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羣芳妒
一襲芙蓉色衫裙,腰間盈盈一寸,垂下絛環一綹,明明纖柔之極,可胸前風光無限,又生得恰到好處。
要論身形姿態,這也還不算極品。
那清如煙月的一張臉,與她周身的肅麗、冷冽之氣息,與柔媚的芙蓉色相互較量,勾勒出一種勢均力敵的獨特美麗,那種美,任何人學也學不來。
就像霜侵露凌的芙蓉花,卻始終丰姿豔麗,佔盡深秋風情。
她不過緩步而行,那姿容叫人見了,卻只覺:分明纔是初夏,卻怎麼活生生地從眼前冒出朵鮮豔豔的芙蓉花來了呢?
兩個小黃門愣了一瞬,連忙迎了上去,“奴才見過舒貴妃娘娘,裏頭看座。”
雲樂舒微微頷首,入內。
“賢妃娘娘、宸妃娘娘有禮,奴才們都備好茶點了,娘娘請入內稍坐,太后娘娘正在梳洗,馬上便來。”小黃門見賢妃宸妃二人若有所喪地盯着雲樂舒的背影,也知她們心中所思,卻不挑破。
兩人無言入座。
衆人圍坐一室,一見雲樂舒,渾似一滴水落入了燒得火紅的鍋中,騰騰冒起煙來。
評頭論足、交頭接耳,或輕蔑或嫉妒,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刀刀落在身上。
她立定,忍了忍,準備按薛芳出門前交代她的,先上前向王后行禮。
卻被人喊住。
“臣妾才人寧氏見過舒貴妃。”有個位分小的,以爲其他人是礙於身份不好意思出言奚落,便冒尖出來,指望自己替姐姐們出氣,或日後能沾點光,受些提拔。
大部分女人都看不慣雲樂舒清高自潔的模樣,都覺得她站在那裏,便自成一隅,那表情,是根本不想與其他人扯上關係,就好像與她們同處一室,是自貶身份一般。
只是局勢不明,她究竟能得王上幾分青睞尚且未知,還犯不上因心中私憤便急急在此時發難,便樂得看寧氏那愣頭青模樣,傻傻去招惹雲樂舒。
雲樂舒看向她,淡淡道,“寧才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想問圖璧後宮是否未有尊卑之分?娘娘雖是貴妃之身,又受賞封號,居於羣妃之首,上頭卻還有咱們王后娘娘,怎麼貴妃娘娘見了王后娘娘卻不行禮,是什麼道理?還是說貴妃娘娘在圖璧當慣了皇后,便瞧不上我們嶽國的王后了麼?”
這話真是把雲樂舒和酈婼樗兩邊都架在火上烤。
酈婼樗、德妃、淑妃幾人自雲樂舒進門前,均沉默不語,盡是震驚之色。
“母后,那是白姐姐麼?”酈婼樗被身邊人扯了扯袖,才豁然驚醒。
她看了眼嶽峴,又看向雲樂舒,正欲開口,殿外來了人。
“哀家這福寧殿從不曾這般熱鬧過,你們這些個,今兒湊一窩蜂兒的,做什麼來了?”宋太后被兩個清俊太監一左一右扶着小臂進殿來。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望太后娘娘萬歲千秋,芳顏永駐。”一屋子女人同時行禮,頗爲壯觀。
宋太后走到上座穩穩坐下,捧起溫度恰好的茶盞,小飲了一口,才慢悠悠擡起頭來,打量底下一羣桃夭柳媚、美得各有不同的年輕女人們,“免禮,都坐吧。”
方纔寧才人挑起的那一枝節,因太后之故暫時告一段落,衆人本想看雲樂舒倉皇解釋或惱羞成怒的願望便落了空。
雲樂舒位列五妃之首,座位靠前,姿容出衆,宋太后一眼便瞧見她,卻沒瞧太真切,只問,“王上何時又納了新人?”
