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作者:海李
話說到這裏,哪怕是傻子也能覺察出其中的問題。

  徐麗華和文賢歌對蔣遊說的那一套純粹是胡編亂造,什麼移民什麼美籍華人,什麼種植園連鎖超市什麼上千萬美元的資產,通通沒有一個字是真的,就連他們是蔣遊親生父母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不然無法解釋他們這麼做的目的。

  唯一的問題是親子鑑定是真的,他們想要把蔣遊帶去m國也是真的,甚至不惜爲此付上一大筆解約金。

  然而這筆解約金真正的支付人卻是林飛白。

  林飛白同樣編了一個漏洞百出的鬼話從自己這裏借走一千五百萬,並且很快就把錢轉給了徐麗華——他爲什麼要替蔣遊付解約金,千方百計地阻止蔣遊繼續直播,更進一步地說,徐、文二人一直想要把蔣遊帶去m國,這件事不出意外也是出自林飛白的授意。

  “還查到什麼?”看陳淮似乎還有話要說,晏折淵開口問。

  “這不是林飛白第一次給徐麗華打錢,一個月前他還向徐麗華支付了三十萬元,不過這筆錢基本已經被徐、文兩人花完了。”

  一個月前?

  晏折淵的眼睛眯了眯,手指不自覺地在桌面上敲擊,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

  沉吟片刻,晏折淵忽然問:“林飛白和蔣遊認識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都是xy大學的,只不過林先生學的是藥理,蔣遊學的是中文。”

  “他們兩人同齡吧。”晏折淵記得直播間的水友提過,蔣遊五月份剛過二十二歲生日,而賀錫走丟時是六歲半,到現在正好過去了十六年。

  陳淮想了一下說:“這個我不太清楚。但兩人今年都在讀大四,很大概率是同一年出生。”

  “蔣遊以前在哪個福利院?”晏折淵又問。

  “t市陽光愛心福利院。”因爲晏折淵對蔣遊這位受助者一直比較重視,陳淮倒是記得蔣遊的基本資料,此時對答如流,卻在有關林飛白的部分卡住了。

  “林先生那邊是賀先生親自派人查的,因爲您答應不過問,所以我這裏一直沒有動。事後賀先生那邊發了一份文檔過來,上面的記錄比較模糊,只知道林先生小時候確實在t市的福利院待過,但不久後便被人領養,跟隨養父母離開t市。”

  陳淮說完,卻見晏折淵沉沉地盯着自己,眉眼間醞釀着一場風暴。

  儘管知道這風暴不是衝着自己而來,陳淮依舊暗自心驚,同時意識到在晏折淵這裏林飛白算是徹底信用翻車。

  之前答應過不去查林飛白的過往,這屬於君子協定,可對方既然從一開始不是君子,那又何必繼續遵守這個根本沒什麼意義的協定。

  因此陳淮瞬間領悟了晏折淵的意思,立刻道:“我這就安排人重新去查。”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只留下晏折淵久久不語。

  修長的手指反覆摩挲着鋼筆,在這種冰涼而細膩的觸感裏晏折淵彷彿洞悉了某種真相。

  賀錫精緻的臉,彎彎的眼睛,紅潤的嘴脣,趴在自己肩頭奶聲奶氣地撒嬌叫自己“阿京哥哥”。

  下一秒鐘光影變換,這張屬於孩童的稚嫩臉龐忽地長開了。淺栗色的頭髮,烏黑眼瞳,長長的睫毛如同羽扇輕撲流螢,笑起來純真卻有邪,好像隨時會使什麼壞來捉弄人。

  “晏折淵。”他也在叫自己,聲音清脆,尾音微微上揚,自然而然地產生出一種與旁人不同的依賴感。

  晏折淵想笑一下,可怎麼也笑不出來,想發火,理智又讓他保持克制。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從複雜的情緒中擺脫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打電話給邵裏。

  “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邵裏接得很快,只是背景聲嘈雜,似乎正在外面喝酒。

  換作以往晏折淵總要跟他互損兩句,但當下實在沒心情,直切主題地問:“蔣遊解約要多少錢?”

