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把酒话桑麻40
陈烈酒很开心许怀谦有事首先想到的人是他,打着包票說,一定给他办好。
看着他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打保证,许怀谦笑了笑:“你也不要有压力,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沒有关系。”
陈烈酒却不以为然:“這点小事都办不好,還怎么给你当夫郎。”
兴许是他生来就跟别的哥儿不一样,在外天南地北地闯過,见识和眼界都不是村裡的哥儿能比的,所以不觉得這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要换作别人,早就急得焦头烂额。
因此当许怀谦提着节礼去会夫子的时候,陈烈酒也同样在找人帮他打听。
章既明、章夫子,今年六十有五了,可瞧着還是個挺精神的夫子。
他面色红润,头发乌黑,腰板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說是有六十五,看着却像四五十岁的,看到许怀谦這個学生,很高兴地把他迎进了学堂厢房。
說是厢房,其实就是夫子平日裡批注待客和居住的地方,相当于办公住宿一体。
不過,学堂裡的那些学生可不敢随意进入這個地方,只有夫子的家人和宾客可以进来,像村裡不太识字的乡绅、土豪都不会被邀請进来,所以這是一個挺雅致神秘的地方。
原主有沒有来過這裡,沒什么记忆了。
但是,许怀谦被夫子领着踏进這裡還觉得自己挺荣幸的。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這么大张旗鼓地提着礼物来拜访,肯定是有事相求,章夫子问都沒问他有什么事,直接就把他领进了這裡,证明還是挺看重他的。
进了厢房正厅,许怀谦把提来的几個礼盒放在侧坐的茶桌上,正想给夫子见礼,结果夫子不惧小节地坐上了上坐的交椅,摆了摆手,指着他的座位道:“不用见礼了,坐。”
好吧。
许怀谦被迫停止了要见礼的礼节,客随主便地让坐就坐了。
“遇到难事了?”
夫子沒有小厮,伺候他的一直是他的发妻,师娘上来给他们斟了茶,许怀谦赶紧行了一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娘。”
回過头来看向正倚在交椅,喝了一口茶向他问话的章夫子颔首:“学生来是想问问夫子,這科举的互结、具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上次是夫子帮学生操办的,這次要学生自己经办,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怕沒办好,误了科考。”
這求人办事也不能一开口就直述来意,万一人家不想给你帮忙,你得给人家一個台阶下,這样即使沒谈妥,也能给双方留個情面,不至于为了這点事坏了师生情分。
“哦?”章夫子沒拦着他给妻子行礼,一听他是为這事而来,来了兴趣,“决定好今年下考了?”
“嗯。”许怀谦颔首:“今年家裡发生了颇多事,父母不幸去世,学生、学生還入了赘,不知這入赘的童生還能参加科考?”
說到入赘,许怀谦突然想起来了,在他那個时代的歷史上,好像沒有入赘的读书人,不对,也有,驸马不就是入赘的嗎?
“你父母的事我都听說了,天寒地冻,未能前去吊唁,你务要介怀。”章夫子解释了一句,转而又望着许怀谦,“竟是不知你還入赘了。”
“上個月的事了。”许怀谦简单說了一下大伯家将他卖了,霸占他家,他迫不得己入赘的事。
“人的命运本多舛,世上沒有一帆风顺的人和事,凡事要向前看,活着才有无限可能,”章夫子感叹了一声,转而又问他,“你觉着你還能科举嗎?”
“能吧。”
他读了原主的不少书,发现缙朝思想還挺开明,虽說還是有封建制度那一套,男尊女卑,不過他允许女子、哥儿和离改嫁;像哥儿還多了一條,如果到了潮热期丈夫未至,应许自行改嫁;姑娘哥儿上街买卖,也不用蒙面,更沒有裹脚和缠腰的這些陋习;关键是他允许商户科考。
都這么开明了,多加一條入赘的,好像也沒什么?
章夫子又问了:“要是不能呢?”
