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怪不得,文德和文心的關係似乎好轉了不少,文心決定和文德踏上同樣一條道路了。
葉箏眨眨眼睛,心裏有一絲奇妙的感受,因爲自己,不少人踏上了一條前路未僕又充滿可能的道路。
“那就拜託你了,文心。”
身旁傳來細微的動靜,葉箏轉頭一看,昏迷的女人有了醒轉的跡象。
文德見狀從椅子上起身,拉着面色還有些激動的文心離開這個房間,貼心地爲聖女留下隱祕的空間。
年輕女人從牀上爬起來,見到一臉關切的女孩望着她,陡然一驚。
“真奇怪,爲什麼你每次見到我都這麼害怕呢?”
葉箏歪歪頭,她是真的有些不解,自己分明是一個看上去很和藹善良的人。
“你見到教皇時,也是這麼害怕嗎?”
聽到女孩輕描淡寫的疑問,年輕女人拖着身體往後瑟縮,開口喃喃着:“教、教皇?你是聖女葉箏、教皇的人……”
葉箏俯身,一把抓住女人發抖的手,年輕女人因爲少年人強勢的動作一愣,擡頭看着聖女那張迫近的面容。
“我不是教皇的人,我是唯一能從教皇手裏幫助你的人。”
“我冒着暴露自己的風險親自救下你,現在,該你告訴我——你是誰了。”
年輕女人愣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線還有些不穩,“我叫卓雅,家住下城區西區湖城街道……”
卓雅幾乎是一口氣把自己的全部生平經歷倒了出來,言語間還有些顛三倒四,葉箏沒有打斷她,十分耐心地傾聽着。
“學校畢業後,我進到家附近的工廠上班,做護具加工的,就是你們這些異能者的護具,然後我的右手不小心攪進了機器裏,半個手臂都沒有了。”
卓雅的臉抽動了一下,彷彿對那天刻骨銘心的通還記憶猶深。
“工廠說都是我的粗心導致的,沒有給我任何補助,這樣嚴重的傷,普通醫生和低級的治癒系異能者無法救治,高級的我找不起,我無法工作,就算要嫁人也沒有人願意要。”
“幸好、不、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幸運,有人救治了我。”
葉箏低頭看着卓雅光潔的右臂,不僅沒有任何傷痕,反而異常白皙柔嫩,不像是下城區勞動人民的手,更像是上城區貴族小姐的手。
這樣的治癒水平,葉箏只能想到一個人。
“那個人是教皇,他用自己的異能【春之手】救了你。”
“就在一年前,教皇在下城區公開活動時,你去參加了。”
葉箏立刻想起了一年前,教皇曾經在下城區舉辦過一場盛大的活動,爲了彰顯希望神的仁慈與博愛,他帶領其他神職人員親自爲下城區百姓義診,一時全城空巷。
比起皇室,大家對教廷的怨念並不多,哪怕教廷年年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名目徵收土地和稅務。
葉箏那天也在,她爲了義診忙得不可開交,沒什麼心思注意教皇在做什麼,又是一項穩固人心、彰顯存在感的面子活動,葉箏對教皇這些手段見怪不怪。
卓雅點點頭,回憶起那一天,她的神情極度複雜。
“我以爲見到了神明降下的神蹟,他的手毫不介意地撫上我醜陋殘肢,然後,我的手就和抽條的枝葉一樣長出來了!”
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春之手】,葉箏也見到過多次,她不得不承認,教皇的治癒能力遠在她之上,不愧爲s級治癒系。
“既然這是一年前的事情,他爲什麼現在又在找你?”而且,體內還帶着龍骨這種絕密的東西。
卓雅低下頭,那隻白皙的右手緊緊抓住牀單,“因爲當時我求着他帶上我,爲了報答這份恩情,我可以爲他做任何事。”
她現在還能回想起,她脫口而出那樣冒犯的話後,那個溫和又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深棕色的瞳孔發暗,讓她忍不住膽怯了一瞬。
葉箏知道重點要來了,她身體前傾,等待着卓雅繼續說下去。
“他讓我在他的私人住所做一些灑掃工作,比在工廠裏輕鬆多了,其他人因爲我是教皇帶來的人,對我也很好,就是教皇他偶爾會讓我幫他練習異能。”
“練習異能?”
“他用異能爲我修復了大大小小的舊傷,我非常高興、感激,身體像是重獲新生了一樣,然後他又問我想不想成爲異能者。”
“我當時受寵若驚,一般人12歲就能覺醒能力,我到了這個年紀,怎麼可能會是異能者呢?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辦法把普通人變成異能者的。”
聯繫到卓雅身上的東西,葉箏幾乎立刻猜出了教皇是如何操作的。
溫簡這個傢伙將不知道哪來的龍骨碎片埋進了卓雅的身體,他擁有龍骨,一定知道龍骨能夠增強異能者的能力,爲了進一步試驗,他甚至拿普通人進行嘗試。
“你答應了嗎?”
葉箏問道。
“我有點害怕,可他作爲高高在上的教皇,又親力親爲幫了我那麼多,我不願意拒絕他。”
“實驗成功了?”
