,他還有一個職責。
爲那些地主和貴族官僚負責,監視這位穆斯林聯盟主席。
門被關上了,瑪利亞從容地坐在真納對面。
在他們之間,是一堆雜亂的文件,大部分都是關於拉哈爾的土地和農業問題。
畢竟,身爲這個地區的主要負責人,真納需要肩負起責任。
只不過,他所想做的一切,都因爲地主和貴族的問題而無法實施。
身在這個利益集團裏面,真納無能爲力。
因爲,人類是不可能拉扯着自己的頭髮,從而擺脫地心引力。
擺脫地心引力的,就在還有外力的影響。
這一次,外力來了。
轟隆……
雷鳴,在窗外驟然而響。
大雨淋漓,裹夾着冷意的風,在窗外呼呼作響。
瑪利亞坐在了他的對面,但他們之間,卻沒有任何屏障,似是對面,卻更似同一條線上。
雷鳴之後,便是清脆的聲音緊跟而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穆罕默德閣下,這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但這,是我們的第一次面對面交談。”
“這一次……我只爲你而來。”
奇怪的話語,奇怪的人。
這是真納的第一感受。
他實在是摸不清楚,這女人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爲自己而來?
難不成,一開始的到來,第一場會議,都是幌子了?
他爲自己的不理解而發笑,沒有笑聲,最後苦澀的揚角。
“瑪利亞主席,我實在是有些……不理解你的話。”
雙手互相交叉,十指之間交錯在一起,如同他現在的心情,複雜萬分。
“我不明白,您所說的‘爲我而來’,是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穆罕默德先生。”
瑪利亞沒再掛起那公式化的笑容,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對方,道出了讓他背脊發涼的一句話。
“穆罕默德先生,您該離開穆斯林聯盟了。”
一句話,很短,卻複雜。
窗外又一次響起悶雷。
大雨打落在窗戶的玻璃上,發出悅耳的響聲。
真納愣在了原地,那雙陷在眼眶內的眼睛,滿是錯愕。
他愣了好久,帶着不可置信和疑惑的表情,向瑪利亞問道。
“主席,我是聽錯了嗎?這是你們蘇聯在英語上的特殊表達方式嗎?”
瑪利亞微微搖頭,對他問道。
“穆罕默德先生,您對現在的拉哈爾現狀如何?”
該說不愧是未來的一國領袖,真納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以嚴肅的態度對瑪利亞說道。“很糟糕,全都是貧困,一眼看去看不到多少個青年,反觀我們這裏,極盡奢華。”
說到這,真納嘆了一口氣。
一聽到這番話,瑪利亞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原時空中,真納雖然在國際上的名望雖然不如尼赫魯,但他在巴基斯坦人民心中是偉大的。
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巴基斯坦之父這一名稱,更是因爲他所做的事情。
那就是,他的世俗化國家理念。
例如,在維護哈里發地位的問題上,真納並沒有支持‘基拉法’委員會具有泛伊斯蘭主義的公開鬥爭活動,他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國家憲法改革上。
他爲了自己的理念,向人民說道。
“你們是自由的;你們可以自由地到你們的廟宇去,到你們的清真寺去,或者到巴基斯坦這個國家其他任何做禮拜的地方去。”
“你們可以屬於任何宗教、種姓或教義——這與國家事務無關。”
“我們將確立我們都是公民,都是一個國家的平等公民的基本原則。”
“現在,我認爲我們應當把這一原則當做我們前進中的理想。”
“最後,你們將會看到,印度教教徒將不再是印度教教徒,穆斯林也將不再是穆斯林了。這是就作爲國家公民的政治意義說的,而不是從宗教意義上說,因爲那是每個人的私人信仰。”
這是他對巴基斯坦這個新生國家的理念。
可惜,最後的他,還是因勞累過度,染上了肺結核,最後在1948年的時候病逝。
他或許不會完全贊同蘇聯的社會主義制度,但是,他必然是目前爲止,一整個巴基斯坦裏面最合適的領導人。
他所走的世俗化理念,跟凱末爾的土耳其世俗化十分接近。
瑪利亞確實想要一個社會主義領導人,但出於巴基斯坦的宗教文化上,瑪利亞退而求次,扶持一個思想觀念開放的領導人就可以。
