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顧太太嚐出我嘴中是蜜還是糖了嗎
她的雙眸有一瞬間的空洞,在看清那張英俊儒雅的臉後,瞳孔放大,喃喃:“顧少卿……”
“對,是我。”
他親吻着她的額角:“我在你的身邊,一直都在。”
情緒在一剎那間全然的崩潰,她直接拽住他的衣角,任由他將自己抱在懷中,哭的脆弱而瀕臨失控。
他身前的襯衫溼了大片,他卻彷彿沒有察覺,指腹輕輕的擦拭着她眼角還未乾涸的淚痕,低低的詢問着:“夢到什麼了?”
“我不想說。”
她仰着頭,情緒稍稍平復,嗓音沙啞:“那些畫面除了在夢中,我不想再提起。”
他知道她說的是慕母跳樓自殺的事情,大掌摟住她的肩頭:“好,你不願意說,我們就不提。”
頓了下,他重新扶着她躺回到病牀上,看了眼已經有些跑針的手背,蹙着眉按了牀頭的鈴。
護士很快就敲門進來,幫忙重新拔針重新輸液,顧少卿便趁着這個時間走出病房,一通電話打給聞祕書,囑咐他送份飯菜和乾淨衣服過來。
等到他回去的時候,正好和護士迎面撞上,後退一步,便聽着護士小姐的嗓音有些不滿的情緒:“顧先生,顧太太的手腕現在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一百天,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裏不能夠大幅度的運動,更不能提重物,像是今晚這樣繃帶散開的情況,最好也不要出現。”
她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顧少卿也沒有反駁:“好,我知道了。”
反手將門關上,看着牀上重新坐起來的小女人,他走過去,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依舊蒼白空洞的小臉:“我讓聞祕書將你的東西都帶過來,這兩天你在醫院裏好好的休息,集團那裏我會讓人將你的工作都轉移到我這裏來。”
“好。”慕酒甜沒有反駁,也沒有擡眸,沒有受傷的手抱着雙膝,下巴擱在膝頭,咬着脣瓣。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溫涼的嗓音慢慢的響起:“其實,媽媽那個時候是看見我的。”
顧少卿沒有說話。
她紅脣緩慢的勾起涼薄的弧度,自顧自的:“在郭碧霜離開之後,我就在庭院裏玩,她是看見我的,我知道。可她就算是看見了我,還是從樓上跳了下去,砸在地上迸射出來的血濺了我一臉,溫熱,帶着濃郁的鐵鏽味……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血。”
慕酒甜從始至終都承認,她是個膽怯的人。
所以慕酒甜將母親的死亡原因全部怪責到郭碧霜的身上,覺得是郭碧霜逼迫母親因爲丈夫出軌而輕生,可是現在想想……
也許她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她心中是恨着巴特萊,恨着自己這個孽種的。
所以她纔會死在自己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夢中的畫面恍惚在眼前,呼吸猛然加重,顫抖着肩頭,卻猛然被溫熱的大掌按住。
“酒甜。”男人特有的氣息涌入鼻腔,寒涼而蒼白的臉蛋被一雙大掌捧了起來,視線被迫和他對上:“你聽我說,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夠怪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你當初只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你無能爲力的。”
脣瓣在她的額角親了親:“乖,不要想那麼多,一會兒好好的休息,好嗎?”
在暗色的眸子中,慕酒甜乖巧的點頭,一雙眼聚不起焦來,依偎在他的懷中,沒有任何反抗。
就連聞祕書送過來的飯菜,她都沒有喫兩口,搖着小腦袋:“我飽了,不想喫。”
“再喝兩口,骨湯有益於你的手腕癒合。”
“我真的不想喫……”
“聽話。”
呈着湯的勺子送到慕酒甜的嘴邊,她扒着他的手臂,仰臉看了他一眼。
四目對視,不緊不慢,他沒有絲毫讓步的念頭。
慕酒甜這才認命的將他送到嘴邊的湯品都喝完,不過整個人奄奄的,沒什麼精神。
好不容易喫到他認可的程度,骨節分明的手指抽了張紙幫她擦了下脣邊,將碗筷放在牀頭:“時間不早了,你再睡一會兒。”
“那你呢?”
