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面具之下
這裏明顯被施了空間伸展咒,原本窄小陳舊的排排貨架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圓形舞池,已經有很多戴着各色面具的巫師在上面隨旋律搖曳。
“不如你們先挑一挑喜歡的面具?”那位女士一揮手,從四處角落裏蹦出各色各類,大大小小,起碼有七八隻狗來,立刻將我們幾個人全都圍住了,每隻背上都馱着一隻展開的小箱子,裏面都是色彩斑斕的面具。
這時,一隻肥肥的柯基嚇哧嚇哧地從幾隻大狗之中擠到前排,小屁股一顛一顛,勤快地搖着尾巴,“汪!”它提醒我注意它,一雙亮亮的眼睛盯着我。
“好吧,就是你了!”我輕輕撓撓它的小腦袋。我仔細看了看,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上面都是銀色亮片的蝴蝶式眼罩。
那隻小柯基滿意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扭着小屁股擠回去,又被大狗們夾在中間,露在外面的小短腿晃啦晃的。
“好選擇。”女人笑着,眯起了眼睛,說:“那麼你們呢?小姐?”
安吉麗娜的面具上帶着誇張絢麗的鳥羽,但整體風格與她的氣質相配,甚至有些驚豔之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凱蒂的面具只遮着一隻眼睛,倒也有些俏皮。
原本緩慢的調子戛然而止,換上了急促節奏感強的音樂,燈光也頻頻閃爍,四處掃射。
兩個頂着火紅頭髮的人嗚嗚叫着,扛着一隻巨大的酒瓶,往人羣噴灑着金色的彩片。底下狂舞的人們跳躍着,任那些彩片淋在他們的頭上,粘在汗涔涔的身上。
凱蒂興奮地尖叫着,她還把自己的頭髮變成了粉色,高跟鞋踏得噠噠響。
“小姐!”一個男生大聲喊到,“抱歉!我不該打擾你的心情,但是我想說,你剛剛踩到我了!”
我們三個人齊齊回頭看去,那個男生很明顯衝着凱蒂過來的,但因爲戴着面具,化着妝,看不出來這位是哪位先生。我和安吉麗娜知趣地閃到一邊去,竊笑着瞧着他們。
“你說什麼!”凱蒂踩着節奏踢着腿轉過身。
“不好意思!你剛剛踩到我了!”明明是責怪的話,但他卻是笑着的。
“哈?”凱蒂把頭靠近他的耳邊。
“沒什麼。”那個男生配合着凱蒂,和她一起跳舞,“你知道我最喜歡喫什麼水果嗎?”
“不知道!”凱蒂舉起她的雙手,隨旋律揮動了幾下,“這和我什麼關係?”
“我最喜歡草莓味的東西。”那個男生背過身去,看他的手部動作,像是摘下了面具。在他對面的凱蒂又驚詫又激動,可在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什麼也瞧不見。只聽他繼續說:“就像你一樣。”
“你知道怎麼嗎?”凱蒂換上了壞壞的笑容,“我挺喜歡巧克力的。”說完,凱蒂朝我們眨眨眼,那個男生順着回頭,突然一條隊伍涌了上來,哄搶着上面拋撒下來的糖果,等我們再仔細看,凱蒂和他早就消失不見了。
“真可惜——”我接住一顆,對安吉麗娜說道,“沒看清那個男生長什麼樣子。”
“凱蒂今天是草莓味的……”安吉麗娜託着下巴,“巧克力味的是誰呢?”
我和安吉麗娜在舞池瘋夠了,從人羣中擠出來,在一旁的餐桌上吃了些點心。
“在裏面我感覺我的肺都要給擠炸了!”安吉麗娜灌了一大口南瓜汁。
“我的嗓子也要給喊啞了——咳咳……”我乾咳了幾聲。儘管我們是在瘋狂地抱怨,但什麼也不能阻止我們盡情地踢踏舞鞋。
“美人們。”一個溫厚的男聲飄來,“我想你們可以嚐嚐這份點心。”我擡眼望去,那人戴着一副純白的面具,遮住了他全部的臉,只看見兩隻亮晶晶的眼珠子在盯着我們。
他很高,黑色捲髮分成兩撥,打理得一絲不苟,禮服胸前甚至彆着一隻紅玫瑰。
他緩緩托起一隻盤子來,上面擺着幾隻精巧的櫻桃小蛋糕。
“試試,味道很不錯的——”他自己拾起一隻放入口中。
我和安吉麗娜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口上面的奶油,意外地十分清香,並不甜膩。
“怎麼樣?”他的語調裏帶着期待。
“很不錯!”我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這是你做的嗎?”
他輕快地打了個響指,然後用食指指着我:“對頭!”
“一般般吧!”兩隻紅毛擠進我們中間,他們手裏都各拿着一隻小蛋糕,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盤子裏拿走的。
誒?我怎麼覺得這兩個人好像認識?
“哼,我可不這麼認爲——”安吉麗娜又從盤子裏拿起了一個放入嘴裏,對那個男生說,“伊桑,我覺得它們味道好極了!”
