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槲寄生下的吻
“不是——”過來好一會兒,我才重新被接通了電源,喃喃自語:“你——我——”
小精靈在旁邊看了一看,搖搖頭走下了活板門。
我盯着他,他的頭向我傾斜過來,嘴脣似乎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他把我手裏的水果酒拿走放到吧檯上,從椅子上下來,站在我面前。
“你到底是——”我話還沒說完,他突然一把拉起我的手,我手臂上的汗毛豎起,才發覺他把我圈在了座位上,驚得下意識想要擺脫開,“你要幹什麼?”
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面具上,摘了下來,他的劉海凌亂地散在額邊,綠眼睛裏閃着頭頂上霓虹燈的光芒,那漂亮鼻子上甚至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粉紅傷疤。
“媽的……”我低低咒罵一聲,梅林啊,你不需要對我開這麼大的玩笑吧?
“看呆了?”他笑着,眼睛眯起來,“很喫驚,不是嗎?連我自己也一樣。”
我的腦子混亂得很,心裏有一百個疑問,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爲什麼是我?他不是總是欺負我?愛羞辱我嗎?一個純血愛上了他口中厭惡的泥巴種?
“這可能嗎?”我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你不會又在開什麼噁心的玩笑吧?”
“我沒有。”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消失了,恢復了以往傲慢的神情來,“我是在認真地和你說話。”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我提高了我的聲音,“我甚至——”
“噓——先別回答我。”一根食指抵在我的脣邊,制止了我接下來想說的話。他的眼睛盯着我,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他像是在盯着一個獵物,閃着寒光,可再看過去,依然是那面如鏡碧湖,波瀾不興,“現在我只想知道,你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我想說不,可是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卻愈發地緊,不容得我拒絕似的。不出一會,我的後背上已經蒙出了一層薄汗。
“喂!你在這裏。”這聲線在我腦子裏迴盪過千百回,排練過任何一句話,欣喜之下,我把手腕從羅爾手中飛快地抽出來。
“我找了你很久。不是說好和我一起跳舞的嗎?”
即使他戴着面具,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是誰,熟悉的眼眸,好聞的玉米片香氣。
我感覺我的靈魂早已經撲向了他,但我的身體還是牢牢地安在高腳凳上。
“卡瑞娜?”奧利弗再叫了我一次。
我感覺羅爾快要把我的臉給盯出了個洞來,他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的眼睛正在向我不停確認,“這是真的嗎?”
奧利弗把他的左手從白手套裏取了出來,手心向上朝我伸了過來,我也情不自禁地動了動手臂。
我又轉過頭,抱歉地看了羅爾一眼,他還是沒有說話,連眼神也沒有變,他的手也還是倔強地舉在半空中,等待着那個女生把她的手輕輕放上去。
我從椅子上歡快地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幾乎是向奧利弗衝了過去。
奧利弗把我的手穩穩牽住,我擡起頭朝他微笑,輕聲說:“謝謝你,奧利弗。”
我看不太清奧利弗的表情,聚光燈把他圈在金色的光芒裏,他笑着,“很開心我有幫到你。”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夢境一般,虛幻又不真實,我居然真的是在和我做夢想也想不到的人在跳舞!
奧利弗·伍德,平常我見到他的時候,永遠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睡得有些雜亂的頭髮,不安分地四處伸展着它們的身體。從來沒有好好熨過的校袍在奧利弗穿着它從連廊飛快走過的時候,總會捲起一些小旋風來,帶着他身上好聞的,令人溫暖的味道。
現在的他,和以往的樣子完全不同,頭髮明顯有用過一點摩絲——也許和伊桑·亨特用的是同一款,光滑的下巴和脖項下,那顆最頂的扣子果然穩穩當當地扣着。燕尾服剪裁得體,很好的修飾了他的身材,挺拔的背,會比其他男生寬厚些的肩膀。也許是因爲他熱愛運動的原因?我大膽猜測,所以荷爾蒙分泌得較爲旺盛,不然爲什麼他如此吸引我?音樂響起,我們面對面,向對方鞠躬,我握住他的手,搭上他的肩。
“無意冒犯。”