“我看着你,等到……”
顧少卿的話還沒有說完,聞祕書就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拿着兩份文件,看着他俯身想要親吻慕酒甜的動作,下意識轉身,整個人尷尬的厲害:“抱歉,顧總,我不知道您……有您的加急文件。”
“你先出去。”
聽着門板開了又合,顧少卿就着剛剛的動作在她的脣上親了親,神色不變:“你乖乖的睡覺,等到睡醒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的。”扒着被沿,乖順的眉眼像是溫柔無害的寵物,引得他又親了親才肯起身。
幫她把被子重新蓋了蓋,一張英俊的容顏在一轉身便變成了淡漠,擡腳離開了病房。
幾乎要矇矇亮的天色,剛剛露出頭的太陽在雲霧後躲藏着,顧少卿接過聞祕書遞上來的文件,垂眸睨着:“韋恩·傑西那裏是什麼情況?”
“韋恩先生昨天從醫院離開後,就回到了暮色,當晚住在那裏,並未有什麼異樣。”
說着,聞祕書將另外一份文件遞了上來:“但是他的祕書在凌晨的時候將這份文件以電子郵箱的形式送了過來,並說韋恩先生對於昨天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他的脾氣不太好,對於太太的行爲過於粗魯,希望您不要介意,也不要損害了兩方之間的利益。”頓了下:“他還說,希望顧總您不要阻攔他的計劃。”
翻閱文件的手指下意識頓了下,他沉默了一會兒:“你去回覆,他的計劃我不會管,但唯一的條件便是不許隨意動我的人。”
“好的。”
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顧少卿在兩份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隨手遞了回去,囑咐好所有的事情後擡腳便準備回病房。
卻被聞祕書再次叫住:“顧總。”
“什麼事?”
“昨晚蘇小姐給您打電話,您一直未接,所以她打給我詢問了下您的行程,說今天想來醫院看太太。”
聞祕書說的小心,卻看着顧少卿的眉目沉了沉:“她還有別的事情嗎?”
“蘇小姐說魏先生似乎找到了她新的住所,雖然魏先生進不去,但蘇小姐不可能常年不出小區,所以……”
“她想要做什麼,只要不關於太太並且不過分,你就答應下來。”顧少卿有些不耐的擺擺手,銀白色的袖釦在燈光中反射少許的光芒,擡腳隨口迴應着:“剩下的你看着辦。”
“好的,顧總。”
重新回了病房,折騰了一晚上的小女人果然已經重新睡着了,有些不太安穩,側臉埋在枕頭中,呼吸平穩。
他站在病牀前看了很久。
那顆晃盪了一整晚的心臟終於重歸原位。
第二天,慕酒甜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病房裏除了她再無其他人影,點滴已經被撤去了,只剩下手背殘留的棉球和醫用膠帶。
身子沒有多大力氣,手腕也隱隱作疼,她掙扎着從病牀上起來,手機就被扔在牀頭。
屏幕被按亮,中午十一點半,被調成靜音的手機有着三通未接來電,兩通克萊斯特,一通巴特萊。
不想理會他們,右手腕無法使勁,不熟練的左手點擊着屏幕,一不小心就點到了短信箱裏。
慕酒甜這纔想起來,前兩天發給寒錦的短信至今都沒有人回覆。
不知道爲何,她隱隱之間有些不安。
剛想着要不要再給寒錦打個電話,手機便突然響了起來,備註爲克萊斯特。
慕酒甜本不想接,可一連三通沒有任何間隔,似乎是算準了她已經睡醒,秀眉緊蹙,嗓音壓低:“有什麼事情嗎?”
“酒甜。”不太熟練的中文和往日裏聽到的聲音不盡相同,收斂了狂妄,多了些小心和討好:“你的情況怎麼樣,我和父親想要去看看你,行嗎?”
“抱歉,暫時不歡迎。”
語氣並沒有多麼的冷漠,慕酒甜也不想一早起來就讓自己心情盡毀:“所有的事情我昨天都說的很清楚,並不想要再重複第二遍,同樣,我也不想再看見你們。”
是預料中的情況,傑西卻有些不甘心,紳士的嗓音略高:“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我們的關係不一樣了,你是我……”
“有什麼不一樣?”乾淨的眉眼溫軟淡漠着,她隨意的靠在身後的靠枕上:“我和你還是陌生人,最多也是有着少許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那頭緘默了幾秒鐘的時間。
傑西切換成了法語,煩躁的從口袋中摸出根香菸來:“所以相比之下,你還是更信任顧少卿是嗎?”
她低低的哼了一下,眉目淺彎下來:“他不會護着我,卻也至少沒有理由害我。”
“那你知不知道我爲何會來中國,都是因爲……”
“酒甜,你在和誰打電話。”
突然傳過來的男人斯文的嗓音直接將韋恩·傑西的話給打斷,薄脣微抿,一張立體的臉看不出喜怒,卻能夠從眉目的下壓看出微末的厭惡。
仰臉看着走進來的顧少卿,慕酒甜毫不掩飾的迴應:“克萊斯特先生,爲了昨天的事情向我表示抱歉。”沒有將手機離開耳朵,很公式化的笑了笑:“克萊斯特先生,你的歉意我接受,還有什麼事情嗎?”
