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護短
她忙福了福身道:“王爺,姑娘在這店裏逛的好好的,這位宋小姐偏上來找茬,幾次三番的爲難人,您可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欽慕的人站在這裏,宋玉竹方纔那頤指氣使的樣子收斂了不少,雖恨四喜揭自己的短,但仍剋制了脾氣,只委屈又氣憤道:“王爺,小女不是她說的那樣,她們她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說着話,她一雙眼卻巴巴的看着眼前長身玉立軒昂冷峻的青年,指望着他注意自己。
“找茬”
這兩個字在脣間滾了滾,齊允曙卻是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師攸寧,他招招手:“過來,呆站着做什麼”
“不去”師攸寧搖頭,下巴點一點擋在自己前頭的宋玉竹:“她有話對王爺說,我要聽。”
齊允曙無奈,繞過宋玉竹走到師攸寧面前,虛按了按她的肩膀,將人安頓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坐在她的旁邊:“既然你想聽,那便讓她說說。”
宋玉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方纔郡王殿下做了什麼
他竟然對那個竹筠笑,說話還這麼溫柔,怎麼可能
竹筠憑什麼
乖乖隆地咚,原來這竹筠姑娘在慶郡王面前這麼得臉呢,早便知道,那雙魚玉佩便不該收那許多錢,只跟郡王府搭上關係這一條,都不知要受益多少,掌櫃的心頭悔的跟什麼似的。
心裏兀自翻滾着念頭,他卻是吩咐了夥計上茶上細點,卯着勁兒要將人伺候舒服了。
齊允曙卻不管這些,只看着師攸寧捧在手裏的小盒子:“買了什麼,本王能瞧瞧嗎”
“不能”師攸寧將盒子摟的更緊了些。
“王爺,小女有話要說,這個鄉巴佬”宋玉竹看到眼前的青年眸光冷厲,忙不迭該了稱呼:“竹筠她不敢讓你看,她揹着您花了許多銀子,奢靡無度,您不要被她騙了”
郡王殿下原本瞧着小姑娘抱着匣子,護食的樣子份外可愛,還想着逗逗她。
如今冷不丁被人攪了興致,不耐的看着自他進門便喋喋不休如怨婦般的女子,記憶裏卻着實沒有尋見自己認識這人的信息。
她說什麼來着,宋御史家的女兒
那宋御史自來刻板又好名,說是沽名釣譽也不爲過,他家的女兒,教不好倒不足爲奇。
他淡淡道:“竹筠是本王的貴客,斷容不得旁人不尊重,你若再言語無狀,休怪本王不給你留情面”
齊允曙此刻已沒有了對師攸寧說話時的溫言細語,他原就一身冷厲威儀,所見者無不心懷惴惴。
如今他真發起脾氣來,雖然聲線都未提高多少,但周圍的人已覺得說話都困難。
王府這邊伺候的人還好,到底日日見着有些抗壓能力,宋玉竹帶着的四個丫鬟小廝,這會兒卻是俱驚的趴跪在地上,不住的道:“王爺恕罪”
宋玉竹面色煞白,顯然也被駭的不輕。
可是,她畢竟是懷着一腔女兒家的戀慕,因着急躁性子,又不免有幾分不忿的膽大,雖然怕的厲害,猶自堅持道:“那您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麼嗎”
宋玉竹此刻連與齊允曙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只轉了目光,落在師攸寧面上的視線不甘又憤恨。
面對這位齊允曙的狂熱愛慕者者,師攸寧覺着挺無辜,有本事跟正主兒剛啊,做什麼逮着她不放。
不過,再想一想,難怪錢斂秋那小姐妹的宴會,有的沒的對宋玉竹說了許多,大抵是早料到了這位宋小姐是個傻大膽,最適合做打前鋒。
“你說竹筠”
