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晉江獨發
晉江文學城獨發
——
說出這話後,她眼角幹着,一滴淚都沒留。
人從痛苦中成長了,對過往就不會有那麼深的眷戀。
沈弋的那把傘拿偏了,他半個身子同樣被雨淋着,密集的雨絲澆在昂貴的西服上,布料顏色漸深。
七年前,他這般見她,小姑娘會溫柔地遞帕子,眼神含怯地叫着沈弋哥。
現如今,如一縷輕紗從手頭溜走,什麼都抓不到了。
是他不要她的嗎?沈弋望向她眼底,看不見零星的愛意。
不遠處,姜予漾叫的uber來了,她轉過身,嫣紅的脣動了動:“車來了,再見。”
說的不帶一絲留戀。
當然,這句再見是可能是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他。
看見那輛車越開越遠,沈弋還是在大雨中佇立着,宛若一尊靜止的雕像。
給他開車的是個中國司機,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只是看着沈弋再這麼在雨裏淋下去不是個事。
“沈總,您快上車吧。”司機撐着把備用的傘,語意焦急。
沈弋一言不發,修長的指節緊緊攥着那一身西服。
車裏,司機問她要不要用紙擦一擦,姜予漾微笑着接過說了謝謝,她對着前面的鏡子將臉上的雨水擦淨,由於皮膚白皙,襯得巴掌臉眼珠漆黑。
法國人總是對中國人的年齡有很深的誤解,司機問她是不是還在上學時,姜予漾輕哂了聲,她看上去就這麼顯小?
從始至終,姜予漾也沒回頭看身後大雨中的人一眼。
得到了跟溫圖爾去巴黎時裝週機會的代價就是,她淋了一場大雨,第二天一睜眼就頭腦昏沉,嗓子發乾。
量完了體溫,高燒三十八度五。
姜予漾有氣無力地躺回牀上,跟溫圖爾發了條自己生病請假的短信。
溫圖爾沒時間處理這些事情,最後是斯嘉麗回她的,表示昨天讓她來救場太過匆忙,如果身體不適可以暫時休息。
異國他鄉,每一次生病身邊沒人照顧都是很心累的一件事,好在她在沈家一直都是獨自承受下一切,心裏的落差感沒有那麼大。
喝下之前買着備好的退燒藥後,她昏昏沉沉再次睡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兩三點。
她渾身發汗,探着額頭,溫度似乎低了很多。
胃裏空空的,姜予漾想着到樓下的麪包店買點麪包充飢,結果一拉開門,門把手上面放着一束小雛菊還有一張卡片就掉落到懷中。
卡片上的字是沈弋寫的。
[漾漾,我沒有不要你。——沈弋。]
又來這一套?姜予漾覺得他哄人的手段未免太過低級。
她將那束小雛菊送給了鄰居,卡片則是直接丟進垃圾桶。
當年那張葉拓畫他就是這麼處理的吧,所以她這麼做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似乎也不太過分。
都到巴黎來了,沈弋能輕而易舉地尋到她的住址,姜予漾不覺得稀奇。
她眯了眯眸子,試圖忘記這種糟糕的事情。
及至傍晚,身體才恢復了點氣力,姜予漾又抱着電腦繼續完成能做的工作。
巴黎時裝週是個面向度很廣的平臺,國內的明星更是擠破了頭想要來來秀場蹭一波熱度。
如果表現的好,說不定就能成爲“時尚界的寵兒”。
但巴黎的門檻很高,有些明星自費都不一定能來。
姜予漾看了眼微博,#溫芙機場#,她這一話題已經到了熱搜第一,她將從申城啓程巴黎,在機場時就開始造勢拉熱度。
下面的評論除了粉絲,全是一片吐槽的聲音。
[再這麼說我們小公主,信不信讓小公主給你表演一個片場發飆,喫瓜.jpg]
[溫芙有邀請函嗎?該不會是自費蹭過去的吧......]
[口區口區口區,請溫芙滾出娛樂圈!]
《白晝》登陸各大影院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作爲商業片,票房只能算一般,再加上裏面溫芙的演技引起了很多人的詬病,即使陸朝野家的粉絲再怎麼挽救,電影后期口碑也是一路下跌。
與此同時,一段工作人員讓溫芙快一點上妝反被溫芙翻白眼質疑的視頻曝光在大衆眼前。
從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形象全線崩塌。
看的出來,這位小公主爲了在別的領域提高曝光率,也是很急不可耐了。
中途,她接到了喬頌的電話。
喬頌加了個班弄稿子,同樣累的不行,在電話那頭直打哈欠。
姜予漾關懷道:“你啊你,這麼累還不去休息會兒?”
“這不是有事兒要講嘛?”喬頌強撐起精神,“漾漾,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她喝了口熱水,帶着鼻音道:“你說。”
喬頌清清嗓子:“要是沈弋想重新追你,你會不會同意啊?”
姜予漾淡笑了聲,反問道:“我成心給自己事兒啊?”
