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受傷落水
十幾個官兵騎馬追出,雲樂舒只感覺自己手上的馬鞭都已經快要被她抽斷了。
耳邊狂風呼嘯,輜車轟隆作響,她的後背早已汗溼,發鬟也早已鬆散,心臟怦怦亂跳。
聽着碼頭人聲鼎沸,她下意識地往那喧嚷紛雜中奔去。
“轟!”一聲驚雷忽地炸開,人潮裏有人怨聲連連,“什麼嘛,竟這時候落雨!”
幾乎與此同時,一支飛箭從暗處衝出,直逼雲樂舒而去,雲樂舒瞳孔緊縮,側臉躲過,那飛箭咻地射入車內。
雲樂舒驚魂未定,才辯出那箭是從哪個方位射出的,竟又有另一支飛箭從不同方向徑直射來,疾馳的輜車顛簸晃盪,借夜幕阻擋,又讓她堪堪避過,雲樂舒俯低身子,絲毫不敢放鬆繮繩,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刺客!保護要犯!”雲樂舒聽見後面有人大喊,隨後聽得身後傳來械鬥互搏的聲音,她身後除了官兵還有另外一隊隱在暗處的人馬,出手狠厲,看得出來想置她於死地,而官府的人竟然優先選擇保護她,與之交手,試圖拖延對方下手殺她,而非直接追捕她。
天邊風雲翻騰,轟雷掣電,大雨傾盆而落,雨簾瞬間模糊了視線。
馬兒瘋了一般馳跑於岸邊,驚得碼頭的人騷動起來,雨水混着道上的泥土,泥濘不堪,馬兒急速奔跑在深淺不一的泥淖之上,致馬蹄打滑,搖搖欲墜。
雲樂舒當機立斷撒開繮繩,顧不上拿包袱,矯健地從車轅翻下,飛快地往碼頭狂奔。
文淵此刻站在碼頭不遠處,盯着大雨中飛奔着的那抹纖弱身影,目光幽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無力低垂的右手,目光忽似刀光般森冷。
兩個死士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旁,看到他勾起脣角,喉結微動,“殺了她,不必留活口。”
他這隻被廢了的右手,總要有人償債吧?
更何況這批死士中混有表哥的人,他再垂涎雲氏的美貌,卻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在此種場合之下做出半點違背皇甫家的動作來。
他喟然一嘆,朝雨幕中的雲樂舒露出一個複雜的笑。
只可惜她這樣的女子生得一身反骨,既不容人也爲人所不容,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皇甫家的人。
雲樂舒剛跳下輜車不久,馬兒便嘶嚎一聲,帶着車徑直翻下了河岸,直接衝到河裏,還撞倒了好幾個人。
雲樂舒跳上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小舟,正準備解開船上的纜繩,卻頓覺右腿一痛,她一個不穩,一頭栽下小舟,瞬間沒入洶涌的河水之中。
“快下水救人!”
“官府捉拿逃犯,無關人士速速撤離!”
“來人!快備船!”
雨聲嘈切急驟,人聲喧嚷不休,岸上、碼頭上亂作一團,官兵帶頭疏散無關人員,下水施救,文淵看着湍急的水流,下了撤離的命令。
雷電交加,大雨如注,河道的水急速上涌。
尺水丈波,河面翻騰不止,被風雨分割成無數洶涌的漩渦,偏偏夜黑雨急,除了那湍急的洪流,什麼都看不清。
莫說是人,就是一頭象掉下去,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爲首的那個長官站在雨裏,面色十分難看,心情也異常沉重。
“大人,還要撈人嗎?這......”下屬看着激流狂狼,一臉爲難。
“你去找府尹申請增援,儘量要些熟識水性的,我去找都督要人。”
“大人,方纔被我們擒住自盡的兩個刺客該怎麼處置?”
