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席鳶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愕,一連喊了她幾聲,這纔看到餘初甜回過神來,神色不太正常,說道:
“這在國內,有沒有地方告?”
“國內的原創產權沒有那麼完善。”席鳶並不抱什麼希望,“這不是lo公司第一次幹這種擦邊球的事情,你知道科隆水的歷史嗎?”
在1709年的巴洛克時期,第一瓶科隆水(古龍水)面世,由調香師吉歐凡尼調製的科隆水大受歡迎,一經推廣就贏得不少王公貴族的垂愛,科隆也因此成了香水之都,後經時代變遷,科隆水出現了大量的仿製品,不少公司公然模仿品牌和商標,仿冒科隆水肆無忌憚,隨處可見,科隆水不在是一瓶香水,成了一種香水類型的統稱。後來,吉歐凡尼的後代選擇和模仿者對薄公堂,贏得了官司,從此推出歷史上第一款品牌香水“正宗·法麗娜科隆水”
但在國內,知識產權和商標法並不完善,曾經有公司把lo的香水告上法庭,最終因爲後者卑鄙的擦邊球行爲不了了之。餘初甜的香水作品雖然比“夢境”早出,但對方公司卑鄙無恥,早在餘初甜香水奪冠的第二天就註冊了此款香水的配方,若真正打起官司來,費時費力不一定能贏,也耽誤了她的香水面世。
雖說模仿的香水比不上正品,研究所的香水被剽竊模仿,提前上市,這對於未知的銷量來說,勢必要有影響: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要貪圖便宜和價格,就像是山寨漢服,山寨設計,這些東西總有它固定的客戶羣。”
恰巧路過的蓯夏聽聞他們兩個在討論香水剽竊的事情,隨口一提:
“聞老師的香水也被剽竊了不少,你是沒看過他們家前幾年的香水,連玻璃瓶都要弄的一模一樣。”
她說這句話的言下之意,這種事情深究不過是費時費力,倒不如趕緊讓自家香水面世,損失的銷量,就當餵了狗。
這件事情,在餘初甜的心裏卻沒有那麼容易放棄,像是心裏壓着一根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等着聞氏上面給個說法,但顯然和席鳶說的一樣,因爲已經有過打官司的先例,聞氏香水好像並沒有什麼動向。
直到晚上回了家,餘初甜習慣性的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嗅覺還是遲鈍,這才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擔心的,並不應該是香水被剽竊的事情,香水之路不過只走了人生中短短的一小段路,若嗅覺真的在慢慢退化,以後還怎麼調製香水?
她不敢把這件事情和師父聞映嵐說,雖知道他並不會拋棄自己,但顯然,他一定會難過,以及失望,更不用說因爲自己靈敏的嗅覺而在老聞董哪裏得來的好感。
要想辦法去看看自己的嗅覺。
餘初甜心裏藏着事,喫完了飯,聞二爺發現她沒像自己抱怨自己香水被剽竊的事情,這纔開口問:
“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換作以往,心裏要是有什麼事情,尤其是關於香水方面的事情,她早就在還沒喫飯之間就和他一股腦的全部倒出來了。
餘初甜愣了一下,擡起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心裏隱藏的事情太多,不知從何說起,沉默了許久才和聞二爺說:
“你說我的香水被剽竊的事情?”她想起自己等了一整天也沒有等來上頭髮來的指令,其實很想問問聞少辭是怎麼打算的,但顯然師父更懂他的做法,有些失望的和師父提:
“師父,我沒等到上頭的通知。”
她說的上頭,除了聞少辭還有誰?這就是毫不掩飾的怪罪。
聞映嵐卻揚了揚嘴角,說她:
“他又不是神仙,他二叔我的官司都遲遲沒有下來,什麼時候能排的上你。”
聞少辭給聞二爺的香水打過官司,但因爲耗財耗力,被老聞董撤訴了:
“他要考慮長遠一些的計劃,或許是心有力而餘不足。你這一款香水是比賽香水,自然沒必要去保密,再下一款,只有上頭給了推出的指令,纔會放到研究室討論。”
聞二爺心疼自己的愛徒,看她心情着實不好,擡手攤開放在她面前:
“把你的香水配方給我研究研究?”
