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輩楷模

作者:空烏
少年手心攥着幾顆還在滴血的妖丹,興沖沖地閃進樓閣,和高級靈獸的迅速戰鬥難免受傷,臉側一道血痕蜿蜒。

  “司溟我——”

  聲音戛然而止。

  剛剛還好好的人如今躺在血泊裏,喉嚨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銀髮染血,奄奄一息。

  沈忘州瞳孔縮緊,還未反應過來已經閃到司溟身邊,用力捂住脖頸上的傷口,另一隻手翻出百寶囊裏的頂級外傷藥粉不要錢似的撒了下去。

  瓷片上並未附着靈力,傷口在藥粉下緩緩癒合,沈忘州又抱着司溟爲了一整瓶的補血丹藥。

  靈力波動間,司溟半閉着眼呼吸微弱,嘴脣毫無血色地靠在沈忘州懷裏,嘴脣顫動,幾次張開都沒能說出話。

  沈忘州用靈力穩固住他脆弱的經脈,手心沾染的血和司溟的體溫一樣冰……

  他低頭去聽司溟的話,薄脣擦過耳畔,無辜委屈的聲音微不可聞。

  “師……兄……我真的沒有……解藥……”

  沈忘州怔住,下意識擡頭看向季寒溪。

  剛剛的一切電光石火,他被司溟的模樣嚇得什麼都顧不上,這時候才意識到季寒溪的存在。

  手裏的厭歸扇此刻成了沒法逃避的“證據”,季寒溪的臉上罕見出現了這樣明顯的警惕,蹙眉看着被沈忘州抱在懷裏的司溟。

  一旁破碎的瓷杯上還流轉着獨屬於季寒溪的金系靈力,一切都再明顯不過,沈忘州握緊襲焱,壓低嗓音咬牙道:“他一個弱不禁風的醫修,去哪找解藥?!你是腦子不好麼!”

  季寒溪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錯,聞言只是收起了厭歸扇,眸色陰沉地看了司溟一眼,轉身走到遇錦懷身旁,低聲道:“你怎知他確實沒有?他抓不住靈獸,那尊上呢?”

  沈忘州微微一愣,隨即更憤怒了:“證據呢?你怎麼不把人打死了再和我說他藏瞭解藥?!”

  季寒溪微微閉眼,拳頭攥了又鬆,鬆了又攥緊,才控制住沒有失態。

  沈忘州爲了一個相識不過半月的人如此懷疑他的事實,讓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瘋狂的想法,剛剛爲何不直接把人殺了,也不枉沈忘州懷疑他一場。

  胸口幾度起伏,季寒溪聲音驀地冷淡下去:“證據便是我根本沒有傷到他。”

  沈忘州氣笑了,抱起昏過去的司溟走向門口,臨走前的嗤笑直擊季寒溪心頭。

  “那他是瘋了麼,自殘到如此地步,只是爲了幾顆丹藥?你還以爲我會像從前那樣對你言聽計從,什麼都信?醒醒吧!”

  我從未這樣想過,明明是你……

  茶杯碎片倏然碎齏粉,季寒溪看向門口,掌心指甲深陷,刻出血痕。

  沈忘州出來後立刻喚出自己的乘坐法器——一座通體金紅的華麗轎輦。

  他抱着司溟進去,動作極輕地放在柔軟的坐墊上,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地用靈力檢查着他的身體。

  袖口忽然被捉住,沈忘州低頭看向恢復了一點兒血色的人,低“嗯”了聲:“你先養好,等你沒事了我就過去劈了他。”

  嗓音淡淡,卻藏着極大記的憤怒和不理解。

  在沈忘州眼裏,季寒溪身爲主角自然有他的風骨和氣度,他向來不喜爲難弱者,更別提同門師弟了,除了原主和江照雪不同,季寒溪對誰的態度都是冷淡疏離的。

  根本不會出現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情況。

  這次的事情,沈忘州只能歸結爲季寒溪厭惡自己,便遷怒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司溟。

  他先前還懷疑過,爲何穿書以來除了那封信,季寒溪一次都沒找過他麻煩,原來只是沒機會見面,沒理由獨處。

  司溟這次受傷全是因爲他,這個事實讓沈忘州很煩躁也很愧疚,他怕極了麻煩,更怕親近的人因爲他染上麻煩。

  正陷入無盡自我批判的憤怒中時,沈忘州手指一涼。

  他低頭看去。

  司溟努力擡起手搭在他手上,聲音極低地喚他:“師兄……”

  沈忘州反握住他的手,低頭湊近去聽:“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司溟小拇指虛虛勾住沈忘州的指尖,微微仰頭,掩去眼底得逞後的愉悅,無限湊近耳畔,虛弱道:“師兄剛剛,是爲我……取妖丹了麼?”