顧少卿在電話那頭,他就算是有滿肚子的話也說不出來。
盤算着什麼時候去瞧瞧慕酒甜,擡手吸了口煙,扯着薄脣:“希望我簽訂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轉讓合同能夠讓慕小姐寬心,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我也很期待能夠和慕小姐繼續合作。”
隨意攀談了兩句格外公式化的對話,慕酒甜便將電話掛斷了。
白淨的小臉看起來精神要比昨天好了很多,手機扔到一邊,看着短短時間裏架在牀上的小桌子,還滿桌的食物,她拿起聞祕書專門幫她準備好的勺子,咬着紅脣微笑着:“如果你忙的話,可以讓於嬸過來送飯,沒必要中午也跑一趟。”
“無妨。”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挽着衣袖,顧少卿的嗓音尋常:“陪你喫頓飯要比看文件來得重要的多。”
“顧先生的嘴,似乎變甜了不少。”
聞言,他側過臉來低笑了下,斯條慢理的動作也在三兩下之間完成,擡腳走到牀邊,隔着小桌子俯身看着她。
勾脣,微低的嗓音蠱惑着:“那顧太太要不要嘗一嘗。”
還沒等她迴應,輕薄的吻就落了下來,溫柔虔誠,沒有半分的深入。
貼了幾秒鐘後離開,停留在距離她一釐米的地方,男人淡淡的笑:“顧太太嚐出我嘴中是蜜還是糖了嗎?”
慕酒甜有一種預感,不管她說哪一個,顧少卿都會再次以她回答錯誤爲藉口,重新親了一下。
咬着腮幫的軟肉,她笑眯眯的將勺子裏的米飯塞進他的口中,白淨的小臉歪着輕笑:“顧先生今天的午飯應該不用喫菜了,米飯拌拌你嘴中的甜味就行了。”
想要開口,就又塞過來一勺子。
看出慕酒甜躲避話題的意思,顧少卿也不糾纏,失笑着撤了身子,坐在她的對面,眉目溫和着,親自動手將保溫盒打開,挑着她喜歡的菜品放進她的碗碟中。
動作自然的彷彿做過很多次的模樣。
雖然右手受傷,但一頓飯慕酒甜喫的心滿意足,抿着最後送上來的藥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顧少卿聊着天,不知爲何,話題突然轉到了昨天的事情上。
他眉目未擡,看着手中的文件,嗓音狀似漫不經心:“克萊斯特昨天爲何弄傷了你的手腕?你們發生爭吵了?”
“嗯。”她應,情緒淡淡的,很明顯不想提及:“不過是有些話沒有談攏,我想要離開,他卻想要讓我說清楚了再走,他的保鏢阻攔我的時候,用力過大了些。”
“就是這樣?”
“是這樣。”慕酒甜點頭,就似乎是沒有聽出來顧少卿話中的不信一般,身子往被子裏窩了窩:“說到底,他從小到大過於順利,總想要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他的預計中,從未想過別人的感受。”
“酒甜。”他突然開口喚她。
四目相對,顧少卿不知何時擡起的黑眸,似笑非笑着,薄脣勾起的弧度微涼:“你運氣好纔是手腕脫臼,運氣不好整個手腕被他掰斷了都有可能,你在替他隱瞞?”
長指將文件收好放到一邊,擡腳走過來,笑意越發的明顯,卻也越發的沒有溫度:“有很多詭異的地方我沒有指出,並不代表我不清楚。比如你們發生了爭吵,爲什麼我進去的時候一派平靜,又比如你明明想要離開,爲什麼最後還坐在餐桌前?”
“你的藉口找的有些爛,就連最起碼的事情都解釋不了。”他的長指摸了摸她微涼的臉蛋,暗色的寒芒從眸底一閃而過:“換做是別人,會怎麼猜測你們之間的關係?”
微怔,慕酒甜立刻反應過來:“所以你覺得我在故意包庇他?”
“或者是說你在包庇什麼事情。”顧少卿眉目溫淡,指尖下滑,慢慢握住她的手:“一件你和他都知道的事情,卻隱蔽的不能夠告訴我,告訴其他人。”
幾乎沒有情緒變化:“酒甜,這到底是什麼事情?”
顧少卿一向敏銳,慕酒甜很清楚。
卻不知道他敏銳的看穿了她所有的僞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該慶幸,慶幸顧少卿還未猜出她和他們的真實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