餘初甜不懂他的意思,擡起臉纔看到聞二爺笑的很和藹:
“我拿去給你指點指點。”
他以前從未給過她要如何在香水配方里加些什麼東西的建議,只因都是她的獨立創作,不加干涉,如今她的香水被光明正大的剽竊,作爲師父的作用,是這時候才能體現出來的。
餘初甜心有疑惑,直到第二天,聞二爺親自來了一趟氣味研究所,帶來一瓶和她的香水氣味一樣,卻又不太一樣的香水。
周雨楠同聞二爺一樣都是氣味學校的客座教授,見到人親自把香水送過來,打開一聞,便知道混合在那一瓶香水裏是的是什麼味兒。
這是聞家不知道傳了多少代的氣味祕方,類似於洋薄荷,細聞又能從察覺到牡丹的芳香,聞二爺的代表作香水,也加過這一個氣味祕方,這個祕方沒有改變餘初甜的最開始的氣味基調,反倒在她的基礎上,加深人們對此款香水的嗅覺記憶。
聞氏香水摒棄這個香水祕方已經有十多年,今天聞二爺親自把餘初甜的香水送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自然是徵得了老聞董的同意。
這是十多年以來,第一瓶和聞氏祕方掛鉤的香水。
餘初甜知道聞家的祖傳祕方其實早已不用很多年,沒想到昨晚師父拿了她的配方,是去找老聞董研究,就像是香水師最開始學的氣味記憶法,用各種各樣的香料去模仿某一種植物或是氣味,聞二爺只是把她香水裏的氣味換成了聞氏的祕方製作,普通人覺得味道沒變,實則對於氣味靈敏的人來說,早已偷偷的換了個原料。
這一抹原料,便是聞家從未公佈過的“祕香”。
被寄予厚望的餘初甜,從巴黎奪冠開始,一路衆人看好,如今又被加上“祕香”,引起不少研究所學生們的羨慕。
“師父,怎麼突然會給我這個特權?”
餘初甜不太明白師父在方面救了她一把,聞映嵐卻笑得格外開心:
“這可不是特權,只是因爲你的香水合適添加,你看我後期出的香水都沒加過,便知道這款香水只是用來鞏固聞氏這個品牌,更多的作用是傳承。”
想要讓她入聞氏香水的門,所以第一瓶香水,就已經給了她許多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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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念着這瓶香水的銷量,卻更加擔憂自己的嗅覺。
壓在肩膀上的“傳承”,無疑是一座大山,連續幾天晚上做了嗅覺失靈的噩夢,餘初甜再也睡不住,在網上翻起了百度百科。
後來左思右想,餘初甜把電話打給了醫院常客席鳴。
比起她這個對醫院不熟悉的人,席鳴顯然更加懂這方面的專家。
距離上一次他無償給她獻血,兩個人在醫院見過幾次面,出了醫院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餘初甜欠他的人情還沒來得及還,又欠上了新的人情。
出來喫飯,餘初甜連稍微刺激點的東西都不敢喝,一杯白開水足以:
“這事兒,你能不能別讓小鳥知道。”就席鳶那個八卦的個性和嗓門,傳不了幾天就成她喪失嗅覺了。
席鳴看她瞻前顧後,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來的模樣,便知曉這件事情已經對她產生了困擾和心理壓力,換做是他,相信自己也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香水師沒了嗅覺,就像是鋼琴家沒有了手,畫家沒有了眼睛,這是致命的。
“我認識的醫生多一些,總會給你找出原因的。”
席鳴說完這話纔看到她抱有期待的點了點頭,自己的心情也因此稍好一些,約好了帶她去看醫生的時間,見她什麼也不敢亂喫,便提:
“如果你這樣什麼也不敢喫,或許撐不到我給你找專家的那一天?”
