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她心滿意足地欣賞自己的遣詞造句,待墨跡吹乾,吩咐小廝帶着禮物送到布莊去。小廝剛匆匆離開,劉增也揣着個紙包進院子。
“劉叔。”紀璇菱起身扶助他的胳膊,不讓他行禮,“沒這麼多拘束,您坐就行了。”
劉增頷首落座:“本想上午來找小姐商議,只是一大早就有官爺登門尋我,去衙署耽誤了些時候。”
紀璇菱親自給他倒茶水:“是因爲昨日的事麼?”
他點頭,還是有些擔心道:“昨日鬧事的男人已經被拘了,那官爺說是有人故意指使,可……”他爲難地嘆氣,“趙實平日在這些事情上多有打點,怕是不好辦。”
的確不好辦,紀璇菱心想,縱使那個人說是趙美柔指使的,她這位伯母也一樣有辦法扭轉形式,說成是處心積慮的誣告。
再說自己也沒妄想過,這麼小小的鬧劇能打壓到趙美柔,這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不必管他們,再拘上幾天,等到他們真正能拿出東西來再說,空口白牙的,只怕他們臨了又變卦。”
劉增道:“可縱使在府衙之中,咱們也插不上手。”
紀璇菱莞爾,那些人既是沈溫言送去的,今早還叫人來提醒她情況,趙美柔應當難從中插手。
“這您不必憂心。”
紀璇菱抿了口茶,翻看劉增帶來的契約文書,笑道:“多謝劉叔這些年費心,這東西先放我這裏吧。”
劉增本就是爲了送這些東西來的,自然應承,聽紀璇菱繼續道:“後面咱們需要批銀子,只說是補錦玉閣的虧空,您吩咐人去各個鋪子上取上一些,將他們所給的數目和理由都記清楚。”
“小姐。”劉增高興她爲家裏的產業籌謀,可有擔心剛出錦玉閣一事,她這樣的大動作會不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
東西都擺在那裏,有他勉強看着,徐徐圖謀也好。
劉增道:“錦玉閣的銀子應當能補上這虧空,待到事情平息後,再去處理其他也不遲。”
紀璇菱知曉他的擔憂:“沒事的劉叔,無論我做與不做,他們都會不滿,還不如一起收拾了,後面也能省的些氣力。”
她繼續道:“不過這幾日還需要辛苦您,打聽些布莊的消息,三日後,咱們一起去一趟李家布莊。”
李家布莊在上京屬中上的水準,因爲與家中有舊交,錦玉閣所用的布料皆是從李家買來的,這些破破爛爛的成衣,也少不了跟他們有關。
前世她收回鋪子時,在這位李世叔手上吃了不少暗虧,如今倒不會這麼便宜他了。
紀璇菱眸光一凜,有跟劉增交代了些瑣事,收拾一番去了繡莊。
三日後,她帶着一車的粗布,浩浩蕩蕩去了李家布莊。
李合早在紀璇菱主管錦玉閣之前,已經同趙美柔通過氣,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料想她也翻不起什麼風浪,只幾個惹事的人,就逼得她不得不緊閉店門,一任錦玉閣聲名滑落,毫無招架之力。
小孩就是小孩,雖然他聽說劉增那老貨正在同別的布莊接觸,大有不再同他做買賣的意思,可如今侯府主事的是趙美柔,紀璇菱一個主子都說不上話,他劉增又能管得了什麼。
只是紀璇靈拜帖寫得故作高深,如今還帶了車子麻布來,倒不知道這小鬼,又想出什麼幼稚的招數。
李合不想見她,想着讓管家打發她幾句便好,可前廳卻忽然熱鬧起來,夾雜着杯盞瓷器破碎和管家求饒的聲音,李合沒辦法,只得出面見客。
他看着滿地狼藉的前廳,這位大小姐當真同趙美柔說的一樣,蠻橫不識禮數,哪裏像是上京的小姐。
他不滿地瞥了紀璇菱一眼,當做沒這人一般,詢問管家:“這是怎麼回事。”
管家捂着臉,眼含畏懼地看向長朔,他身後還站着幾個身材魁梧的護衛,而他們李府的門衛,早被這幾個人打得互相攙扶,不敢向前,求救地看向自家的家主。
李合冷聲道:“問你話呢,在李家,還能有誰欺負你不成。”
管家動了動嘴脣:“回,回老爺,是……”
杯蓋從紀璇菱手中滑落,撞到青瓷的杯身,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這聲音本是平日常聽的,管家卻無故覺得背上一片寒意,臉上的傷口也越來越痛,他瞥了眼長朔,見他抓着劍的手微微動了動,忙道:“是,是老奴招待不周,冒犯了大小姐。”
李合聞言,嫌棄地看了眼管家,這才正眼瞧紀璇菱:“紀大小姐好大的威風啊。”
紀璇菱擺弄着茶盞,聞言輕輕放在一側的桌子上:“世叔家門檻這樣高,不借着點風,怕是進不來了。”
她笑盈盈道:“既然世叔忙完了,有空來見世侄,眼下可是能好好談談了?”
紀璇菱看了眼長朔,他將一側的椅子扶起來,重重放到李合面前,復又抱着劍,站在紀璇菱身後。
李合冷了臉,心裏將院子裏的守衛都罵了個遍,若非他們無能,又怎麼會讓一個小丫頭,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見他不坐,紀璇菱帶來的侍衛齊刷刷地向前一步,李合被嚇了一跳,又羞又怒地詰問道:“紀璇菱,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是什麼意思呢。”紀璇菱看着茶盞,“潤瓷軒這樣好的青瓷茶盞,我都捨得送給世叔,世叔竟然還懷疑我?”
