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不如還你自由
只有他們不受制於人,她才能心無旁騖地離開此地。
“他們包庇藏匿了你,也算無辜?”君亦止挑眉輕嗤,假裝看不出她浮於面上的意圖。
雲樂舒急忙解釋,“他們根本不知我的身份,我瞞得很好,元大哥的反應你都見到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我是......我是......”
是你的妃子——
君亦止看着她難以啓齒的模樣,眸色晦暗了一瞬。
“陳孚那孩子命苦,早年我偶然在珣陽街頭救了他一次,唔......就是我從檐上跌下被你接住的那日,你記得嗎,不知道他捱打那會兒你有沒有在場,那孩子爲了給他垂死的娘賒個包子被打得一身是傷,我不過順手替他解了圍,他便將滴水之恩記了數年,明知我身份不明,是個麻煩,也堅持幫我脫困,他真是極仗義,又知恩圖報之人,功夫也好,將來若做了將領,定是圖璧的棟樑肱骨......”
君亦止的思緒便飄到了初見那日,那落滿懷的柔軟和馨香
她嘴裏絮絮叨叨說些什麼,便似馬耳東風,他只將將聽了個大概。
大抵只知道那個叫陳孚的少年與她的機緣際會,還知道她對其期待尤甚,希望他將來能走正道,入武營當個將士。
君亦止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樣的緣分,看着她殷殷切切、極力爲人開脫罪名的樣子,也漸漸軟了態度,“帶你回來時,我向你承諾過不會傷他們的性命,你不必這樣憂懼,之所以不放他們離開,是擔心無了挾制,你又冒險跑了出去,你之前受過傷,差點喪命,我擔心你身體禁不住,想等你養好身體再放他們離開,如今既知道你身體無恙,我讓人送他們回去便是。”
“多謝你......”聽到元康兄弟將被釋放,她舒眉展眼,朝他感激一笑。
只是,沒了這後顧之憂,君亦止就不怕她一走了之嗎?
“你的寒疾因我而起,等調養痊癒後我便允你離開,我讓張弼開最見效的藥,一定讓你儘快痊癒。現在有人殺心未泯,外面終究險象環生,最好還是先留在我身邊養好病吧。”
饒是君亦止說的全是肺腑之言,雲樂舒卻疑他又在施謀設計。
當初拿那“君子協定”騙得她團團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任他裝得再真心誠意,焉能輕易信了他。
她狐疑地問,“你,真願意放我離開?”
君亦止絲毫不畏懼與她對視,慎重地點了點頭。
“只要我寒疾痊癒,你真的願意放我走?”雲樂舒既驚又喜,顫着聲,又重新問了一次。
不錯眼地盯着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似乎想從中探尋出一絲半縷的心虛和飄忽。
她臉上那喜極而綻的笑很美,讓君亦止心中倍感酸澀。
他極有耐心地再次點頭,淡笑道,“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從前是我冒進,以爲用計將你留下,一切便將水到渠成,卻累你遭人迫害,幾欲喪命,我越是趨迫,你越想逃離,慌不擇路,讓你遍體鱗傷,與其如此,不如還你自由,也放過我自己......”
君亦止能有這番覺悟,是雲樂舒從未想過的。
他從來不顧及她的感受,只知道利用她。
縱有幾分愛意,也只是令他更不擇手段地將她圈養在身邊。
哪怕她因五臺山臘梅林之事受了莫大委屈,他也不曾這樣坦蕩地承認他間接對她造成的傷害,只會一邊用最蒼白無力的話安慰她,一邊繼續讓她再等一等,再熬一熬,待壞人皆落網,才還她一方清淨祥和,從不願承認他護不住她。
陽光被櫺條花格分割成無數細碎的光,打在君亦止身上,明明滅滅,使他看起來有種朦朧的陌生感。
他這般坦然直言,語氣中盡是落寞心傷。
雲樂舒恍惚中甚至覺得面前之人或許根本就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君亦止。
雲樂舒稍稍卸了防備,口吻緩和,“從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了吧,我不怪你將我拖入渾水,你也不要計較我騙你......你確實對我很好,只是我給不了你什麼,抱歉......”