齊允曙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敲,這是他不耐煩的標誌:“她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難道有什麼問題”
宋玉竹握拳,不甘的道:“王爺,您最是節儉又愛民如子的,這樣一個花銀子如流水,的女人,壓根這是看上了郡王府的權勢與富貴,您不要被她矇蔽。”
“接着說,”齊允曙道,他想知道今日這鋪子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換句話說,他的小姑娘還因爲什麼被人詬病,都摸索清楚了,齊允曙自個也好照方抓藥,將這些漏洞一一擺平。
宋玉竹見齊允曙對自己說的話終於起了重視之心,一時便高傲的睥睨了一眼坐着的,一言不發的少女。
現在知道心虛了
晚了
她繼續道:“小女聽說,這位竹筠姑娘每日裏喫的用的,都是郡王府最好的東西,便是買衣服都只要雲仙居的,方纔又一口氣買了幾千兩銀子的玉佩,而且還對小女言語侮辱,如此貪慕富貴又盛氣凌人的女子,郡王殿下萬萬不能被她騙了去。”
“就這些”齊允曙似乎聽的意猶未盡。
掌櫃的有些着急,這位竹筠姑娘爲何不解釋呢,就算買的東西貴了些,幹這宋小姐何事,明明是宋玉竹一再挑釁鬧事的,便是泥菩薩都還有三分土性呢
四喜氣鼓鼓,只死死咬着脣免得自己忍不住將這宋玉竹罵到祖宗十八代去。
就沒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姑娘花銀子那是王爺給的,她算哪個牌面上的人,這樣不依不饒的抹黑
只是,王府的規矩已根深蒂固的刻在了她的腦子裏,王爺問話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插嘴,四喜只得暫時忍耐了。
看到眼前的郡王殿下俊美的面容上若有所思,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宋玉竹羞怯的點了點頭:“暫時暫時就只有這些了。”
她得意的去看被自己告狀的,馬上就要自身難保的少女,卻驚愕的發現對方一手支着下頜,竟是閒散到甚至馬上就要睡着的模樣。
竹筠她她真是破罐子破摔了麼
還是,心虛的不敢再說什麼,索性認命了
齊允曙看向身邊眼皮半耷拉,纖長睫毛披出兩段可愛陰影的,沒精打采的少女,卻知道她八成是無聊了。
他問道:“買東西了”
師攸寧撩起眼皮,漂亮的杏仁眼清亮又從容:“恩,挑了很久,總算找了個合心意的。”
說着話,她拍了拍懷裏的小匣子,心道得抓緊時間打個絡子。
“只有這一個”郡王殿下不滿的蹙了蹙眉,視線落在還未來得及收起來的另外兩個玉佩上:“原來是選了玉佩,這兩樣也不錯,都包起來。”
這後半句話,卻是對恭敬的立在身邊的掌櫃說的。
“王爺,您怎麼”宋玉竹茫然的看着這樣的變化,王爺爲什麼不斥責竹筠。
這兩個玉佩包起來是什麼意思,難道也是給竹筠把玩的
“方纔竹筠買了什麼,都記在王府的賬上。”齊允曙卻沒有理會宋玉竹的不解和焦躁,又吩咐掌櫃道:“有新進的頭面麼,拿最好的讓本王瞧瞧,顏色最好是竹青,白玉幾種,素雅些的。”
“是是,小的這便去辦。”
掌櫃的呆愣過後,忙不迭的忙活去了,那歡喜的樣子,彷彿他今日做新郎官了一般。
“不要,王爺,這個我要自己付錢,有別的用。”師攸寧連忙道:“你不能問,成嗎”
“有本王不知道的事”郡王殿下雖好奇,但最終點頭:“依你。”
“你的錢不也是王府的錢”宋玉竹難堪於她說的話郡王殿下似乎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更嫉妒郡王對眼前少女的予取予求,可卻是多看自己一眼都未曾。
“放肆,她擁有的東西,比你想象的多。”齊允曙冷下臉:“單不隨意說人是非一條,你這樣的,便不配站在她面前”
“我小女”宋玉竹淚盈於睫,站都有些站不穩。