  沈忘州這纔想起那幾顆妖丹,此刻拿出來模樣有些寒酸,他在衣襬處用力擦了擦上面的血跡,纔拿到司溟面前。

  “答應你了,這些你先拿着玩兒,傷口疼的話就想想還想要什麼屬性的妖丹,明天我幫你獵。”

  沈忘州說完就要將妖丹收進司溟的儲物金匣裏,司溟卻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他衣襬拽了拽,輕聲道:“我想拿着。”

  已經傷得這麼重還提出這種要求,雖然奇怪,但沈忘州還是一顆顆放進他掌心。

  被瓷片劃傷的掌心傷口已經癒合,但還染着血,此刻和妖丹的紫紅血液混在一起,在冷白色的肌膚上緩緩蔓延,妖冶中透着一絲說不清的誘惑。

  最後一顆妖丹落入掌心,沈忘州的手要離開時,司溟忽然與他十指相扣,兩隻手交纏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囚籠,困住了這幾顆妖丹。

  司溟的動作猝不及防,沈忘州不想碰到他的傷口,下意識要躲開,被攥住的手卻忽然一陣奇怪的無力,沈忘州沒有防備徑直摔倒下去,只來得及用沒被抓住的手肘撐在司溟耳側——兩個人鼻尖擦過,沈忘州微微偏頭躲開,才避免了一個意外的吻。

  耳畔傳來傷痛下嘶啞勾人的嗓音,繾綣溫柔。

  “師兄給我的東西,我都……好喜歡,師兄……”

  一聲聲呢喃在耳畔徘徊,像是覺得暖,司溟無意識般用鼻尖蹭過他耳垂和臉側,冰涼的呼吸讓沈忘州想起了那場旖旎的夢,喉嚨微滾,想起身卻又不敢推開受傷的人,只能僵在原地。

  他抿了抿嘴脣,轉頭看向司溟,努力鎮定道:“你喜歡什麼和我說就好,我能拿到的都可以給你……還疼麼?要不要再喫一顆止痛的丹藥?”

  司溟緩緩搖頭,身體無意識地發抖,想要湊近又孱弱到沒力氣移動,只能小聲喚他:“師兄……我好冷……”

  沈忘州以爲他也中毒了,立刻想要起身檢查,司溟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搭在了他腰上,指尖順着染血30記布料下滑,脣角微勾,在腰側最碰不得的那塊肌膚上輕輕一按——

  沈忘州頓時像被戳了逆鱗的龍,腰際不受控制地一抖,整個癱軟在了司溟身上,嚇得他趕緊翻了個身側躺,又因爲還抓着司溟的一隻手,動作下將人直接帶進了懷裏。

  司溟順勢埋進沈忘州脖頸,冰涼的脣輕蹭過溫度過高的肌膚,陷入夢魘般呢喃:“師兄,對不起……”

  沈忘州想躲開的動作停下,無處安放的手只能落在司溟後背,動作生疏地輕輕拍過:“爲何說這個?”

  “遇到危險時……不能幫到師兄,還讓你陷入麻煩……”

  “沒有,”沈忘州皺眉,揉了揉他的頭髮,柔軟的觸感讓他想到了纏繞在指尖的微涼海水,“你給我喫的那顆丹藥就很有用,還有我與赤燼結契時……你也幫了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已經走火入魔了。”

  一頭銀髮被揉亂,司溟反而感到愉悅至極,扣住沈忘州的那隻手食指一下下往指縫鑽,語氣卻依舊低落,啞聲問:“可是我不像另外兩位師兄可以幫你……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我沒用?”