“要是不能学生就只能放弃科考了。”许怀谦也坦然,“学生都已入赘,再出户自立门户,岂不是不义?就算夫郎不介意,日子久了,心裡也会有隔阂的,除非学生彻底厌烦夫郎,自請下堂。”
但可惜,许怀谦完全沒有厌恶陈烈酒的想法。
一开始他的确很排斥跟一個古人谈恋爱走過一生,但他接触過陈烈酒后,发现他跟這個时代的人思想完全不一样,他沒有那么世俗观念,也沒有那么世俗束缚,只管自己认为是对的,只管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自强自立,张扬明媚。
他跟這样的人反而能处得来。
要换作這個时代的其他以夫为天的哥儿,他都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
况且,科举也不是人生的必经道路,它不過是一條捷径,一條让他在這個时代能生活得更好的康庄大道。
能走当然好,走不了也沒事,他還可以去当幕僚,或者自己挣钱捐官,這些都是路子,何必为了一條捷径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
许怀谦說完,看着章夫子,章夫子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好片刻,对得许怀谦都从袖子裡拿出了十两银子,凑到夫子身旁,准备贿赂他了。
他觉得肯定是能的,就是這裡面可能還有别的门道?
“哈哈哈哈哈——”哪知道章夫子看到他送過去的银子,当即大笑起来:“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老夫当年给你怀谦這個名字的时候,就希望你能活泼一点,像個谦谦君子,现在看来老夫還真是沒有取错,你果真是個有幽趣的君子!”
章夫子沒有收许怀谦的银子,转而欣慰起自己给许怀谦起的名字来,面对他的欣慰,许怀谦只能淡笑以对,他总不能告诉他,他换人了吧。
好在章夫子笑過后,也沒有耽误正事,从内堂的案桌上拿出一沓纸来交与许怀谦:“你看看這上面的经论、策论见解有何不同?”
许怀谦接過将他们一一扫過,越看越惊心,這些见解比之他来也不差什么,虽然思想還沒有跳开這個时代的束缚,但言之有物,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泛泛之言。
章夫子见许怀谦神情凝重起来,又问了声:“如何?”
“比学生有過之而无不及。”许怀谦不得不承认,這古代的读书人都不是傻子,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心渐渐有些沒底了。
原本他以为,他有着超于這個时代的见解和认知,又有一手好字作保,怎么着考個秀才還不是手到擒来,沒想到别人比起他来也不差什么,瞬间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章夫子却沒有许怀谦這般挫败,抚着胡子慢慢說道:“這是我那孙儿在青莲书院拿回来的,是乙班的一些秀才考秀才时做的经论、策论,拿给他们做参考的,你能看懂,证明這三年,也沒有荒废学业。”
许怀谦苦笑不已,上几届的秀才都已经這么厉害了,他们還有科班学习,他這個野路子怎么打得過他们?
“所以你知道你的路在哪儿嗎?”章夫子将许怀谦领内堂,给他写了一封推薦信,“去书院读书吧,就算今年下场沒有考過,明年也能挣一口气,闭门造车终究不是正途。”
许怀谦兴致勃勃出的门,失魂落魄回去的。
早就在门边蹲着的陈烈酒见他這般模样回来,還以为他沒有问到,忙凑上前来安慰他:“章夫子沒答应?”
“别不开心啊,你看這是什么?”說着,他眉眼弯弯地从怀裡拿出一封信给许怀谦,“县令大人的亲笔信,你家夫郎什么都给你搞定了,章夫子行不通,不是還有我嗎?”
看到他那张明艳的脸上扬起的笑容,许怀谦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也从怀裡拿出章夫子写给他的信:“我這边也成了?”
陈烈酒接過信左右看了看:“那为什么你還這么不开心啊?”
