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成親

作者:這個馬甲厚厚的
想着要土蛋村人新來,他們沒有直接回魔宮,轉而去了魔城,去了才發現時節已逼近年關,整座城熱鬧非凡。

  北域寒冬漫長,爲避嚴寒,起初魔城就建在一個大陣上,陣名謂之生生不息,是以城內四季分明,適宜人居。

  血色的海棠穿街過巷,分割出商區、農區、工區、人居區等各大功能區域,這是一座實至名歸的大城,土蛋家的難民第一次看到高聳氣派的城牆時無不震驚得手足無措——只有神能在荒漠裏建成這種龐然大物。

  這些經年累世被被隔絕的人懷着忐忑、悲苦、仇怨還有背井離鄉的無奈跋涉千里,雖然帶他們走的人說得很好,但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從桐山的奴役變成魔修的奴僕,可那又如何呢,羔羊何來議價的權利。

  來了幾天才漸漸安定下來,這座城對如何安排新來者經驗老道,在他們到之前已經規劃好臨時安居的區域,若一年後沒有沒有異議,這塊區域將變成他們長久聚居的地區,從而正式成爲魔城的一部分。

  土蛋很喜歡這裏,這不是他見過的第一座仙凡雜居的城市,卻是他見過的第一座仙凡魔妖混居的,且凡人不用對修者卑躬屈膝的城市,在度過磨合階段的侷促後,新來者也跟着左右鄰里安心迎接來這以後的第一個新年。

  師徒倆從西門低調入城,沒有上城主府,左右那有老屠和魔宮一衆干將主持大局,暫時不需要他們。

  “這麼久沒來,居然熱鬧了?”

  戎克雙手揣在袖子裏,領着沈劭這看看那逛逛,周圍擠滿了人,搬貨的、趕車的、擺攤的、雜耍的、叫好的,被燈火匯聚的長龍圍在中間,備年貨的人忙的熱火朝天,整條街的熙攘撐起了整座城的喧鬧。

  “那橋是什麼時候的?城裏有河了?”前面不遠處臥着一條石拱橋,河道不窄,足夠兩艘貨船並行,但戎克依稀記得一開始自己只鑿了條溪道,融雪成水,勉強解決第一批人的用水問題。

  “你差不多三十年沒來了吧?”沈劭調笑着看他,“聽說是八年前他們自己挖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戎克驚訝:“我三十年沒來了?”

  沈劭哼哼:“也許五十年了吧,有一個好徒弟,自己就不用跑腿了。”

  戎克笑:“你還不情不願了?”

  沈劭頓作乖巧,把他的手從袖子裏牽出來帶着往前走:“我更情願師尊和我一起,今天應該有雜技,咱去看看凡人的絕活。”

  戎克沒有拒絕,倆飛天遁地的大能在普通人的把戲面前一個比一個興致盎然,一個拽一個就差變成小崽子悶頭向前狂奔。

  前面,也就是橋所在的地方是商區,入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倆正想發揮自己的身體優勢擠進人羣,就見人流如水遇石一樣分開,中間走出來一面冠如玉卻陰氣沉沉的傢伙,他身後跟着幾張熟面孔,全是魔宮來人。

  “見過尊上。”點燿潦草拱了拱手,嘴角翹起的弧度怎麼看怎麼陰陽怪氣。

  戎克把沈劭往前推了半步,自己躲在後面不自在地撓了撓下巴:“不用多禮。”

  “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了?”沈劭掃了一眼圍觀人羣,大多抻着脖子努力往他們這看——對於沈劭,很多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對於戎克,那是故事裏的人物,要不是心裏還有幾分敬畏,好奇的人海能瞬間把他們淹沒。

  “大陣。”點燿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勉力恭敬道,“請尊上回城主府,屬下有事稟報。”

  “可是我們...”沈劭一指眼前的繁華,卻被戎克扯住袖口,偏頭,就見他一臉淡定的高人模樣,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便走吧。”

  沈劭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這個時期的點燿沒人敢得罪,他雖然戰鬥力不如何,但處理事情的能力很如何。