而真納,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不過,這麼一擊直球,着實是把真納給嚇得不輕。
從第一次會議上的接觸,瑪利亞的形象就已經在真納心中固定了,是一個‘粉色切開全是黑’的特別形象。
真納真不敢跟這女人輕易搭話,深怕自己會被她給帶進溝裏面。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卻在這一刻,打了一次直球,直接命中他的面門,連人帶球跌進球門。
瘦弱的身體猛的一顫,真納連忙走到門口,輕輕拉開一個縫隙,觀察外面有沒有外人,爾後又把窗簾拉上,不向外透露出任何信息。
待一切都做好之後,真納才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沒別的,就是被嚇到。
信息量不大,但信息強度很高,差點沒把他給嚇出心臟病。
深吸了一口氣,真納重新看向瑪利亞,見她神態嚴肅認真,完全不像是在試探或者說笑。
這一次,真納是真的爲難起來了。
他帶着不確定的語氣,向瑪利亞諮詢問道。
“瑪利亞主席,您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瑪利亞微微一笑,這不是職業化笑容,而是夾帶着友好性的。
只不過,因爲瑪利亞的惡名已經從英格蘭到美利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納絲毫沒感覺到真誠,只覺得背後發涼。
這小妮子,是不是在陰謀着什麼。
真納的不安並沒有影響到瑪利亞的念頭,她是真心拉攏對方。
見他連端起茶杯的手都有些發顫,瑪利亞語氣深長地勸說道。
“真納先生,您是否在懷疑我剛纔的話的真實性?”
“不,我並不懷疑您剛纔的話,那肯定是真的。”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着額頭,真納確實不懷疑瑪利亞的態度。
通過自己多年來的政治經驗,他能看出,瑪利亞是真心來拉攏自己。
正因爲這份態度過於真誠,才讓真納心生不安。
而這份不安,真納經過內心的糾結過後,才緩緩道出。
“瑪利亞主席,我所不理解的,是您的做法。”
“我是穆斯林聯盟主席,您的此次到來不就是拉攏我們組織嗎?又何須單獨前來,只爲我一個人?”
這番話道出了真納的不理解。
他就是穆斯林聯盟主席,只要將穆斯林聯盟給拉攏到蘇聯這邊來,真納自然也會成爲他們的一員。
既然如此,又何須多此一舉?
對於他的迷茫,瑪利亞給出了正面的回答。
在這裏,她放棄了政治家最常用的長難句或者拐彎抹角或者各種隱喻,轉而直接說道。
“因爲,我們所需要的是一個開朗的巴基斯坦領導人。”
“真納先生,試問一下,你能百分之一百不受任何組織成員的干擾,從而進行自己的政治措施嗎?”
“例如,你想進行土地改革,你能不顧及組織內的地主階級嗎?”
“又例如,你想進行文化教育的普及,你能不受到組織內的精英階層影響嗎?”
“真納先生,您真的能不受任何影響地施展自己的抱負嗎?”
說完,瑪利亞迴歸沉默,凌厲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對方雙眼。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靜得,如同暴雨的前夕。
窗外,暴雨仍在施虐,大雨敲打在窗戶玻璃上,白噪音給這片沉靜,帶來了厚重的氣息。
真納張了張嘴,他完全被驚呆了。
他想說些什麼,可是,當他張開嘴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番話語的衝擊,讓真納心神顫動。
他愣愣地看着瑪利亞,眼神空洞,卻內含流光。
“我會期待着您的回覆,真納先生。”
從位置上站起來,瑪利亞向他輕點着頭。
“如果你不答應,可以保持沉默到結束,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將會如塵土那般,被暴雨沖洗的一乾二淨。”
“如若您答應了……蘇聯會給予您幫助,重建巴基斯坦。”
咔嚓——
門被打開,爾後又被緩緩關上。
書房內,只剩下真納一個人,只有那清淡的花香味,殘留着瑪利亞到來的痕跡。
他呆呆地看着瑪利亞剛纔所坐着的位置。
窗外,暴雨漸有停息的跡象。
風,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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