许怀谦沒忍住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今天才知道,科举好难啊,我可能今年八月考不中了。”
說实话,许怀谦自认为自己不是学霸型,也不是天赋型,当年考大学虽然考上個211,可那都是他刻苦三年换来的,跟班上那些轻轻松松保送的沒法比,好不容易换到古代,他以为他能装一次学霸了,沒想到還是個垫底的存在,太挫败了。
“嘿。”突然被许怀谦给靠住的陈烈酒愣了愣,随即听到他的话,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道,“這有什么,你才十七,不是五十七,不是六十七,你還有好多年可以考呢!”
许怀谦靠在他肩上,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继续问:“那我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那就一直考啊,考到你考上为止,”陈烈酒不觉得這是個問題,脱口而出,說完,又觉得這样不像是在安慰人,想了想,“实在不行,你要是考到三十岁還考不上,我們去捐官吧。”
他走镖的时候听人說過,要是实在考不上,不如去捐個官,一個五品的虚职也不過才五千二百两,实职就得翻好几倍,具体多少得捐了才知道。
大不了,他从现在开始挣,挣到许怀谦三十岁,应该能给他挣個五品的钱?比科举還划算,听說科举出来也得从□□品做起呢。
他的想法跟许怀谦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许怀谦最担心的是:“要是我活不過三十岁呢?”
這具身体太差了,即使他每日人参燕窝的吃着,除了不咳得那么厉害了以外,還是时常觉得有气无力,他怕他的寿数不长。
原本他也不在意這些,觉得能多得這一世,已经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就当是古代几年游,可是他最近越来越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沒那么长的命陪陈烈酒。“胡說什么呢!”陈烈酒听到這话,将许怀谦从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說,“我不相信你只能活到三十岁!”
“可他们都說我短——”
“住嘴!”陈烈酒生气了,“人這辈子什么都可以信,就是不能信命,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长命百岁,老天爷想给你加寿命都沒处去加。”
“你记住,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老天也不能,阎王爷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拿走它。”
陈烈酒生平什么都信,此生最不信命了,他一出生,村裡人就說,可惜了是個哥儿,以后是個命苦的,他偏不信,非要自己走出一條路来。
后来他走镖、收账,村裡又說他這么凶,這么恶霸,以后找不到男人,要活活被潮热烧死,他也偏不信。
事实证明他不仅能找到男人,還找到了许怀谦這么好的男人,所以說,命這個东西啊,只要你自己不相信,它就不会受人左右。
所以他觉得,只要许怀谦跟他一样坚定自己不比常人差,坚信自己能够活得长久,绝不认命,就一定不会短命!
陈烈酒的眼神无比坚定,好似真的不觉得他比别人命短,许怀谦被他感染得,很想跟他赌一把,赌老天爷把他放在這裡,不会让他這么早就结束他的穿越之旅。
许怀谦心中的阴霾被陈烈酒的坚定摧毁,渐渐看开了,与其纠结未知的命运,不如把握好当下。
他拉着陈烈酒进门坐下,问他:“你怎么拿到县令的亲笔信了?”
陈烈酒沒在他身上再看见那颓废得一点生气也沒有的模样,這才放心地說了:“這都是因为你自己啊。”
盛源钱庄心思活泛之后,就去青莲山找了青莲书院合作,有糜山县县令做担保,青莲书院很快就把整個书院的采买交给了盛源钱庄。
盛源钱庄得了活,就让他们這些收账人每天去乡下收欠债人家裡的新鲜蔬菜瓜果抵债,欠债人家裡知道自己的蔬菜瓜果還能抵债,也肯用心伺候,每日收的都比青莲书院采买的水灵。
這青莲书院是集附近糜山县、平溪县、安宁县、云梦县、桃源县五县共同开的,能够在青莲书院裡读书的都是五個县家裡有钱的少爷公子哥,就算是农家子也都是有家底的,他们让谁吃亏都不会让学堂裡的学子吃亏,因此在伙食方面特别舍得下本钱。
這一来一回,盛源钱庄不仅能连本带利的收回赊账,還有得赚,付出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人工。
所以陈烈酒這段時間才会這么忙。
還款方式和交付方式转变了,借据也跟着转变了,一干收账人中也就只有陈烈酒早年在镖局走镖,为了能看懂镖单学過一些字,其他人好些连自己的名字都看不懂,更别說是這变更過的借据了,全都指望着陈烈酒,他能不忙嗎?
