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噁心的聲音;極端情緒的異變
騎士神色一凜，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連先知都探查不到的隱祕。
“不！這一次我懷疑根本沒有所謂的幕後黑手，而是一種觸犯某些自然條件後，機緣巧合下正常發生的異變。”
先知搖頭，右手權杖上盤繞的雙蛇不斷吞吐着信子，蛇眼中亦是散發着神祕的清寒之光。
因爲天機反噬，這位蒼老的白猿早早就失去了自己的雙眼視力，於是這雙蛇就成了他觀測世間萬象的替代品。
探尋過去隱祕、偵查現在情報、預知未來可能……所有的白猿族人都相信，即使先知眼不能視物，但只要他願意，這世上絕無能夠難倒他之疑惑。
在過去的歲月中，他已經用一次又一次的先見之明證明自己的正確。
到如今，先知的預言已經成了指引白猿族前進的標杆，無人會懷疑其超越時空的眼光。
而這些羣體中自然也包括騎士，他雖然堅定武力至上，但對於神祕而德高望重的先知，同樣不缺乏尊敬。
因此聽到先知所言不存在幕後黑手，他雖然不解，卻也沒有不信。
“機緣巧合下正常發生的自然機制？”
看着腳下兩個抽象而扭曲的生物，騎士打了個寒顫，越看越感到詭異。
“也就是說，這不是人禍而是天災，一個運氣不好隨時有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如果不討論需要符合特定條件的過程，單以結果而言的話，你說的應該並無差錯！”
先知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在騎士莫名的視線中嘆道：“暫時我只清楚，這種扭曲的異變應該跟個人的情緒相關，也許是極端情緒下誕生的產物。”
“極端情緒？是憤怒、絕望、恐懼還是驚駭？”
未等騎士從先知口中瞭解更多情報，隨着又一次“砰”的廳門大開聲，一道疑惑已經隨着腳步傳了過來。
跟在白猿王的身後，眼中滿是倦意的賢者在看到騎士先知兩人面前的抽象生物後，所有的疲憊都被強行驅散了。
他面色顯得分外嚴肅，快步走到兩人的邊上，半蹲下來用手向着左邊有着旋渦腦袋的火柴人抓去。
“不可思議！真的是不可思議……”
從不存在關節的四肢，到完全只有一根骨頭的腰部，再到不斷向着內部收縮的旋渦腦袋，在奇怪火柴人身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摸索了好幾遍後，賢者作爲研究人員的好奇心被完全勾引了起來。
他口中不斷髮出讚歎，又伸手去探右邊那個從頭到腳全身都有半米長黑毛的十足生物，心中的驚疑越發壯大。
“這真的是活着的生物嗎？不是血肉之軀，也不是硅基生命，感覺上又不是純粹的能量凝聚體？”
用力掐了下十足生物扁平的身軀，賢者確定這種觸感既非細胞，也非金屬，和以往曾經研究過的各種已知材料結構都完全不同。
“鈴鈴鈴”
被賢者肆無忌憚的擺弄，十足生物和奇怪火柴人都突然發出難以形容的詭異叫聲，聽到耳邊就像有千萬密密麻麻的蟲子在磨牙鳴叫一般，讓人不由得聯想到那種噩夢一樣的場景，驟然就是毛髮豎起，脊椎骨發冷。
“這種噁心的聲音！！！”
騎士被這麼一激，猛然抓住腰間長劍，下意識就要砍過去將這兩個讓人反胃的東西碎屍萬段。
“等等！騎士你冷靜啊！”
賢者趕忙站起身來擋在騎士的面前，不讓他毀了這兩樣珍稀的研究素材。
雖然他喜歡偷懶，不喜歡漫長到沒有盡頭的加班，但這絕不代表他不喜研究，沒有好奇心。
真這樣的話，他也不會成爲白猿族中最優秀的魔法師和科研者了。
“賢者你要做什麼，等之後帶回研究室再跟麾下一起弄吧，否則以騎士的直性子，可不會去忍受那些不喜歡的東西。”
白猿王揮起毛茸茸的大手，在虛空劃了幾個符號，就有一根根藤蔓出現，在鎖鏈的基礎上又給兩個抽象生物裏裏外外上了一層束縛。