酈婼樗道,“這是昨日王上才封的舒貴妃。”
“哦......”宋太后長長哦了一聲,看向底下的人,後知後覺地笑起來,“原來都是爲了來瞧一瞧這舒貴妃的模樣,早聽說圖璧的皇后仙姿佚貌,天下無雙,獨攬聖寵於己身,圖璧的君上連個妾妃都不曾納,擡起頭來,讓哀家也瞧瞧,是否人如傳言?”
聽說圖璧君上自立她爲後,不曾再納旁人,座上諸多人紛紛想起自己承寵不久,又被新人搶去風頭的經歷,心頭黝黯,既嫉妒眼紅,又抑制不住的豔羨。
宋太后語氣輕蔑,雲樂舒面無表情,依言站起身,微微仰頭。
“竟是你......”宋太后放下茶盞,滿眼驚異之色。
引得嬪妃紛紛好奇打量,只有淑妃、德妃、酈婼樗幾個默然不語。
“太后娘娘,數年不見,您風姿依舊,眼光也明亮,竟還認得出臣妾。”雲樂舒脣角微揚,卻沒有半分笑意。
“你那時就已是圖璧寵妃,怎會被王上以女醫之名請進宮來?”宋太后覺得稀奇。
想起當年嶽暻爲了這個女人夜闖福寧殿,不惜對她這個母后疾言厲色,還威脅她若是敢再招惹“他的人”便殺她豢養的面首泄憤。
當年聽說此女離宮,她還以爲嶽暻何時學會了成人之美,竟也願意把看中之人放離宮外。
今日一見這場面,倒是笑自己對這個兒子的性格看得還不夠透徹。
他慣於不動聲色、佈局引線,再一招收網,獵得心中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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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等着雲樂舒回話,卻只聽她淡然道,“識人不清,誤入歧途罷了......”她忽然轉身看向身後環肥燕瘦,“臣妾爲圖璧自願赴嶽和親,過往之事,皆爲塵泥,揚了便是,還望各位,勿要再提。”
薛芳含桃登時被嚇住。
宋太后亦一怔,大概沒想到她竟敢借她的場敲打衆人,更何況這衆人之列也包括她自己。
回神過後,立即指着她,欲行處罰,“你敢在此放肆,你......”
酈婼樗忙出來打圓場,“母后,貴妃妹妹是兩國和平的紐帶,如今又與衆姐妹一樣,同爲王上妃嬪,深愛王上喜愛,咱們頻頻提及舊事,豈非令王上不悅?”
這番話又叫宋太后想起嶽暻夜半闖福寧殿的場面。
她鼻子裏哼了聲,收回塗了丹蔻的尖細手指,“舒貴妃,但願你真能將往事種種,揚塵而去,好自爲之罷。”嬌媚依舊的眉眼在羣妃中逡巡了一會兒,有些意興闌珊地揚手,“一個個的,存了私心,既見過了,都走吧,花紅柳綠的,看得哀家頭疼。”
竟是沒有一個能比得過的。
嶽暻對她用心至極,她也犯不着和他心尖上的人起衝突,白惹他不高興。
雲樂舒福身施禮,又向酈婼樗辭行,先衆人離了福寧殿。
步下石階,滿室的聒噪與煩囂遠去,她才覺得自己清淨了許多。
嬌顏玉嫩的一張張美人臉,着紅戴綠地在眼前晃,每一個都美得各有千秋,正如宋太后所言,看得人頭疼。
她既嘆嶽暻果真是享盡齊人之福,也悲自己將成爲這羣女人裏的其中一個。
更深感君亦止爲她一人空置後宮的舉動有多難得。
薛芳知道她不適,“娘娘,別放在心上,咱們回去吧。”
她點頭。
一簇一簇的女人從福寧殿出來,每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有種遇到勁敵的經霜之感。
尤其淑妃。
當年白鶴入宮前,她還是宮中最受寵愛的沈妃,就連如今的德妃,也就是當時的褚妃和那時盛寵一時的金婉容也比不上她,嶽暻爲她一擲千金,破例帶她外出狩獵,與她纏綿歡愛數日而不厭,賜她所有其他女人都沒有的寶物,允她其他女人不曾有的殊榮,因了這份獨有的寵愛,她從未把宮中任何一人放在眼裏。
直到那個叫白鶴的醫女出現——
一切都變了,她第一次感到危機。
所幸,那女人很快又離開了。
她以爲只要那女人一走,嶽暻待她還會與從前一樣,卻是不然。
嶽暻每次回宮,總會帶回新的女人,她也不怕,他無論身邊有多少新人,過幾日便膩了,自然還會回到她望仙樓裏來。
他說過,唯有望仙樓,能令他銷魂蝕骨,忘卻萬般憂苦。
可是他後來好像不再有憂苦,也無需再來望仙樓忘憂卻苦,更不需要到她悉心營造的溫柔鄉銷魂窟裏來尋求度化,甚至到後來,連那些宮外來的被他捧在掌心寵愛無邊的女人們,也難見他一面。
他明明是那樣極情縱慾之人,怎麼忽然清心寡慾起來?