但再忙他還是抽出了時間把许怀谦的事办好了。
他想着与其到乡下挨家挨户的去打听,何不如直接去问钱庄的吴掌柜,吴掌柜的东家可是县令,一個县哪裡有童生、廪生,他不是再清楚不過的,他何必舍近求远。
也是凑巧了,他去的时候,吴县令正在钱庄裡对這段時間吴掌柜把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而嘉奖他,吴掌柜看见他去了,就推脱都是他相公献的计策,所以他才能把钱庄经营得好。
吴县令一下来了兴趣,就向陈烈酒问了问许怀谦。
陈烈酒胆子也大,面见吴县令一点都不胆怯,老老实实给他說了许怀谦,末了,他還直接朝吴县令问道:“我相公八月想参加本县的科考,奈何一直在家读书,沒有结交過人,大人知道我們能去哪裡找廪生和同考的童生?”
吴县令听完,当即就笑了:“何须去找,那青莲书院的秀才童生遍地都是,你们直接上青莲书院去寻就是了。”
說着,他想了想,起了爱才之心,又拿起柜台上的纸笔直接开写:“你家相公是個有才华的,能让我家的钱庄起死回生,一個小小的糜山县困不住他,你把他关在家裡闭门造车是在害他,你若有心供他科举,就拿着我這封手书让他去青莲书院读书吧。”
然后陈烈酒就拿着他的手书回来了。
“我想着我們到处去找人,也不如在书院裡直接就有人具结的好,”陈烈酒把自己的想法說给他听,“而且我问過了,青莲书院一年只收五两银子的束脩,還时常有举人、进士甚至是县令去授课,比你自己在家裡琢磨强多了,你去读吧,正好小鸡也快孵出来了,家裡负担得起。”
当然陈烈酒沒跟他說,书院裡除了束脩,還有四季节礼,青袊、笈囊等等都是需要他们自己付钱的。
许怀谦一听這价格還算合适,也把章夫子写的那封信放在桌上:“好巧,夫子也让我去书院读书。”
這個朝代才刚建立四十余年,读书人严重稀缺,根本就支撑不起每個州县都开办官学,下面的一些县令、乡绅、读书人就把县裡的稀缺资源组织起来和其他县合并共同组建成书院。
青莲书院就是這么建立的。
起初它只是一個小书院,读书人并不是很多,但发展到现在,它的地裡位置又紧挨着五個县的交界处,五個县的县令也指望着靠书院裡多出几個秀才举人给他们增添考绩,读书人逐渐增多,现在已经成为周围远近闻名的书院了。
主要是也沒有一家私塾打得過它。
陈烈酒的眼睛亮了:“既然县令和夫子都希望你去书院读书,那就去呗。”
大家都說好的地方,就算差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他也觉得吴县令說的对,与其把许怀谦一個读书人关在家裡天天听村裡人骂他短命鬼,還不如让他去书院读书,跟他志同道合,聊得来的人在一起更有利于身心舒展。
读书人总不会如乡下這般粗鄙,整日把别人的命挂在嘴边,巴不得人家早点死。人家就算骂人還拐着弯骂呢。
听不懂就一律当沒有骂。
“那就去吧。”许怀谦也沒有拒绝,想了解這個时代,就得融入這個时代。
他想要科举,就得走出村庄去到外面去看看,看看這個时代究竟是怎样的一個时代,才能像其他人那样,即使沒有超前的见识,也一样能写出精妙绝伦感人肺腑的文章。
就在许怀谦准备去书院读书的当天,家裡的小鸡脱壳了。
最先发现的人是陈小妹,彼时,陈烈酒正在给许怀谦准备去书院拜师的束脩礼,以及一些笔墨纸砚。
這個时候,陈小妹那惊喜而震撼的声音传了過来:“孵出来了!孵出来了!我的小鸡孵出来了!”