符文涌動，那些讓人發毛的聲音一下子被壓了下去，騎士晃了晃腦袋之後，手中長劍也自然地放回腰間。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剛纔那是，精神污染麼？”
冷漠地注視着兩個在層層符文壓迫下，再次恢復了一動不動的扭曲生物，騎士面上顯出根本沒掩飾的厭棄之色。
以他的實力，那種聲音當然不可能造成嚴重的肉體或精神危害。
但就像人看到蟑螂後第一反應還是怎麼弄死它一樣，這種噁心的聲音，想來不會有人想要聽第二遍。
“精神污染應該算不上，大概是一種共鳴吧。”
確定騎士沒有再想着破壞他的研究素材，賢者摸着下巴回憶了下之前聽到的聲音。
說實話，確實很噁心。
但以研究者的思維，他倒不至於像其他人一樣，恨不得直接將那份記憶斬去，更不用說主動去多番回憶分析了。
很快，在記憶中回想了幾遍後，他就大概理清了那兩道聲音的本質。
“看似是‘聲音’，實質上應該說是一種情感共鳴，直接通過情緒傳播而不是普遍意義上由物體振動產生的聲波。”
“至於爲何我們聽到後都感到噁心，像騎士更是當場就要動手，這應該是那份共鳴的情緒太過負面的緣故。”
先知在蒐集信息情報方面的能力，堪稱白猿族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但論及對萬象本質的研究，對種種真理規律的認識，還是得看作爲首席研究人員的賢者。
因此對於他初步給出的分析，在場所有白猿其實都很信服。
何況剛纔先知也給出了類似的猜測。
“結合先知所言，那些犯人莫非就是因爲極端情緒而變成這個樣子，而他們還能夠通過共鳴，把這份情緒感染給他人？”
騎士露出忌憚的神色，看那兩個生物的眼神越發不好了。
“這種遺禍無窮的東西，不應該在發現的第一時間抹去嗎？留下來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對於騎士的擔心，白猿王也是認可的，但他還是說道：
“將之毀去是必須的，但凡事有一就有二，若不能想辦法斬斷異變的根源，單純的消滅這兩個樣本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找到他們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杜絕未來再發生同樣的事，這就要靠你了，賢者。”
“我知道，雖然很麻煩，雖然我很想休息……”
又被丟了一份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的工作，穿着銀白魔法袍的白猿摸了下自己的像熊貓一樣的眼角，怨念滿滿。
“哈哈，哈哈，我保證，最近就這一件事了，你把這兩個東西帶回研究室後，也可以先去睡一覺！”
被老友的怨氣嚇到了，白猿王摸了下自己頭上戴着的翡翠王冠，打着哈哈。
“實在是因爲這次的事過於詭異，否則我何至於在這種時候打擾你……”
瞥了眼看起來卑微，一直在表示道歉的傢伙，賢者回應的只有冷笑。
相處這麼久，對方究竟是什麼樣子他會不清楚？！
這混蛋根本就沒有心的，同樣的話以前他耳朵都生繭子了，這表現出來的愧疚騙誰啊？！
但經驗告訴他直接在這裏開口罵也沒用，負責政治的傢伙臉皮都厚的嚇人。
因此只是不屑地撇撇嘴，賢者揮手直接將捆着兩個奇異生物的鎖鏈另一端弄過來，示意了下就想轉身離開。
“我找了，還有什麼要說的一起說出來，不然走出這道門後我直接封閉聽覺，別想着再用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破壞我的休假。”
先知騎士面面相覷，對視一眼後皆是看向一臉正氣的白猿王，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而被他們注視的對象卻顯得很無辜，一幅“果然還是賢者老朋友靠譜”的樣子。
“拜託你了，那些囚犯莫名其妙變成這個樣子，也許是因爲憤怒，也許是因爲絕望，如果真是這些極端情緒造成的，那我們以後不僅得時時關注一下其他同胞的心理波動，更要擔心早在這之前是否已經有其他同胞出現了這個問題？”