  昨天見面時蔣遊只說徐麗華想要讓他解約,並沒有提到解約金的具體數額,爲了驗證那七百萬的真實用途,晏折淵這纔想到詢問邵裏。

  電話那頭邵裏卻是輕笑了一聲,不答反問:“怎麼,這兩天蔣遊直播間裏冒出來的那個野生土豪就是你晏老闆,你看上他了,想給他‘贖身’?”

  他頓了一下,似乎和身旁的人說了句話,聲音因此降低了許多,但很快又接着懶洋洋地道:“晏總,我們珊瑚可是正經平臺,我也是正經人,不幹拉皮條的事。”

  “那你就正經說話。”晏折淵黑着臉道。

  “五百萬。”

  晏折淵:“……”

  林飛白從自己這裏要走一千五百萬,又給徐麗華轉了七百萬,考慮到林飛白爲人並不慷慨,不可能給多隻可能給少的性格,顯然徐麗華給林飛白的報價一定高於七百萬,晏折淵一時更無語了。

  獅子大開口,還是兩隻胃口這麼大的獅子,遲早得讓他們都蹲銀行門口去,晏折淵冷笑着想。

  沒什麼閒聊的心情,兩人便約了回頭有空見面就準備掛電話,末了邵裏卻狀若無意地補充一句:“對了,再免費告訴你一個消息吧,要是某個呆瓜沒弄錯的話,蔣遊這對‘父母’早在半個月前就來x市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晏折淵卻立時明白過來。

  徐、文二人是在自己和蔣遊第一次見面那天找到他的,也就是四天前,可那時距離他們到達x市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天——正常父母通過直播平臺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怎麼可能按兵不動地先在酒店住這麼長時間才找上門?

  微小的電流聲在手機聽筒裏兀自響着,更襯得邵裏那邊的背景音愈發嘈雜。

  “知道了,謝謝。”片刻後,晏折淵說。

  時間往回倒退兩個小時。

  門鈴急促地響着,林飛白打開門,發現門口站着的人竟然是賀年。

  林飛白挑眉,他來幹什麼?

  “……哥。”賀年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低着頭往房子裏走。

  林飛白本能地擋了一下。

  從預備勾搭上手的對象到假弟弟,身份轉變的同時自然影響了態度,在還沒徹底坐實自己身份的情況下林飛白自然不想和賀年有多餘的接觸,免得多生事端。

  想進門被攔住,賀年震驚又疑惑,心裏的煩躁更多了兩分,蹙眉道,“你不想讓我進去?”

  林飛白當然不能說是,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說,“沒有,是我正準備出門而已。”

  “去哪?”賀年很直接地問。

  “朋友那兒,他找我喝酒。”林飛白含糊道。

  喝酒,我現在也很想喝酒。

  賀年愁苦地想,像只大型犬一樣哀怨地看了林飛白一眼,見他竟然還是一臉爲難的樣子,賀年的脾氣頓時上來了,乾脆直接繞過林飛白進了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氣勢十足。

  林飛白:“……”

  “那個,小年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忍了忍,林飛白藉着關門的動作飛快調整好心態和表情,走到賀年對面。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我真搞不懂爲什麼你非要搬出來住,一天都不願意在家裏多待,明明之前還說很想我和爸,做夢都想一家團圓。本來這幾年爸工作忙就不常回來,你又外宿,這是想一家團圓的態度嗎……”賀年一邊說一邊看着林飛白,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林飛白心裏煩死了,面上卻裝得滴水不漏,溫聲道:“這件事我跟爸爸說過了,因爲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

  “可你現在回家了,以後都不是一個人了,就不能習慣習慣家庭生活嗎?”賀年委屈地說。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那些記憶雖然很模糊,但他確信年幼的哥哥纔不是這樣的,哥哥很愛自己,不管去哪兒都要帶着自己,每天從幼兒園放學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自己。

  賀年幻想過無數次賀錫回來的場景,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回來了個寂寞。

  看林飛白垂着頭不說話,似乎很傷心的樣子,賀年更煩了。

  明明事情都是他做的卻不許人說,說兩句就難過,然後擺出一副任人欺負的樣子,這到底算什麼啊!!

