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脣舌之役二
會場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細的聽着,生怕漏掉了什麼。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大家已經都知道了,不過,當時由於事發突然,再加上來不及對現場做仔細的勘測,所以當時發佈的信息並不完善。現在,經過一夜的調查瞭解,特別是對現場的調查,取證,現在死者的身份已經可以基本確定。”
那個八路軍官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並且低頭似乎準備拿什麼東西。大家想起來了,他就是昨天晚上在現場接受大家的採訪,並回答大家的問題的獨立排一班的黃班長。
隨着這位一班長的話,黑木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在他的潛意識裏,那個特高課的特工人員身上一定有證件什麼的,那麼,一旦被八路軍搜到,就會確定他的身份。這樣,在這個會議上一公佈,那麼自己的顏面,以及帝國的顏面都將掃地,自己也會陷入極度的被動。這裏,畢竟是一個國際性的會議,對於這種採用特務手段的陰暗卑鄙行徑,肯定是爲國際社會所不恥的。
另外,作爲對手,作爲敵對的國家,對於己方的這種作爲,八路軍肯定會予以公佈,到時候,鐵證如山,自己抵賴都賴不掉。
黑木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現在,他已經顧不上罵那些特高課的笨蛋,執行這種任務怎麼能夠攜帶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他現在想的是,等會如何應對這種尷尬的局面,以什麼理由矢口否認那個人是日本人,而且是特高課派來破壞這個會議的特工人員。
實際上,不要說黑木,在場的幾乎所有記者都是一樣的想法,那就是,八路軍在那個被擊斃人的身上搜出了特高課的證件,現在,由黃班長拿出來進行公佈,揭露日本人對這次記者現場會的破壞行徑。
然而,接下來,黃班長的話卻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瞬間石化。
“根據我們的調查,以及在此人身上搜到的資料證明,此人是一個激進的反日人士。”
轟的一聲,會議室裏發出一片驚呼,就連黑木都生生的把衝到嘴邊的“不”字嚥了下去。有人甚至直接站了起來。所有人都像被雷擊中一樣,半天一動不動。
黃志剛也停頓下來,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着大家驚醒過來。
過了好半天,纔有人回過來神,並且發問:“請問黃班長,你說的可是真的?有什麼證據嗎?”
“是真的。至於證據,大家請看這個。”黃志剛將手裏的一張紙向大家揚了揚。
大家這才注意到,黃志剛手上拿着一張紙,確切的說,是一張暗紅色的紙。顯然是被血水浸泡過的。
“這個是什麼?”有人問道。
“這是從那個人的身上發現的,從內容上來看,可能是遺書,也可能是與我們聯絡的函件。現在我把它放在這裏,大家可以依次觀看跟拍照,但是請不要動手,以免將其損壞。”黃志剛說着,示意兩個戰士擡出一張桌子,放在明亮處,並且將那張紙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然後伸出手掌,對着記者席:“請從這邊開始。”
記者們再次興奮起來,不過大家都是文化人,所以也很講秩序。他們排着隊,依次來到桌前,拍照以及仔細觀看一番。
這是一張書本大小的紙,由於被血水浸泡,上面大部分的字跡已經看不清楚了,不過仔細分辨,還是能夠看出來一些字跡,其中不乏諸如“絕命”,“驅---倭寇”,“灑一腔---血”,“投奔”,“我們一起”,“爲---獻身”,“救亡”,“同盟”等抗日文章中的常見詞彙,雖然已經沒有完整的句子,但是聯想起來,絕對應該是一篇令人感到激進而悲壯的抗日檄文。
“假的,絕對不是真的。”黑木在心裏憤然抗議着,他清楚地記着,臨行前,在上海的“梅”機關內,新任機關長柴山兼四郎中將親自將二人介紹給自己,就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而且他們還進行過一番交流,肯定是用自己的母語,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確認,那兩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而且他也知道,作爲特高課的成員也必須是日本人,可是現在,這個人卻突然搖身一變成爲了中國人,而且還是“反日人士”,這怎麼可能?
輪到黑木一干人觀看的時候,他特地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卻怎麼也看不出破綻,黑木的中文還是不錯的,雖然口語中不乏帶有日本腔調,但是,書面文字的閱讀絕對沒有障礙,因此,看了那張紙上的內容,也不由他不相信八路軍所說的話。
黑木記者徹底迷糊了。他雖然堅信,那些特高課的特工絕對是比一般的日本軍人更加效忠於天皇,他們中間更是絕對不可能有中國的“反日人士”混進來。可是眼前的情況又做如何解釋呢?