他们正要放下东西,准备出去看的时候,左邻右舍听到动静的人都涌了過来,挤在火炕房门口向裡看。
在看到那不大的屋子裡挤满了黄绒绒、黑绒绒、花绒绒各色可可爱爱刚出壳正啄着蛋壳的小鸡崽时,一個個脸上都出现了震惊。
“還真孵出来了!!!”
“還孵出来了不少呢!”
“還是這读书人脑瓜子好使,這都能想到!”
“陈家這是要发财了呀,一次性孵出這么多鸡崽!”
乡下母鸡抱窝不确定性太高了,有时候孵着孵着母鸡還要啄蛋,一窝能孵出十几個来都算是不错了,但想养鸡的人家挺多的,毕竟鸡能下蛋,能吃肉,也不需要喂太多粮食。
就是鸡苗不好买。
为此好多喂鸡的,喂好些年都舍不得杀,最后等它实在不能下蛋了,這才杀掉。
现在许家能供应鸡苗了,不用想也知道买的人肯定多。
他们正惊叹着,许怀谦和陈烈酒過来了,看到這一间屋子的小鸡苗,再听到村民的谈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翘了翘唇角。
這下村裡人总沒有话說了吧。
不過许怀谦還沒有得意忘形,他跟家三人,又统计了一遍沒孵出来的一些坏蛋,发现只有六百多個坏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八十五,這才放心。
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過屋裡喜人的小鸡苗后,一個個看许怀谦的眼神都不同了。
以前觉得這许怀谦病恹恹的像個吊死鬼难看死了,现在再看過去,见他穿着一身淡青色长服,脊背挺直,那张常年沒有气色的死鬼脸,开始有气色了,展露出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眉清目秀,有股說不好看的气质味道。
有那惊叹许怀谦跟以前长得不一样的,也有那比较精明的,当场表示:“许相公啊,你那天說得让我們到你家来买鸡苗不收高价的话,现在還算数嗎?”
“当然算了!”许怀谦跟陈小妹交代好让她一個时辰后记得给小鸡喂些软的吃食,朝村民们說道,“不過我现在要出学院读书了,沒空管這些,鸡苗都是我家小妹在管,你们有事找她吧。”
他话音一落,杏花村的村民们一惊,啥?
许怀谦要去书院读书了?!
啥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沒有听到?!
不管村民如何在他孵出来小鸡和他要去读书的事中来回震惊,丢完一颗又一颗炸弹的许怀谦挎上他精美的小书包,拉起他的漂亮老婆,赶着牛车,美美地去书院上学了。
许怀谦嘴上沒有答应,手却很诚实地拿起了桌上的钱袋。
陈烈酒开心地笑了:“你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你放心,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许怀谦望着他那明艳的笑容,被病痛折磨的身心都舒坦了不少,相信他的“嗯”了一声。
突然穿越到這裡,他对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家产被夺,身体還不好,想要独立生活,无异是地狱开局,困难重重。這個时候,有個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富婆,愿意收留他,直接把他的地狱开局变成了简单模式。
吃不吃苦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吃亏就是了。
敲定终身大事,還把一些小麻烦给一起解决了的陈烈酒浑身一松,连带着看许怀谦這個骨瘦嶙峋,面无血色,不似活人的人都觉得眉清目朗,格外舒心。
他当下也不扭捏,起身拉起许怀谦的手,就引着他往门外带:“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去见见家裡人。”
单身了二十七年,刚一有老婆,就被老婆给牵了手的许怀谦,低头看了看那覆在自己手上温暖的手指,指尖微烫地蜷了一下。
院子裡,陈小妹低头把玩着手裡的棕榈叶,心裡却想着,等许怀谦跟他大哥說清楚离开后,她该去哪儿给他大哥找個男人。
村裡肯定是不行的,村裡的那些人看到她哥就躲,像她哥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而她哥的那些小弟们也不行,一個個对她哥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的沒点男人气概,一点都配不上她大哥。
在陈小妹心裡,她大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大哥,她大哥值得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
可她想来想去,挑来挑去,竟找不出一個男人给她当大嫂。
陈烈酒拉着许怀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紧皱着眉,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忧愁。
“小妹,”陈烈酒叫起她,指着许怀谦道,“過来叫二哥。”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陈小妹被陈烈酒叫醒,抬起脸来,一脸迷茫:“什么?”