長官臉上又多了幾分絕望,“只怕是被人專門豢養的死士,罷了,帶回府衙交由仵作驗屍,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雨勢依舊浩大,湍急的河水之下更有無數暗流卷噬,雲樂舒被河水衝撞得根本無法睜開眼。
她費力地划水踏水,想靠泅泳取得平衡,卻根本抵不過波浪的推搡。
她竭盡全力想要把頭露出水面,卻依舊浮浮沉沉,幾欲被暗流捲入深處。
雲樂舒右腿中了一箭,箭矢在水裏隨波翻動,攪得她的血肉都似被剜開了似的,痛不堪忍,根本使不上力,也讓她更加難以在水裏維持平衡。
她幾次沒入水中又艱難掙扎浮起,嗆了好幾口水,口腔中竟然能嚐到血的腥味。
她感覺自己的右腿已全無知覺,血似乎快流盡了。
雲樂舒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河浪衝捲到何處,只知道自己若不盡快上岸,恐怕就要死在這裏了,她大口地攫取空氣,逼迫自己睜開眼睛。
那通紅的雙目裏,是破釜沉舟的勇氣和死不瞑目的不甘。
一塊浮木從上游飄來,她幾乎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撲向浮木,然後死死抱住不放。
她依舊被浪潮裹挾着漂浮不定,冰冷刺骨的河水慢慢地吞噬着她的意志力,她的腿依舊在汩汩往外流血,身上的疼痛此起彼伏。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她只覺得精疲力竭,緩緩閉上了眼,許許多多的場景在她混沌的意識裏傾瀉而出
她好似看見了慈藹的師父、老頑童般的江九皋、端莊的紫璃、朝氣的亦萱,含笑看着自己的師兄,還有一雙悵恨的瑞鳳眼,怨懟地盯着自己
也許她註定命喪於此吧。
一艘海船行駛在餘波未止的河面上,剛從方纔那場狂風暴雨中涉過,船身滴答淌着水。
“這雨總算停了,老夫人方纔受驚了。”說話的是嶽國太傅鄺元緒府中的嬤嬤郭氏。
“無礙,風雨已停,便讓船伕全速行船吧,早些趕回去,免得一家老小爲我這老太婆憂心。”鄺太夫人囑咐道。
她原爲冀國人氏,從前冀國未被圖璧吞併時,嶽國與冀國因地緣親近、文化習俗趨同,時有通婚。
她便是那時嫁到嶽國的,後來她的丈夫入朝爲官,平步青雲,一直做到太傅的位置。
老嶽君晚年昏碌,身爲臣子本該加以規勸,他卻道竭澤而漁非氏族大家維繫家族之良策,一個家族若要源遠流長便須擇良木而息,借勢求存,既老嶽君已至垂暮之年,垂垂老矣,便該是舉全家之力尋另一樽大佛,牢牢抱住的時候了。
於是,他便投身於諸多皇子的角逐混戰中暗中施力。
至於家國飄搖,他是渾不在意,只道待新君上位,權柄在手,朝堂之上如何大刀闊斧地舊改施政都不在話下。
偌大家國,根基穩得很,何懼等這幾年。
鄺老夫人一想起那冥頑不靈的死老頭,氣都不打一處來。
也還好他不算太笨,知道不能孤注一擲的道理,暗中扶持了幾個皇子,還包括當時的十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嶽暻。
當然那時,他沒有把心裏話全盤托出。
他原本只是看中嶽暻隱忍沉着的性子,又無任何依恃,比較容易拿捏,若是其他皇子登位,使他做個典身賣命的謀臣武將便罷了,故而當時留了些餘地。
後來,不知嶽暻爲何能在老嶽君彌留之際討得他的信任和喜愛,竟然令老嶽君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下,當衆宣佈立他爲繼承人,並且留了遺詔,將此前寵信過的參與過奪嫡的皇子一一遠遣,還令無詔不得回京。
那些祕辛除了嶽暻本人,恐怕再沒人知道。
不過總歸鄺家於嶽暻有知遇之恩,她丈夫因病死後,便由長子鄺元緒子承父業,得了太傅一職,鄺家也算是四平八穩了。
嶽國動盪那幾年自顧不暇,自然沒有時間管冀國的死活。
冀國不過一彈丸之地,靠着與獻國嶽國締結邦交,才能在圖璧之下謀得一寸立足之所,偏偏左鄰右舍都是靠不住的,獻國淪陷,嶽國勢弱,自己又不爭氣,終究舉國被納入圖璧的版圖,改名爲槐裏。
