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把酒话桑麻39
這只鸡,正如陈贵家想的那样,用粮食养了好几年,裡面有厚厚的一块鸡油。
许怀谦不仅拿它和着红枣枸杞炖了汤,還把鸡油炼出来,下了碗鸡油葱花面,吃得陈家三人,心满意足。
一個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想,别人家养的鸡就是好吃。
但即便是吃了鸡陈小妹還是很不开心:“可惜,小鸡孵不成了。”
“沒事,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失败了我們再重新开始,”许怀谦学着陈烈酒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個小啾啾,“二哥明天陪你去村裡收鸡蛋,再孵一次就是。”
别被五個鸡蛋的失败吓到了。
“好吧!”虽然陈小妹還是有点郁郁不乐,但事情都已经這样了,她也只好接受现实。
次日,用過早饭,许怀谦看了会儿书,估摸着這個点家家户户都用過早饭了,這才和陈小妹提着個篮子,出门收鸡蛋去了。
因为脸不好的原因,许怀谦一直挺排斥跟村裡接触的,最近他发现自己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不那么病恹恹了,只是可能因为還病着的原因,唇色和脸看上去還有些苍白,但已经到了可以见人的地步,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门。
村裡人家裡养鸡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散养個几只,等着下蛋给家裡人补补身体,或者攒着进城去卖掉。
许怀谦要找的就是那种母鸡和公鸡都有养的人家,最好养得稍微多一点,這才有最近七天下的受過精的鸡蛋。
只是他俩提着鸡蛋在村裡挨家挨户收时,村裡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都說自家沒有,让他上别家去找找。
怎么可能沒有,许怀谦都听见母鸡下蛋的声音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带着孩子在村裡学做衣服的陈朱氏看见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那天陈烈酒给他们家那碗,让他们一家都回味无穷的红烧肉,觉得這样又会读书又会做饭,瞧着斯斯文文的人不像是村裡人說的那样,病傻了。
悄悄把他拉到一边,给他說了实话
“陈贵家的一大早就来村裡哭了,哭你家烈酒昨儿恶霸性子上来,拿着砍刀到她家乱打乱砍了一通,還打了她和三柱,把她家三柱打得都下不了地了……”
“還哭小妹小小年纪就会骑在男娃身上又抓又咬,以后沒人敢提亲云云……”
“更哭你這個病秧子,嘴裡沒一句干净话,左一句死孩子,右一句死孩子的,天天把死挂在嘴边,怪不得生下来就是個短命的,還把爹娘给害死了……”
“還跟村裡人說,你们要拿棉被孵小鸡,让村裡人不要卖鸡蛋给你,怕你们孵不出小鸡,烈酒会去卖鸡蛋的人家家裡闹事,說是他们的鸡蛋不行……”
“還有你那大伯母也出来帮腔了,說你脑瓜子笨,考上童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真能拿棉被孵出小鸡,你爹娘就不至于上山砍柴被狼咬死了……”
“最后還放狠话了,要是不怕陈烈酒那個恶霸到他们家裡扒房子、打人,就随意把鸡蛋卖给你!”
陈朱氏嘀嘀咕咕一通,将陈贵家的和许怀谦的大伯母马翠芬的嘴脸学了個十成十,可想而知他和陈小妹這样大张旗鼓得出来收鸡蛋,不正好落了两人下怀,村裡人怎么可能把鸡蛋卖给他?
就连陈朱氏听了都有心想劝许怀谦,要不然你還是不要孵小鸡了?這拿棉被孵小鸡闻所未闻,别最后小鸡沒孵出来,落了個全村人的笑话。
她刚想劝,抬眼就看见许怀谦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裡充满了火气,瞬间就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别人家的事,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泥人還有三分火气,许怀谦不发火,不代表他沒有脾气。
以前他在乡下也见识過村裡人嘴皮子多,东家长西家短說個不停,但像陈贵家的這样倒打一耙到处泼脏水的他還是第一次见到。
她怎么不說自己教育不好孩子,让他跑人家家裡犯贱呢?
