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
薛大哥有出息,自然不會虧待他這個一塊出來混的弟兄,信的末尾特意囑咐兩個弟弟不要走漏風聲。
收到兒子來信,本來是高興的事,可是信裏提到薛尚停妻再娶,婆婆心生不快。
同樣都是女人,婆婆知道出嫁從夫,窮過富過,女人圖的是丈夫拿自己當回事。
日子本就艱辛,丈夫若是不着調,或者像薛尚這類,撒出去沒影的。婆婆爲柳葉難過。
兩位老人日子雖苦,但兩個人一路相攜相伴走到現在。
“姑娘一看就是大戶出身,薛家小子拐了人家,自己又另攀高枝。老頭子,咱兒子不能跟這種人混,他遲早會遭報應的。”婆婆看不下去。
“年輕人的事,咱也參合不了。”伯伯和稀泥。
婆婆瞪眼睛反駁:“咱們是參合不了,可是告訴兒子明辨是非,遠離心術不正的人,這個總不爲過吧。”
男人和女人想事情出發點不同。薛尚如何是薛尚的事,他拋棄妻子,是他人品問題。
但至少他認弟兄,他發達,兒子前程也會有起色。
再者說,薛尚如果是他們兒子,眼前擺着發達的機會,唾手可得,老婆子會視而不見?
告訴兒子說,兒子咱寧可不要前程,不能做負心人。
事情沒輪到自己身上,輪到自己身上,還不是利益爲先。伯伯心裏想,但是不和婆婆爭辯。
“兒子在千里之外,時好時壞,憑他自己吧。老婆子,你就不要瞎操心。”
婆婆也就是說說而已,心裏也希望兒子成就功名。只不過心裏覺得對不住柳葉,彷彿張興也是幫兇。
此一時彼一時,伯伯和稀泥,不予置評。以後,也沒臉讓兩個兒子再跟隨柳葉學習。
若是張興早些透露消息,也就不會有薛尚拋棄糟糠,停妻再娶一事。
小孩子眼裏世界,黑白分明。張旺看不下去,柳葉姐姐好可憐。
都是薛尚那個壞蛋,自己在那邊快活,還要欺瞞柳葉姐姐,
“哥,咱們去找柳葉姐姐,告訴她實情。”
張發沉默,去了說什麼?薛尚已經是乘龍快婿。
姐姐會傷心、難過、哭泣,她除了悲傷,能改變什麼!
兩個人很長時間沒跟柳葉讀書。家裏要起新房,父母盤算給哥哥說親。他兩現在是家裏的壯勞力。
“我不管,我就要告訴姐姐。”張旺先跑了,張發隨後跟去。
“姐姐,”張旺嘴裏喊着,伸手推開院門。
江遙在水井邊收拾山雞,看到一個梳總角的男孩跑進來。
男孩看到他,收住腳步,這個姐姐好美,張旺想。
江遙沒束髮,只用帕子扎住,他的頭髮順滑,帕子滑下來,一頭緞子似的黑髮鬆鬆散散地垂在肩後。一雙鳳眼眼角斜飛上去。
“姐姐好,”張旺有禮貌地鞠躬問好。一陣腳步響,又一位束髮的少年跑進來。
江遙一雙鳳目光華瀲灩地看向張旺,鳳眼橫波看向進來的少年。少年亦是鞠躬問好:“姐姐好。”
江遙勾起脣角,張發的臉騰地紅了。顛倒衆生,姐姐的笑容就是顛倒衆生的詮釋。
江遙笑盈盈指着從屋裏出來的柳葉,“姐姐來了。”
江遙出聲,張發的臉又紅了幾分。哥哥長得太美,他都分不清是哥哥還是姐姐。
張旺翹起腳,貼在柳葉耳邊,“我還以爲他是姐姐。”
江遙:“有像我這般玉樹臨風的姐姐嗎?”