白猿王沒說的是，雖然最後變成這種抽象生物的囚犯只有這兩個。
但根據之前用魔法回溯那些囚犯在監獄裏情況，他已經發現早在三個多月前，超過一半的凡人身上都出現了類似的徵兆。
之所以最後只剩這兩個，其實是因爲那些還沒來得及異變完成的，都已經被提前當做點心喫掉了。
這些白猿要麼是一百五十年來，因爲契約失效而心理崩潰，到處爲非作歹的墮落者，要麼是因爲文明制度未完善，心懷不軌的野心之輩。
總而言之，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但在白猿族依舊崇尚野蠻的風氣下，這些人都只是關押而沒有被幹脆處死，也能說明他們的罪沒有想象中的嚴重。
然而這種情況下，他們爲什麼會突然異變成這種怪物呢？
若只是極端情緒的話，那些直接被定下死刑的罪犯，那些即將在野獸口中喪生的族人，那些經歷親朋好友團滅的天煞孤星，其中哪個的處境不比他們差？
可事實就是，直到三個多月前，纔開始慢慢出現這種狀況，這不知道代表了什麼。
“我知道了，等研究透其他規律之後，我會想辦法做出一套檢測裝置，用來檢查其他同胞是否染上了這些問題。”
賢者平靜地應承着。
他知道白猿王的擔心。
無非是王都監獄這一個地方就有那麼多犯人出現異化徵兆，那麼其他地方呢？
那些比較荒涼、比較偏僻的部落中，莫非就真的一點情況都沒有嗎？
相比這個幸運的結果，他們覺得還是異化現象不少，但都因爲分散在各區域，加上時間還短的緣故，所以還沒有引起重視更有可能。
這個猜測讓他們如何能安心？
也難怪白猿王要再一次招呼所有長老共同來商議了。
不過作爲研究人員的直覺，他倒是覺得這種現象的發生未必就是壞事了。
這種因爲極端情緒而扭曲異化的生物，若是能夠研究透徹，說不得他們就能將手探向情感干涉現實的領域。
如果說極端的絕望和憤怒是一種力量，那麼希望、喜悅這些正面情感呢？是否也能通過某種規律加以利用？
雖然還沒有正式上手，此刻他卻已經在心底升起了種種猜想，就等着在這兩個樣本身上驗證呢。
“利用價值可以先放一邊，首要工作應該是解析出這些生物的異化條件，如何預防？”
看着賢者的神情，白猿王咧咧嘴，無奈地專門提醒道，“要知道這些奇怪的東西最後是以我們的同胞爲食的，真讓它們蔓延起來，絕對是一場大禍！”
他對賢者的能力是絕對信任的。
只不過就像他時常想要偷懶一樣，這人很多時候都喜歡憑愛好做事，都不知道多少次研究着研究着就跑到了其他主題，反而把最開始的任務給忘記了。
“放心，我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嗎？”
對於賢者這般不爽的迴應，白猿王根本不想說話，連邊上的先知騎士都是呵呵笑着，眼神玩味。
但只要沒有直接說，賢者表示他都直接當沒看見，抓着地上的兩個研究素材就直接往外走。
“……先知？”
看着賢者乾脆地離開，白猿王轉頭看向眼睛一直不曾睜開的老猿。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自從神給予的天命消失後，我的每一次占卜不僅成功率大減，需要付出的代價也一次比一次嚴苛。”
“如今賢者那裏還沒有說不能把握，等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再說吧！”
明白對方的意思，但瞎眼老猿沒有直接應下來。
在他眼中，族內當前的狀況還不錯，倒也沒必要過於緊張。
白猿王想了下，先知的預測未來是整個文明的王牌，確實要慎用，畢竟現在也沒有契約來抵消壽命的損耗，於是也微微亥首。
“可以，先等賢者的研究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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