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關姑娘是誰?

作者:壑中溪
一路聽村民解釋,才知道這鄰村的孫家已經不是第一次以這種手段敲詐他們村的村民了。

  孫家老父早些年還在的時候,一家人靠着幾畝山林,或外租或自種,過得還算不錯。

  如今老父一朝撒手離去,留下不肖子孫五六人,個個不務正業,以逸待勞,只知喫喝嫖賭。

  這一兩年來早敗光了那點微薄家產,地也賣得差不多了,每逢節日免不了要準備些祭品,這子孫幾個竟還要四處籌借。

  中秋馬上到了,只怕這孫家是打算訛上一筆好過節。

  只是孫家不知,這元康家裏的光景也沒好到哪裏去。

  那孫家開口就是二百錢,人家怎麼拿得出來?可不得和他們死磕着嗎。

  “二百錢不算小數,元康兄弟只怕是寧願被他們打個半死,也不會給的了。”有一人擔心地說道。

  雲樂舒眉毛擰着,聽了這話便有些凝重,二百錢不算什麼,若是二百錢能了結此事那是最好不過。

  她擔心的是,若那孫家真是藉端敲詐,她一旦給了這錢,開了口子,讓孫家知道他們有錢,只怕縱得他們今後更加訛詐無度。

  屆時她離了汴州,卻給元大娘一家留下隱患,她絕不能這樣做。

  “孫家的地都賣得差不多了,怎麼三天兩頭的還老說別人上他家林地砍伐啊?就算他家還有地,就孫家那幾個好喫懶做的,哪個願意去栽樹?”有人提出質疑。

  “就是,總說咱村裏的人砍了他家的樹,一次兩次的,爲什麼又不把圍欄立起?我看他們就是看咱們村好欺負,故意來訛咱們的。”

  “不行,咱們村不能喫這啞巴虧,我去請鄉長來。”

  “可不就是啞巴虧嗎,元康兄弟是個啞巴,怎麼說得過他們一家五六張嘴?”

  若是上升到村與村之間的紛爭,元康大概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只不過這事還是得斬草除根,最好藉此機會讓所有人都不敢來招惹元家。

  雲樂舒聽了這麼多,更覺得這孫家十之八九,就是來訛詐的。

  村口一棵參天古樹遮天蔽日,擋住炎炎烈日,奉獻出一片涼蔭。

  雲樂舒遠遠便瞧見樹下擠着好些人,她疾步向前,撥開數人,看到元康被人夾擁着,衣裳沾滿塵土,甚至染了血跡。

  她抵身向前,怒道,“平民犯罪,自有府衙處置,你們豈敢動用私刑?”

  元康掙扎着擡頭,看到雲樂舒隻身一人擋在自己面前,一時驚詫,張着嘴巴吚吚嗚嗚地,急得臉色泛紅,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怎麼能與那幫無賴相抗?

  “小娘子,沒事別多管閒事啊,此人摸到我家山頭,砍了我家一棵十年樹齡的香樟樹,我好心只要他賠二百錢,已夠仁義了吧?誰知這小子不肯賠錢還試圖逃跑,我們一家才合力把他制服,至於什麼動私刑,你這是誣陷,我們不過是抓賊罷了,自古以來抓賊誤傷,難道還有罪不成?”說話的正是孫家長子孫勇。

  此人一開口,雲樂舒便知是個市井無賴,他們就是欺負元康不會說話,隨意誣賴。

  雲樂舒轉身,伸手想確認元康身上傷了何處。

  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竟抱着小元旦就出來了,頭疼地皺眉,改爲一隻手抱着,用另一隻手撩起元康的袖子查看,“頭磕破了,面頰有傷,嘴角青腫,手臂數道棍擊傷痕,腿上呢,前胸後背呢?還有別的傷處沒有?”