“那就好。”喬頌舒了口氣,“我生怕你一個想不開,就被狗男人的花言巧語騙走了。”
姜予漾想,她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多深的傷疤就需要多長的時間治癒,她做不到無視已經存在的裂痕。
喬頌默默嘆息着:“你跟沈弋在一起我就覺得很驚訝,那簡直是我當年聽過的最魔幻的現實。你跟沈弋哪兒像在談戀愛啊?他去做什麼,行程不跟你講,你跟他在一起,沈家人還不能知道,簡直太憋屈太沒安全感了。”
身爲局外人,兩人的感情喬頌是看的明晰的,這樣不對等的感情難道要留着過年麼?
聽她聲音不對勁,喬頌還特意問了幾句,叮囑她多關心身體。
姜予漾默默接受喬頌關心小朋友一樣的方式,嘴角上揚着。
退燒後,姜予漾不敢多有耽擱,溫圖爾對她現在只算是有正眼相待,手頭重要的工作仍交付給斯嘉麗。
她得慢慢證明自己的能力。
下班後,長卷發小姐姐繼續邀請她來他們的party,姜予漾笑着說好,權當是彌補昨天沒能去的虧欠。
一出雜誌社門口,一輛黑色的卡宴就停在路邊。
沈弋的手搭在車窗外,猩紅的火苗飄搖,那支菸燃起,他的視線直愣愣掃過來。
姜予漾正有說有笑地跟長卷發小姐姐說着來到巴黎後驚奇的見聞,一側過臉,笑意立刻凝固在臉上。
覺察到她步子頓了頓,長卷發疑惑道:“漾,你怎麼了?”
她收回目光,跟沒事兒人一樣:“沒怎麼,我們繼續說。”
沈弋推開車門,三步兩步靠近過來。
男人一身菸灰色的西裝修身合度,身姿挺拔如青松,桃花眼裏蘊着清冷。
“漾漾,我們談談。”
聲音裏含有幾分頹唐和請求。
他不知道送出去的東西她有沒有收到,收到後有沒有留下或者看着幾眼,只能到雜誌社繼續表示自己的誠意。
長卷發小姐姐在兩人間來回打量,有些弄不懂狀況。
“漾,這是你的朋友?你們現在有事情要說嗎?”
姜予漾挽着耳後柔順的髮絲,笑容猶如明媚的四月天:“我不認識他。”
長卷發遲疑着,可是不認識,這個男人怎麼會找過來?目的還這麼明確?
沈弋蹙眉,單手抄着西裝褲,跟她的同事用法語解釋說:“我是漾的朋友,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能否給我們一點時間?”
姜予漾沒想到沈弋說起法語也能精通到這種程度,更何況這種彬彬有禮的貴公子形象很容易讓別人放鬆警惕,使之相信他不是個壞人。
長卷發小姐姐比了個OK的手勢,接着拎着包走了。
還在大街上,如果她跟沈弋鬧起來,會非常難堪。
姜予漾雙手抱臂:“有什麼事,就在這裏說吧。”
巴黎傍晚的天空猶如打翻的糖畫,雲彩的顏色被渲染的相當有層次感。
晚風輕輕揚起,飄拂在她的臉頰,有一絲髮絲被鼻樑勾着,她撥正後,表情依舊冷淡。
沈弋察覺到她的抗拒,聲音軟化了幾分:“漾漾,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需要。”
她不會說重話,只能抗拒着他的“好意”,將兩人的界限劃分的極其清晰。
他眸子裏的寒意更重,氣質仍高高在上的,好半晌才輕吐出幾個字:“我尊重你的意願。”
“是啊,說着尊重我,你連我地址都私下查了,我能理解爲居心叵測嗎?”
姜予漾繼續一點一點回絕着,脣角的笑容像是活生生的嘲諷。
他曾見過她嬌憨的笑容,根本不是現在這種針鋒相對的情形。
沈弋無話,乾站着看她轉身離去。
姜予漾繼續選擇乘公交回家,那輛卡宴就這麼一直跟着公交後面。
到了家門口,姜予漾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她玩味地搖搖頭,覺得很沒意思。
姜予漾用指尖戳着他打好的領帶,藏藍色絲絨質地,上面刻着波點。
“沈先生,你這樣屬於私闖民宅,再不走我報警了。”
說着戳,其實連指尖都沒碰到,如蔥削的手指很快離開他的視線。
沈弋放下姿態,桃花眼裏漾着笑意:“那請我進去喝杯茶不過分吧?嗯?”
他這人,笑起來最好看,冷的時候氣場凜然,可是一笑,恨不得勾的人掉進漩渦裏。
少年時期就是如此,引得一衆女孩子一見他笑就臉紅。
姜予漾無所謂地說:“好啊。”
沈弋的眸子裏燃起一簇火苗,看樣子昭示着希望。
她靠着門板,昂着下巴:“我不僅可以請你喝茶,還可以請你喫東西......”
“你做什麼都好喫。”說罷,他的眼神更多了份柔情。
姜予漾用鑰匙開了鎖,在他要更進一步前更迅速地關上了門。
關門的聲音很大,掀起一股氣流,全拍打在臉上。
他站的位置離門縫就咫尺之遙,高挺的鼻樑幾乎貼着冰涼的門。
沈弋僵在原地,臉色漸沉。
原來她請他喫的是“閉門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