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名貴的獅子貓
陽光透過窗紙泄入,將銅爐照得閃閃發亮,爐中未燃盡的炭火持續製造暖流,流向靡亂的牀榻。
牀上闔目沉睡的女人突然驚醒,吁吁喘着氣。
“怎麼了?”嶽暻赤着臂膀,支頤在她身旁,目光炯炯,不知她睡得好好的,爲何忽然顫抖醒來,一副受驚的模樣。
眼前男人一派日角偃月富貴之相,雲樂舒瞬間被這張闖入眼簾的臉拉回現實。
看他神清氣爽,目光清明,像醒了很久了。
她抱抱肩,心有餘悸卻儘量保持語氣平和,“做了個噩夢......”
“做了什麼夢?嚇成這樣?”他疑心她夢見了他,或是從前的事情。
“沒什麼......”她朝他側身,從下往上與他對視,忽然抿脣,不自在地問他,“你不睡覺,這樣盯着我幹什麼?”
她故意引開話題。
美目盼兮,秋波婉轉,她的目光柔柔定在他眸中,帶着點昨夜的餘韻,和幾分不自知的嬌嗔。
嶽暻居高臨下,不自覺便從她朱脣粉面往下瞧,瞧見沒被錦衾私藏起的一段姣好風景。
綢衣鬆垮,微敞的交領露出小衣,雪白肌骨殘留昨夜廝纏的曖昧痕跡,他不由自主伸出長臂,圈住她的腰,把人輕輕拽到懷裏。
“極少有這樣與你親近的機會,想好好看看你。”他聲音混沌,卻難掩欣悅,“真好,以後日日醒來時,你都會在孤身邊了。”
“......好了,身上黏糊,我要起來沐浴了。”她拿軟軟的手抵着他健壯的胸膛,掙扎着要起身。
昨夜折騰到大半夜,兩人最後都筋疲力盡,她強打精神要去沐浴,被癡黏的嶽暻纏住,不肯她離自己半步。
她忍着一絲不掛的難堪,苦苦哀求,嶽暻才讓她穿回衣物睡覺。
想起昨夜她面紅耳赤求自己將小衣還她的模樣,嶽暻輕咳了聲,放開了手,“去吧。”
雲樂舒隨意套了件厚衣,嶽暻也已窸窣起身,喚宮人來收拾屋中的狼藉。
雲樂舒沐浴後回房,房中已煥然一新,嶽暻在浴房還未回,阿兆扶她到梳妝檯前坐下。
她習慣地從妝奩小格里拿出包在帕子裏的兩截結心扣,握在掌心摩挲。
結心扣久不佩戴,卻仍光澤熒熒,一看便知常被人取出把玩。
她深深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包好,重新放了回去。
阿兆垂下眼簾,替她梳妝綰髮,不敢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嶽暻很快回來,命人擺飯。
兩人用過飯後,嶽暻卻說時間尚早,要多陪她一會兒。
雲樂舒知道他嚐了滋味,正是最黏膩的時候,便笑着邀請他一同去載雲榭坐坐。
今日天氣很好,一早陽光瀰漫,又沒有風,雪也在昨夜化盡,載雲榭一片難得的暖融。
桌案上擺着一副未了的畫,她似乎無心再續,隨意一卷,擲到瓷缸裏。
嶽暻在她身邊坐下,瞥了一眼那泛黃又褶皺的畫紙,“這畫紙不佳,庫房有比這更好的雪浪紙,雪白而不易暈色,一會兒叫人送來給你。”
她還沒說什麼,他又指了指一應的筆墨染料,“文事用具得趁手纔行,這些都得換。”
她笑笑,“那便多謝王上賞賜了。”
她悠悠坐下,鋪開一張新的紙,隨意翻開案上一本詩集。
從載雲榭往東南眺望,可以看到抱廈外成片的雪梅綻放,她翻開的那一頁,恰與梅花有關。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纖纖玉指握着普通的斑竹狼毫,筆尖蘸墨,她聚精會神提腕揮筆,簪花小楷便在她筆下浮現,似朵朵墨蓮在皎白雪地裏綻開。
嶽暻看得入迷,半晌才誇讚道,“人美,字好,詩也妙。”
這首詩詩風輕快,連帶着人的心情也變得鬆快。
嶽暻興起,從她手裏抽出筆,又重新鋪了一張紙,“舒兒磨墨,孤有一首詞要贈你。”
這親暱的稱呼叫人始料未及。
“......哦。”雲樂舒一怔,才從水盂取水滴入硯臺,拈起墨錠慢悠悠地磨。
嶽暻一邊寫字,一邊感嘆,“紅袖添香,良辰美景,有心愛之人在身側,頭一回覺得如此消磨年歲,也不算枉費日月。”
他說着,竟俯身在她臉頰吻了一口。
雲樂舒思緒飄飛,想起在圖璧時君亦止與她一同侍弄文墨的場景,他批閱奏章,她偷偷繪他模樣,被他發現,他便來搶,她總也搶不過,最後還被他趁機輕薄,人畫兩空。
可後來她發現,她被沒收的每一幅畫,無論畫得多麼潦草,都被他珍藏在上林苑裏,就壓下她最喜歡的那本詩集下面。
嶽暻的突然親近打破了她的浮想,她瞬間被巨大的失落吞沒。
嶽暻沒有發覺她突然的僵滯,興沖沖撂下狼毫,摟着她給她展示他寫下的詩詞。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是雲樂舒第一次看到嶽暻的字,筆觸蒼潤,字風圓渾,極秀美的一手小篆,雖然漂亮,卻失了君王的豪邁雄深。
“字很漂亮。”她不痛不癢,內心卻花了好大力氣在消化兩人的親密接觸。
“這不是孤慣用的筆法,小篆柔圓,孤是不喜的,當初也是爲了討先王的喜歡才苦練了這一手小篆,這筆法已多年不用,你來之後,才又開始拾起來......總覺得這字越看越有韻味,用在閨房手札、言情抒意上,尤其適合。”他耐心解釋,忽而扭頭問她,“你就未曾發現別的?”