還有他那大伯母,他沒有去她家找她麻烦,她倒是率先找上门来。
当下他鸡蛋也不收了,拉着陈小妹转了身:“走,我們回家找人砌炕去!”
能打破流言的只有事实。
她们不是觉得他用棉被孵不出小鸡么?他偏要孵出来给他们看看!
到时候她们說的這些话,全都会不攻而破,希望流言蜚语的孽力反饋到她们自己身上时,也能如他這般淡然吧。
回了家,许怀谦一改往日慢慢来不着急的处事态度,直接给了陈烈酒十两银子,让他找人在后院的空地上再修一间宽一点的房子,屋裡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個大通铺的火炕。
剩下的钱全部给他换成种蛋!
村裡收不到,他去镇上买总不会沒有人卖给他吧?
陈烈酒直接被他這十两银子的大手笔给吓到了,顿了顿,只从他手裡拿了五两:“只是起一间屋,买些种蛋,用不了這么些钱,我只要一半就行,剩下的還是攒着给你买药吧。”
许怀谦看着他拿走的五两,還顿在他被他给惊到的神态上,愣了愣:“你不觉得我冲动败家嗎?”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呀,”陈烈酒拍了拍他肩膀,“再說了,你也不是乱花,你别有压力,钱沒了還可以再赚,别为了挣個钱,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
陈烈酒把钱拿走办事去了,许怀谦還愣在他那句年轻人上。
然后恍然记起,原主好像比陈烈酒小三岁,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才十七岁。
所以他以为的他在包容陈烈酒,实际上是陈烈酒在迁就他這個小孩?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猛咳了几下,换了個时空,灵魂年纪沒变,身体年纪变小了,他们這究竟是属于年上還是年下啊?
许怀谦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后院的房子却如雨后春笋般长了起来。
只是起间孵小鸡的屋子,又不是像要住人的房子那样,又不是起一间青砖瓦房的住房,泥土胚到处都是,陈烈酒沒费什么力就买好了材料,召集小弟把房子起了起来。
隔壁的陈贵家见许怀谦去村裡收鸡蛋沒有收到,转而让陈烈酒折腾起了房子,不满地奴了奴嘴,跟村裡看热闹的說闲话:“看吧,我就說他那棉被孵小鸡成不了事吧,這不就沒折腾了。”
“說起来,這事,他還得好好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不让村裡人卖种蛋给他,他還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陈贵家的說着捆了捆腰,就是可怜了她這老腰。那天晚上被她那当家的知道,她去换米不仅沒换到,還惹恼了陈烈酒,把她按在床上揍了半宿,到现在她這腰上的骨头還疼着,身上的瘀青也還沒消。
本指着不让大家伙卖他鸡蛋,看一波他的笑话,沒想到他转头折腾起了房子,瞬间转移了注意……
她正想着,许怀谦那温和的笑声传了過来:“贵婶說得是,我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沒有你,我也不会這么快下定决心。”
陈贵家的看過去,正好看见许怀谦那张還带着点苍白的脸正朝着她笑,无论她怎么品,都觉得许怀谦這笑裡带着点渗人的味道。
還不待她琢磨過来,那边陈烈酒赶着牛,拉了一牛车的鸡蛋過来,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有那眼尖有眼力见的,還来了句:“好像還都是种蛋来着。”
這下看热闹的人炸了
“怎么回事?”
“不是說好了不孵小鸡了么?”
“怎么還买這么多种蛋?”
“谁說我家不孵小鸡了?”许怀谦将众人的疑惑拉了過去,“我家不仅要孵小鸡,還要开個小鸡苗作坊,以后谁家裡有想要养鸡的,可以随时来我家买鸡苗,乡裡乡亲的,不收高价。”
正好村裡這几天有不少在聚在周围看他就起房子热闹的,许怀谦趁势打了一波广告。
“這是還孵小鸡呢?”
“還不小打小闹了,要办作坊呢。”
“這不要母鸡抱窝,能成功嗎?”
