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萬萬亡魂
“侯爺如何了？”身上掛滿血漿的褚雄站在牀榻前小聲的問着，身上厚厚的血漿因爲時間的關係凝固，看上去好像一件深邃發黑的暗紅色硬甲。
“沒有大礙，只是過於疲憊，失血過多，多多休養幾日就好。”躺在牀上的劉啓隆平穩的呼吸着，如果不是面色蒼白，身上帶着深淺不一的傷口，看上去跟睡着沒什麼區別。
“侯爺的義女呢？”聽到褚雄的話，大夫的面色有些陰沉，雙眼中那凝重的目光讓他知道，情況不容樂觀。
“身上傷勢過重，如果能夠熬過今晚，那麼還有機會。”這樣的結論還是在風清揚不顧自己的傷勢，強行用真氣爲她療傷後得出的結論，不然的話大夫早已經對她下了閻王帖。
胸口的刀傷從肩頭開到腰際，血肉橫飛的樣子是誰見到都要一顫，背後被長槍刺入的血洞多達三個，幸好都不在要害處，也未能從胸前刺透，可就算是如此那黝黑冒着血水的肉坑也讓他們不忍的轉過頭去。
“老張的手真的保不住了嗎？”一頂被燒的破爛，但還未倒塌的營帳中，面色蒼白，身上大傷小傷不下百處的張良正躺在營帳中間，身子下面墊着還未燒焦的軟墊。
“整條臂膀烏黑髮青，傷口血肉翻飛卻不見血跡流出，血脈不通毫無知覺，這條手徹底廢了，強行留下來只會害的張大人丟了性命。”大夫說完後靜靜的等着身後的襄羽做出決斷。
“按你的想法做吧！”腳下一轉面向帳外的方向，襄羽失落的聲音傳入大夫耳中。
看着外面堆積成山，不停向外滑落的屍山，襄羽心中的悲痛就再也無法壓下，絲絲淚光遮擋了他的視線，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堪。
這一戰實在是太慘烈了，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想到那莫名出現的十萬韃靼步兵，襄羽的神色就變得冰冷，瘮人的寒意出現在空氣中，拳頭被捏的“咔咔”作響。
此次從一開始，他們就中了蒙古人的圈套，對方帶來的根本就不是十萬大軍，而是足足二十萬的人馬。
只不過他們耍了一個很聰明又簡單的花招，那就是讓騎兵先行，並且冒着騎兵損失慘重的代價，掩蓋了後方十萬步兵的蹤跡，讓所有人都以爲此次攻入大明的只有這十萬騎兵。
那不見了的畫眉谷、花洲書院餘孽，想必一直護衛在這十萬人四周，防備他們的蹤跡被探知，加上整個河套已經被對方徹底佔領，這就造成了沒有人發現這一切。
“該死。”
看着空落落的大營，襄羽就再次覺得朝廷無能，那個高坐金鑾上的男人更是天下第一廢物，他除了會坐在上面趾高氣昂的享受着天下的一切，還有何用處？
“大人，損失出來了。”統計官有些顫抖的把手中的冊子遞向襄羽，那小小的冊子上恍若千斤，在把小冊子交給襄羽後，統計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恐，坐在地上不停的顫抖，雙眼中的神色好像見到了兇猛鬼怪。
步兵：六萬二千四百八十三人，輕傷三千五百一十四人，重傷八百零六人，可戰一人，其餘皆亡。
只是第一條，襄羽的眼眶就已崩裂，血跡伴着淚珠瞬間滾落，重重的砸在手中的書冊上。
火器營：僅餘一人，其餘皆亡。
洶涌的淚水模糊雙眼，讓襄羽無法再看下去，無力的手掌再也抓不住手中的書冊，那小小的書冊悠然飄落，重重的跌落在地面。
上面的書頁隨風翻動，讓人看清上面用紅筆記錄的一筆筆亡魂，潔白的書頁彷彿在鮮血中浸泡過，散發着濃郁的血腥味。
騎兵：兩萬零一十人，輕傷四千九百人，重傷四百八十三人，其餘皆亡。
將軍營：一千二百三十人，輕傷九十七人，重傷五人，其餘皆亡。
鐵衛營：重傷一百四十八人。
中軍都督府，右都督馬祥麟，亡。
六扇門名捕：無情、鐵手、追命三人重傷。
錦衣衛指揮僉事：張良重傷。
後面記錄着無數將領的亡魂，身先士卒的千戶、百戶死傷殆盡，現在整個大營中中層軍官整體消失，職位最高的竟是一位英勇作戰的總旗，卻也在回到大營後因爲傷勢太重，不治身亡。
“大人，侯爺醒了。”一名用長槍支撐着有些搖晃的兵士站在賬外，在襄羽目光投來時強撐着疲憊的身心，把腰桿挺得比槍桿還直。
“好樣的。”從兵士旁走過時，襄羽停下步伐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臂膀，他怕自己再加重一點力道，那早已是強弩之末的兵士會不堪負重跌倒在地。
“侯爺。”進了主帳，襄羽第一眼就看到了身子微微坐起靠在牀榻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劉啓隆。
“傷亡如何？”看到襄羽兩手空空，並未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劉啓隆不由開口問道。
“如侯爺所想。”說完這句話後，豆大的淚水再次滑落眼眶，劉啓隆也在瞬間明白了一切。
對於損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抱着心中的幻想不願承認罷了，特別是站在後方督戰的劉啓隆，他一直看着場中的一切，每一個兵士倒下，他都暗暗記在心中。
雖不知準確數字，可大致的情況早已瞭然於胸，無力的嘆息一聲，劉啓隆重新躺下後有些虛弱的說道：“所有兵士就地焚燒，厚葬。”
褚雄有些受不了空氣中壓抑的氣氛，心中暴虐的戾氣無從發泄，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胸膛更是劇烈起伏着。
“侯爺，我去。”
手持巨劍快步走出大帳，褚雄仰天狂嘯發泄着心中的悲憤和狂怒，那充滿戰意的聲音籠罩大營之上，衝散了原本充斥在空氣中的悲切淒涼。
角落裏隨意躺在地面的兵士們也聽到了這聲長嘯，眼中本來的哀痛緩緩消失，濃郁的憤恨和殺意籠罩其上，佈滿紅絲的目光冷冷投向遠處的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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