帶着諸多的不解,黑木糊里糊塗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聽主席臺上那個黃班長開口說了起來:“大家請安靜,現在大家都已經看到那張字條,想必心裏也都有了計較。那麼,下來我就根據我們勘察的結果,以及那個受傷戰士的口述,當然還有他的同伴的口供,來還原一下事件的經過,以解大家心中的疑問。”
所有記者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都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於是都豎起了耳朵。就連黑木也不例外。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此人真名叫做張二毛,南京人。南京城破之際,他的家人均死於日軍,他則僥倖逃脫,隻身一人來到合肥。好在他曾經讀過書,有文化,迫於生計,便奔走於各個文化機構跟媒體。爲了報仇,他參加了一個叫做淮揚救亡同盟的組織。然而,由於這個組織不隸屬於任何黨派,缺乏行動綱領以及必要的支持,純屬於一個民間組織。而且組織的成員均爲文化人,也不具備行動能力,所以,一直沒有活動,也不爲人知。”
“這次,趁着來我根據地參加記者現場會,而且他們組織有兩人入選記者團的機會,便想跟我們取得聯繫,得到我們的支持。爲了防止不測,還悄悄帶上了武器,甚至還有爆炸物。大家請看。”
隨着黃志剛的話音,一個戰士走了過來,手裏捧着一個布包,放到桌上後,很小心的將布包打開,裏面是一個木盒,而木盒的上面有一個計時器,一些見多識廣的記者認出來了,並且驚呼:“定時炸彈!”於是引起一陣騷動。
“大家不要擔心,現在它還沒有啓動。”黃志剛立刻安慰着大家,同時擺了擺手,於是那個戰士又小心的將那個定時炸彈包回布包,然後拿着走了出去。
“根據他同伴的敘述,原來他們本打算殺一兩個日本記者,作爲獻給我們的投名狀,可是,當他看到我們對所有記者,當然也包括日本記者進行保護的時候,便猶豫起來。中國自古就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說法嘛,他們是讀書人,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擔心殺了日本記者會引起我們的反感,因此纔沒有行動。但是,這樣一來,自己又迷失了方向,不知道下一步怎樣做纔好,於是昨天晚上,張二毛便想偷偷到我們獨立排的排部找負責人聯繫,這樣就有了他夜闖獨立排的事件。”
“編!這編的也太離譜了!”黑木現在已經基本上可以斷定這是八路軍杜撰出來的故事,然而卻沒有任何辦法,他回頭看看其他幾個日本記者,卻發現他們看向那些漢奸記者的眼神裏已經有了明顯的憎惡。他夢醒,自己是因爲知情,所以纔不會相信八路軍的“謊言”,而對於那些不知情的同伴們,可是性命攸關,當然是寧願信其有啦。
黑木心中鬱悶啊,明知道八路軍在說謊,可是自己不但不能反駁,還要順着他們的意思認可這個謊言。難不成自己現在站起來,對那個黃班長辯駁:這個人不是你說的那樣,他是我們特高課派來破壞你們的會議,暗殺你們的將領的特務?自己要是傻乎乎的這樣做,那這個會也不用開了,這個玩笑可就大了,自己也好,帝國也好,還真開不起這個國際玩笑,丟不起那個人。
黑木徹底迷失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按道理講,八路軍此舉是給了他,或者說是給了他們帝國一個面子,將他們丟人現眼的醜事掩蓋了起來。可是黑木絕對不相信八路軍會有這樣“好心”,他實在想不出來八路軍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黑木當然想不出八路軍這樣做的目的,實際上,武文斌他們這樣做也是無奈,對於日本人,面子肯定是不會留的,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面子可留,要是能夠揭穿他,肯定是恨不得把他的面子剝個一乾二淨。可是,自己手裏沒有證據啊,你見過哪個特務出去執行任務還會帶上自己真實的“派司”?那樣不說萬一失手而被對方繳獲,就是不小心遇到一個“妙手空空”的傢伙也是無盡的麻煩。
所以,對於獨立排來說,明知道被擊斃的就是特高課的特務,可是對方死不承認的話,自己也一點辦法都沒有,爭執下去還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可是,這次也活該日本人倒黴,他們遇到了武文斌,遇到了林舒雅,用武文斌的話說就是:你不是沒有身份嘛,那好,我就給你一個,你不是不承認是你的人嘛,也行,那就算我們這邊的。可是,如此一來,這故事可就由不得你講了,得聽我的。
黑木現在就是輪入了“聽故事”的境地,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聽着黃志剛滔滔不絕的講那個“荒誕無稽”的故事。
“可是,這個張二毛實在是太沒有經驗了,他由於緊張跟害怕,便將槍頂上火拿在手裏壯膽。而我們的哨兵當時的處置也不是很妥當,他發現張二毛之後,沒有溫柔的提醒他,而是採用了鳴槍示警的手段,結果張二毛由於緊張,便下意識的對哨兵開了槍,打傷了哨兵,而自己也被打中了。因此,這次的事件絕對是一個誤會。對於處置不當的哨兵,我們也進行了處罰。”
“噓---”現場的記者們都長出了一口氣。大家雖然覺得有些荒誕,但是卻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這邏輯推論的絕對無懈可擊,況且誰也不想較真。
可是黃志剛卻不管這些,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又繼續說了下去:“至於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那就簡單了,我們通過對那張紙上的內容分析,判斷張二毛還有同伴,並有可能攜帶武器,擔心他們對日本記者進行攻擊,所以,於早上進行了突擊檢查。搜出了兩支手槍跟剛纔那個定時炸彈,並且控制了相關人員。”
黃志剛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然後煞有其事的說道:“按照我們中國的文化,來者都是客。那麼,凡是來這裏參加記者現場會的記者,包括來自我們敵對國的日本記者在內,都是我們保護的對象,我們有責任,有義務保障每一個人的安全,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任何的傷害。”
所有人都爲之一愣,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包括那幾個日本記者。就連黑木也無可奈何地拍起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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