大家伙养鸡這么多年,只知道母鸡到季节会抱窝,他们只需要等母鸡想抱窝的时候,挑些种蛋放在窝裡就行,還沒听過這不需要母鸡抱窝就能孵出来的小鸡。
因此先前陈贵家的到村裡哭着求大家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他们也答应了,可是现在见许怀谦买這么多鸡蛋回家,還信誓旦旦的說,以后可以到他家买鸡苗,他们又不确定了起来。
“乡亲们怕我孵不出小鸡,不肯卖鸡蛋给我,我理解,”许怀谦轻咳了一声,說出了他们的疑惑,“我就只好去城上收了二两银子的种蛋,大家不妨再多等等,看看我究竟能不能孵出来。”
许怀谦說的别的,村民们沒记住,唯独记住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那得需要多少种蛋?!
一文钱两個鸡蛋,两千文就是四千個鸡蛋了!
這要是分摊到村裡人家,一家少說也得赚個十来二十文的!
有這钱给家裡添個针线,割斤肉什么的吃得不香嗎,作甚要让给别人?
大家這一算,深觉自己亏大发了的村民们朝呼吁他们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的陈贵家仇视地看過去。
深藏功与名的许怀谦,笑着招呼陈烈酒把鸡蛋给搬进他新修的孵化室裡。
還热心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可不能把老婆热到了。
“你愁什么?”关了院门,陈烈酒看她一脸愁容地站在院中,不解地问。
“大哥,我們哪裡有钱啊!”她刚知道,大哥還想供许怀谦读书,這吃药养病、读书写字哪样都是特别花钱的,要是他们家有钱,她肯定二话不說就拿了。
可問題是她们家沒钱啊。
把她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想办法挣呗,”陈烈酒捏了捏她的小啾啾,笑:“我曾经听读书人說過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呢,把你的鸡鸭鹅喂好就行,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
陈小妹都想给他翻白眼了。
還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站在家裡,那银子就会长脚自动往家裡跑嗎?就会瞎给人承诺。
陈烈酒沒有安慰到陈小妹,反而让陈小妹彻夜难眠。
她好吃,又爱吃肉又爱吃甜,五岁的时候,大哥就给她买了许多鸡鸭鹅让她养着玩,养到现在她還有四只鸭、五只鹅、六只鸡,靠着這些鸡鸭鹅下的蛋,她一個月也能挣几個铜板,换点麦芽糖吃。
過年過节還能让家裡打個牙祭。
可现在多了一個要治病、要读书的二哥……
陈小妹一想到许怀谦那瘦得随时要去世的模样,磨了磨牙,坐起来算她要是不吃肉不吃糖,都换成钱,能不能给她哥减轻一点负担。
答案当然是不能。
她养的鸡鸭鹅太少了,就算都卖了也只能换几百個铜板,這点钱都不够给许怀谦买两副药的呢。
要是她养着很多很多的鸡鸭鹅就好了,這样就能换很多很多的钱了。
可是最便宜的鸡苗也好贵,三文钱一只,她要是想养很多很多的鸡的话,就要买很多很多的鸡苗,這算下来,也是很大很大一笔钱了。
而且养這么多鸡還得买很多粮食,养還不一定都养活……
她倒是知道鸡是可以自己孵小鸡的,但是得到季节才行,可是到了季节也不一定所有的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有时候鸡還会把鸡蛋啄破。
怎么想都觉得挣钱好难啊!
陈小妹愁得一夜沒睡,第二天顶着两個大大的黑眼圈抱着许怀谦给她编的蜻蜓蝴蝶出门了。
等到陈烈酒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身前围了一圈小孩,她正一脸忍痛割爱地把许怀谦给她编的那些蜻蜓蝴蝶,一個一個地分发给她面前的小孩。
“不喜歡了?”陈烈酒走過去问道。
他可是知道他這個妹妹有多宝贝她這几個草编,拿到手就沒放下来過,吃饭都带在身上的。
“沒有,”陈小妹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個草编送人,“我让狗蛋、二丫他们帮我捉菜虫子,一個草编捉十天。”
她有五六個,能捉两個月了。
陈烈酒不解:“捉菜虫子做什么?”