她身量嬌小,圓臉大眼睛,乃是個憨態可掬的美人,此刻又含着淚珠,原本該是很惹人憐惜的。
可是,齊允曙素來不近女色的名聲不是白得的,如今除了師攸寧能例外,旁人在他眼中,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其實沒有多大的差別。
“你既非要問個清楚,那本王便多提點你幾句。”齊允曙道:“竹筠所用衣食住行,均是本王強塞於她,今日這銀子,莫說是花幾千兩,便是十倍百倍,本王也只思量她花的少了,會更多多的補償她。”
“爲什麼”宋玉竹面白如紙,說不上是嫉是恨,只呆愣的喃喃道。
“那你以爲,本王的命值多少”齊允曙冷冷看着眼前這虛榮又淺薄的少女:“本王於青州九死一生,是竹筠救了本王,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明白嗎”
其實,齊允曙並不滿足於救命之恩這樣的解釋,雖然這是事實。
他更想說的是,身邊的小姑娘,是齊允曙自個二十一年歲月中,唯一想藏在心尖上的人,愛她護她,不教人辱不讓人欺。
只是,這樣的話說出了口,他一時是心情舒暢了,可竹筠如今並未嫁她,這樣的話傳出去,倒讓人看低了她。
“救命之恩”宋玉竹不可置信道。
然而,她更明白,眼前的青年何等樣身份,比那一言假話。
不可置信變成了羞愧,宋玉竹顯然也很知道性命面前的交情,到底有何等的分量。
昏昏沉沉中又想,斂秋姐姐怎麼沒告訴她,郡王與竹筠之間,原來還有這樣的前緣。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畢竟她今日這臉面,已經被自己幾次三番的扯了下來。
最終,宋玉竹被丫鬟扶着狼狽離去。
掌櫃的倒是紅光滿面,殷勤小意的按着齊允曙的吩咐,將那素雅的釵環耳飾一一擺開,讓這兩位貴客挑選。
“讓你受這樣的責難,是本王的不是。”齊允曙目光在面前的首飾上略過:“選一選喜歡的,權做賠罪,成麼”
“其實,在王爺來之前,她已經受了我許多氣。”師攸寧感動於齊允曙對自己的維護,低眉小聲道:“我從不肯喫虧的,王爺忘了”
掌櫃的低着頭,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上一動不動,他什麼都沒有聽到,絕沒有
他在這鋪子裏做大掌櫃也十來年了,也是經見過不少貴胄王公的,不是沒有見過女子爭鋒喫醋的樣。
這位竹筠姑娘,這時候不踩那宋玉竹兩腳已是寬宏大量,可怎地也不知裝裝可憐呢,真是愁人
“那不一樣,犬吠於耳,到底是增了煩惱的。”郡王殿下堅持要買東西賠罪。
其實,賠罪不賠罪倒是其次。
齊允曙想起眼前小東西在青州時,同他一起混在難民堆裏時那破衣爛衫的模樣,便總想將她打扮的再好看些。
讓她要什麼有什麼,全天下最好的都捧來她的面前。
即使這樣,他都覺得還是虧待了她。
師攸寧無法,只得挑了幾樣喜歡的,心道這一趟下來差不多要萬兩銀子,實在是有些敗家。
恩,這個敗家,不能再想下去了,這不是還沒有談婚論嫁呢嘛
“王爺的事的,處理完了嗎”師攸寧問道。
兩個人早前是一起出府的,師攸寧東逛西逛,齊允曙這是約了人談事。
郡王殿下自是不會提自己見的那人是齊允熙。
大家都是男人,他這位三皇兄看着自家小姑娘時的眼神,忒讓人不痛快
如此,齊允曙只略頷首道:“事情談成了,很順利。”
順利什麼
他與齊允熙分屬兩個陣營,兄弟之間雖不說劍拔弩張,那卻也是甚少單獨見面的,倒是這一回,頭一次卯着勁兒往一邊使。
至於這具體的事嘛,郡王殿下看着身邊少女的目光柔和而寵溺,旁人說你身份不尊貴,那他便尋一個尊貴身份來。
如此,日後即使那宋玉竹之流的人來上七八個,頭一件事便是請安問好,看哪個還敢仗着一點身份便壓人
師攸寧不知齊允曙所想,兩人結伴出了玉器店,眼見天色尚早,便索性慢慢的逛了起來。
不拘是酒樓要席面還是散市看雜耍,總歸身邊有人陪伴,做什麼都有樂趣在。