  沈忘州覺得司溟因爲水火雙靈根,從小身體不好,修煉也不順利,非常自卑,又沒有什麼朋友,所以纔對他這個師兄如此患得患失,生怕他也走了。

  腦補完一出大戲,內心頓時酸澀一片,他緊了緊手臂:“不會,季寒溪那德行不給我使絆子就不錯了,三師兄……三師兄倒是很好——”

  司溟眼底驀地閃過一抹殺意。

  “但是三師兄太像我娘了,什麼都要說兩句,我與他一起總免不了被念,好像看見我孃親了似的……還是和你一起最好。”

  又漂亮又有治傷很厲害的丹藥還會在關鍵時刻來救他……沈忘州對這樣的隊友相當滿意。

  沈忘州覺得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確,又重複道:“你最好。”

  司溟上挑的眉眼微彎,其中的愉悅滿溢得快要忍不住,他低頭徹底埋進沈忘州頸側,尾音顫顫地呢喃:“真想永遠陪着師兄……師兄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忘州心尖兒都要聽碎了,這樣漂亮又易碎的人,合該放在溫室裏被保護好,司溟如今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他周圍的人都待他這樣差麼?

  夜色漸濃,兩個人相擁而眠,沈忘州怕壓到司溟渾身僵硬不敢動,睡得不舒服便皺起眉,夢裏掙扎着好似在生氣。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司溟睜開眼,轎輦的半透明琉璃頂上傾瀉些許月光,落在沈忘州的臉側。

  脾氣暴躁的少年睡着的樣子格外孩子氣,卻又很不和諧地將動作控制得很好,沒有一點兒要壓住他的意思。

  司溟靜靜地欣賞着他的小修士,指尖摩挲着一顆顆妖丹,專心地好似在看世界上最能令他愉悅的事物。

  不知過了多久,他捉住沈忘州的下頜,輕輕吻了上去。

  沈忘州一開始睡得不是很安穩,渾身僵硬的似要做噩夢,但是後來,噩夢變美夢,他睡得渾身鬆軟,鼻尖還總是嗅到淡淡香氣,不願醒來。

  睜開眼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他不知何時從摟着司溟的睡姿,變成了靠在司溟懷裏。

  記對方比他高出半頭,摟着他的動作不僅不突兀,反而格外自然。

  沈忘州總因爲司溟孱弱漂亮的模樣忘記這個人是比他高的,他動了動被攥到發麻的手指,細細看了司溟片刻,被對方昳麗的面容治癒起牀氣,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他還有事沒做。

  足尖輕點飛出轎輦,清晨的冷泉寒意森森,一株株泛着青白色澤的靈植隨着透骨的寒風飄搖,細雪席捲,讓人分不清它們是否開了靈智,算不算妖。

  沈忘州是火系靈根,斷寒仙境的每一處對他的剋制都是極端的,讓他不喜。

  他先是去看了遇錦懷,確定蛇靈寒毒沒有惡化的趨勢,才放心地去冷泉的另一面,找人。

  瑟瑟寒風中,季寒溪孑然立於一棵高大的寒松下,墨發紛飛,聽見聲音微微偏頭,俊朗面容下藏着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脊背依舊挺直,纖長的手指抵在扇柄,好似暖玉。

  沈忘州在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喚出襲焱握在掌心,並不打算廢話。

  主角怎麼了,惹到他了他照樣揍。

  襲焱吸收了沈忘州的靈力,較尋常靈劍更長的劍身發出錚錚聲,劍身讓人膽寒的火焰狀血槽染上火靈力,仿若飲血。

  季寒溪看向沈忘州,厭歸扇扇面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對陣的意思,反而平靜地提醒他。

  “小心司溟。”

  沈忘州劍氣一頓:“你過來這裏就是和我說廢話的?”