君亦止卻說,“你知道嗎,你落水之後的那數月時光對我來說有多難熬,我每日都想着,這世間僅有的一個你,若是就這麼沒了該怎麼辦......我發了瘋地找你,卻根本找不到你......”
“後來我想通了,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我再也不逼你了......”
“我想過就此撤回海捕文書,可是若不親自確認你還活着,我恐怕一生都難以心安,我拼命趕來,確實也有私心——”
君亦止鄭重地看向她,眼底的愛意似翻滾的漩渦,在他心中百轉千回。
他屏息緩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問她,“雲樂舒,我的私心便是你,我想要心甘情願的你,我想要你似從前那般陪在我身邊......若雲湞與你無緣,你也看看我......可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年輕的帝王,在摯愛面前,猶如佛座下的一縷煙塵,微渺而卑微,渴望有心之人的拂拭。
他眼中熠熠光芒,像孤月倒映於寒潭波光中,這樣的灼灼目光使雲樂舒一瞬失神。
何其柔軟,何其深情,師兄看着她時亦是如此
他原來......真的對她動了情。
她久久不答。
“罷了罷了,何必難爲你。”君亦止不等她回答便兀自笑了。
答案昭然若揭,何須多此一問。
況且她就該做那翱翔天際的凰鳥,不該折了本性做他宮中那勞瘁的籠雀。
“這廢妃詔書是我在榆關時擬的,上面已落了我的私印,只差一道國印,再轉經禮部落定便可作數。爲保你安全,回宮之後我會盡快頒詔,同時加一道冊封詔書,讓皇甫明月如願坐上後位,如此,他們應該不會再對你動殺心了。”
君亦止將袖中還未裱起的草擬詔書遞給雲樂舒,想打消她最後一絲疑慮,讓她安心留下養病。
雲樂舒看罷,又給回了他,心中的感覺前所未有的混亂,似有三分感激,二分愧意,餘下全是憐憫。
她總算肯信他是真的與從前迥異。
她微微抿脣,垂下眼睫,“......那便有勞了。”
她知道,君亦止此舉是儘可能地在爲她鋪設後路。
“對於拔除皇甫黨勢力的計劃,你打算換策略了嗎?”雲樂舒很難想象皇甫明月被立爲後宮之主時的場景,只覺得君亦止的處境極其不易。
君亦止笑了笑,“金以剛折,水以柔全,山以高陊,谷以卑安。皇甫丹雄霸西南,擁兵自固,門客萬千,回槐裏前我曾微服巡視過獻安,皇甫家在民間威望顯赫,百姓尤其崇戴擁護,這樣的情勢之下,硬碰硬實非上策。”
“籠絡其人,使其鬆懈,逐一瓦解,你想效仿先帝行‘以懷柔之法’?”雲樂舒回想自己當時橫行無忌,逮着那皇甫明月可勁兒地冷嘲熱諷、陰陽怪氣,可謂是將她得罪慘了,不免爲他感到擔心,“我們當時那樣對皇甫明月,你如今回船轉舵,雖以後位相予,她心性頗高,萬一不肯原諒你又該如何?皇甫丹到底只有這個獨女,女兒不願讓步,他自然也不會給你好臉。”
“懷柔之策自然也不單單從皇甫明月身上着手,我自然要向皇甫丹表明誠意,他自詡功高,慣聽諂媚之語,投其所好便是。”
君亦止其實很喜歡與她閒談這些被引以爲諱的官政之事,他信任她,也願意聽她無負擔地在他面前暢所欲言。
她雖滿腦子都裝着兒女情長,卻不是個愚氓閉塞之人,於家國大事上也並非全然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君亦止接着問道,“你揭露楚濮,文家的那封信裏稱楚濮私鑄兵器,連我閒引閣的暗樁都未曾查到,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果然猜到那信是我寫的,難爲我廢了好大勁兒換了左手來寫,”雲樂舒鬱悶地撓了撓頭,說道,“其他的什麼隱佔官役謀私,勾結文家,是我偶然從你閒引閣的人身上得知的,至於私鑄兵器之事,是我混入文家茶樓那裏竊聽到的,我知道此乃律法所不能容,又涉及兵器,便不同小可,所以冒險傳信給你,想提醒一下你......金陵那邊,你應有應對之策了吧?”