餘初甜起初沒聽懂他的意思,轉眼就看到他夾了一塊肉給她:
“一起多喫肉,強身健體和保持好的心情,都是我們必須做到的。”
餘初甜笑了笑,勉強喫掉一塊肉,心情卻像是浸溼了水的棉花,陰鬱又難過。
沒有了喫飯的傢伙,如何和師父交待。
又該如何面對聞少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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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鳴給餘初甜找的醫生不在市區,餘初甜週末推掉了席鳶的逛街需求,一大早就隨着席鳴上了出城高速。路上有些堵車,席鳴不知道她喜好什麼零食,就依照妹妹席鳶的口味買了一些:
“你喫點東西,不用總是想這件事情。”
餘初甜心裏知曉不能給自己壓力,但總是控制不住去想之後的檢查,面對從未見過面的醫生,從不知曉的原因,生怕醫生給她一個死亡通知書,她坐在車上和席鳴說:
“要是醫生突然給我下了死亡通知書,那……”
“那就不活了?”席鳴自小身體不好,剛出生就下過病危通知書,後來中學犯了敗血症,又是一次病危通知,這兩次死裏逃生的經歷,已經讓他看淡生死,自己同餘初甜說起來,鼓勵她:
“無論是轉行也好,培養什麼別的興趣愛好都好,在你面前的並不是只有一條路。”
他說完,許久沒有聽到餘初甜的說話,偏過去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她依然緊緊捏着自己的手指,喃喃告訴他:
“也許,有一天我失去了香水,就失去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她走了別的路,便會離聞少辭越來越遠,欠師父越來越多。
她和聞少辭的所有緣分就來自於香水,因此她最驕傲的鼻子,恰恰也就是她心裏最在意,最恐慌的命門。
這些她沒和席鳴說,一路上聽他說起不少小時候的趣事,這才覺得放鬆了一些。
抵達醫院大樓見到了他介紹的醫生,餘初甜做了各項檢查,最終醫生也只得出來一個嗅覺正常的結論,並沒有發現她的嗅覺存在什麼問題。但餘初甜堅持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又做了進一步的神經檢查,這一項結果,卻沒有那麼快得到:
“你說你中了竹葉青蛇的毒,才發覺自己的嗅覺出現了退化,在我看來,這或許是一種心理壓力和暗示,你的嗅覺實則是正常的,但也不排除你曾經的嗅覺太過敏銳,導致毒液干擾了你的某一項神經,出現退化,如果不是從事特殊行業,這樣並不影響你的嗅覺。”
餘初甜不太認可醫生太過官方的解釋,但至少證明了她的感覺並沒有錯,因爲她的嗅覺一開始就不屬於正常人範疇。
幸虧有席鳴一路開綠色通道,所有檢查完成,從醫院出來恰好是喫飯的時間,席鳴帶她去附近的購物中心喫飯,把餘初甜說欠人情的事情一口回絕:
“在國內,男生從不讓女生買單喫飯,這樣會很丟臉的。”席鳴說完,和她說:
“要真的想還我人情,看場電影?”
餘初甜欣然應允,剛剛買了電影票,手機上就接到了周雨楠老師的電話,對方都不問問她在哪裏,聽說她在喫飯,便馬上和她說:
“你的香水要提前開發佈會,你來聞氏旁聽一下大家的會議建議。”
周雨楠老師就是這種風格,好像誰週末都是在家裏睡大覺一樣,但會議是在聞氏總部開,說明聞少辭那邊週末也沒有休息。
買好的電影票打了水漂,餘初甜允諾了下一次電影,只得又匆匆往城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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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臨時召開的會議,餘初甜遲到了半個多小時,後來她在門口碰到也剛剛抵達的席鳶,這才鬆了口氣,看來自己並不是個例。
敲開門進去,正好碰到主策劃正在播放發佈會的ppt,會議室有些暗,看到人來,主策劃主動停了下來,餘初甜有些尷尬,正好看到周雨楠老師甩過來的大白眼,更不好意思,貓着腰進去纔看到聞少辭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那人看她進來,倒也沒有生氣,朝她招手,示意她坐過去。於是原本走了一截的路又不得不拐了個彎,又得坐到聞少辭旁邊,她看到桌子上放了個話筒,擡起頭纔看到聞少辭同主策劃說話:
“繼續。”
她以爲會議需要她這個調香師答一個所以然,聽主策劃說話時格外認真,沒帶筆記本,便默默的拿着桌上的圓珠筆把玩。但一場會議下來,實則並不需要她發言,大概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小嗓門,需要的也都從周雨楠老師那裏問清楚了,直至會議快要結束,聞少辭才同她說:
“你得早些準備好演講稿。”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句提醒,餘初甜卻因爲太過緊張,自己遲到再先,握着話筒就說:
“聞總,我這人辦事你儘管放心,香水方面我從不敢怠慢!”
