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狡童第十四
他把手放到了刀柄之,孟瑶连忙伸手去阻止他,沒止住。
刀已出鞘,锋芒划過,山洞前一块岩石轰然落地。洞内原本坐着几十名正在休息的修士,人人手裡捧着一只饮水用的竹筒,被這块岩石的塌落吓得骤然惊叫出声,齐齐拔剑。随即,聂明玦道“喝着旁人给你们送的水,嘴裡却說着阴毒之词!你们投我座下,不是来斩杀温狗,却是来嚼舌根的嗎?!”
洞内传来一片忙乱,收剑的收剑,弹起的弹起,却无一人敢說话。聂明玦也不进洞,对孟瑶道“你跟我過来。”转身朝山下走去。
孟瑶跟着他走出一段路,才道“多谢聂宗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孟瑶的头却越来越低,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金光瑶头一次金麟台是如何光景,魏无羡虽沒亲眼见過,但光听传言,已是十分详尽。
金光瑶的母亲孟氏女是云梦一所勾栏的名人,当年素有烟花才女的美名,据說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知书达理。不是大家闺秀,胜似大家闺秀。当然,再胜似,說出去到了人家嘴裡,娼妓還是娼妓。
金光善偶经云梦,自然不能错過這位当时正青春娇美的烟花才女。他与孟女流连缱绻数日,留下信物一枚,心满意足,飘然离去。回去之后,当然也和以前无数次一样,把這個许诺无数的女子抛之脑后了。
对起来,莫玄羽和他的母亲已经是颇得垂青,至少金光善有段時間還想起来有這么個儿子,曾把他接进金家一段時間。孟瑶便沒這么幸运了。娼妓之子,不得良家之子。
孟女为金光善产下一子之后,如莫二娘子一般,前等后等,心心念念盼着這位仙首回来接走自己和孩子,悉心教导孟瑶,为他将来进阶仙门做准备。然而儿子长到十几岁,父亲仍旧沒有消息传来,孟女却已病危。临终之前,给了儿子金光善当年留下来的那枚信物,让他金麟台去,求個出路。
孟瑶打点行囊,跋山涉水,从云梦出发,到达兰陵。
到了金麟台下,被挡在了门外。他便取出信物,請求通报。
金光善给的信物是一枚珍珠扣子。這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金麟台随手一抓一大把。最常做的用途,是在他外出拈花惹草打野食的时候赠以佳人。拿着這個不值钱的小零碎物件充作稀世珍宝,搭配山盟海誓,许诺来世今生。随手送,送完忘。
孟瑶来得实在是很不巧,当天正好是金子轩的生辰。金光善与金夫人、家族亲眷正在为他设宴庆生。三個时辰過后,天色已晚,他们出去放灯,一齐起身,准备出门,家仆這才瞅了個空,前来通报。金夫人见了那枚珍珠扣子,想起金光善以往的种种劣迹,当场脸黑了。金光善连忙把珍珠碾成一堆碎末,大声斥责家仆,再悄声吩咐他想办法把外面的人先赶走,别让他们出门放灯的时候撞了。
于是,孟瑶便被人从金麟台踹了下来。从最面一级,一直滚到了最下面一级。
据說他爬起来之后,什么也沒說,抹掉了额头的鲜血,拍拍身的灰尘,背着行囊走了。
然后射日之征开战,孟瑶便投入了清河聂氏门下。
聂明玦道“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不必在意這些流言蜚语。”
孟瑶点点头,道“是。”
聂明玦道“我看過你出阵。每次都在阵前,最后留下来善后的也是你,做得很好。继续坚持。行得正立得稳,何须忧谗畏讥,要让這些敢在背后指点你的人都无话可說。你剑法很轻灵,但是不扎实。還要再练。”
孟瑶道“多谢聂宗主提点。”
魏无羡心道“再练也扎实不了。”
金光瑶不寻常世家子弟,有童子功,根基稳。他底子太差,永远不能更一层楼,所以于修炼之道,他只能求博求广,不能求精求深。這是为什么他要综百家之长,涉猎各家绝技了。也是他为什么会被人诟病为“偷技之徒”的原因。
由于孟瑶每次阵都十分奋力,聂明玦对他印象似乎不错,而且越来越好,不久便将他调到自己身边。
河间是聂明玦的主战场,也是射日之征的一处要地。常其他世家的几名修士到河间来,与他会合。某次来的修士之,有蓝曦臣。
虽說蓝曦臣的相貌和蓝忘机几乎一模一样,但魏无羡一眼能辨认出他们谁是谁。可是,看到這张脸时,他心還是忍不住莫名一动,暗想“不知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被强制共情,会不会出些岔子?蓝湛還守着嗎?被人发现了该怎么說?”