“喂鸡。”
她可是听人說過,鸡多吃虫子才能多下蛋,虽然不知道這個法子行不行,但总要试一试的。
陈烈酒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和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举动,就知道她還在为钱发愁呢。
捏了捏她的小啾啾:“大哥不是說了大哥有办法嗎?”
陈小妹一脸不相信。
他能有什么办法,收账一年才挣三四两,加上一些杂七杂八零散的活儿,家裡一年也不過才挣五六两,想挣出许怀谦的药钱都困难,更别說是读书钱了!
陈烈酒见說不通她,也不强求,总归是她的鸡鸭鹅,她想怎么折腾都行。
结果等他转身进了厨房,王婉婉也拿了個钱袋给他:“大哥,這是我跟金虎哥這些年攒的钱,你先拿去顶顶。”
陈烈酒一阵无语:“怎么你们一個個都觉得家裡很缺钱?”
王婉婉歪着脑袋看他。
不缺嗎?
读书、养病都是花钱的大头。家裡具体有多少钱她不太清楚,但她了解陈烈酒,花钱大手大脚。逢年過节都要给家裡买布匹做新衣裳,他们家的人就沒穿過什么打补丁的衣裳。陈烈酒一年就挣那么多,肯定沒存下多少钱。
“大哥不要你的钱,”陈烈酒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喝,沒接她的钱,“你要是有空的话,给你二哥做几身衣裳,用我柜子裡的布料就行。”
他昨天翻了一下,许怀谦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了又发白的,還有好些都是打了补丁的。
想想也是,许家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户,一年的收益都靠地裡的收成,要养许怀谦這個病秧子,又要供许怀谦读书,日子過得紧巴巴的,哪有那么多闲钱来置办衣物。
不怪他们为了挣那两個柴钱,进山打柴被狼咬死。
糜山县之所以被称为糜山县,就是因为他们這裡的山又烂又多,還不是那种石头多的大山,而是野草丛生的山林,外围的山林都是有人家的,不能随意打柴,要打柴只能去深山裡,找无主的山林。
县裡人家多,柴禾用量也大,冬日裡一车柴能卖十文钱,夏日差一点也能买個五六文,赶上不农忙的时候,去山裡打柴买,确实也是個白得的进项。
就是可惜,挣钱往往都伴随着风险,越容易挣的钱,风险越大。
王婉婉颔首答应,至于陈烈酒沒收她的钱,她也不强求,大不了等大哥需要的时候,她再给。
陈烈酒吃了饭又回了趟屋,从熟睡的许怀谦枕头下面掏出一把匕首走了。
而睡得正香,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怀谦一觉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望着外面刺眼的太阳,若有所思。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生物钟還沒调整過来,但连着两天七八点就睡了,再能睡的人,也不可能第二天還能睡到中午十一二点。
看来是他這具身体太不中用了。
许怀谦轻咳了几下,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吃了早饭,喝了药,把昨天陈烈酒给他的藤箱翻了出来。
本来以为找了個富婆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只管吃他香香的软饭就行了。
沒想到富婆是個假富婆,他现在身体不好,就算不想办法挣药钱,也得想办法挣点补品,先把他的脸养回来再說。
身体可以不好,脸不能不好。
一想到自己每天都顶着一张不太好看的脸面对人,许怀谦還是要脸的。
他把笔墨纸砚摆在吃饭的八仙桌上。
陈家沒有读书人,也沒有书案,而原主的书案就是两块木板随意搭的,陈烈酒去拆许家房子,估计带回来都已经成了茅厕的一部分了。
好在许怀谦也不讲究环境。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是個书法家,醉心于书法,他跟着爷爷什么也沒学到,一手好毛笔字是学到了。
虽然距离书法家水准還差点,但绝对有中上的水平,放在這個时代,比一些沒系统学過书法的人写出来的字要好看的多。
不過后来爷爷去世,他去当公务员,每天上山下乡的忙着搞扶贫,早就把练字的事丢到爪哇国去了,现在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能看的。
他沾墨写了几個字看看。
還好,還好,只是生疏了些,笔锋什么的都還在,练练可以练回来的。
他翻开原主的书,学着這裡的字开始写。他记得古代好像有项职业是抄书吧?