  季寒溪冷淡的目光彷彿要將人揉碎,偏語氣極爲剋制:“他是尊上帶來的人,不會簡單。”

  沈忘州不耐道:“沒你複雜,與一個醫修動手。你也不必顧慮師父,有什麼厭惡不滿的,像從前一樣直接說出來就好,不要學什麼反派盡幹些有失身份的事。”

  “從前……”季寒溪垂眸,忽視他後面的話,似陷入回憶,輕聲問:“你還記得。”

  沈忘州不記得,他不是原主,只是看見季寒溪立於冷泉旁清冷卓絕的模樣,腦海深處屬於原主的記憶忽然浮現。

  這次不是具體的某件事,而是一些串聯不上的片段。

  一片蒼茫雪地,尚且年幼的原主好像凍僵了,嘴脣青紫蜷縮在地上,周圍是一圈容貌模糊的人……

  一個穿着鮫嶽仙宗仙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抱着瘦小的原主,聲音溫柔地告訴他不要怕……

  再然後,就是大雪漫天,十幾歲模樣的季寒溪跪在鮫嶽仙宗祠堂前,肩膀落滿了雪花,眼底赤紅,整個人像一張繃緊到岌岌可危的弓……

  三個片段毫無關聯,但沈忘州心底卻再次感同身受了原主的情緒,很難過,想哭出來,又因爲什麼強行忍住。

  許是他現在的表情太過明顯,季寒溪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但依舊冷淡:“若還記得,你便知道,你沒有資格同我爭辯。”

  沈忘州覺得他在說笑話,但原主的情緒依舊在心頭縈繞,酸澀不已。

  他下意識問:“爲什麼?”

  季寒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逃避什麼似的移開視線記,聲音幾不可聞:“忘了也好。”

  沈忘州不喜歡這種被不屬於自己的情緒支配的感覺,當即揮了下襲焱:“跟我有何關係,你慫恿我去祕境在先,傷司溟在後,到如今我還說不了你了!”

  季寒溪眉頭微蹙,看着眼前再次變得陌生的沈忘州,呼吸微頓,解釋道:“鯨骨扇的印記是照雪拿去的,信也並非我所寫,這件事等出了仙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江照雪寫的密信?

  沈忘州稍一想便通了。

  江照雪其人心思狹窄善妒,最容不得別人與他爭搶季寒溪,原主對季寒溪的喜歡天下皆知,江照雪怎會容忍。

  但在沈忘州這裏,是江照雪乾的還是季寒溪做的,都沒有分別,因爲這兩個人就是一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恩愛眷侶,季寒溪又怎麼捨得怪罪他最愛的人呢?

  江照雪如此有恃無恐地加害原主,與季寒溪一次次的默許甚至縱容分不開。

  “交代?你能把他扔進祕境也死一回麼?”沈忘州還未說完,已經橫起襲焱閃身而至,劍尖直指季寒溪面門。

  他沒忘了,這一趟是給司溟出氣的。

  雖然對於修者來說,不沾染靈力的皮肉傷在丹藥作用下很容易痊癒,但司溟身體不像一般修者那麼強悍,一點風吹草動都要修養好久。

  季寒溪擡起厭歸扇擋住襲焱,指尖張開打開摺扇,扇面金紋浮動仿若活了一樣,將襲焱的灼人劍氣擋在外面。

  沈忘州攻勢兇狠,悚然一副“要揍你一頓我還挑時候麼”的樣子,季寒溪則以守爲主,感受着沈忘州的劍意,臉上表情愈發複雜陰沉。

  鮫嶽仙宗的仙袍衣袂翻飛,一道暗紅與一道金色在冷泉旁鏗鏘碰撞,溢散的靈力驚得周圍鳥獸紛飛,沈忘州一劍劈過,季寒溪扇尾橫擋,戰個平手。

  清冷聲線質問:“你爲何連劍意都變了,連師父教你的劍訣你也忘了麼?”

  沈忘州腦海裏閃過劇情,原主修劍,但爲了能多和季寒溪多相處些時間,便頂着沉默寡言的性子磕磕絆絆地去求師父,讓他以劍修的身份修習季寒溪的扇訣。

  因此原主的劍法靈動飄逸,雖夾雜狠厲,但依舊有着濃濃的季寒溪的影子。

  但現在的沈忘州,劍意凌厲疏狂,攻勢強硬毫無退意,絲毫不見季寒溪的影子。

  “我若是不變,豈不是重傷初愈就要因爲我那好嫂嫂的密信,再次隕在祕境裏了!”