那几名修士见了侍立在聂明玦身后的孟瑶,神色各异。
金光善的“风流趣闻”一直是各大世家为人津津乐道的闲话谈资,虽說魏无羡不觉得趣,只觉得丑,但流传的极快极广,孟瑶做過一段時間著名笑柄,很有一些人认得他。大抵是觉得娼妓之子身說不定也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几名修士接過他双手奉来的茶盏后,并不饮下,而是放到一边,還取出雪白的手巾,很难受似的,有意无意反复擦拭刚才碰過茶盏的手指。
只有蓝曦臣,接過茶盏之后微笑道谢,立刻低头饮了一口,神色如常道“明玦兄,恭喜。你在河间当真所向披靡。只要守住這一方地,让温氏不能东移,我們那边好办多了。”
聂明玦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严厉之人,对着蓝曦臣,竟也颜色和缓,与他交谈起来。其他几名修士有心一道,插了几次却插不进话,聂明玦视他们如无物,讪讪的都很是沒意思,不過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旁人一走,蓝曦臣对孟瑶道“可巧,你竟然到了明玦兄旗下。”
聂明玦道“怎么,你们见過嗎?”
孟瑶笑道“泽芜君,我是见過的。”
聂明玦道“在哪裡?”
蓝曦臣笑着摇头道“說出来我丢脸了。還是不要說了。明玦兄你也不要再问了,毕生之耻,难以启齿。”
聂明玦道“在我面前還怕什么丢脸。”
孟瑶道“泽芜君不愿說,那不說吧。”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颇为轻松随意。一会儿說到正事,一会儿闲扯一番。听他们聊天,魏无羡总忍不住想插嘴,然而又插不,心道“這個时候他们感情真不错。泽芜君還是挺能聊天的,怎么蓝湛那么不会聊天?不過,他不会聊天,闭嘴也挺好的,话都被我說了,他听着‘嗯’一‘嗯’,蛮好。這叫什么来着……”
孟瑶来投清河聂氏,本是想做出一番成绩,希望金光善能看到他。虽說他现在在聂明玦手下颇得赏识,但清河聂氏和兰陵金氏,毕竟還是不同的两家。待他小有建树,聂明玦便写了一封推薦信,把他送回了目前驻扎在琅邪的金氏旗下。
临别之时,孟瑶十分感激,千恩万谢。
不知過了多久,在琅邪苦苦支撑的兰陵金氏求援,聂明玦应援而至。
赶到之时,一战刚毕。金光善焦头烂额地過来感谢他,两人一阵交谈,正事商议完毕,最后,聂明玦想起来了,便问了一句孟瑶。
金光善听他提起這個名字,面露尴尬不快之色,只敷衍道记不清、沒听過此人。聂明玦便干脆利落地暂时告辞了。
魏无羡心也怪,他看孟瑶在聂明玦手下做事,是個十分能干的人,又机敏聪明,应该很快会暂露头角,算金光善装作不认识他,也不至于過了這么久還沒熬出头?
聂明玦向其余修士询问了一阵,大多都不知。找了几個地方,也沒见到孟瑶這個人。随意行走,路经一座小树林。
這树林十分幽僻,刚刚经历了一场偷袭厮杀,战场還未被清理,出现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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