不少穿越小說都写過。
他也想抄個作业,靠着抄书挣一笔,不說挣多挣少,好歹是個进项。
他正写着,陈小妹拿了個鸡蛋,翻過门坎走了进来,把鸡蛋递给了他:“喏?”
许怀谦放下笔:“给我的?”
“嗯嗯,”陈小妹点头,“家裡买不起人参燕窝,你先吃点鸡蛋补补吧。”
她想過了,卖鸡蛋也卖不了几個钱,不如把鸡蛋都给许怀谦吃了,多少也算個进补。
村裡那些生了孩子的妇人、夫郎吃鸡蛋都能好,他這個生子骨弱的也能吃的吧?
许怀谦接過鸡蛋,在触及到鸡蛋上那滚烫的温度时。
忽然想起,以前在山区扶贫的时候,跟几個同事還有搞养殖的专业人员去過农户家裡教過他们孵小鸡,因为自己亲身体参与過,那些步骤今天還在他脑海裡记忆如新。
就是不知道,在這個时代孵小鸡、搞养殖能不能行?
在现代,就算再落后科技也比這裡强上万倍,试错成本率低,可在這裡完全是从零开始,除了他曾经有過几次的参与经验外,什么也沒有,只能靠一点一点的试。
想到這裡他问陈小妹:“村裡养鸡的人家多嗎?”
陈小妹想了想:“還挺多的吧。”至少她认识的人家家裡好像都有养的,只是养的都不多。
“那城裡买鸡的人家多不多?”因为原主的记忆不全,除了读书都是一些很零散的记忆,许怀谦对县城裡的记忆几乎为零,就算要搞养殖,也得摸清楚市场才好决定。
“多!”陈小妹点头,每次她去买鸡鹅苗的时候,都得靠抢,把鸡抱去县城,沒一会儿就会被人买走,更有家裡生了娃娃的妇人、哥儿来乡下收鸡蛋。
许怀谦眼睛一亮:“那二哥买你些鸡蛋孵小鸡好不好。”既然市场大,那就可以试试。
他记得陈烈酒跟他說過,家裡的鸡鸭鹅都是陈小妹的私产,既然是私产了,就不能随意要了。
陈小妹一惊:“你会孵小鸡?!”
不待许怀谦回答她,陈家院子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在吵嚷:“陈烈酒!陈烈酒在不在!”
小女孩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挺直了胸,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家老三,陈宝珠是也。”
小丫头片子,還挺有派头。
许怀谦轻咳了一声,笑笑:“陈三小姐好,你大哥呢?”
陈三小姐!!!!
陈宝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从来!从来!沒有人這么礼貌地叫過她。
显得她像個千金小姐似的。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村裡人都叫她陈三娃,稍微有些礼貌的人家,会叫他小妹或者幺妹。
“我不是什么陈三小姐,”陈小妹又看了眼许怀谦,态度好了许多,“你可以叫我陈小妹或者陈幺妹,我大哥出门去了,他叫我看着你。”
還找人看着他,许怀谦问陈小妹:“怕我跑了啊?”陈小妹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那骨瘦嶙峋的身子骨,露出一個极为鄙夷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說,就你?
“不是,”她摇了摇头,“是怕你寻死。”
也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死要活的搞得人尽皆知,陈小妹回忆起许怀谦跳河的经過,那表情叫一個复杂。
许怀谦脸上也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脑海裡關於原主的记忆都很混乱,很多都只是一個碎片或者一個模糊的映象,对于跳河這种情节都是原主脑袋一热干出来的,根本就沒有留意過其他。
但不用想也知道,男人跳河這种事,在杏花村這种几乎沒什么娱乐又落后的地方,必然是头條新闻,要是有热搜的话,那都是得带爆字的!
丢人丢得人尽皆知,還真是无从适应。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陈小妹看出了许怀谦的不自在,赶紧岔過话题,把药碗再次推到许怀谦面前,“你赶紧喝药吧,真的很贵的。”
他哥付钱的时候,都让她看见了,一副药一钱银子呢!