葉箏接着問。
“……應該是失敗了,我在實驗中昏睡了過去,醒來後身體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他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再過問我。”
葉箏想起卓雅身上似乎有着不同尋常的再生能力,或許實驗沒有失敗,只是她的能力太隱祕了。
“我以爲自己讓他失望了,主動找他想要道歉,沒想到聽到了一些話。”
“我就跑出來了。”
卓雅突然開始語焉不詳地帶過一些事情,葉箏微微眯起眼睛。
“卓雅,我不是你的敵人,就算你隱瞞實情,教皇也不會因此放過你。”
年輕女人像是被戳中了痛點,偏過頭,而葉箏從她的狀態中已經察覺出了什麼,蹙起眉頭。
教皇分明想要取她的性命,可是卓雅描述起教皇的語氣帶着點恐懼,卻沒有什麼憤恨,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
卓雅咬着牙,“我不能說,你知道教皇身邊的縛言者嗎?我偷聽被發現了,他說只要我向縛言者發誓不說出去,他就會一如既往地對待我。”
葉箏知道縛言者,是教皇身邊擁有奇特束縛力的男人,聽說只要有人在他發動能力時說過話,以後不管何時何地違背了那番話,就會立刻窒息死亡。
除了教皇外,從來沒有人見過縛言者的臉,也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因此知道縛言者存在的人,在教皇面前都格外小心,聽說他用這個手段拿捏了不少人。
不過他倒是沒有拿過縛言者來拿捏她,大概在他眼裏,自己甚至沒有什麼特意拿捏的價值。
“可他也違背了承諾,不是嗎?”
葉箏注視着卓雅神情恍惚的臉。
“或許是他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徹底剷除後患,我並不值得他的信任……”
葉箏垂下眼眸,眼底有一絲漠然的情緒,溫簡表面溫和實則狠辣多疑,一定在發現卓雅探聽到祕密時就起了殺心,只是顧忌到實驗,多放了卓雅幾天生路,以便於觀察。
她提到教皇違背了諾言,並不是想向卓雅強調教皇的無情,按照卓雅的描述,教皇同樣在縛言者面前發誓了,可他卻能隨意違背自己的話,或許這個能力有什麼破解的機制。
女孩一雙黑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得卓雅忍不住繼續縮起身體。
比起縛言者的死亡束縛,更麻煩的是教皇在卓雅心裏留下的印記和禁錮,葉箏現在甚至無法判斷卓雅的話那些是可信的,她看起來甚至對教皇還留有希冀。
葉箏從牀邊站了起來,沒有再說多話,在卓雅悵然若失的目光中離開了這間房間。
守在門外的文德走了過來,問道:“得到您想要的了嗎?”
“有點麻煩,我們先走吧。”
和文心告別後,葉箏拿上雨傘離開,再次步入了逼仄混亂的街巷中。
黑傘如同驟然綻放的玫瑰在細雨中打開,葉箏無意識地輕輕旋着傘,目光放空地盯着地面淌過的水流。
“溫簡真是……永遠都那麼讓人作嘔,我都有點犯惡心了。”
她將傘往上一舉,露出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人又來了,都殺了吧,文德。”
既然她已經做了,那麼就做絕吧,不給文心和那個女人留下任何威脅。
“是,大人。”
蒼白細長的骨棘順着一股奇異的逆流的水流穿梭,如同暗處潛行的白色蟒蛇,足以一擊致命。
黑髮藍眸的少年頂着細雨,在無人的街道上漫步着,神情有些空白。
裴西捏緊拳頭,他沒有辦法不去在意,不在意那個和噩夢裏一模一樣的血色詭域。
去看一下吧,儘管他無法做什麼,這幾天上頭派出的多位強大的異能者都了無音訊,以他目前的能力,大概只能和小時候一樣絕望地旁觀着。
在麻木的情緒中,裴西突然擡起頭,鼻翼翕動,他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是不遠處的詭域,還是其他地方?
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步伐加快,不小心撞上了左側路口冒出來的人,把對方的傘都撞掉了。
“對不起……葉、聖女大人?”
裴西表情愣了一會兒,纔敢確認眼前的人是葉箏,那個永遠一身聖潔白裙、氣質溫柔的聖女。
面前的女孩一身利落的黑衣,長至腳踝的黑髮紮成高高的馬尾,似是和他一樣還沒反應過來,表情有些不同尋常的冷。
他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像是一把透着血氣的黑刃,與平時的聖女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血氣?裴西敏銳地看向葉箏。
葉箏拾起被撞翻的傘,裴西見狀臉上劃過一絲歉意,等到葉箏勾起嘴角,笑容無奈地看着他,彷彿那個最熟悉的聖女又回來了。
“能幫我保密嗎?”
“教廷和家裏人都不知道我出來了,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在意那個……”
葉箏的目光帶着澀然的情緒,眺望着不遠處血色的詭域——裴西走的風向就是這裏,果然是要去那個地方啊,她猜得沒錯。
裴西心裏猛地一跳,原來,她和自己一樣。
就像上次在墓園相遇一樣,這次神奇的命運讓他們再次偶遇了。
他盯着葉箏一時無言,十分鄭重地點頭,無論是今天不一樣的聖女大人,還是偷偷來觀察這個神似血花的詭域,都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祕密。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裴西緩緩開口,臉色有一絲緊張。
“不用了,我剛從那邊過來,你也早點回去吧,這裏危險。”
教皇派來的人被她殺了乾淨,裴西這麼顯眼地逛來逛去,很容易被鎖定成嫌疑人的呀。
葉箏好意地勸告着。
裴西臉色放鬆了一些,怪不得葉箏身上會有血腥味,原來已經去過那裏了。
“不,我和你一樣,必須去那裏。”
他遺憾地同葉箏告別。
葉箏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這才轉頭對着藏在暗處的文德道:“等等吧,等他徹底離開,我們再去那裏。”
確認了裴西離去的背影,文德點點頭,收起了在暗處蓄勢待發的骨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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