雲樂舒不敢說自己是從嶽暻處知道那批兵器的,便謊稱自己是從韋顯宗那裏聽來的。
“嗯,楚家乃是皇甫黨的爪牙,楚濮下臺還會有第二個頂名而上,是以,我暗中除去楚濮,推其子上位,再尋機策反。至於那兵器,數量不多,買購兵器的那劉姓商人也無蹤可尋,便罷了。”君亦止聞言,莫名地有些惱悶。
明明她那時就在金陵,他卻一無所知,若是那時找到了她,她便不會被追殺,受那麼些罪。
雲樂舒聽他說起楚天盈,便自然而然想起文淵那廝,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那文家呢,你打算如何處置?”
“楚濮已死,若再動文家恐引人注目——文家可得罪你了?”君亦止捕捉到她臉上微妙的變化。
且不說那死士就是文家派的,文淵本人是如何羞辱她的,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一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她便備感恥辱,委屈萬分,氣得胸悶氣短,渾身顫抖。
她差一點就被那淫賊得了手,如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她這樣九死一生地想要去見雲湞,可是雲湞呢,分明近在遲尺卻不肯見她一面。
越想越委屈,她咬着脣,忍不住紅了眼眶。
君亦止眸色見慌,卻依舊剋制着溫聲問道,“......怎麼了?”
雲樂舒呼呼大喘了幾口氣,總算將眼淚憋了回去,心中暗想自己何不趁此機會給文淵穿個小鞋,反正她說的也是實情。
“文家在金陵有一處經營茶酒的產業,這茶樓欺行霸市,哄擡物價,還涉及皮肉交易......”雲樂舒面色尷尬,語速極快,“總之,那茶樓是該被取締的......我聽說他家輕易以低價盤下了一座官府競售的茶山,楚濮在當中應也出了力,楚文二家狼狽爲奸,中飽私囊之事大概也少不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君亦止凝眸,等着她接着往下說。
雲樂舒飲了口茶,繼續道,“那茶樓魚目混珠,官商往來頻繁,我在那裏遇到了韋顯宗、楚家二郎還有文淵,薛文的兒子薛錦不知爲何竟跟在韋顯宗身邊效力,我那時恰在隔壁,聽到韋顯宗對工部的升調任命很是不滿,言語間對你多有不敬,薛錦甚至還挑動韋顯宗他們揹着你私鑄銀錢兵器。”
她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他只關心爲何她一提及文家,便露出那樣憤怒而不堪的表情,“後來,你如何與文家生了糾葛?”
“韋顯宗奉了皇甫明月與文娉婷之命,要文楚二家若是見到我,直接斬草除根,槐裏城外撲殺我的那些死士便是文傢俬豢的......後來,我遭文淵識破了身份......”
君亦止下頜緩緩崩緊。
雲樂舒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他......沒有殺我,還刻意瞞住了其他人,把我藏到他的別苑......”她咬咬牙,忍着反胃的衝動,“還好,沒叫他得逞,我逃了出去,反正......反正他不是好人,禍害了許多良家女子,殺了他也不冤,將來時機成熟,你一定要記得把這幾筆賬一併算上,別便宜他了。”
文淵——
去年王府婚宴時便敢對她動手動腳,簡直色膽包天。
他敢揹着皇甫家眛下人來,不難猜出他所求爲何。
雲樂舒那聞之色變、諱莫如深的態度令君亦止更加篤定她受了何等折辱,饒是她一言蔽之,未提及太多,君亦止腦海中皆是她被文淵欺凌時無助倉皇的畫面。
真是該死!
此人萬死不足惜,可君亦止自知,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安慰她,因爲這些羞辱都因他的自私而起。
這種事情不過冰山一角,想到她這一年間不知還受了多少苦,君亦止鬼使神差地,突然問她,“這一路,你過得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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