“什麼?”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把我滑落的肩帶輕輕提了回去(我竟沒有注意到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這一普通的動作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臉紅了一半。
他很隨性但不隨意,他的書永遠平平整整,不像他另一位朋友——伊桑·亨特一般,封皮被磨得破破爛爛,邊角誇張地翹起一個弧度。領結系得整齊得體,襯衫釦子永遠扣到最上邊的一顆,就連在訓練時,他也只會解開最上面的一顆,不會多也不會少。
我挽着他,幾乎是被他帶着的,轉着圈。
他喜歡閱讀,猶愛窩在火爐邊的一張沙發上看那些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當然,大多數都是關於魁地奇的,那張沙發可以容納三個人,後來,就只能容納兩個人了,奧利弗和我,不能多也不能少。
他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勾起脣來,露出一種像是得意的笑容。
在別人眼中,他似乎很嚴肅,不會露出什麼多餘的表情來,經常在皺着眉頭。在訓練的時候,嗓門扯得又大,不斷吼着,督促隊員們不要懈怠,總是在發着脾氣。但在我眼裏,他不嚴肅,只是有點呆呆的,皺着眉頭只是因爲老是在想關於魁地奇的事情,對於魁地奇,沒有人能有他那樣的熱情與專注度,那是他真正熱愛的、也是唯一熱愛的東西,他這股子在別人看來有些愚蠢可笑的倔勁,卻使我異常着迷,我愛他,更愛他這一點。
他鬆開握着我的腰的手,另一隻手牽住我,我轉了一圈,紅色的裙襬隨着揚起,劃過一條弧線,他望向我,我亦看着他,旋律一轉,我又回到他的面前,把手搭回他的肩膀。
也許,他對這些年對他窮追不捨的我特別無奈,每次下課看見在門口守着的我的時候,會覺得特別幼稚,但每次的碰巧偶遇其實都是我的精心計劃這一點,我確定他永遠也不會領會到。事實上,我還蠻享受,看着他面對我臭不要臉的表白,手足無措的臉紅模樣。
“奧利弗,今天我還是有在喜歡你的。”
“我知道了。”他居然沒有在臉紅?爲什麼要在笑?太可惡了!
“請你配合我一下。”我咬着嘴脣,假裝生氣地盯着他,“不要笑!”
他的臉紅了,但是是笑紅的!我懶得瞧他笑個不停的樣子。
我開始留意起周邊的一對對巫師來,居在中央旋轉着的,是安吉麗娜和她的“美國”男孩,他們的舞蹈甚至被附近所有的男女巫師模仿,就連舞會的追蹤燈,也愛跟隨他們。他們一個像是公主,另一個像是王子,在人羣之中是那麼耀眼。
一曲終了,我和奧利弗站到一扇落地窗邊靠着,喘一口氣,我望着窗外飄如鵝毛的雪,還有來來往往的低年級學生,他們誰也不會注意到,這裏正在舉行着前所未有的盛大舞會。
“奧利弗,你怎麼認出我來的呢?”我把一開始就有的疑問說出來了,“這裏這麼多人……而且我也不是多突出。”
“因爲這個——”奧利弗點了點我頭上繫着的猩紅色髮帶,“沒想到你真的戴上了。”
“因爲這是你送給我的呀……”我明白過來,認真地回答他。
“爸爸當時還說我的品味不敢恭維。”他無奈地聳了聳肩,“他說那位女孩肯定不會喜歡我的禮物的,但是現在看來,他錯了。”
我摸着綁在頭髮上的髮帶,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起來。
我感覺到奧利弗在觸碰着我的頭髮,驚訝地擡起眼來看向他,他把我額邊的頭髮撫平了些。
“你知道嗎?”他微笑着看着我,“我想幹這件事很久了——你的那幾根小卷毛總是那麼不安分。”
我的臉刷一下從裏到外紅了個透,他反倒異常認真地打理起我的頭髮來。
“你聽過烏賊的故事嗎?”奧利弗問。
“烏賊的故事?”我雙眼冒光,“學校黑湖裏的大烏賊嗎?”
“算是吧……”奧利弗乾脆坐在了窗臺上,晃着他的腳,“既然你沒聽過——那我給你講講吧!”
他清了清喉嚨,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烏賊,她愛上了另一隻烏賊,她追了很久很久,過程很辛苦也很累,但最後還是被她追到了。後來這兩隻相愛的烏賊便結婚了。”
“在結婚儀式上,神父唸完宣誓詞後,讓兩隻烏賊牽手——”
“怎麼樣了呢?”
“把你兩隻手都伸出來。”奧利弗也把他的雙手伸了出來,“就像這樣,五指張開,舉起來,嗯,對。”
“於是,他們就牽手……牽手……牽手……”我們雙手掌心相對,他一隻手的拇指碰着我相對着的那個拇指,食指緊接着就對上我的食指,然後就是中指……無名指……我反應了過來,被這個所謂的故事給逗笑了。
一隻手對完了,就開始對另一隻手,奧利弗還在一本正經地念着:“牽手……牽手……”
等我們十指尖都連接在了一起,我問:“牽完手了,然後呢?”
“等兩隻烏賊都牽好手了,神父就說——”
我還在意外這個故事居然還有下文時,我們碰在一起的十指突然變成了十指緊扣。
“現在新娘新郎可以接吻了。”
一束槲寄生在我們倆的頭頂迅速生長,柔軟的枝葉上結滿了小小的紅色的果實。
我的嘴脣被兩片柔軟的給包裹住了,奧利弗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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