她只當他胸懷宏圖大業,暫無閒心縱情於枕上風月,想着等他事成之後,她總還有機會。
卻不料,又來了個敵國皇后,她又天真以爲這個敵國皇后,不過是個毫無優勢可言的二嫁女,是敵國塞過來討好的工具。
而就在她看到那女人的一瞬,她心中掀起狂風巨浪。
那種恐懼,只在數年前白氏醫女入宮時有過。
她愈發迷茫,究竟她深愛多年的這個男人,心裏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失魂落魄轉入林蔭小道,德妃盯着她頹然的身影,嗤地笑出聲,“平日子做張做致,卻是個假把式,才這麼點事,就受不住了?”
身後嘴碎的幾個半新不舊的嬪妃在低聲議論。
“原來那女人尚爲圖璧后妃時便來勾搭咱們王上,真是恬不知恥。”
“世上多是貪折旁家出牆杏的郎君,一隻巴掌拍不響,畢竟她長得那樣妖孽。”
“怪道王上願意爲了她,停下南伐的步伐。”
“你們別長他人志氣好不好,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貨。”
“哎呀,說點別的,你們方纔瞧見了沒,那女子的眉眼,好似一個人......”
“有幾分肖似賢妃姐姐,垂眸沉思的模樣尤甚......”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不,賢妃姐姐還不是最像的,最像的應該是賢妃姐姐之前那位......瞧着有三四分像了。”
說話的人刻意壓低了聲音。
“對呀,我方纔就這樣覺得,只是不敢說。”
德妃知道她們說的是誰,很快憶起那女人的模樣,上揚的眼尾微微一顫,瞳孔驟深。
這麼說來
這幾年王上帶回來的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與雲樂舒有肖似之處,那一個個朝陽一樣明媚的女人,無一不是別人的替身。
她們任何一人入宮時,都被專人進行過詳盡的背景調查,哪怕是宮外平民出身的宸妃,也經過重重考覈才被帶入禁宮。
多疑的王上,爲何破例收了那來歷不明的女人在身邊,甚至險些死在她的刀下?
謀殺國君的重罪本該千刀萬剮、誅殺全族,王上卻連賜死的旨意都拖延再三才下。
一切一切,只是因爲她生得有幾分肖似他心裏那個遙不可及的女人罷了。
如今正主來了,這些替身們,又該如何自處
德妃心中陡然生出幾分蒼涼。
衣香鬢影,華裳錦服,在嬉笑中漸行漸遠。
她偶然聽見散落風中的幾句閒言長語,無非是對雲氏的奚落戲謔或調笑貶低。
她回頭看向淑妃離去的方向,緩緩笑了。
身邊的婢女問,“德妃娘娘,您笑什麼呢?”
“笑自己稀裏糊塗鬥了那麼久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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