小姑娘字正腔圓的一句話通過話筒裏傳出去,惹的員工們一陣喫驚,大家終於明白,這姑娘說話原來是這個聲音,至少和她合作了第一瓶香水快兩個月,從沒聽過她發出聲音。
這人臉上的表情好像顯得她很怕他似得,聞少辭自覺她的反應太過激,擡起手捏了捏眉心,沒說話,看她坐下來之後順手把手機上響起來的待辦事項劃掉,那上面提示電影已經開場了十分鐘。
他頓了頓,還未開口就被助理王嘉德叫去,只好匆匆離開會議室。
聞少辭一走,周雨楠想要罵她的心思就沉不住了:
“餘初甜,我一個小時給你打的開會電話,你還會遲到,是迷路了,還是用蝸牛的速度爬着來的?”
大週末霸佔員工時間,這又不是她的錯,餘初甜知道她的脾性,頭都要低到了桌子上,甕聲甕氣的說:
“周老師,要不您下次提前兩個小時?”
周雨楠:“你怎麼不說提前一天,今天可都是因爲你的香水耽誤了大家休息的,你這個主角要上點心,不能恃寵而驕。”
餘初甜的香水發佈會改了,是因爲策劃改變了營銷策略,出了lo公司那件事情,發佈會上一直再約的某個明星突然有了時間,答應前來助陣。
等把氣勢洶洶的周雨楠送走,餘初甜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問席鳶:
“你怎麼沒被罵?”
席鳶攤手:“我又沒有接到會議邀請,是我哥讓我在門口等你,以免你一個人遲到尷尬。”
餘初甜沒想到席鳴考慮事情那麼細心,愣了一下又被席鳶拍了拍肩膀:
“這次約會泡湯沒關係,下一個週末約啊,別喪。”
“我才……”她本想說自己沒和席鳴約會,轉念一想可能這丫頭又會問他們到底去做了什麼,只得作罷,笑道:
“是是是,你最替我着想,下次我請你喝下午茶。”
她和席鳶約了下一次下午茶時間,又被王嘉德叫去聞少辭的辦公室,她當是他那麼快就要催自己交演講稿,進了他的辦公室才瞧見裏面只有他一人,辦公設施早已收掉,好似準備下班了:
“你,叫我來交稿?”
“我沒那麼不放心你。”寫個演講稿的事情,沒必要那麼嚴厲,“你接下來有沒有什麼事情?”
看到她搖頭,聞少辭才順手把沙發上的外衣套上:
“我欠你一場電影,走吧。”
餘初甜跟在他的身後出了辦公室:“什麼電影?”
“你不是準備看電影麼?我補給你。”他看到了她手機上的那個代辦事項,又加上她和席鳶一起進來,便以爲是她們姐妹約的電影,正巧今天下班早,給她補上。
餘初甜想起自己手機上的那條代辦事項,聽說他要給自己補一場電影,愣了一下,轉念一想,這算不算約會?
她一想到這裏,馬上就臉紅了,擡起臉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男人,小步跟上去,像只小鳥一樣,雀躍的問他:
“真的真的,你補給我一場電影?”
“君子一言……”
“知道知道,駟馬難追。”
聞少辭轉過身去,看了一眼跟在身後搶答的小姑娘,微微勾了勾脣角:
“對。”
她正好撞見這人眼睛裏泛起來的暖意和寵溺,愣了一小會兒,繼續跟在他身側,時不時的擡起臉看身側的男人,低着頭淺笑,控制不住的感嘆:
哎呀,這可是,第一次和喜歡的人看電影約會呢。
——
聞少辭沒把電影院定很遠,離他們公司最近的一場,只需要下樓走幾步就到,他補給她的電影便是她和席鳴定的那一場,聽說由知名小說改編,評分很高。
進了影院,瞧見裏面沒有多少人,這才察覺好像被評分騙了。
聞少辭往她手裏塞了爆米花,她只塞了一顆到嘴裏,很是節制,喃喃:
“爲什麼看的人那麼少?”
聞少辭沒聽清楚,把耳朵偏過去,問她:“什麼?”
他一出聲的瞬間,影院一直亮着的燈光暗了下來,餘初甜偏過頭去,正好看到在光影交織裏安靜的側臉和微微側着的耳朵,對方身上清列的氣味涌進了鼻腔裏,軟綿綿的落在心尖上,連心情都變得格外好起來,許久沒有聽到他說話,聞少辭轉過來看了她一眼,問:
“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她這纔回過神,往嘴裏塞了顆爆米花,湊到他耳邊問:
“爲什麼人那麼少?”