  元康乖順地搖了搖頭,雲樂舒才放下心,狠狠地瞪了押住元康的兩個男的,那兩人被她瞪得一觳觫。

  “你這小娘子難道是元家老二那個遠房表姐?”孫勇看她對元康這般關心,才覺出她不是什麼多管閒事的路人。

  雲樂舒拔下頭上的一支銀簪子,簪挺尖銳,猶如一把匕首,緩緩抵在押住元康的其中一人手上。

  尖銳的簪挺在手背那凸起青筋的薄皮上輕輕滑過,誰也不知下一刻是否就會狠狠地插入表皮,雲樂舒低低一笑,“把你們的狗爪子拿走,我可不保證我這手抖的毛病不會在這時候發作。”

  兩人面露懼色,連忙抽開手去。

  “你們猜的沒錯,我就是元家的遠方親戚。”

  元康脫開鉗制,雲樂舒忙把他拉到身邊,毫不膽怯。

  “聽說你給元家添了不少物件,有買那些零零碎碎的錢,不會連兩百錢都拿不出來吧?若是拿不出來,我們就去見官。”孫勇那精瘦貪婪的嘴臉靠了過來。

  雲樂舒稍稍往後一躲,孫勇獰笑一聲,似乎覺得這女子外強中乾,方纔那股兇勁兒是裝出來的,他才威脅要報官,便露了怯,到底是個小娘子,哪裏禁得起事兒。

  雲樂舒聽他這麼一說,便確信他們真是故意找茬,“敢問,你口中那棵十年香樟樹在哪裏?”

  孫勇指了指雲樂舒身後,那裏果然放着一棵寬約一尺的樹。

  真是難爲他們還把樹搬來了,雲樂舒側身問道,“元大哥,這是你砍的嗎?”

  元康點了點頭又瘋狂搖頭,在她面前一通比劃,雲樂舒凝神看着,卻依舊理解得很費力,這完全超綱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她焦頭爛額之時,人羣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康兒......”元大娘拄着柺杖,氣喘吁吁地走到他們二人面前,見元康身上諸多傷處,眼裏含淚。

  元康忙扶着她坐到樹下,才重新用手語比劃。

  孫家人仍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便是元康長了十張嘴,又怎麼說得清這樹是公家的還是他家的,總歸這樹是他揮的斧頭,他也已經認了,就是真鬧到縣衙去,牽扯到兩個村子,又要提審問詢,也非得熬他個把月。

  他孫家自是無所謂,元康只怕等不起。

  元大娘忍着淚,對雲樂舒道,“康兒說,這棵香樟樹就長在我們村的公家地界,不在他孫家的山林之中。”

  原來如此,他們村山林衆多,因村裏人家多往鎮上定居,許多山林便無人看管,因此常常有山火焚林之事發生。

  村長便允許村中做柴火營生的人家到公家地界砍伐,一來能使山林不那麼稠密,避免山火蔓延過快,二來有人日日上山,也能及時發現山火,撲滅於微苗之時。

  孫勇臉色一變,卻很快恢復成之前那副氣焰囂張的嘴臉,“樹挨着樹,地連着地,你們能拿出證據證明這樹長在你們村的公家地盤上嗎?”

  所以,只要證明樹長在他們村的公家地界上,元康就沒事了。

  雲樂舒抱着小兔子,腦中飛快地掠過此前在君亦止案上所看到的一則文書。

  大概是說多地因人口遷徙、官員換任、地法變更等原因,致地界日益模糊,爭地奪田之事頻有發生。

  君亦止便命各州縣府尹在年前對所轄之地的所有農田、山林等進行重新丈量,確定權屬,這裏按道理應該也向汴州府尹作了申牒,上呈了村裏的土地歸屬情況,並有文書輔圖堪查。

  可官府的土地登記詳簿不會對外公佈,只收藏於府衙的經界所,尋常人是拿不到的

  “你指控我大哥伐你家樹木,就該是你提供證據纔是。你家那塊地可有砧基簿爲證?若有,砧基簿可經村中耆老、經界所勘驗覈實?有沒有到縣衙辦理批鑿?”雲樂舒優哉遊哉地逗弄着懷裏的小白兔,氣定神閒地問,冷冷瞥了孫勇一眼。