  自己最初認識林飛白的時候他也不是這樣啊,爲什麼相認了反而變得奇怪起來,做什麼事都唯唯諾諾,好像有人欺負他一樣。

  搞什麼鬼!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賀年壓了壓自己有話就說有脾氣就發的大狗性格,儘量不那麼生硬地開口道:“你是不是問晏折淵借了一千五百萬?”

  ——你怎麼知道?林飛白一愣,自己瞭解晏折淵,按理說他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

  見他這樣,賀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氣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你真借了?!”

  一時不查漏了餡,林飛白想遮掩也來不及了,只得承認,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次賀年真的跳起來了,不可思議地看着林飛白道:“你怎麼能跑去問晏折淵借錢,而且還是這麼大一筆!你瘋了嗎!”

  不知道說什麼,林飛白索性繼續低頭沉默。

  “啊啊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你和晏折淵現在的關係這麼尷尬,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見他,你竟然還跑去問他借錢……一千五百萬!你欠賭債啦?!”

  “沒有,只是碰到了一些難以解決的事……”林飛白敷衍。

  他知道自己的藉口並不高明,甚至還相當拙劣,晏折淵願意相信純粹是出於對賀錫的無底線維護,可賀年卻不同。

  同樣的藉口說給賀年聽,賀年纔不管三七二十一,問就是報警,而且還會按着自己的手替自己報警。

  “什麼事必須得花一千五百萬才能解決?”賀年果然追問。

  “說了你也不懂……”

  “那你倒是說啊!”

  “我不想說,你要是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晏折淵吧。”

  賀年被他噎得頓了一下,不可思議地道:“你這是在耍無賴嗎?”

  “難道我還有別的辦法嗎?你一進門就對我吊着臉,說了這麼多話卻沒關心過我一句,沒問我最近過得怎麼樣喫得好不好,晚上睡覺還會不會被噩夢驚醒,你只會指責我,問我爲什麼不願意回家,有事爲什麼要去找晏折淵而不是找你——我是誰啊,我算什麼,我有資格住在家裏嗎,出了事我敢去找你嗎?”

  沒法剛正面,林飛白乾脆偷換概念,一鼓作氣佔領道德的高地,強化自己的悲慘人設。

  “我爲什麼要去找晏折淵借錢?還不是因爲這個家裏根本沒有人重視我,更沒人願意幫我。這兩個月來爸爸一共在家待了三天,還是我們做親子鑑定的那三天,報告一出來他就飛走了。工作工作,我這個活生生的人,他的大兒子,難道還沒有工作重要?爸爸就是喜歡你,覺得現在的我給他丟臉,所以不想承認我,不願意給我上戶口正式迎接我回家,就這樣你還問我爲什麼要搬出來住,現在明白了嗎?!”

  “你在說什麼啊!都說了北歐那個項目很關鍵,不然這幾年爸能一直待在那兒嗎?不是不給你辦理戶口,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等他回來。但這和你問晏折淵借錢是兩回事——你還沒跟他訂婚呢,只是口頭協議而已,問他要這麼一大筆錢,你怎麼開得了口啊?!”賀年急道。

  今天他之所以會跑來這裏就是因爲聽到了一些消息——賀家大少爺重回豪門並且攀上了晏氏集團的掌舵人晏折淵這已經算是上流圈子裏公開的祕密了,只是衆人都還沒見過這位當事人,難免好奇。現在又多了一則賀家大少問晏折淵要鉅額零花錢的小道消息,賀年一聽就坐不住了。

  他太瞭解這些自詡爲喫瓜人的嘴有多可惡了。

  當初哥哥走丟,不少人打着安慰探望關心的幌子來看自己,話裏話外卻都酸溜溜地透出一個意思——現在你就是賀家的獨子啦,長康集團都是你一個人的,這不是因禍得福嘛。

  去他媽的因禍得福!

