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被命運拋棄的少女們
帝國派出潛入特諾蒂奇月城的‘探子’一共分爲三批，前後九人，並且這九人互不相識。
一來是帝國採用的‘探子’屬於那種半道就業的職業，
畢竟從小培養的‘死士’時間成本太高，對抗惡魔不太需要這麼多頭腦戰。
所以忠心程度參差不齊，需要防止單個人員被收買供出同夥，又或者聯合傳遞虛假的消息爲帝國帶來巨大損失。
二來則是一個人探查的情報肯定是不夠全面，甚至非常容易被攔截擊殺。
按常理而言，怎麼都至少有兩三人能夠帶回來信息。
結果這次九人，通通如石沉大海一般了無音訊。
如此反饋，令帝國的不禁感慨，惡魔族那些呆頭呆腦的生物，也開始出現‘高手’了？
是歐西利斯公爵口中的最強候選勇者蘇祈？
當真是好霸道的反探查手段。
於是，又增加了一批‘探子’，這種‘探子’對帝國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一般。
第二次的探查一共十五人，依舊是通通石沉大海。
帝國有些納悶了，你就算被殺了，也該叫一聲吧？
哪有風平浪靜，就好像融入這座屬於惡魔族的城市一樣。
秉承事不過三的原則，帝國派出了第三批‘探子’，並且許諾，根據帶回來信息的價值，給予不同程度的褒獎。
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謂的忠誠不過是你拿不出背叛的籌碼。
帝國這才終於得到了特諾蒂奇月城的情報。
特諾蒂奇月城內居民，當真舉城叛變。
起初，帝國這邊還以爲是那些居民爲了苟活而僞裝出來的假象。
可最後聽見，連路邊的小孩都在稱頌投靠惡魔的好處。
帝國的高層集體繃不住了。
“反了！真是反了！”
“真是一羣喂不熟的白眼狼，知道每年我們爲特諾蒂奇月城投入多少心血？”
帝國那邊的反應雖是非常憤怒，但確實如歐西利斯公爵所訴一般，短時間內沒有要奪回特諾蒂奇月城的意思。
想想也知道，一座居民全都偏向惡魔的城池，奪回來，等着他們下次繼續叛變？
倒也可以將特諾蒂奇月城那些居民屠殺殆盡，昭告天下這就是背叛人類的下場的。
只是，沒有必要。
……
特諾蒂奇月城之外。
大約處特諾蒂奇月城西北方向五十多裏，隱晦的地下深處。
誰也不知道，這不起眼的地方，居住着一羣‘異類’。
一位少女有些疲憊的扛着比自己身子還碩大的包裹，有些喫力的鑽入一個山洞的入口。
山洞內部視線昏暗，並且構造錯綜複雜，有些像個迷宮。
少女經過左轉右移後，悄悄潛入黑暗中。
就在她視野逐漸開豁時。
冰冷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口令……”
“伊芙姐，是我啊……我這纔出去半個月就不認識我了？”
回答她的是匕首壓近了幾分，寒冷的鋒芒割破少女的表皮，似乎下一秒就要斬斷她的脖頸。
“我再說一遍，口令。”
少女無奈嘆息一聲：“黃昏見證真正的信徒……”
少女揉了揉滲透着血跡的脖子，滿臉怨念：“伊芙姐，你真是一點也不近人情啊……”
被換做伊芙的少女，依舊面無表情，收回匕首，爲少女讓開一條通道：“因爲……我們不是人，我們只是一羣被世界拋棄的怪物……”
“一旦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我必須爲大家的安危負責。”
而她身後，別有洞天。
山洞內部是通過魔力挖掘出來的空洞，然後通過高溫加固，就像燒製黏土一樣，鑄就而成的地窟。
雖比起人類平民居住的房子要差不少。
但身爲容身之所已經夠格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山洞內光線，昏暗且壓抑。
這還是依靠幾根燃燒着的蠟燭帶來的光亮。
不過對於她們這一羣人而言，能夠安穩的生活下去，就是最舒服的環境。
在特諾蒂奇月城逛了一天，少女感覺有些勞累想要休息。
只是她發現山洞內部的氣氛似乎有些過分壓抑。
路途上看到了幾個同伴，臉上的表情感覺不到一絲笑意，空氣中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出事了？？！
少女心中閃過這麼一個疑惑。