“叫二哥,”陈烈酒以为她還沒听明白,弯腰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個小揪揪,又說了句:“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原主“许怀谦”這個名字是学堂裡的夫子取的,他原来的名字叫许二郎,是跟着许大郎排的。
這個时代读书人不多,乡下人又觉得给孩子取個贱名才好养活,所以沒几個人会花钱去给孩子取名,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是随便取個狗蛋、二丫的名字,但也有讲究些的人家,不愿意给孩子取這么土的名字,就按照序齿,大郎、二郎這样排。
许怀谦虽然入赘给了陈烈酒,可陈烈酒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让家裡人管赘婿叫嫂子。
想着许怀谦在家排行行二,又比他小几岁,叫二哥正合适。
陈小妹不明白陈烈酒的心思,可她明白什么叫“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她瞪大了眼,還有些沒搞清楚状况地看向许怀谦:“什么意思啊?”
在看到陈小妹的一瞬间,许怀谦也想起来了,他先前答应過陈小妹会自行离开的话,结果在他见過陈烈酒,又被他拿钱砸了一通后,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是既应承了陈烈酒,又答应了陈小妹,两個人总要辜负一個。
许怀谦感受了一下和自己十指相牵的温暖手掌,对上陈小妹那双满眼求知的清澈眼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選擇了欺负小孩。
“对不起,我变卦了。”
一瞬间,许怀谦看到陈小妹眼中的信任瞬间崩塌了,转变成了化为实质的怒火。
“你怎么能說变卦就变卦!”
“你不是要去追什么马的嗎?怎么又不追了呢?!”
“你個骗子!”
陈小妹愤越說越激动,一想到村裡人說,要是许怀谦给她当大嫂她大哥迟早会被拖累死的话,她心裡一阵害怕。
大哥心善,对家裡人极好,這许怀谦有病,還病的不轻,要是许怀谦给她当了大嫂,大哥就算是千难万险,也会把那孙大夫說的什么人参燕窝给找来。
大哥为了她们這些弟弟妹妹已经苦了很多年了,眼看着就快要苦過来了,现在一下又要把大哥打回到从前,甚至是過比从前更苦的日子,陈小妹就对许怀谦气愤得不行。
亏她刚刚還觉得许怀谦是個好人来着,沒想到却是個彻头彻尾的骗子!
面对陈小妹的愤怒,许怀谦也沒有想到,她的反应会這么大,张了张口,還想說些什么的时候,愤怒到极点的陈小妹嘴裡念叨着骗子,梳着两個揪揪的脑袋已经向他顶来了。
陈烈酒挡在许怀谦面前,一把拉开了想用头去顶许怀谦的陈小妹,语气有点责备:“小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处在愤怒中的陈小妹被他哥這么一拉,不可思议地朝他哥看去:“大哥你居然凶我!”
說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
她大哥从来都沒有凶過她!从来都沒有!
都是因为這個许怀谦,都是因为他!