李閤眼眸心虛地閃了閃,坐在椅子上:“前些時日你店裏發生的事,我都知曉了。”他如同一個長輩一般,語重心長道,“既然你叫我一聲世叔,我便提點你兩句,侯夫人心善,可侯府的家業,怎麼能容你如此胡鬧。”
紀璇菱噗嗤一笑:“侯府的家業,想必世叔是弄錯了,無論是這潤瓷軒,還是這錦玉閣,可都是我母親的私產,父親都不敢說是他的,何時成了侯府的了。”
李合冷哼道:“既是如此,你便更不能糟踐了你母親的心血。”
“是啊。”紀璇菱無比認同地點頭,“世叔與我母親是故交,這話自然說得。”
她話鋒一轉:“只是世叔這樣明事理,夥同一個外人欺辱我不知事,便不對了。”
李合挑眉:“哦?”
紀璇菱冷笑:“去年水患,竟然將過水的糟布,尾積的麻布說是錦緞綾羅,高價賣給我錦玉閣,世叔當真是言行不一。”
李合道:“我不知誰與你說的這些,故意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我布莊與你錦玉閣合作十餘年,所送去的布匹件件都是精品。”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劉增,“怕是誰想從中撈取好處,故意用魚目當做珍珠。”
“你。”紀璇菱指向管家,“你去看看,門口那車麻布,是不是你們布莊上的。”
管家匆匆去看,這些布匹是前些時日新送去的,有的還放在木箱中沒有拆,那木箱上的刻字,是他們李家沒錯。
身側還跟着個冷麪護衛,管家如實稟告,李合面色不動:“這箱子你那應該有不少,莫不是從別人那挑的麻布。”
“世叔要早些承認便罷了,既然一直不說實話,那我也不同你多糾纏了。”紀璇菱拿出契書,“布匹可以造僞,那這些你又如何說?”
李合看着文書,這都是他同趙實所籤的,雖說趙實在錦玉閣做展櫃,可錦玉閣的契書畢竟在紀璇菱的手中,不是他們趙家的產業,雖然說主管着卻也不放心,不免生了挖空錦玉閣的心思,這些年他不是沒有送去過綾羅,只是名義上是給錦玉閣的,實際上勸送到了趙家的成衣店和布店,而錦玉閣受到的那些,多是些積壓的存貨。
這件事情他們沒少做,也做的隱蔽,趙實是個能人,心思活絡,因此他與趙實的生意樁樁件件都要寫文書留底,卻沒想到這些個東西,竟然能被紀璇菱蒐羅到。
她是怎麼找到的,是劉增,還是趙實?
李合一時失了方寸,紀璇菱屈指敲了敲桌面:“世叔,你便是這樣關照舊人的?”她道,“世叔如此仁義,不如我幫幫你,讓大傢伙一塊讚頌您的事蹟?”
聽出她的威脅之意,李合攥緊扶手:“你要如何?”
“不如何,如今我不過得了這麼點東西,想將趙家人清出去還差點,相信世叔定會鼎力相幫。”
“你要如何?”
紀璇菱笑道:“不如何,世叔如何待我的,也當如何待伯母,還有這次鬧事,既然都是布料的問題,那這些個損失,也勞煩世叔出面解決一二。”
李合沉默許久,沒想到搬起的這塊石頭,卻砸到了自己的腳上,這個小姑娘,他和趙美柔,當真是小瞧了她。
“好。”
“那便多謝世叔了,只希望世叔記得,同世叔往來的是錦玉閣,先前在世叔爲難幫您的也是錦玉閣,雖說這銀財是好物,可取之也應當守道。”她起身整理下衣服,“畢竟您若不守誠義,那世侄也只能冒犯了,還望世叔日後能念在咱們的叔侄情分上,做事穩妥些。”
“不然這狼藉的,可不只是大廳這麼簡單。”
紀璇菱走出向門外:“對了,這車布料錦玉閣是用不起了,還望世叔再送去一批綢緞絲帛,過些時日,錦玉閣還得再開張呢。”
李合經商多年,哪裏被小輩這樣辱沒威脅過,他恨恨看向紀璇菱的背影,咬牙道:“自然。”
紀璇菱忽然轉身,正對上李合暗恨的深情,他腦中一瞬空白,耳邊只聽到紀璇菱道:“世叔記得便好。”
她神態悠閒,可眸中滿是警告之意,李合忽然有種被看穿的錯覺,忙緊繃住一張臉,目光移向別處。
紀璇菱輕蔑一笑,大步離開。
管家鬆了口氣,也憤憤不平:“老爺,就讓這麼個小丫頭欺負到我們頭上?”
李合冷哼:“她不過就逞這一時的威風。”
他是貧賤商戶,治不了這侯府的大小姐,可自然有人能管束得了她。
“那她說的東西,咱們還……”
李合擺手:“照她說的送去,你着人去告訴侯夫人一聲。”
“是。”
從布莊出來時間還早,紀璇菱逛了圈街市,她特意繞路,幾次在大理寺門口經過,只見到門口的石獅子矗立,有些許官員來來往往。
紀璇菱失了興致,打道回府。
只是馬車剛到府上,東院的老夫人派人喚她過去。
紀璇菱冷笑,是了,她這樣大的動作,老夫人也該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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