下一刻，少女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
她大致猜到是怎麼一個情況了。
面無表情的朝深處走去。
路上，她嗅到了，空氣之中瀰漫着人類屍體腐爛發出的腥臭味。
路的盡頭，聚集了十六七位與她年齡差不多上下的少女。
衆人圍聚在一起的原因也很簡單。
最前方，是被無數鎖鏈纏繞緊固的身影。
那身影的狀態非常古怪。
身體一半是人類少女的姿態，一半是猙獰暴虐的惡魔模樣……
“又有人挺不住了麼？”
少女小心翼翼的揭開厚重的長袍，看向自己被鱗片覆蓋的右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沒錯……
她們就是一羣怪物。
每個聚集在這裏的少女，遲早有一天會被體內奇怪的力量反噬，成爲只知道殺戮的惡魔。
而每一位同伴的消逝，都會令她們無比痛心。
彷彿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殺了她吧……”
有少女嘆息着提出意見。
“不行！她現在還沒有完全魔化，還有理智，不可以這麼對待她！”
馬上就有人提出反駁的觀點。
被反駁者也不惱怒，耐心解釋：“她體內是深淵惡魔的力量，深淵惡魔即便是在惡魔中也屬於上位惡魔，一旦她徹底掌控這份力量，憑藉我們半吊子的魔力，根本就壓制不住她的。”
“你想要因爲一時的仁慈害死我們所有人？”
“我們是被拋棄的怪物，仁慈這種東西，早就該丟掉了。”
這位理智的少女說的非常對。
她理智的令人無法反駁，但也令人感到心寒……
“可是……可是……這樣做，我們和惡魔有什麼區別？”
有人咬牙堅持反駁。
一時間，理智的少女也沉默下去了。
這些日子一起生存積累下的情分，又怎麼可能隨便捨棄？
“我來吧，去個人巡察接替一下我的工作。”
在門口負責安全的伊芙不知何時跟着少女一同摸了過來。
“不殺死她，遲早會害死所有人的，總是要有人來揹負這份罪孽的，我來吧。”
一年又一年，這羣少女幾乎是不斷重複着這樣的艱難抉擇。
起初離別的疼痛將她的心千瘡百孔。
後來，伊芙身爲最長者，她已經習慣了。
“希望阿曉，下輩子能生個好人家。”
伊芙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不知從何時起，周圍的少女全部低下了頭顱，口中默默唸叨着什麼，似乎在爲這位同伴送行。
伊芙靜靜看着一切，她知道這羣人是在向‘黃昏之主’祈禱。
但實際上她們連黃昏之主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連口號也是如此，從一本書上看來的。
只是書上說，黃昏之主會庇護他最虔誠的信徒。
於是這羣天真的少女就相信。
就是這麼簡單。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願接受她們這羣怪物存在的人嗎？
不可能，不存在，她們都是被命運拋棄之人，就不要心存希望和妄想。
所謂的絕望，不過是因爲心懷希望。
“伊芙姐……等會……”
就在伊芙準備揮舞匕首時。
從外面歸來的少女終究還是不忍心發聲了。
“我覺得……”
她欲言又止。
最後鼓起勇氣：“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特諾蒂奇月城試試……”
伊芙聞言，有些泄氣的垂下肩膀：“特諾蒂奇月城的城主不過是好色之輩，他或許會收留我們部分人，不過都是爲了滿足他一己私慾，至於那個歐西利斯公爵……虛僞的面具下隱藏的是更加骯髒的一面。”
少女弱弱的解釋：“特諾蒂奇月城城主換人了……歐西利斯公爵生死不明，伊芙姐，你多久沒有去特諾蒂奇月城看過了？”
“什麼？”
架桌邊上的幾根蠟燭越發飄忽搖曳不定。
伊芙皺起冰冷的眉頭：“我確實很久沒有去採購食物了，現在一直都是你負責採購食物，我自然沒有去的必要。”
她手中的匕首悄悄放回腰間：”“所以，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麼？”
一說到這個，少女頓時來了勁。
解下抗在背後的‘大禮包’。
麻利的解開活結，將它攤開在地上。
露出了裏面琳琅滿目的精緻物件。