他哥大手大脚的,一付就付了五副药的钱,加上出诊钱,都有七八钱银了。
這吃的是药嗎?吃的是他哥的血汗钱啊!
许怀谦看了眼熬得黑乎乎,上面還飘着些看不出什么成分的碎渣子,心裡万分嫌弃,不是他不喝,是他不知道這药干不干净啊。
但面前這小女孩已经催他两回了,事不過三,他還有事要找她哥商量……
许怀谦权衡利弊了一番,算了,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沒病。
见许怀谦端起药碗,闭着眼将药汁喝得一干二净,陈小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還算是听话。
许怀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浓郁的苦药汁一进胃裡,立马掀起滔天巨浪,苦味顺着他的肠子,直达天灵盖,幸好他及时拿衣袖压了一下嘴角,不然他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看你娇气的,”陈小妹摆摆手,又把桌上的蜜饯推到许怀谦面前,“喏,拿去压压喉吧。”
许怀谦刚喝完那黑乎乎的药汁,又看着面前這灰扑扑的蜜饯,无从下手。
“啊——”
陈小妹不管他的纠结,直接让他张开了嘴,把蜜饯放他嘴裡。
许怀谦轻咬了一口,還挺甜。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陈小妹看许怀谦被苦味绷紧的脸缓缓化开,露出一個浅浅的笑容来,“我巴不得你身体好了之后,就把你送回去。”
许怀谦吃着蜜饯不解:“为什么?”
“你太金贵了,”陈小妹对着他也沒有隐瞒,“我家养不起你,我大哥挣钱很辛苦的!”
许怀谦觉得她說话好玩,逗着她玩:“你還知道挣钱辛苦呢。”
“那是当然啦!”陈小妹挺了挺胸,伸出短短的手指数给许怀谦看:“春种秋收,走镖,收账,我哥一年也挣不出十两银子来。”
而养你,一個月就能花掉十两,甚至還有可能更多!
她可是听孙大夫說了,得人参燕窝的喂着,這些东西可贵可贵了!
“那我确实還挺金贵的。”许怀谦沒听出陈小妹嘴裡的弦外之音,想到许家将他以十两银子抵给陈烈酒,而陈烈酒作为村裡的富户,一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
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值钱的感觉,想想還挺激动……?
许怀谦笑了一下,也给陈小妹吃了颗定心丸:“也請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也不会缠着你们家的,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說清楚之后,会自行离开的。”
陈小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许怀谦微笑着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小妹听不懂什么君子马,但她傻傻地相信了许怀谦,于是,她哥一回来,她就巴巴地凑到了他哥身前:“大哥,大哥,那個姓许的說他找你有事。”
手裡拿着一個布袋子刚踏进家门的陈烈酒听到這话,疑惑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他沒记错的话,這人之前還要死要活的对他避之不及。
陈小妹眼神闪躲了一下:“不知道。”
陈烈酒沒看到陈小妹闪躲的眼神,正好他也有事找许怀谦,不怎么在意地拿着袋子去了许怀谦的房间。
屋裡。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的许怀谦,已经决定亲自起身去找陈烈酒了,他這具身体虽說是羸弱了点,但也沒有病到下不了地的程度。
在這個沒有手机电视等任何可以消磨時間的时代,就這样坐着干等人实在是饱受折磨。
他也不怕找不到人,嚣张、跋扈、恶霸這几個词放在一起,不就是活脱脱一個水浒传裡鲁智深的模样嘛,应该跟村裡那一群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村民很好区分,而且他有嘴,還会說這裡的话,他可以问人。
结果许怀谦刚一起身,门外就大咧咧地走进来一個人。
他梳着高高的马尾,身穿一袭利落的红色马面裙,长发在腰间摆动,人既高挑又爽利,一张脸白皙明艳的過分,眉间竖着一條专属于哥儿的红线,将他立体又精致的五官全部显露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瞳在红衣的映射下,显得整個人明媚又神采飞扬。
许怀谦的眼眸亮了亮。
身处于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他什么样的帅哥沒见過,但像這样美得明艳张扬又毫不掩饰的帅哥出现在他面前,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了一下。
感觉就连這间古朴得不能再古朴的房间,都平添了三分色彩。
陈烈酒一进门就将手裡的布袋扔在了桌上,布袋发出一声清脆地“铛”声。
许怀谦回過神来,试探地问了一声:“你是?”