  不管是魔修還是仙修,一旦踏上修途,眼睛裏就只有登天入魔這檔子事,雖說也有人會像戎克一樣組建自己的勢力,但這些勢力基本都是爲修行服務的,不可能像凡間朝廷那樣管理到方方面面——可偏偏煉魔城就是這樣奇葩的存在,且因爲混居,管理的困難程度遠超東洲人間界。

  點燿當年追隨戎克時滿心以爲此後自己就跟塵俗絕緣了,誰想一到魔宮就接手一堆爛攤子,持續性焦頭爛額了二十多年才把城裏的事務導入正軌,然而爲政之事沒有一勞永逸之說,何況他跟的尊上還特別喜歡往城裏帶人。

  雖說這對增加人口、補充勞力、繁榮經濟、擴大勢力都有好處,但都不是魔修的路,每到這時候麻煩的數量就會指數增長,點燿勞心勠力,環顧周圍竟沒有一個幫得上忙的。

  不止幫不上,這些人還會嘲笑他婆媽,難怪修爲跟不上去,要不是戎克在上面壓着,這些傢伙準還給他添亂。

  是以每逢新人落戶他總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戎克過來撐場子,就算大的不來,來個小的也可以啊。

  結果大的小的一起來,卻是不聲不響,打主意要去玩耍逸樂,這一比較,他居然覺得以前人間那個昏君還有幾分可取之處,起碼不會讓大臣三五十年找不着人。

  沈劭和戎克乖乖跟着去了議事大堂,他還握着戎克的手親密地跟他咬耳朵:“完事兒我們再來。”

  這舉動惹得左右魔將側目——這兩人之前也親密,但現在的親密似乎透出點有違人倫的味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戎克不在意他們看,笑道:“只怕到時候都收攤了。”

  “不會,今天全城一起守歲,街市通宵都熱鬧的,白天反而還沒什麼人。”

  “點燿定的規矩?”戎克好奇,“守歲都幹嘛?”

  “他們自己定的...幹什麼的都有,待會兒就知道了。”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議事堂,戎克坐主座,沈劭次下,其餘人按慣例依次坐下,點燿迫不及待站出來彙報情況:

  “這次新來的有二百三十一人,男八十八人,還只有一半青壯,這些人中老幼佔大多數,勞力不足已經讓屠老安排人手幫忙,但也不能長此下去,光開春後的墾地開荒他們就很困難,這些人閉塞久了,融入的過程艱難又漫長,未免糧荒,是否可以請宮裏的人出手...”

  他還爲說完,天璽在旁嗤笑:“給他們住給他們喫給他們穿,還要養活他們,結果還不能殺來吃了,還不如去雪地裏逮幾窩雪兔子,養肥了好歹能喫。”

  雪兔子老屠眼皮一跳,暗暗瞪他一眼,旋即衝着座上的倆大魔頭露出可憐的苦臉。

  點燿壓着怒氣:“這只是一時之計,又不是要你長期種地,墾荒是大事,城裏普通居民都得幹活,整座城裏的凡人不足一萬,沒有多餘的人手,修者不幫忙,是要這些新來的人餓死嗎?”

  凡人無法驅使修者,他們手上沒有讓修者動心的東西,能保證相安無事、各自太平已是難得,有需要修者出手的地方總得魔宮領頭。

  “怎麼可能有糧荒...”天璽冷笑,卻見點燿怒目向他,“是啊,要不是你把千畝良田改種靈草,我想現在也不用擔心糧荒的問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天璽臉色一黑:“這是經過大家同意的,那些凡人也肯。”

  只要有護具、解藥和報酬,大多人都是肯的,但這也造成了糧食的問題。

  “所以現在我們就得幫他們把荒地墾出來。”點燿半步不退。

  “就這麼辦吧。”戎克打斷兩人的爭執,看向沈劭,“屆時你領頭,選好地區擴大陣法範圍,在城裏宮裏找一些擅長土木的修者把冰融了,種子種上,不要耽誤春耕。”

  沈劭點頭應允。

  這下沒人反對了,雖然高高在上的修者覺得俗事污手,但沈劭都肯了,他們就失去了反對的立場。

  點燿神色一鬆,天璽卻黑着一張臉邁出來:“這點小事還用得着尊上費心,倒不如說說桐山的事。”

  他跟到這裏是魔域規矩,魔城乃魔宮道場,是每個魔將的責任,但更想探聽此次攻打桐山關具體。

  厲情回來沒個好氣,屁都打不出來一個,綠綺倒是多話,卻絮絮叨叨不知真假,還有新蹦出來的叫同心的靈神,一看就是沈劭的手筆,也是個不理人的主,他對當時的戰局好奇到極點——他們殺了桐山多少人,誰出的手,沈劭還是戎克?用的什麼手段?之後該如何佈局?