聞少辭一聽便知道她沒看過預告,不是說席鳶那廝膽小,怎麼會約人看這種片,他只勾勾脣角,起了壞心眼:
“哦,這個時段人少。”
餘初甜同他說了那麼幾段話,擡起頭去看屏幕,一直以爲電影還沒開始,實則早已過了片頭,不知爲何原因無法發出聲音的一家三口正在屋子裏做出遊準備。影院裏無人說話的氣氛使得人漸漸緊張起來,她莫名覺得後背一涼,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褲腿,一瞬間還以爲腳下有風。沒過多久,屏幕上突然閃過一聲刺耳的尖叫,她聽到身後的那個女生叫了一聲,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聞少辭那邊靠了一下,轉過頭才發覺身後是對小情侶,女生又好奇又害怕,縮成一團,捂着嘴巴從嘴裏擠出四個字:
“嚇死人了。”
她簡直豔羨這樣親暱的情侶生活,默默往嘴裏塞了顆爆米花,突然聽聞身側的問了一句:
“你不敢看了?”
她離他的肩膀很近,對方說話的鼻息溫熱的,溼潤的掃在她的耳朵上,像是羽毛,撩得人臉色緋紅。餘初甜輕咳了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看着屏幕:
“我敢看。”
不就是驚悚懸疑片,導演實在太厲害了,沒有任何背景音樂也看的人毛骨悚然,她端正了身子沒坐多久,屏幕上一晃而過的詭異身影又嚇的人一身冷汗,餘初甜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自己沒被嚇到,反而被身後女生的低叫嚇得跳起來,旁邊的那人看她反應過度,擡起一隻手拉住她的手:
“這個不是鬼。”
知道不是鬼啊,但是把怪物篇拍成恐怖故事的也沒誰了吧。
她感覺自己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背後全是冷汗,好像自己也成了電影裏的主角,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結果滿是汗漬的手突然被那人拉住,心裏關於劇情的討論和吐槽全都拋到了腦後,只曉得默默的低着頭看一眼他拉住的那隻手,心裏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不一會兒,連耳根子都燒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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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其實可以再恐怖一點。
餘初甜身後的小情侶沒能看到最後,到了快結局的時候,女生囉嗦的和男生出去了,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罵:
“你個大騙子,這明明是鬼片!”
她身後唯一的雜音消失,影院裏更爲靜謐壓抑,如同電影裏隨時隨地準備大幹一場的氛圍,連神經也跟着緊張起來,她不敢眨眼,一動不動的盯着屏幕上屏住了呼吸的女主角,一道亮光從牆上閃過,很快就露出個那個“鬼影”的真實面目,餘初甜被下了一大跳,隨着女主角一起叫出來,條件反射的拉起那人的手擋在自己眼睛上。
本以爲一直看到結局便會沒有心理陰影,畢竟揭曉了最終作惡的“鬼”不想真實面目也並不沒有多好看,她低着頭,再也不敢看,索性把聞少辭的手掌扒開,擋在自己眼睛上:
“大結局了你和我說一聲。”
聞少辭聽她那麼說,偏過頭就看到她拉起自己的手擋在眼睛上的可愛模樣,像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許是緊張,又塞了顆爆米花到自己嘴裏,所以吶,爲什麼會覺得見到她就心情格外好。
可愛的女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花兒,他一遇見,便心甘情願拜倒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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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電影,餘初甜沒敢看大結局,後來聽聞少辭說怪物已死,這才挪開他的手看了幾分鐘,終於等到謝幕。後來剩下來的爆米花被餘初甜帶了回去,聞二爺節儉慣了,一個人解決掉之後,第二天就上了火,和餘初甜嚷嚷:
“下次不要把垃圾食品往家裏帶,簡直控制不住的想喫!”