  他祝福這些人都有這樣的福氣,而且必須超級加倍!

  怕類似的風言風語傷害到哥哥,賀年連課都上不下去了,匆匆趕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麼操*蛋的事竟然是真的……林飛白可真敢開口。

  “我爲什麼不敢開口,我憑本事管自己的男人要錢,還管別人怎麼說?”大概是看賀年嘴炮功夫不行,林飛白越發振振有詞,“而且一千五百萬多嗎?我要是沒走丟,一直過大少爺的生活,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可能連一千五百萬都沒有。”“肯定沒有,因爲我就沒有。”賀年果斷道。

  林飛白:“……”

  眼看這個問題爭執不出什麼結果,林飛白不可能把到手的錢再還回去,賀年正發愁,林飛白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顯示着一個陌生號碼。

  林飛白立刻認出打電話的人是徐麗華,眉間微微皺了皺,她這時候打什麼電話,錢不是已經打給她了嗎?

  有賀年在,這通電話林飛白不想接也不能接,因此果斷拒接。

  剛安靜了一秒,手機又響了起來。

  林飛白:“……”

  “怎麼不接電話?”

  “不想接,”先答了一句廢話,見賀年有些好奇地朝自己手機望來,林飛白這才煩躁地補充說:“朋友約我喝酒,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希望賀年識相點最好立刻就走,沒想到賀年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哦”了一聲,還是穩穩地坐着。

  鈴聲終於結束。

  賀年清了清喉嚨,冷靜下來後似乎想緩和一下的尷尬氣氛,修補兄弟感情的裂縫,努力找話題:“哥,那幾天你在家的時候忘了給你看你原來的房間,還跟以前一模一樣,你喜歡的東西都在,這些年爸和我……”

  “有什麼意義呢?我都已經這麼大了,難道還能睡小時候的兒童牀,玩那些奧特曼變形金剛?”生怕賀年開始回憶過去繼而勸說自己搬回去,林飛白連忙打斷他道,“而且說過一百次了,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獨立生活,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粘人,稍微尊重一下我?”

  “……”

  賀年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了,整個人像一隻被數落的小狗,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

  他自我開解了一會兒,告訴自己分開了這麼多年,哥哥的性格有所改變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他向來獨立,自己更應該理解他的戒心和防備。

  這麼想了一通,賀年感覺自己又好了,於是再次努力,“那還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自從當年你丟了,咱爸每年都給打拐事業捐很多錢,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幫助走失兒童回家的慈善組織。說來也巧,這個組織幾年前協助警察破獲了一起拐賣案,落網的主謀就是當年拐走你的那個人渣。他被判了死刑,庭審那天我和爸都去了……”

  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還是徐麗華。

  林飛白忍無可忍,又擔心是蔣遊那邊臨時出了狀況,乾脆接了起來,看也沒看賀年一眼徑直走向陽臺。

  舌尖上還徘徊着沒說完的半句話,賀年忽然覺得很沒意思,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再多的心理建設和自我開解都不管用了,把臉埋進交疊的雙臂間,賀年憂鬱地想我哥怎麼會是這種人啊。

  他好想換個哥哥。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感覺到眼眶的酸澀和溼潤,賀年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去洗把臉。

  “哥,我用下廁所。”他朝陽臺的方向喊了一聲,不過林飛白似乎沒聽見。

  林飛白住的這間公寓勝在地段優越配套設施齊全,面積卻不算大,只有一間廁所,賀年一進去便注意到地板和洗手池旁邊全是頭髮。

  兩個月前染的淺栗色已經褪黃,髮根處則長出一茬新黑。

  怎麼掉了這麼多頭髮,看來哥哥心裏也不好過。

  賀年愣愣地想,洗了把臉對着鏡子重新給自己充滿電,臨出門時卻鬼使神差地撿了兩根頭髮用衛生紙包起來塞進口袋。

  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這一刻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

  或許只爲了一個可能——也許自己真的能換個哥哥呢?