  點燿怒了,他不關心這個,他根本沒時間關心:“小事?喫飯、穿衣、住房、疫病、勞作、商貿、各種矛盾....每件小事做不好都得死一堆人。”

  天璽卻不在乎,他沒有直接說,漠然的表情清楚傳遞了他的想法——死則死矣,有什麼關係。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天璽大人,好一個歲星堂主,沒有凡人你朝哪耀武揚威呢?”

  天璽不屑道:“你熒惑堂上下全是廢物,難道不是因爲癡迷這些瑣碎?”

  見點燿氣的面色發青,他還挑釁:“怎麼,不服,要打?”

  “要打?”沈劭從座上起來,笑着站到兩人中間,魔宮不禁對決,這也禁不住,點燿雖然也有些保命的手段,但用在這裏太浪費了,沈劭都不用師尊指示,自覺下了場,對上天璽,

  “和我打,不是想知道我怎麼對付桐山嗎?”

  沈劭琢磨着,反正是頭惡狼,不介意現在就廢了他。

  天璽頓時肅然,他莽不代表沒有腦子,沈劭的殺意太盛,真打起來他不死也殘,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看不出他的境界了。

  “你...破境了?”這個懷疑讓天璽臉色更加難看。

  “是啊,”沈劭不以爲意,好像這很平常,還笑,“所以幹雜事一點也不耽誤修煉,誰跟我去開荒誰就知道。”

  綠綺嘴角抽抽:如果這麼容易,現在登仙入魔的該是地裏那幫泥腿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可這麼沒腦的話也有人信,厲情霍地站起來:“我跟你去。”

  說罷還朝旁邊指指點點:“她也去,沒誰比她更適合種地了。”

  綠綺被指着鼻子,瞪了瞪眼,她是綠蘿不是蘿蔔秧,但瞥見上面戎克含笑的目光,她倏地站起來,妖嬈地摸了摸鬢角:

  “去就去。”

  “那我也去。”蠻莽憨憨一笑,他是鎮星堂堂主,武力和天璽匹敵,智商和厲情齊平,但舉止沒有一點架子,他是魔城土生土長的凡胎,也是魔城最早的居民,對這裏的感情不比戎克和沈劭來的淺。

  “多謝各位大人厚愛,這次春耕沒有問題了。”堂下的凡人代表喜不自勝,其實在天璽說話的時候他就覺得懸,也唯恐這種小事擾了他們清修——可魔修沒一個是走清修路子的,他算杞人憂天。

  “熒惑堂上下辛苦了,點燿也是,魔城多虧你操持,沒有你本座都不知怎麼辦纔好。”戎克說着,溫和的語氣一變,氣勢陡然攀升,凌厲的目光掃向衆人,

  “其他人各自爲政,我不拘你們,魔修天性如此,但有人要是覺得這裏的規矩不好想改一改,可以,贏了我和沈劭就行。”

  天璽瞳仁劇顫,他現在才發現,突破的不只有沈劭,連戎克都有了精進。

  他們原以爲他會困死於心魔,誰想出去一趟竟連這個問題也解決了,他和衆將齊齊俯首,大聲喝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恭喜尊上修爲大進。”

  戎克笑笑沒說話,他一眼就看出下面的人鉚足了勁好奇他如何破除心魔,可他不會說,就跟沈劭不告訴他們他是怎麼修行的一樣。

  “桐山的事還沒結果,結果出來的時候全天下都會知道,現在多說無益,沒其他事的話就散了吧。”

  他揮退衆人,快步走下臺階,趕着和徒弟逛夜市,才走到門口,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他扭頭看天璽,那人眼裏有種古怪的狂熱,是他在祕音傳信——

  “尊上,你和沈劭雙修了?”

