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2 焦慮的世界 4
他夜裏失眠，早上起牀時整個人的狀態都十分不好，原本就圓的臉，浮腫的更加厲害，雙眼之中還有紅血絲沒有隱退。
宋淑雲前一天和流光談過以後，就開始全方位的觀察平凡，她的任務一定在這個人的身上，但到底要怎麼樣完成，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也還需要更多的準備。
平凡起的不早不晚，但家裏也已經沒有人了，他起來洗漱之後，隨便吃了一點東西，便換衣服出了門。
樓道還是之前的樣子，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匆匆，也沒人跳樓。
就在宋淑雲以爲今天只是十分普通的一天時，平凡從老舊的街道之中穿出，視野一空，繁華規整的街道上頓時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鋪天蓋地的一大羣人，裹挾着好些懸浮車向着某個方向涌去，人羣中有人舉着屏幕，上面跳動着抵制人工智能取代人力的標語。
還有人大聲的叫罵，有人站在懸浮車頂脫了自己的上衣揮舞着，有人哭哭啼啼……羣情激奮之下是一種病態的情緒在涌動着。
宋淑雲眉頭緊皺，看着這樣雜亂無章的隊伍，心中說不出什麼感受。
平凡似乎已經習以爲常了，龐大的身體瑟縮着，努力讓自己不被洶涌而來的人羣帶走。
他昨天睡的不好，今天就要遲到了，被人流裹挾走的話，這一天的工作就泡湯了。
而眼下，最是工作不能出岔子的時候。
不過，他準備隱匿與其中，卻有人未必願意如此。
一個滿眼癲狂的男人，看到了平凡沒有參與其中的樣子，頓時不滿起來。
“你爲什麼不跟我們一起？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局面嗎？”
平凡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質問，自然也沒有聽那人說話的意思。
宋淑雲緊緊的盯着那人，那是個身高一米九多的強壯男人，皮膚黝黑，一臉兇相。
平凡這樣的身材，在那人面前看起來都好像小了一號似的。
“就是說你呢！你在看什麼？”
男人見平凡沒有看他，十分惱怒，從人羣中分流出來，一把扯住平凡的衣領子。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就是你這種人太多，才能讓那些黑心的上位者不斷壓榨着我們的利益！你這個廢物！到了現在都不能團結起來對抗那些上位者，等到他們不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真的成了接濟所裏的流浪漢了！”
他說出的話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背下來的，毫無感情不說甚至還帶着許多邏輯重音上的錯誤。
平凡被他扯的腳尖點地，一臉驚恐，臉上的眼鏡都歪了。
宋淑雲的視野之中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他腳上穿的那雙鞋左腳位置已經開始斷底了。
“我我我……我，我還有事……家裏還有事……”
平凡神態緊張的不行，這樣的事情他常常遇到。
這些人並不是真的給那些研發人工智能的科技公司施壓的，他們更多是職業的，專門做這種生意的。
拉人進來是他們的工作，必要的時候，爲了生活，他們回採取一些強硬的手段。
對於男人來說，針對平凡這樣的菜雞，就是必要的時候。
“家裏有什麼事情能比這件事重要！還是說你和那些人都是一夥的！”
他這話一落，周圍不少的眼睛已經看了過來。
平凡的身體都微微顫抖。
“大哥！大大大大哥……我家裏真的有事！真的……”
男人凶神惡煞，態度更加不好，宋淑雲看的都着急，要是有人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還敢當着她的面，對她指手畫腳，那她肯定把對方狗爪子剁下來！
但平凡不是她，只能放任那人噴着唾沫星子，瞪着眼睛，扯着他將他扔進人羣之中。
平凡的眼鏡在慌亂裏被人踩碎，他滿眼無助又悲憤。
宋淑雲在這一刻突然明白爲什麼人羣裏有些人哭的那樣傷心了。
那些人想來跟平凡也沒什麼區別吧！
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向着某個方向前進着，平凡在人流裏穿過，想要擠出人羣，繼續去上班。
但那些人一直在關注着周圍，有人見了他的動作，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給平凡的臉上打出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平凡眼中有怒意閃過，但還不等他做出什麼舉動，周圍就有一圈人圍了過來。
這樣的場面，讓他一瞬間又慫了。
等他終於找到機會從人羣中擠出來的時候，他嘴角的位置都已經青紫，時間也到了中午時分。
他狼狽的拖着身體，向着工作的地方而去。
宋淑雲就這樣看着他步履沉重的向前走去，背脊似乎都彎了許多。
路上又遇到了兩波鬧事的人，他們說着自己歪曲的理念，不顧周圍人的情緒，就想要把人拉入到人流之中。
平凡雖然想要破罐子破摔的不再反抗，但在人流涌向他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時間躲避了起來。
午飯時間過去以後，他纔到達了工作的地方。
那裏是個老舊的工廠，從大門的方向向裏面看去，工人們都穿着粗糙的制式服裝，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平凡的到來好像都沒能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他在門口的位置刷了自己的身份卡，這樣輕車熟路的舉動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安全感，甚至還讓他的背都駝了一些。
宋淑雲從工廠的大門上已經看到了工廠的名字，光明機械廠，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衆生科技光明路分廠。
宋淑雲也說不出什麼心情來，她大約能夠想象到平凡心中壓制的痛苦是什麼樣子的。
自己製作出來的東西，即將把自己推入黑暗之中，而明明知道這些問題卻又怪不到任何人頭上。
時代的車輪行進的太快，碾死的都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尋常人。
平凡就是尋常人中的一員。
到了工廠打卡上機器，平凡都沉默着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周圍的工友們也對此見怪不怪，一模一樣的耷拉着臉，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對於平凡的遲到，並沒有一個人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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