餘初甜:“……”
雖然早已沒有調製香水,但聞二爺保持了那麼多年的飲食習慣並沒有什麼變化,這幾日瞧見餘初甜飯量減少,總是有些悶悶不樂,他以爲是抄襲香水的事情,和她開導了一番,提到:
“你要是真那麼想不開,等新香水面世,我帶你去什麼地方玩一玩。”
餘初甜道:
“不是這件事情。”
她幾番想要開口自己的嗅覺不再敏銳的事情,卻總是因爲看到聞二爺眼睛裏的目光而愣住,索性一搖頭:
“我會調節好心態。”
“調香這種事情急不來,慢工出細活。”
餘初甜點了點頭,心裏一想起自己嗅覺的問題,便又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說道:
“師父,如果我有一天,不再調製香水了,你會不會失望?”
聞二爺只當她是小孩子的杞人憂天:
“你現在已經非常優秀,我不會失望。”
她知曉這些話或許還是大人安慰小孩子的一貫做法,點了點頭,自己一個人默默的盤算了許久,索性和聞二爺提了件事情:
“師父,不如我在研究所附近找處房子,搬出去住吧?”
聞二爺摸着鬍子考慮,親生的女兒大了也懂的避嫌,更何況還是養女,她心裏的這些小算盤他都清楚,又聽說上個週末還和席家的那個小子約了會,自然是想到她可能覺得談戀愛不太方便的問題:
“找房子的時候,我給你參考參考,要找安全的地方。”
聞二爺說完這話,若有似無的提了一句: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聞二爺輕咳一聲:
“注意安全,你懂的。”
餘初甜不明白這種含蓄的說辭,自然和聞二爺想的是兩個方向,當下點了點頭,又聽聞二爺問:
“那你什麼時候遷戶口啊。”
這可是個……總是提起來就會很尷尬的問題,她不能無視聞二爺想要有個女兒的想法,卻也不想改自己的姓氏。
聞二爺每次都是點到即止,這姑娘在這件事情上面似乎從來不願意讓步,也從不和她說個原因,他覺得自己還能等,自己先主動讓步:
“那在考慮考慮,我還能等。”
等。
她不知爲何,會覺得聞二爺說起這個字來會那麼的難過。
她心裏考量着兩個想要和聞二爺說的祕密:
第一個,是自己逐漸退化的嗅覺,第二個,是喜歡聞少辭的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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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香水演講稿以後,餘初甜的工作進程總算沒有那麼緊張,開始着手在附近找房子,席鳶一直和家裏人住,聽說她那麼小就要出來獨居,第一個不同意:
“哎呀,那可不成,你才十九歲。”
十九歲的年紀還太小,在國內應該還在上學,餘初甜卻不以爲然:
“我會找安全正規的小區。”
後來,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傳到了聞少辭的耳朵裏,她沒想到連聞少辭也親自跑了一趟研究所:
“這事情二叔同意了?”
“同意了。”餘初甜同他說起以前的事情:
“十五歲那年,我獨自坐火車來巴黎看你,不也一樣沒丟?”
“那時候和這時候不一樣。”
聞少辭想告訴她的,是那時候自己心裏沒有人,不知道喜歡和擔心是什麼滋味,現在她在他心裏的位置早就變了,怎麼可能同意十九歲的女孩子獨自出去居住,更何況研究所遠離市區,本來就有些不太安全。
她所有認識的人裏,除了一直放養她的聞二爺,其餘全部不贊同。
後來因爲這件事情,聞少辭特意拜訪了一趟聞二爺,叔侄倆坐在客廳裏,談起了最近餘初甜要找房子的事情:
“她連泡個溫泉都要被蛇咬,怎麼能同意她出去自己住?”
聞二爺見慣了大世面,知曉她的獨立能力,便提:
“女孩子長大談個戀愛,估計也是想有自己的獨立空間,我給她就是。”
“她談什麼戀愛?”
“上週還和席家那小子出去約會了,不是談戀愛是什麼?”
聞少辭愣住,這事兒餘初甜從沒和自己說過,不多想,一瞬間便明白了:
上週她開會遲到,是因爲和席鳴去約會了?電影票也是準備和席鳴看的?
聞二爺看聞少辭臉色不太好,只當他是關心餘初甜,像個老父親一樣的提到:
“席鳴我見過,人家性子挺好,背景也乾淨,把小皮蛋的後半生交給他,我放心踏實。”
聞少辭言辭激烈的反駁:“她才十九歲。”
“但她的前半生過的太坎坷,早些有家庭不好麼?”