  陽臺上,林飛白掛了電話,臉色陰沉。

  徐麗華竟然還敢打電話來說錢不夠,別以爲他不知道像蔣遊這種剛簽約沒多久的主播想要解約可操作的空間有多大,大部分情況下只要付夠合同上規定的解約金的百分之七十,平臺就會立刻放人。

  不過這個數字也相當有彈性,畢竟新人主播談不上商業價值,公司也沒有來得及花費資源進行培養,更加沒有什麼不可替代性,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解約金對於公司來說都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以林飛白對徐麗華文賢歌二人的瞭解,他們勢必會把金額壓得更低。他轉了七百萬絕對足夠,而這兩人竟然還嫌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等這次事情完了自己絕對要好好收拾他們。

  一邊想一邊回到客廳,沙發上空空如也,林飛白猛然一驚,賀年去哪了?!

  他是不是懷疑自己,跑到臥室之類的地方蒐證據去了?

  恰在此時廁所傳來沖水聲,緊接着門被打開,明顯洗過臉,額發還沾着水珠的賀年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見林飛白麪色難看,賀年一愣:“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賀年一通,確信他沒起疑更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林飛白稍微鬆了口氣,“沒什麼,還是剛纔的朋友,打電話催我趕快過去,煩死了。”

  這次賀年倒是很上道,聞言點了點頭:“哦,那你快去吧,我也該回學校了,晚上還有實驗要做。”

  大約今天的黃曆上寫着“宜聚會”,剛離開林飛白住所,賀年竟然也接到朋友電話叫他去喝酒。

  賀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心頭鬱結難消,果斷答應了。

  打車去了約好的夜店,和朋友寒暄兩句,賀年幹了兩瓶啤酒後垂頭喪氣地進舞池跳舞去了。

  別人跳歡樂,他跳寂寞,音樂聲震耳欲聾,他卻只想哇哇大哭。

  “喪屍出籠,喪屍活動,喪屍狂怒!”朋友精準評價他的舞姿,最後實在看不過眼把他從人羣裏拖出來,強硬地按在卡座上,“你還是別跳了,我去給你拿酒。”

  說着離開了。

  於是賀年又繼續垂頭喪氣地坐着。

  坐了一會兒,感覺自己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賀年擡頭一看,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邵裏哥,你怎麼在這兒?”

  “被人帶來長長見識。”邵裏微笑着說,又問賀年,“都這個點了,你今天不回學校?”

  “不回,我逃寢。”因爲是認識的人,而且對方人品可靠又值得信任,渾身自帶兄長氣場,賀年乾脆不裝了,實話實說,“心情不好。”

  “看出來了。”邵裏點頭。

  又說了一會兒話,賀年那位去拿酒的朋友遲遲沒有回來,反而等來了邵裏的朋友。

  別亦南兩隻手各抓着三瓶啤酒一路從人羣裏擠出來,看到賀年,別亦南對邵裏使了個眼色——你認識?

  “賀年。”邵裏介紹,“這位是別亦南,我們公司的小南總。”

  “差不多得了,在外面還這麼喊我可要揍你了啊。”別亦南威脅,非常自來熟地把邵裏擠開坐在賀年身邊,熱情地向他伸手:“你好,我叫別亦南,叫我南哥就行,唔,你應該比我小吧?”

  賀年當然聽過這個名字,同在一個圈子裏,想不知道珊瑚少東家的名字也難。只不過之前這位小南總一直在國外讀書,三個月前才學成歸來,因此賀年還是第一次見他。

  別亦南生性開朗,又很會帶氣氛,見賀年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便把剛拿來的酒塞進他手裏,幾輪喝下來兩人儼然成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反倒把邵裏這個中間人擠到了一邊。

  酒意上頭,賀年覺得有些熱,隨手將襯衫的扣子解開兩粒,繼續拎起瓶子跟別亦南碰了一下。

  “還喝啊?”

  別亦南嘴裏有點發苦,企圖找藉口逃避喝酒,偶然掃到賀年脖子上的掛墜,眼神一亮:“你也有這個掛墜啊,我朋友也有!”