  季寒溪怔了一瞬,沈忘州一劍掃過他肩膀,劍刃被擋住,劍氣卻直直透過,白色外袍洇出點點鮮紅。

  沈忘州收劍站住,劃清界限:“從前的事情我半點不記得了,你若因爲什麼事情記恨我,那我勸你乾脆利落地找我報仇,若還像這次一樣遷怒別人,我可不會像從前一樣慣着你。”

  像原主那般執着單純,不求回報的喜歡,季寒溪怕是這輩子都遇不到了,就連江照雪,沈忘州也覺得他更看重季寒溪的實力和樣貌,並非全然真心。

  言盡於此,沈忘州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徒留季寒溪清冷地站在雪地裏,像一棵明明挺拔堅韌,內裏卻早已搖搖欲墜的鬆。

  回去的路上,沈忘州腦海裏還記回想着那三段模糊的記憶,以及季寒溪說的那句“沒有資格”。

  原著對配角的描寫並不細緻,大篇幅都是主角攻受間的感情,他來了之後,故事就成了現實,那些未提及的劇情,也會變成一件件發生過的、他不知道的事。

  原主和季寒溪之間發生過什麼,才讓原主變得“沒有資格”要求季寒溪對他平等相待……?

  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沈忘州暗暗記下三段回憶,轉身回了轎輦,卻撲了個空。

  司溟不在。

  沈忘州心頭一跳,緊跟着看見了司溟留下的傳音符才鬆了口氣,司溟告訴他他去了樓閣,想嘗試爲遇錦懷診治。

  沈忘州剛走進樓閣,便看見司溟坐在牀邊,另一頭遇錦懷不知何時醒了,正笑着與司溟說些什麼,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卻沒那麼痛苦了。

  “師兄!”沈忘州瞬間閃到牀前,仔細看着遇錦懷,“怎麼樣了?”

  “好多了,”遇錦懷上下看着小師弟,雖然中了毒,卻也能察覺到些許不同,欣慰地笑,“此番機遇彌足珍貴,等出了仙境,我幫你向師父說,下一輪你不要去了,專心閉關。”

  遇錦懷剛醒來就替他操心,沈忘州心裏一片親情滌盪的溫熱,但嘴裏只是“哦”了聲:“等出去再說吧,下次見義勇爲注意安全,你躺下的這會兒功夫我差點劈死季寒溪。”

  遇錦懷光是想象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仔細打量,看出沈忘州沒受傷才放心,撫着心口搖頭:“那我還真是該注意了。”

  小師弟脾氣暴躁,沒有他在一旁看着,衝動之下太容易闖禍,他這次中毒連佩劍都拿不住了,也不知該如何攔着。

  遇錦懷操心極了,簡直要愁容滿面。

  一旁司溟將兩人的相處方式盡收眼底,微微挑眉,沈忘州卻突然抓住他的手,沒有任何預兆地探入靈力。

  “你動靈力了麼?”

  司溟安靜地任由沈忘州擺弄,聞言壓抑不住地翹起脣角,搖頭:“沒有。”

  沈忘州這才放心,又說了他幾句讓他不要亂跑才坐在牀邊,看得遇錦懷一陣老父親般的欣慰。

  瞧他小師弟,半月來進步多大,都會照顧人了!