雲樂舒觀摩片刻,遲疑道,“‘吾鄉山房’是出自此麼?”
他滿意地點頭,“還有呢?”
“吾鄉山房那塊門匾是你親手寫的?”
他笑起來,“你何時能瞧見孤對你的用心良苦,就連你園中那些月桂,也是孤親手爲你栽的,孤記得你從前很喜歡月桂......”
雲樂舒也笑,隨口道,“我和你已經到這一步了,只要王上愛我護我,我又怎麼看不見這詞中暗藏着的殷殷期盼。”
他擁着她,情意綿綿,“孤不會再讓你受從前那樣的苦,從今以後,孤將予你旁人都沒有的底氣。”
他總算信了賢妃那番推測,只有陷入絕境,她纔會知道自己離不開他。
“我現在,只有你了......”她主動靠在他胸前,語氣哀婉。
她這樣自艾自憐的模樣很少見,嶽暻心軟如水,溫聲地哄,“孤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他說的,是真心話。
與以往在其他女人面前隨意承諾時全然不同。
“窸窸窣窣——”水榭前一棵灌木傳來一陣騷動。
雲樂舒從嶽暻懷裏扭頭看,發覺是紫狐躲在灌木叢裏玩耍。
她轉過身,隨即蹲下,“小狐狸~怎麼跑這兒來了?”
嶽暻眉毛一蹙,乜了紫狐一眼,充滿被打攪的不悅。
紫狐大了不少,卻瘦瘦長長的,看起來也沒幾兩肉,皮毛倒是養得油光水亮,膽子也比從前大了許多。
雲樂舒伸手,紫狐嗅了嗅,爪子才搭在她的袖口,順着衣袖鑽進她懷裏,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嶽暻湊上前,紫狐便縮起來,過了一會才伸出頭,鬼鬼祟祟地偷瞄他。
紫狐古靈精怪的樣子,讓他莫名其妙想起了多年前的雲樂舒。
第一次見她,是在圖璧宮中,她藏在白玉飛虹橋畔捉弄公主,他當時就覺得她慧黠得像只小狐狸。
後來在金陵遇見她,又留她在禁宮住了些日子,更一起經歷刺殺險境,他和她日漸熟稔,越發覺得她巧黠可愛,純善至臻,有時候像懵懂無知的小白兔,有時候又像狡猾的小狐狸。
他總是忍不住想,把這樣的一個女子豢養在身邊,該是多麼有趣的事情。
雲樂舒用指腹輕輕摩挲紫狐軟茸茸的下巴,臉上笑意溫柔,舉止徐緩。
這會兒卻像極了一隻名貴的獅子貓,雍容華貴,丰神綽約。
這樣的她,他也是滿心喜愛。
只是,也時常懷念從前那個張揚恣意、嬌俏可愛的她,懷念她在他面前不設防的嬌憨,懷念她與他掏心掏肺的率真,懷念爲他設身處地抱不平的仗義,也懷念她不經意間對他的依賴。
他想起什麼,抿脣一笑。
“笑什麼?”雲樂舒問。
“突然想起在金陵時,你又要看《聊齋志異》又害怕,夜夜拉着孤作陪的事。”他笑得更開心。
雲樂舒露出窘態,“許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麼還記得。”
“怎會忘記,孤第一次吻你,便是在金陵往汴州的行船上......”
“?”她滿臉錯愕,根本不記得何時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陪你讀《聊齋志異》的第一晚,你如飢似渴讀到了三更天,累得伏案而睡,是孤抱你回牀上休息,趁你睡着,孤一時心動,偷吻了你。”
“你難道那時候就動了要把我帶來嶽國的心......”
“不,早在圖璧見到你的時候,孤便想要得到你了——”
雲樂舒登時神昏意亂,身上忽然冷意陣陣。
這是多可怕的事情
嶽暻將這份瘋狂的慾念藏了這麼多年,而她,竟然絲毫未覺。
她實在太昏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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