她時常提醒自己的兒子,如今獻國成了獻安,冀國成了槐裏,皆在圖璧御下,且大改從前民生凋敝、地瘠民貧之態,圖璧一貫受嶽國朝貢,並無侵吞之意,如此相安無事便是最好。
戰事殘酷,她的家族仍有數支紮根於槐裏、汴州兩地,戰亂一起,便是首當其衝。
“您放心,我已吩咐過譚管家了。倒是您,剛下過雨,溼氣重,您的痹症可還好?”郭嬤嬤闔了窗,想借此阻擋些水汽。
“說來也奇,在汴州探親那短短几日,大夫按那位夫人的法子替我施了幾次針,這腿腳竟好多了,便是這樣潮溼的天氣,也不似之前那般動輒發痛了。”鄺老夫人輕輕錘着自己的膝蓋,驚喜道。
郭嬤嬤安心地笑笑,“依奴婢看,您就該在汴州多留些時日,把您的痹症好好兒地治一治。”
鄺老夫人輕嘆一聲,“哥哥身體欠安,又那把年紀了,小輩們不知傳了多少書信來請,唯恐哥哥撒手人寰之前見不到我這個他最疼愛的小妹,我此次來圖璧不正爲了來見他最後一面、聆聽他的臨終遺言嗎?汴州大姐姐大姐夫那邊,所幸還康健,自然是哥哥這邊要緊些,左右留了循經取穴的經絡圖,回去找個郎中來施針便可。”
“是。可還是誤了歸期,中秋節咱們也趕不回去了,又爲何不在舅公老爺府上多住上幾日?”郭嬤嬤不解。
“生離死別,摧心撓肝,何況是至親之人在面前故去,還是不見爲好。”
郭嬤嬤垂下眼眸,默默點了點頭。
“老夫人,小的有事求見,容稟。”譚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伴着一陣低低的喧鬧,鄺老夫人看了郭嬤嬤一眼,郭嬤嬤上前開了門。
譚管家拱手行禮,“老夫人,離我們不遠處的河面上飄着個生死不明的女子,下人們怕衝撞了您,不敢貿然打撈,所以特來向您請示。”
鄺老夫人一驚,下意識說道,“人命關天,先把人救上來再說,先別管生死。”
忙扶着郭嬤嬤的手出了船艙,一邊唸叨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譚管家急忙命下人下水救人。
待把那渾身溼漉,長髮覆面的女子拉上甲板來,竟發現她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箭,傷口被泡得紅腫糜爛,隱隱結了痂,被他們剛剛一番動作,又開始往外滲着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這女子不知浸泡在河裏多久了,渾身慘白,呈死人的膚色,身上臉上全是經激流漂浮之物衝撞鉤劃出來的傷痕,觸目驚心。
若不是她死死抱着那浮木,恐怕連屍首都找不見了。
譚管家一探她的鼻息,喜道,“還有氣!快救人!”
經驗豐富的船老大用力擠壓她的胸腔,直到她吐出腹內的河水,發出呻吟的聲音,才停了手。
郭嬤嬤看着那女子,越看越覺得眼熟,突然驚呼,“老夫人,這是那日爲您施針的那位年輕夫人啊。”
說罷便將那女子的頭髮撥開,發現果真是她。
鄺老夫人驚愕之餘忙吩咐道,“可憐見的,她冷得發抖,快送到船艙裏去,再生個炭盆烤一烤,郭嬤嬤,叫幾個丫頭伺候着,可這......腿上的傷可如何是好?”
總不能由着這箭嵌在肉裏,直到船靠岸才取下就醫吧?
船老大站了出來,“老夫人,小的曾經替人處理過類似的傷口,船上也有藥,這姑娘的傷應該能先處理。”
“那就好,當務之急先把她的箭傷處理好,待中途靠岸再找個正經大夫來給她看看,可千萬不能叫這麼好的孩子落下終身殘疾。”鄺老夫人心頭一片憐惜,實在想不通她一個富貴人家的少夫人,怎麼會中了箭,差點溺死在這河水之中。
“一定要照顧好她,郭嬤嬤你去她身邊守着。”回房前,鄺老夫人依舊放心不下,執意遣了郭嬤嬤去照顧。
這孩子真是遭了罪了。
老太太想起這些年看多了的那些個宅院爭鬥,妻妾不和爲爭寵暗下殺手的腌臢事兒,亦或是深情錯付,負心郎君一旦高飛就拋棄下堂妻的,若是她那夫君也是這等渣滓敗類,不惜將她謀殺賺前程
實在太可惡了!
鄺老夫人回了房,狠狠錘了一下桌子,忍不住一遍遍地猜想,頗有些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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