張旺;“有哇,柳葉姐姐。”
他跑到江遙身邊,指着山雞:“哥哥,是你打的嗎?”江遙點頭。
“哪天哥哥再去帶上我唄。”他圍在江遙身邊,忘了此行另有他事。
張發看看江遙,“姐姐,我們有話對你說。”他不確定,這樣的消息可否讓外人聽到。
姐姐被人拋棄,張發不想讓外人看姐姐笑話。
“江大哥不是外人。”柳葉笑着說,她扳過張發肩膀,“發兒,都快攆上姐姐。”柳葉擡手筆劃。
張發垂着頭說:“姐姐聽了不要生氣。”姐姐誇他長高,他絲毫未感到欣喜。他在爲姐姐難過。
話說到這,柳葉豎起小拇指,“拉鉤上吊,姐姐不生氣。”
張發伸出小指頭勾住,“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邊張發做前期鋪墊工作,那邊張旺噹啷一句,“姓薛的成親了。”
休了她沒多久,他就急着成親,這麼快。柳葉苦笑。
她沒想到兩個孩子帶來的是這樣勁爆消息。她還以爲是日常生活瑣碎消息。
“娶的節度使女兒。”張旺說,看着柳葉臉色,怕姐姐撐不住會大哭。
“做了陪戎校尉。”張發補充道。
兩個小傢伙替柳葉鳴不平,“姐姐,不要難過,”哥倆一邊一個拽住柳葉衣袖。
“姐姐不難過,咱們拉過勾的,姐姐怎會食言。”柳葉柔聲說。
張旺翹起腳,貼在柳葉耳邊,“姐姐,等我長大幫你教訓他。”
張發勸道:“姐姐不要難過,姓薛的是壞人。”他臉上神情看起來比柳葉還難過。
這回柳葉真樂了,“好,姐姐等着弟弟長大,有了本事替姐姐出氣。”
兩個小傢伙彙報完情況,得到柳葉保證,姐姐不會傷心難過。
再看柳葉姐姐說到做到,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他們放心地離開,一溜煙回家幫忙幹活。
兩個孩子回去。柳葉收起笑臉,默默地蹲在竈臺前燒火。
江遙把山雞下鍋,“你可是和他們保證過。”
柳葉眼底映着爐火,“是,我不會食言。”兩人默默地各自幹活。
柳葉填滿柴火,出來抱膝坐在青石板上。仰頭望天,笑得眉眼彎彎。
江遙跟着出來,在另一邊坐下,“你旁邊還有個喘氣的,可別嚇我。”
“我只是笑我自己,真的好傻。”
聽她這樣說,江遙問:“你恨他嗎?”
“不。”柳葉搖頭。
“忘不了他?”江遙想,薛尚在她心裏是什麼分量呢?
柳葉站起身,“不恨他,是因爲他不值得。”
柳葉擡眼望天,不讓淚水掉下來。“我不難過,是因爲他不配。”
柳葉垂下頭,淚珠滑落下來。“我恨自己,我爲自己難過。當年,爲什麼會追隨一位德不配位的小人?”
柳葉進臥室,江遙跟進來。柳葉把他帶來的包袱擺在牀上。
江遙站在門口:“明天我就去租房子,或者住客棧。”
柳葉正要打開包袱,聞言擡頭詫異道:“明天就走?有事?”
江遙坐到牀邊,動手打開包袱,“你不是讓我捲包袱走人嗎?”
柳葉瞪起眼看他,哈哈笑,他哪隻眼睛看出來,她要攆他走?
柳葉被他給氣樂了,“捲包袱走人還用明天嗎?現在就可以。”
江遙胡亂把東西一卷,失落地背上包袱走出去,走到門口回過頭失落而哀怨地看她一眼。
然後大步離開,柳葉後腳追出去。人呢?明明眼見他出門,院門敞開,道上沒人影。
柳葉站門口張望半天,真是奇怪。真的成仙得道,就算飛,也得有個影。
“跑哪去了,奇怪。”柳葉自言自語,找他都沒地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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