  點燿其實還有事,但在夜市說也一樣——他原是這麼想的,結果師徒倆都混不吝,鑽進人堆就沒影了,氣得他差點讓手下的人滿大街搜人。

  甩掉身後的小尾巴,兩人對視嘿嘿一樂,當即往人最多的地方擠過去,戎克仰着頭好奇地問:

  “他們在幹嘛?”這把戲和他以前在東洲見的不一樣。

  “畫...燈籠?”沈劭遲疑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臺上輕歌曼舞,琵琶、胡琴還有羌笛協奏的聲音傳得很遠,中間兩個衣衫單薄的歌女各咬着一支筆,飛旋的時候筆尖潑墨,染上空白的燈籠紙,也不知道怎麼弄的,慢慢地,一株水墨蒼松躍然紙上。

  “有意思,”戎克嘖嘖道,“肉體凡胎,沒有靈氣也沒有魔氣,一般修者也難達到這個水平。”

  那是一個巨大的燈籠,燈籠骨架立在一旁,糊燈籠的師傅也在旁翹首以盼,就等着燈籠紙畫好糊上去。

  “可不是嗎!”沈劭還沒應聲,擠在他們身邊的人熱情介紹說,“看旁邊那個大燈籠,做好以後就點上火,把它放到天上去。”

  “點天燈?”戎克問。

  “是啊是啊,祈福還有感恩,能到這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多虧魔皇陛下護佑,這燈籠的錢是全城募集的,就等今天了。”那人也不知認沒認出兩人,說話時眼睛緊緊黏在臺上,不時還要舉起手猛拍叫好,唾沫星子幹了就抿抿嘴,又樂呵呵地說道,

  “你們新來的吧,第一次見,好看不,壯觀不!待會兒還要放煙花,更好看,更壯觀!”

  沈劭見戎克和那人說的歡,忍不住嘟囔:“我也會。”

  “噗——”戎克笑了,那人也終於捨得擺頭,“小哥這大話說的...”

  他啞了,沈劭這張臉對凡人的殺傷力比修者更強,一般能長成這模樣的都不會是普通人,那人頓了頓,才笑:“二位是修魔的還是修仙的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魔修。”沈劭不欲多說,挨着戎克準備炫耀自己的本事,“我學過,畫的一定比她們好。”

  “啊!尊上!”在沈劭即將衝上臺獻技的前一秒,後面的人堆裏衝出兩個矮子,一頭撞在他們小腿上。

  這聲音熟悉——沈劭和戎克低頭,看見土蛋傻咧着嘴,露出豁口的門牙,脆生生地道:“你們回來了?”

  “你怎麼還長胖了?”沈劭一挑眉,掐了掐他長肉的臉,“路途遙遠,跋涉艱難,你居然還長肉了。”

  “不遠不遠,也不難,我每天都喫的飽飽的。”土蛋笑嘻嘻。

  “你妹妹呢?”戎克揉了揉他的腦袋,左右看了看,沒發現鹹蛋的影子。

  “妹妹在後面,她長的更胖!”土蛋才說完,一個粉色的小肉團從人腿叢林裏鑽出來,看到他們就喜笑顏開,咿咿呀呀地叫道:

  “哥哥!尊尊!”

  她後面跟着同心——沈劭總算知道倆崽子是怎麼發現他們的了。

  “會說話了?”戎克笑着把她抱起來,小丫頭今天穿了一身喜慶的藕粉夾襖,裹得像只粉色的肉糉,衣襟堆絨,細看又像只白胖的兔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還不連貫,差不多會講了。”同心微微鞠躬,笑着回道。

  鹹蛋聽得懂,得意地露出嘴裏的小奶牙,又朝着沈劭張手臂:“少少。”

  “就是叫人只會叫一個字。”同心慢悠悠補充道。

  沈劭接過丫頭糰子,一臉正色:“劭劭不是你叫的,師尊才能叫。”

  事實上——她想叫的是少尊主,同心沒說話。

  鹹蛋眨了眨眼:“沈沈?”

  “也不行,太難聽了。”沈劭嫌棄。

  但尊尊已經有人了,鹹蛋嘟了嘟嘴:“豬豬。”

  “.....叫劭爺。”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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