  這一通逼問,一下把孫家數人的氣焰壓散了。

  圍將過來的鄉親無不撫掌稱快,對這外鄉來的小娘子肅然起敬。

  孫家跑到他們村來欺辱一個身患啞疾的鄉民,還動手打人,威脅恐嚇,何等猖狂。

  能有個不怕事的人替他們出頭,可謂大快人心。

  孫勇硬着頭皮道,“自然是有!”

  雲樂舒又是皮笑肉不笑的,“那便取來讓在場衆人做個見證,若真是我家大哥砍了你家的香樟樹,我們便是砸鍋賣鐵也會把錢賠給你們。”

  “不巧,那砧基簿日前不小心丟了,一時半會兒找不來,要麼你就先賠個一百錢,餘下的待我找到了,再來討要。”孫勇挺起胸脯,嘴硬得很。

  村民七嘴八舌,笑他鬼話連篇,雲樂舒見狀開始反擊,“你當沒了砧基簿爲證,我們拿你沒辦法是嗎?還想要訛我家一百錢,你不知道吧,今年所有鄉鎮重新丈量土地,每塊地的來源、面積、四至、所屬何人都一清二楚,待找來文書一看便知,何須用上你家砧基簿?”

  孫勇才知她原來留了後手,方纔是溜着他玩呢,心下氣急敗壞,睚眥欲裂,卻說不出一句辯駁來。

  鄉長被拉着急匆匆趕來,便聽到雲樂舒說要找那土地文書來看,頓覺不妥。

  這小女子雖知其一卻不知其二,是有這文書不錯,可並非他們想看便能看的。

  他看了看當場的情形,又想起方纔村民向他描述的情況,便只站在一邊,準備看那小女子接下來如何應對。

  人羣裏有人說了句,“鄉長來了!”

  雲樂舒轉頭便看到了他,幾步走到他身邊,大聲道,“鄉長來了正好,勞煩您去取一下村中土地明細簿來,讓孫家衆人知道攀誣良民,藉故訛詐,外加動用私行這數罪併罰是怎麼個罰法。”

  鄉長感覺自己的胳膊給那女子捏了一把,他訝異地對上一雙明亮的雙眸,卻見那雙眼睛甩了一個眼色過來,好在他一把年紀,又有自知之明,纔沒有誤會那女子朝他拋來的是媚眼。

  他輕咳一聲,順着話柄說道,“呃......這個,我這就回去取。”作勢就要離開。

  那孫勇頓時驚懼交加,若是證據確鑿,又有這麼多人爲證,鬧到縣衙去,不死也要掉層皮。

  他連忙跪倒在地,抱住鄉長的腿不放,“別去別去!我錯了,那樹不是我家的,是我看錯了,還請姑娘原諒我,放我們一馬!”

  孫家另外幾人見狀也驚慌失措起來,幾人伏倒在地,瑟瑟發抖。

  在場的鄉民呼喊着,“不要放過他們!把他們扭送縣衙!”

  鄉長嫌棄地甩開孫勇的手,轉頭問道,“姑娘,依你看,此事是否真要上報縣衙?”

  他們兩個心知肚明,經界所的文書根本拿不到,憑几句證詞,鬧到縣衙去能定什麼罪?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那孫勇若知道他們手中並無底牌,反口再胡亂污衊,此事算是沒完了。

  雲樂舒朝鄉長了然一笑,轉頭冷冷道,“跪下向我大哥磕頭認錯,我就放你們一馬。”

  孫勇見有了臺階,飛快地跪倒在元康面前重重地磕了個頭,“是我不對,還請元兄弟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

  這人猖狂得,也卑微得,倒是一點不拖泥帶水。

  雲樂舒擡頭問元康,“元大哥,夠了嗎?要不要讓他再磕一個?”