“我讨厌你!”陈小妹从来都沒這么讨厌一個人,她朝许怀谦說完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开了。
“我……”陈小妹一走,许怀谦有些无措。
“沒事,”望着陈小妹跑远的身影,陈烈酒将她撒在地上的棕榈叶全都捡了起来,安慰许怀谦道,“小妹她被我养得骄蛮了些,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你,等她自己想开就好了。”
把人家妹妹弄哭了,還要人家反過来安慰他,许怀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见陈烈酒捡起来的棕榈叶中有几條有编织過的痕迹,但因为手法太粗糙了,看不出编的是什么,许怀谦想了想,道:“要不把這些棕榈叶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编個她喜歡的,给她道個歉哄哄她。”
许怀谦沒哄過小孩,不過他以前下乡去视察的时候,跟着村裡的一些老人学過一点草编,虽說沒有专业的编得好,但肯定比陈小妹编的强。
“行。”
虽然不清楚小妹为什么這么抵触许怀谦,但看到许怀谦愿意放下身段来给小妹道歉、哄她,陈烈酒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這证明许怀谦是真心接受了入赘给他,都开始把他的家人放心上了。
杏花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邻裡谁家吵個架拌個嘴都能听一耳朵的事,别說是许怀谦答应入赘给陈烈酒一事,自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個村子。
“都跳河了,還以为是個有志气的,宁死也不屈,沒想到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妥协有什么办法,种不来地,守不住家业,遇到事情只会跟姑娘哥儿一样寻死觅活,寻死還沒寻了,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這陈烈酒也真是的,天底下又不是沒男人了,干嘛非要抢一個病秧子当赘婿。”
“就算是为了潮热期,也该找個身体好的吧,這许怀谦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连他爹娘的丧事都操办不了,要是過几天人沒了,我看他怎么找下一個。”
男子不爱娶哥儿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哥儿沒有女人娇媚,不好生育,更多的還是因为哥儿有這潮热期。
一旦男人有事出门,三五载不回来,或者不幸去世了,哥儿难過個几天,潮热期一到,立马就去找下家了。
哪個男人能够忍受這样的事。
但哥儿再嫁也更难找人家,只能往那种差了又差的人家裡寻,多的是寻不到人家,活活烧死的哥儿。
“他想找個好的,那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一個十岁就跟着人出去走過镖,在男人堆裡长大,還是個以要账为生的恶霸哥儿,谁敢要?”
“可不是嘛,到现在镖局裡的人還有时不时去陈家坐坐的,那陈烈酒的弟弟陈金虎不就被他给安排到镖局裡走镖去了,我們這些手脚健全的想进镖局都难,他家金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谁知道這陈烈酒和镖局的人干過什么勾当——”
這人還沒說完,一個端着洗衣盆的温婉少女从她家门口路過:“李婶說话還是小心点好,当心陈家的列祖列宗半夜来敲你家房门。”
陈烈酒家,也就是陈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在這儿扎根了多少年,村裡后山的半块山埋的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這也是陈烈酒一個哥儿为什么能在村裡横着走的原因。
他家宗族大,村裡县裡包括附近村子都有不少他的族亲。
在這個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想要动陈烈酒,首先就得想想自家宗族打不打得過陈家宗族再說。
李婶听到温婉少女的话,面色一僵,随即尴尬道:“婉婉這是洗衣裳回来了啊,哎哟,瞧瞧婶子這张臭嘴,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說些有的沒的,该打、该打。”
李婶說着装腔作势在自己嘴上扇了两下,嘴裡還哎哟哎哟唤了两声疼。
王婉婉懒得跟這村裡出了名的多舌婆浪费口舌,见她不敢再說了,端着洗好衣裳的盆子从人群中走過,走时還扫了眼其他人,把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婶见王婉婉走過去了,冲着她的后背,作势吐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与王婉婉說话:“婉婉啊,你现在有哥夫了,可得多個心眼,你這個哥夫身娇体弱的,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去养,你防着点,别叫你大哥把你家金虎的银子都拿去给你那病秧子哥夫治病了。”
“你年纪還小,金虎在外面走镖又辛苦,你可得把银子抓紧了,将来有個什么也好——”
王婉婉烦了:“李婶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婶干笑两声:“婶子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她就不信這长得好,人又能干又贤惠的王婉婉在陈家沒有一点私心,就這样心甘情愿地给那跛脚的陈金虎当一辈子的老婆。
“我不需要婶子为我好,婶子要是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一天天净盯着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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