  喋木妖丹數目有限,幾人又歇了一日,見遇錦懷狀態稍微好些了,就決定出發去尋找其他木系妖獸。

  四人裏傷了兩個,不需要溝通就安排好了隊伍。

  季寒溪揹着中毒的遇錦懷,沈忘州扶着重傷未愈的司溟,各自御劍御扇飛行。

  沈忘州也提出可以揹着司溟,但司溟說太累了,讓沈忘州扶着他就好。

  沈忘州自然答應,襲焱劍刃上,爲了護住司溟,兩個人貼的快要黏在一起了,看得季寒溪眼神微沉。

  索性斷寒仙境裏大多是寒林,水屬性與木屬性居多,四個人一路尋找,也收集了很多木屬性妖丹。

  沈忘州也沒忘了答應司溟的,遇見的僅有的幾頭火屬性妖獸都被他一劍斃了,挖出妖丹放到司溟手心。

  偌大仙境,所有在結契之前未曾出去的弟子都被截留下來,如今仙境入口還有幾日開啓,被折磨得無處可逃的弟子們只好放棄爭奪玉牌,結伴而行。

  沈忘州就遇見了幽水宗少宗主邢才暘帶領的一支隊伍。

  整個隊伍有不到二十人,個個神色疲憊,一身仙袍記狼狽不堪,更有甚者需要同伴攙扶才能行走,再也沒了初入仙境時的意氣風發。

  遇見沈忘州幾人時,邢才暘的表情從警惕到認出他們的狂喜瞬間變換,看得沈忘州莫名其妙。

  就不怕他們搶玉牌麼?仙境裏殺人可不會被追究。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邢才暘大步走過來,語氣熟稔親切地喊:“季師兄!好巧!我們一路兇險坎坷,終是遇到鮫嶽仙宗的諸位仙門領袖了,大家原地休息一會兒,有季師兄他們在,我們安全了!”

  這一頂“仙門領袖”的帽子扣下來,看準了鮫嶽仙宗這種門風正派至極的宗門弟子,不會“爲難”他們這羣落難的人。

  沈忘州幾人原本也打算在此歇息,季寒溪大概也懶得再尋駐紮地,與邢才暘點了個頭就喚出金鼎琉璃瓦樓閣,揹着遇錦懷走了進去。

  邢才暘倒是會套近乎,直接跟了進去,只是不知道季寒溪說了什麼,沒一會兒就灰溜溜地走了出來,他也沒覺得丟人,臉皮頗厚地指揮那羣弟子。

  “大家不要擔心,專心調息,季師兄定當護我們周全。”

  立刻有人附和。

  “等出了仙境,我一定登門道謝!”

  “鮫嶽仙宗不愧是修真界楷模,季寒溪身爲一代首席弟子,人品實力皆是我等的目標。”

  ……

  沈忘州聽得諷刺,隨手喚出轎輦,與司溟一起進去。

  外面的討論聲頓時消弭。

  轎輦內地方寬敞,溫度適宜,炎火屬性的獸皮和極厚的軟墊坐下來就要陷進去一樣,面前的紅木小圓桌擺滿了自帶的糕點和仙露。

  沈忘州進去就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就算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狩獵靈獸,時間長了也是很累的,他要抓緊這一會兒休息時間睡覺。

  剛積攢了點兒睡意,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沈忘州揮手解了轎輦的隔音,這才聽得真切。

  “季師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邢才暘帶着兩個陌生弟子站在樓閣前,語氣客氣,話卻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斷寒仙境的寒風刺骨難忍,師兄師弟們在仙境裏受折磨了二十餘日,身心俱疲,靈力耗損,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怕是難以繼續抵擋這獵獵寒風……還請季師兄遇師兄允許我們進到靈器中暫避片刻,此等大恩,待平安出去後定當登門感謝。

  “季師兄和遇師兄是鮫嶽仙宗的楷模,也是我們諸位的楷模,在下替師兄師弟們先在此謝過了!”

  不等那邊的人說話,沈忘州已經掀開轎輦的厚重簾幕,看向滿臉虛僞謙遜的邢才暘,面無表情地拒絕。

  “不用謝,不讓進,滾。”

  遇錦懷中毒需要靜養,這一羣人咋咋呼呼地進去,靈力波動繁雜,還怎麼休息。

  而且沈忘州分明看見他們也有法器,只不過不想在這冰天雪地裏消耗靈力使用,怕猛獸偷襲時沒法反抗罷了。

  不然怎的遇見他們就冷的受不了了,沒遇見的話這二十人還能當場凍死不成。

  說到底還是想佔便宜。

  邢才暘張口閉口“楷模”“領袖”,道德綁架那一套玩的熟練,若是心地善良的遇錦懷保不準就答應了。

  但沈忘州沒那多餘的菩薩心腸。

  記別說這羣人還沒凍死,就是真快凍死了,你用這一副“你必須救我不救我你就遭報應你就良心難安身敗名裂”的態度過來找他,他不一劍提前把人送走就不錯了。

  沈忘州拒絕的實在過於乾脆利落,邢才暘和身後的兩位弟子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其中一位面色蠟黃的男修者面色不愉道:“我們是與季師兄和遇師兄商量。”

  言外之意,沒求沈忘州,沈忘州沒資格插嘴。

  沈忘州看都沒看他一眼:“關我屁事,我讓你滾,不想死就離我三師兄的樓閣遠點兒。”