陈烈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陈烈酒。”
许怀谦的神情微微一僵。
……還真是兄妹,连說话的形式都一模一样。
不過为什么原主的记忆裡沒有這陈烈酒的模样,害得他把人想成鲁大哥的模样好久了,导致现在看到陈烈酒這张明艳动人的脸,就觉得尴尬。
早知道,是這么漂亮的人给他当老婆,說什么他也不会拒绝。
想象一下,一個年轻貌美,還有钱的富婆,想要抢你回家当老公,你是同意呢,還是同意呢。
“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陈烈酒被他看得抬手抹了抹脸,還以为在外面沾染了什么。
许怀谦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摇了摇头:“沒什么。”
内心却紧了一下:淡定、淡定、你什么样的帅哥美人沒见過,不要表现得像個沒见過世面的愣头青一样,惹人笑话。
“哦,”陈烈酒倒也沒在乎,既然脸上沒东西,他索性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和许怀谦各倒了一杯水,“我小妹說你找我有事?”
“嗯,”许怀谦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言语,“跳河是我气昏了头脑袋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事,现在我脑袋清醒了過来。”
许怀谦跟着陈烈酒坐了下去,面对面与他說道:“我想你可能也不是真的想抢我回来当赘婿,只是想吓唬吓唬我那大伯一家罢了,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
“你回不去了,”陈烈酒将倒满水的茶杯放在许怀谦面前,“我刚去了一趟你家,你的房子已经被你大伯一家霸占了。”
许怀谦端茶杯的手一顿。
陈烈酒一边說一边观察许怀谦的神色,见他沒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這才继续說:“他们說嫁出去的儿郎泼出去的水,以后你生是我陈烈酒的人,死是我陈烈酒的鬼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许怀谦好好跟着陈烈酒,别要死要活的想回去。
许怀谦一阵无语。
原主大伯将原主抵给陈烈酒时,用的理由是,他们给原主父母办丧事欠了十两银子,正好他们家也欠了陈烈酒十两银子,父债子偿,他给陈烈酒当赘婿,就算是偿還了。
這么强买强卖的事,陈烈酒也不一定会乐意。
原本他都想好了,先试探一下陈烈酒的态度,再徐徐图之,看他要什么條件能放自己回去。
沒想到大伯一家直接把他家给偷了,断了他的后路。
“我的确沒有非要抢你回来当赘婿,那天的事,就是一個意外。”陈烈酒见他都這样說了,许怀谦都沒生气,可见是真的想通了,解释起那天的事来。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实在是這许家大房一家太過无赖,十两银子欠了他三年,他宽限又宽限了,每次上门去要账都說沒有。
最后忍无可忍,看到许怀谦一身书生打扮从许家大房出来,還以为他是许家大房的人,当时火气一上来就让人把许怀谦给绑了,威胁许家大房,他们要是再不给钱,他就把這人抢回家当赘婿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时下缙朝刚开国不過四十余年,正是选拔人才的时候,這句话连他這個乡野村夫都知道,可想而知读书人有多么金贵。
他想着,为了自家的读书苗,许家怎么也会把欠他的钱吐出来。
谁曾想,那许家大郎,也就是许怀谦的堂哥直接来了句:“你要是喜歡你就带走好了,用欠你的那十两银子当聘礼,也不算是亏待了我這弟弟。”
陈烈酒那会儿還挺纳闷,這许家怎么就這么舍得,直到许怀谦跳了河,這才知道,他抢错人了。
许家大房和许家二房早已分家多年。
在许怀谦年幼的时候,大房就嫌许怀谦這個病秧子花钱多,强行让许爷爷许奶奶把二房,也就是许怀谦父母给分了出来。
许父许母带着年幼的许怀谦一点点建立起现在的家业,结果许怀谦父母一死,他们不仅把二房的一切都霸占了,還把许怀谦抵给了陈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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