聞二爺的心裏,實則比聞少辭想的更多一些,畢竟誰不想這姑娘一直這樣陪在自己身邊,但人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他既然收留了她,什麼事情都想替她辦妥當。
聞二爺說道這裏,又有些頭疼,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好似交待後事:
“反正,少辭,人你要給我照顧好,就當你親妹妹去看待。”
聞少辭沉默不語,心裏想的和這些毫無關係,並不是像親妹妹一樣的看待,也不想她成爲自己妹妹。他暫且不答應,喝了面前的茶,起身和聞二爺告別:
“二叔,這事我不願意,我考慮……”
聞少辭話沒說完,就見聞二爺皺緊了眉頭,擡手敲着腦袋,很是痛苦,和他嚷嚷:
“你這臭小子,你是不是打心眼裏看不起她,你不護她,老子護。”
聞少辭瞧見他臉色不對,一邊應和着,先開車把人帶上車,徑直往醫院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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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初甜接到聞少辭打來的電話時,還在和房東商量房租的事情,聽說師父進了醫院,連押金也來不及交,先打車往醫院跑。她同師父生活那麼多年,沒見過他生過什麼大病,最多隻有感冒和風寒,三年遊學經歷也全靠他照顧,一聽說進了醫院,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就紅了眼眶,結果一進去看到聞二爺打了點滴,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便直接哭了。
聞二爺看到她哭,趕緊朝她招手:
“小皮蛋,別哭別哭。”
餘初甜趕緊把眼淚擦掉,愣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守在牀邊:
“師父,你腦袋怎麼了?”
她一進去就見到罩在腦袋上的儀器,此時還在滴滴滴的發着聲音,聞二爺卻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小問題,沒事,大侄子說的話你別相信,就是有點體虛。”
往往聞二爺越是這麼說,餘初甜越緊張,她知道他向來只喜歡報喜不報憂,最近她心裏壓力也不小,聽他那麼說便知道情況嚴重,啞着嗓子說:
“我知道你框我。”
這姑娘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讓人看得心疼,搞得聞二爺也有些想哭,反倒成了他安慰她:
“你聽過一句古話沒有,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這一生人走到這裏,倒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只是遺憾沒能……”
餘初甜知道他心裏的那些遺憾是什麼,連連點頭:
“我答應你,我遷戶口還不成嗎,我當你的女兒。”
她淚眼婆娑的說完這句話,纔看到買了粥站在門口許久的聞少辭,或許是擔心這唯一的親人也要離世,連說起話來都顯得那麼可憐,哪裏還有半分她堅持不想遷戶口的決心,一瞬間就軟的像只小貓咪,拉着聞二爺的那隻手哭的格外傷心。
遷戶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明明她自己都把他當成了父親一樣存在。
聞少辭沒把實情說給餘初甜聽,只是等師徒兩說完話才默默進去打斷:
“我在這裏守着,你回去給二叔收一些衣服,我同他說些私事。”
餘初甜看聞少辭臉上也掛着一臉心事,看他穿着西裝,便知曉今日估計也是從公司抽空來的,點了點頭,先隨着聞少辭一起下了樓,聞少辭跟在她身側沒有說話,只是送她上車時問了一句:
“你上週末和席鳴去什麼地方玩了?”
她不敢說是去醫院檢查,吞吐猶豫中,聞少辭已經替她關上了車門:
“一路小心。”
他看得出她眼睛裏的刻意隱瞞,大概也明白這姑娘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就把他當成了哥哥一樣的長輩,如今早已被人捷足先登,目送她的車走遠,聞少辭才返回醫院。
聞二爺早上沒喫多少東西,各項檢查下來終於有了些胃口,一邊喝粥,一邊問他:
“人走了?”
聞少辭關了病房的門,說道:“二叔,我想和你說件事。”
聞二爺聽他語氣不太樂觀,擡起頭來罵他:
“你要是和我說不願意照顧小皮蛋的事情,老子還有命照顧,知道嗎?”
哪裏想到,被他厲聲罵的大侄子穿着西裝,突然挺直了背脊往地上一跪,他差點沒握住手裏的粥,嚇得舌頭打了結:
“你丫闖什麼禍了?”
“我反對你讓餘初甜遷戶口的事情。”
聞二爺被他的前半句話氣的直打哆嗦,張開嘴又要罵,便看到他磕了個結結實實的響頭:
“二叔,我喜歡小甜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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