  邢才暘的白臉還沒來得及唱就被沈忘州趕了回來,聞言臉色也閃過一抹被羞辱的慍怒,但沈忘州進仙境前的那一戰實在讓他印象深刻,他很快隱藏好情緒,後退道:“是在下孟浪了,給沈師兄賠不是。”

  沈忘州靠着轎輦,垂着眼睛擺手:“滾快點。”

  這會兒功夫玉佩已經閃了四五次,沈忘州權當沒看見,等人徹底滾遠了纔回到轎輦裏,摘下玉佩扔給司溟,假裝聽不見。

  三師兄又要念他了,左右那幾句,他都會背了。

  司溟一路舟車勞頓比他還要累,沈忘州回憶着遇錦懷在他臥牀不起的時候是怎麼照顧他的,倒了杯仙露遞過去。

  司溟想起身拿杯子,卻連續兩次摔倒,沈忘州再直也反應過來。

  “你別動了,”他坐到司溟旁邊,半摟着人靠在自己肩膀上,杯口抵在脣邊喂他,“慢點喝,別嗆着。”

  司溟低低地“嗯”了聲,剛迷糊了一會兒,嗓音沾染了睏意,慵懶低啞:“師兄,他們想進來麼?”

  他邊說話邊擡起手,想要保持平衡一樣環在沈忘州肩上,下巴也抵着肩膀,好像沒了沈忘州就坐不住。

  “人長得醜想得挺美,”沈忘州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仙露,被擾了好夢,不大高興,“進門叫聲爹或許還能給他個位置,上來就狂吠,當看門狗都嫌吵。”

  司溟摸着溫熱的玉佩,背面的鱗片更加明顯了,指尖捲起沈忘州的髮梢,不經意道:“師兄不高興了?”

  沈忘州用力眨了下酸澀的眼睛:“……困。”

  “我也困了,師兄,一起睡吧……”

  指尖劃過沈忘州肩膀,司溟懶貓似的直起身子,沈忘州沒靠穩立刻滑向他懷裏,掙扎間被司溟從身後抱住,懶懶地喚他:“師兄,困了……”

  沈忘州動作一頓,猶豫的功夫已經和司溟一起倒在了軟塌上。

  司溟從身後抱着他,用鼻尖蹭着他後頸,說他好暖和。

  司溟因爲先天水火雙靈力的衝突,體溫較常人低很多,因此怕冷又怕熱,唯獨喜歡沈忘州身上的溫度。

  這段時間沈忘州也漸漸習慣了司溟身體的虛弱,只當自己是個好師兄牌的暖寶寶,任由他抱着了。

  再次準備出發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雪,今早風雪就停了,斷寒仙境內罕見迎來了一個稍顯溫暖的天氣。

  沈忘州四人從法器內出來,皆是風姿綽約姿態閒適,連衣襬的弧度都透着遊刃有餘。

  反觀外面的弟子們,個個瑟瑟發抖形容悽慘。

  防禦靈器消耗靈力,但一行人數目近二十,有三位盡全力施法便可開啓一夜,供所有人安眠一晚,卻因爲誰都怕靈力耗記盡被人偷襲,便都不使用法器。

  這羣人,雖湊在一起卻各懷鬼胎。

  見鮫嶽仙宗的四人御劍要走,邢才暘立刻領着一羣弟子踉踉蹌蹌地在後面追,言語間盡是死也要抱大腿的意思。

  那羣人也好笑,羣龍無首,對邢才暘馬首是瞻。

  恰好不遠處就遇到了木系妖獸,沈忘州留下來照看遇錦懷和司溟,季寒溪獨自一人前去獵殺。

  不消片刻,那羣弟子們便又追了上來。

  沈忘州瞥了一眼,瞧見這羣人臉上的不滿和陰鬱,暗道好笑。

  好似是他求着他們追似的。

  沈忘州不是愛動手的人,只要沒人主動惹他,那他大部分時間都很佛系,就像現在,雖然一羣蒼蠅在一旁嗡嗡嗡的難受,但他也懶得管,站在一旁態度很不端正地聽着遇錦懷與他傳音,說他昨日有些衝動,這種拒絕的事交給師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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