有閃閃發光的珠寶，有色彩斑斕的絲綢，還有各式各樣的奇特小玩意兒，每一件對這個年齡的少女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少女們圍攏過來，驚歎聲此起彼伏。
她們紛紛伸手去觸摸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寶物。
還有人拿起一件白色的絲綢長襪，仔細端詳着。
“這是什麼？”
“挖，好好看！”
“這個月不買糧食了麼，怎麼買了這麼多小玩意？”
就連伊芙也沒有頂住一雙黑色絲綢長襪的誘惑，拿起來在自己腿上比劃了一圈。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問題所在：“你什麼意思？這個月的糧食呢？”
少女被如此詢問，一點也不慌，反而對着伊芙手中的黑色絲綢長襪解釋：“這條絲綢長襪，聽說還加入了喜鳥的羽毛編織而成，能夠給人帶來好運和幸福，伊芙姐這是送給你的。”
“還有這個。”她拿起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項鍊，輕輕撫摸着它們光滑的表面：“這串珍珠項鍊來西方的海邊，據說能夠保佑佩戴者平安。”
“這個……”
“還有這個……”
一件一件，她如數家珍，顯然在購買時候精挑細選。
少女們聽得津津有味，她們對這些小物件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唯有伊芙：“我問你，食物呢！”
少女這才一臉委屈的揭開包裹的下一層。
因爲是平攤在地面上加上光線昏暗，伊芙還真沒注意這些物件下面還有一層相同顏色的包裹。
是上百個乾硬發黑的麪包。
空氣都一時喧譁鬨動起來。
“你這是搶貴族了？”
“我看不會是偷城主府了吧……”
少女挺直了並不存在的胸膛，欣然接受一道道詫異的目光。
“怎麼樣，厲害吧！”
少女們確實毫不吝舍她們的讚美。
“太厲害！”
“簡直就是黃昏之主顯靈了……”
“愛死你了！快來給姐姐抱抱！”
唯有伊芙滿臉心事：“哪來的錢？”
在少女到來之前，一直都是她負責採購食物的相關事宜，所以自然知道這一批飾品與食物的價值。
已經超過她們預算的四倍，甚至五倍。
按理而言，少女身上根本就沒有這麼多錢。
“你該不會去……”
伊芙想到了一種可能……
“什麼嘛！伊芙姐！我這是投靠了新上任的城主爲他工作，我跟你說，新城主這個人真的，超級超級好的。”
“我說我家裏有困難，需要請假回家一趟，他甚至給我預支了三個月的工錢，這些東西，是花了我兩個多的工錢買的，我沒偷也沒搶啊。”
伊芙瞭然：“哦，你是說新上任的城主看上你了。”
少女也有些羞怒了：“伊芙姐，我說了，這是我工錢買的啊！”
伊芙眼中滿是不信任：“就一百多個黑麪包，都不你兩個月工錢能買得起的，你還是太天真了，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要不是你回來的時候，身後很乾淨，我都以爲你把我們出賣了。”
少女翹起了嘴：“我出賣你們幹嘛，又沒有好處，特諾蒂奇月城的新城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這個。”
“而且，特諾蒂奇月城現在歸屬於惡魔族的掌控，但是城主是個人類，你們說神奇不神奇？”
伊芙一臉不屑：“人類的叛徒而已……有什麼神奇的……”
“不許你這麼說城主大人！”
瞬間，少女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之前不管伊芙如何猜疑她，哪怕不近人情的只認暗號不認人，她都沒有動怒。
可伊芙一說特諾蒂奇月城新城主的不是，她馬上翻臉了：“新城主大人，纔不是人類的叛徒，他人超級好的，他對城裏的人類居民也非常非常好，他還降低了稅收，設定了物價上限，他還說最近什麼……叫什麼……貿易往來政策準備出臺，反正大家都說他來了以後，日子比以前過得好多了！”
“對了，今天我是來給大家辭行的，這些禮物和食物，也算是感謝大家陪我渡過了最陰暗的時光，以後……有緣再見吧……”
“以後……伊芙姐，大家，都不要聯繫我了，我怕城主大人誤會。”
少女眼中帶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