噢!他居然是那個酷酷的男生伊桑!我有些驚訝。
伊桑不好意思地笑了幾聲,低着頭盯着他的鞋尖好一會兒。
這時的音樂變得緩慢起來,原本炫麗的燈光也變得溫暖柔和,慵懶的女聲悠長地唱起那細膩的情歌來。
幾乎是一種默契,在場的男女巫師快速地兩兩進行配對,這一轉變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安吉麗娜反應很快地,抽出伊桑胸前的玫瑰,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伊桑微微彎腰,伸出他的手來,安吉麗娜輕笑着把她的手放上去,他幾乎是一把攥得緊緊地,兩個人匯入隊伍之中。
“真可惜——只剩我們了呢。”
“小姐,要不要在我們兩人之中挑選一個作爲你的舞伴?”
“我……”我有些猶豫,“我不會跳舞……還是算了吧……”
有一個想上來牽住我,我條件反射一般地立刻躲開,令他有些尷尬地把手舉在半空。
“呃……抱歉,我實在是……”我有些窘迫,“請原諒我……”
“沒關係,作爲淑女你完全有權利按照你的意願拒絕一個不妥的邀請。”那個人也不在意,把手收回去,捋了捋他的紅髮。
這時有兩位女巫嬉笑着簇擁過來,她們打扮得像兩隻招搖的火雞,頭髮梳得直挺挺的,我估計上面還能放上好幾顆復活節蛋。
“你說吧,甜心~”其中一個拿着扇子捂着臉對另一個說,“我實在覺得羞澀——”
“我也是個女孩!”另一個回推了一把,“爲什麼不是你去說?”
我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們推推嚷嚷了一會,拿起盤子上的小餅乾細細嚼了嚼。
置於鬧劇之中的兩位男孩倒是溫和地伸出他們的手臂,異口同聲地說:“不知兩位是否能賞光?”
那兩個女巫扭捏了一會兒,可算是滿意地挽了上去,提起她們層層疊疊的蛋糕裙,步入舞池。
這下只剩我一個人站在這裏了,熱鬧屬於他們,我突然覺着嘴裏的小餅乾變得有些索然無味,乾脆走到吧檯上坐下,撐着下巴看着臺上不停旋轉着的人羣,不知道奧利弗是不是也在其中呢?他在和誰一起共舞?
一隻小精靈從底下的活板門鑽了出來,這一動靜把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它打量了我幾眼,用尖細的聲音問:“喝點什麼?”
“嗯……”我把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吧檯上,“有推薦嗎?”
“試試這個……”它從後面的櫃檯裏拿出幾隻酒瓶,它們顏色瑰麗,呈透明狀。“火焰酒——”
“火焰酒?”我看着它們毫無變幻的樣子,有些懷疑,“它們可是一動不動……”
“這你就不懂了——”一個人緊挨着我坐下,“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形容這酒正合適。”
他接過酒瓶,上下傾倒,裏面的液體一經晃動,立刻就像火焰燃燒一般,在酒瓶裏繚繞起來。
“真美——”我不禁感嘆了一句,示意了一下小精靈,“請給我來一杯這個,謝謝!”
“你一個女孩——”他打斷了我,“喝這個後勁有點大,最好別喝。”
小精靈把剛拿起來的酒杯又放了下去,我攔住,說:“就來那麼點,沒事的!我很能喝的!”
“就憑你?呵——”他的臉遮罩在那黑色面具下,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嘲笑我!他繼續說道:“給她來一杯水果酒就好了。”
小精靈把酒杯又拿上來了。
“等等!你就這麼決定了?”我倔強地撅起嘴,“我不——”
“那加點薄荷——”
“你是誰?憑什麼你來決定我喝什麼酒?”
“我要一杯火焰酒,不要理她。”
“喂——”
小精靈握着酒杯的手鬆開又握緊。
“閉上你聒噪的嘴!”他拿了一隻空酒杯,給我斟上了一些火焰酒,“煩死了!”
我沒有理會他,趕緊先喝了一大口,結果被嗆得喉嚨發燙,感覺裏面有火在燃燒着,我不停咳嗽,吐着舌頭:“怎麼這麼辣!”
“早說了,不聽?”他還是給我遞了一杯水果酒,“這個會讓你好受點。”
“謝謝……”我細細嘬了起來,感覺有一股清涼瞬間貫穿了我整個身體,熱辣辣的感覺被澆滅了,一點火星子也不剩。我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我瞥了一眼那個人,卻意外地對上了他的眼睛,唯一露在面具之外的那雙眼睛——毫無掩飾也最爲純粹——眼神是□□的,甚至有些直勾勾,我一時間忘記躲避,撞了進那雙眼裏去。
他剛剛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他這樣多久了?
他很明顯意識到我在探究他,他也毫不迴避,反而更加肆無忌憚,這卻讓我覺得有些羞恥,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我不確定地問。
他也不說話,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還是一直在看着我,捉摸不清的眼神裏似乎藏着什麼東西。我突然發覺他的虹膜是綠色的,不是有雜色的綠,也不是淺綠或是灰綠色,而是翡翠那般純粹的綠,蒼翠欲滴。
“喂——我說。”他終於說話了,“有時候你真的很討厭,甚至令我厭惡自己。”
“什麼意思?”
“憑什麼是我栽在你的手裏呢?”面具之下的他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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