師攸寧這廂心情舒暢,宋玉竹上了馬車之後,卻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御史夫人正在廊下賞花,看到愛女眼框通紅萎靡不振,當下差點沒有嚇飛了魂,緊趕慢趕的便問起緣由。
一時又忙遣了下人去書房叫宋御史,直嚷嚷着女兒在外頭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這個父親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今日乃是休沐日,不用上朝。
往日的休沐日,宋御史高牀軟枕的多宿在小妾的屋裏,總是要好好鬆散鬆散筋骨的。
可是,如今他卻睡不着
作爲太子手下的親信之臣,太子被禁足後記恨於慶郡王回京當日竟敢不去拜見他,便逮了宋御史出氣,而後還命他想法子打壓一番郡王府的氣焰,也讓慶郡王這個弟弟知道厲害,不敢生二心。
太子如今暴虐無常,東宮裏隔幾日便要運出容貌姣好但卻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的,宮人的屍體。
宋御史看的是心驚肉跳,哪裏敢不從命
可是,另一頭,
那慶郡王齊允曙辦差得力人又謹慎能幹,宋御史哪裏敢招惹,這會兒正左右糾結,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眼下,知道女兒今日在外頭被欺負了,罪魁禍首還是慶郡王和那個什麼竹筠,宋御史很快便有了主意。
那慶郡王平日最是不好奢靡的一個人,除去辦差外少與大臣結交,多在府中讀書習字,還因此被皇上誇獎。
如今呢,府裏的一個女客買東西竟動輒花用幾千兩銀子,這樣奢靡無度的作風,也不知私下裏貪瀆了多少
這可是實打實的把柄
宋御史在宋玉竹嘴裏問清楚了事情始末,潦草安慰幾句,便又急匆匆的回了書房寫彈劾摺子。
另一頭,錢斂秋知道了今日發生的事,心頭愈發焦躁。
那姜竹筠自己也曾相處過一些日子,雖性子堅韌但人卻單純,乃是個十分輕信人的人,怎地如今這般難纏。
還是說,齊允曙本就喜歡性子的女子,那她以往那些溫婉才女的名聲,作用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不幾日,上朝時候,
幾件緊急的朝務處理完後,宋御史板着一張正直不阿的臉高聲道:“臣御史中丞宋書有本啓奏。”
歷朝歷代的帝王,對御史臺的言官門總是要多幾分寬容和耐心,畢竟一個聽不進諫言的王朝,離末路也就不遠了。
不過,看到出列的是宋書,齊康帝耐心便不那麼足,宋書不算完全的中直之臣,於名利上總是看重些,時常逮着些雞毛蒜皮的事打口水仗,這卻是他極不喜的。
不過,到底是東宮太子提拔起來的臣屬,皇帝便是不喜也甚少苛責,免得太子多想。
宋書不知齊康帝心中所想,兀自將自己早便腹中嘀咕好幾遍的話說了出來。
他這彈劾內容也巧妙,先感慨今年國家多災多難,而後便又敘述皇室宗親奢靡之風漸起,最後便點出自己聽聞慶郡王前幾日花費數千兩銀,只爲搏美人一笑的荒唐事。
末了,宋書還假做困惑的嘀咕,慶郡王怎麼說都是去賑過災的人,見識過百姓疾苦的,爲何如此大手大腳的浪費銀錢,實在是讓人費解。
朝堂上一時寂靜無聲,安王齊允熙心道,宋書是太子的人,針對齊允曙八成是受了太子指使。
太子這發起瘋來誰都要咬一口的性子,還真是讓人不知該怎麼說。
不過,他很快便沉下心來,那日暗衛探得的消息,齊允曙搏美人一笑,不會說的是竹筠吧,父皇若是怪罪,自己要不要辯駁
作者題外話:五千大章,麼麼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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