  賀年沒反應過來。

  別亦南便伸手朝他的玉佩指了指,“我朋友有個跟你這個一樣的。”

  這個玉佩是當年母親還在世時親手燒製的,自己和哥哥一人一半,賀年有些愣住:“你認識我哥?”

  別亦南眨了眨眼,真心求教:“你哥是?”

  “賀……呃,林飛白。”

  這次輪到別亦難愣住了,他足足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了賀年一通後才語氣微妙地說:“不是吧,林飛白是你哥?他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

  賀年點了點頭,他來這兒就是爲了逃避和林飛白有關的問題,借酒消愁,沒想到卻還是碰上了,一時間竟有點想要認命,同時又難免生出了些許好奇。

  哥哥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做過什麼樣的事,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兄弟卻偏偏最陌生,賀年的補課需求格外強烈。

  “你跟我哥認識多久了?”他問道。

  “認識倒是挺久了,從小時候算起大概十幾年,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別往下問了,因爲我們的關係實屬一般,真的只能說是認識。”別亦南誠懇地說,“我不想跟你說他的壞話,感覺不太好,你懂吧?”

  賀年顯然不太懂,甚至感覺有些懵逼,“可你說你們是朋友……”

  “啊,我沒說他啊,我說的是另一個朋友。他以前也有一個跟你一樣的掛墜,但後來不知道丟哪兒了。”別亦南不以爲意地說,還趁着燈光湊近觀察了一下賀年的那塊玉佩,實在看不出那究竟是什麼形狀,大約是某種動物,或者某種怪獸。

  總之像是學校門口的小商店裏賣的動漫周邊,粗製濫造又是盜版,但卻是童年的記憶。

  沒想到賀家小少爺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有童趣啊,別亦南暗想,同時用眼神向邵裏示意。

  邵裏:“……”

  別亦南:?

  一旁的賀年卻如遭雷擊,他聽見自己呆呆地問:“丟了?”

  “對啊,我跟他打架來着,打之前還在,打完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後來再去找也沒找到。”別亦南說着“嘖”了一聲,“這麼說來有可能是被林飛白這狗……嗯,被林飛白撿走了啊,畢竟你哥小時候就有撿人東西的癖好。不過話說回來他竟然把這東西送給你當見面禮,這也太敷衍了吧。”

  邵裏:“……”

  賀年:!!!

  這一瞬間所有涌上頭的酒精都消散了,賀年強顏歡笑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別亦南也是喝得有點多了,聽他這麼說頓時不樂意起來,哼道:“誰跟你開玩笑了,愛信不信。”

  “那假如你說的是真的,你朋友的玉佩丟了他怎麼不去找?”

  當然是因爲我把他打得二次失憶,然後我們就把這件事忘記了……別亦南頗爲心虛地頓了一下,擡眼卻發現賀年正殷切地看着自己,目光裏的緊張仿若實質,隨時都要滿溢出來。

  啊這……什麼情況?

  別亦南不解,在酒精的驅使下身體誠實地看向邵裏,企圖從他那裏獲得場外援助,卻沒想到邵裏的手機恰好響了。

  邵裏低頭看了一眼,竟是笑了笑,衝別亦南比了個手勢便接起來。

  別亦南更懵逼了,這都什麼和什麼?

  “因爲他失憶了,”別亦南只得實話實說,“他來福利院之前腦袋就受過傷,忘了很多事情,我倆打完架他又失憶了,就把這件事忘了,還是我後來想起來的,可那時都已經過了好幾天,東西早就找不到了……呃,你爲什麼是這個表情?”

  賀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猜一定不會很好看,事實上他現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剋制住自己,他快瘋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緊繃,像一根隨時會崩斷的弦。

  “好多年前了,那會兒我才八歲,你哥應該是六歲半吧,我們都還在福利院呢。”

  “t市的陽光愛心福利院嗎?”

  “對啊,”別亦南點頭,藉着旋轉的燈光他發現賀年的臉色慘白,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冷汗,“那個,你是不是喝多了想吐?”

  “我沒事。”賀年搖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能問一下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嗎?”

  “蔣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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