  元康溫厚,受了這樣的委屈,卻沒有半分怨恨,朝雲樂舒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我大哥寬厚大度,不會跟你們計較的,但是......我會,我告訴你們,誰敢再招惹我們元家任何一個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雲樂舒手中握着那銀簪子,示威般在那孫家人面前擡頭劃過,又補充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和黃員外家及鎮上那家貲逾萬的張家的夫人們常有往來,我家元大哥也常替他們辦事,再有這樣的事情,去夫人那裏求個恩典,請她來做個主也不難,你們都是聰明人,不需我多提點了吧?”

  雲樂舒表面上是說給孫家人聽,其實是說給所有人聽,但願這些話能敲山震虎,起些作用。

  孫家人把頭點得如同敲木魚似的。

  雲樂舒又趁熱打鐵,從懷裏摸出幾封黃家、張家夫人的名帖,帖上均蓋有府上印信,還有親筆署名,她張揚地拿到衆人面前顯擺。

  衆人見她方纔那般無所忌憚,硬氣錚錚,又看到她手握黃張兩家數封名帖,看向元家人的目光便多了些豔羨和尊重,心裏無不想着今後對這元大娘一家要客氣一些。

  還有的犯起嘀咕,這外鄉小娘子如此維護元家,又對元康如此關切,難不成是準備做他家媳婦?

  “看完了就快滾,看着你們就來氣!”雲樂舒怒視着孫家幾人,萬分嫌惡。

  孫家幾人灰溜溜地離開,心裏惱恨得不行,以爲挑了個軟柿子捏,沒想到卻挑到個有靠山的。

  鄉長見事情解決了,便拱手告別,又呼籲大家速速散了,榕樹下才漸漸空了。

  雲樂舒將兔子遞給元康,自己則扶起元大娘,“咱們回去吧,以後他們再也不敢來招惹了。”

  元康胡亂地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卻感覺不到半點痛意,只覺得心裏暖暖的。

  元大娘噙着淚,一句又一句地重複着,“沒事了......沒事了......回家......我們回家......”

  她根本不敢想,如果今天沒有白萂在,她的大兒會落個什麼下場。

  “阿爹,您覺不覺得那姑娘的眼睛很像一個人?”

  “我瞧着確實眼熟......”

  “像雲公子啊,真是太像了......”

  身側走過一老一少,幾句閒言突然飄到耳邊,雲樂舒的動作隨之一僵,元大娘擔心地問,“丫頭,你怎麼了?”

  她充耳不聞,疾步向前,拉住了一個妙齡少女的手,聲音發顫,“你剛纔說......雲公子?”

  她擡手笨拙地輕觸自己的眼睛,似是歡喜又似癡狂,“他是不是叫作雲湞?”

  那少女見突然逼近的一雙清泉似的的眼睛,被微微嚇住,又轉爲驚歎。

  真的很像,眉眼像,眼神也像,不知面紗之下是怎樣一張臉呢?

  若不是面前的女子身形嬌小,她幾乎都要以爲是雲公子女扮男裝又回汴州來了。

  想起自己當時還送過雲公子一枚縛結劍穗以表心意,那少女不覺有些難爲情。

  長者把少女護在身後,代替少女答道,“正是。一年前雲公子和關姑娘路經此地,行醫救人,不問酬謝,我的病啊,就是他們給治好的。”

  雲樂舒尚且恍不神來,什麼......關姑娘?

  少女卻好奇地開口,“這位姐姐,你和雲公子是什麼關係呀?你在找他嗎?他和關姑娘好像去槐裏了。”

  烈日當頭,蒸得人心頭煩躁,雲樂舒無力地翻動眼皮,費力站穩腳跟,卻依舊身形一晃。

  元康連忙將她扶住,她死死盯着那少女的臉,一字一句問道,“關姑娘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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