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問卦
豫州的州治在歷陽,孫微的船也在歷陽郡的歷陽縣靠岸。
與上回不同,這一路的落腳之處,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夜裏,孫微一行人就宿在豫州府的行館裏。
行館的管事早已領着僕役在岸邊等候,靠岸之後,衆人來拜見了孫微,而後,將隨行物什搬下船。
孫微走出船廬之時,望見鄧廉正在碼頭上與一男子說話。
忽然間,那男子遙遙朝孫微望來,端正地向她一揖。
“那人是誰?”阿茹好奇問道。
孫微沒有說話,只讓阿茹隨她下船,朝那人走去。
“這位是荊州刺史府長史閭丘顏。”鄧廉忙向孫微引薦道,“亦正巧行至此間,特來拜見。”
閭丘顏旋即再向孫微一禮:“下官閭丘顏,拜見王妃。”
孫微含笑道:“閭丘長史有禮。”
她打量着這位前世的宿敵和最終霸主。
閭丘顏約摸着二十七八歲,比司馬雋年長些,卻也算得年青有爲的才俊。
他的五官比司馬雋柔和一些,風度儒雅,一表人才。
與上輩子孫微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相較,這一回提早了幾年。閭丘顏身上還沒有顯露出一方諸侯的銳氣,但也足以教人見之不忘。
孫微記得,閭丘顏曾在益州爲武將。當年,在益州趙榷之亂中被桓熠看中,於是召入荊州刺史府爲長史。
她看着閭丘顏,也露出微笑。
“我瞧着鄧司馬和閭丘長史似乎認識,莫非曾共事過?”
閭丘顏神色謙恭而從容:“在下與鄧司馬曾在會稽一役中結識。在京中遺憾未得相見,又不好倉促到府上造訪。原以爲就要擦肩而過,不料今日竟在歷陽相見,着實湊巧。”
鄧廉也笑了笑,道:“王妃有所不知,閭丘長史有勇有謀,與閭丘長史並肩作戰,可謂如虎添翼,酣暢淋漓。就算在京中,閭丘長史也是鼎鼎大名,無人不誇。”
孫微仍舊微笑。
若鄧廉知曉閭丘顏日後要將他打的頭破血流,不知還能否誇得出來。
世間諸侯,能耐越大,野心也越大。若教人察覺不出來,纔是最可怕的真梟雄。
“閭丘長史獨自一人麼?”孫微問。
“並非如此。在下奉刺史之命,護送南郡公府的女眷回荊州,當下就在行館中歇宿。庾夫人聽聞,王妃今夜也將下榻行館,遂令在下出來迎接。”
孫微頷首。
活了兩世,孫微早已對桓氏爛熟於心。
桓氏世襲南郡公,封地在荊州地界的南郡。桓熠本人在繼承封號的同時,任荊州刺史、都督荊州軍師。而封地南郡,便由桓熠的長子桓定任太守。而這位庾夫人,便是桓定的妻子,南郡公桓熠的長媳。
桓熠的妻子過世得早,如今的南郡公府,是這位庾夫人執中饋。
桓定夫婦育有一子三女,先太子妃桓令娥就是桓定的長女,如今又被太子相中的桓令仙是次女。
除了桓定以外,桓熠還有四子,出自妾室。眼下都已經成婚,皆在荊州爲官。此番同行的,想必還有桓氏其他幾位公子的妻女,滿滿一大家子人。
桓氏入京向來就是這般陣仗。
前世時候,孫微曾聽長公主說,桓熠十分好面子,搞得熱熱鬧鬧的,是爲了讓遠在建康的貴人們記得,桓氏雖遠,但人丁興旺,雄踞一方。
對此,長公主頗爲輕蔑,說桓熠爲人,只幼稚二字
孫微深以爲然。
就算桓氏遠在荊州,也沒有人敢輕視。即便桓熠一整年才現身一次,他的名號也會每日被人在朝野之中提起。
而對於桓氏的女眷,也無人敢不敬。太后壽辰時,她頭一個接見的,就是桓氏的女眷們。
如今,這庾氏既然派長史來迎接孫微,可見是有意要打交道了。
“庾夫人有心了。”孫微道,“請長史引路,莫讓夫人久等了纔是。”
行館裏,庾氏已經領着一干女眷,在院中等候。
孫微是王妃,衆人見她來都,齊齊行禮。
“諸位不必多禮。”孫微上前,和氣地將庾氏扶起,“妾有孝在身,雖久仰夫人賢名,卻無緣在京中一見。今日得見夫人,妾喜不自勝。”
庾氏看着她,亦笑道:“王妃哪裏話。王妃千金之軀,妾等得見王妃,不甚榮幸。還望王妃恕妾等未曾遠迎之罪纔是。”
衆人寒暄一番,庾氏親自引着孫微入內。
婦人們簇擁在旁,頗是熱鬧。待得堂上落座,只聽庾氏與左右笑道:“曾聽聞王妃生得花容月貌,果真百聞不如一見。”
婦人們一道附和。
這等貴眷們歡聚恭維的熱鬧場面,孫微這輩子是第一次見。不過上輩子,她是司空見慣的。
孫微想着,桓氏的貴眷們如此熱情地待自己,恐怕除了自己是豫章王妃,還有別的事。
庾氏身後,站着兩個女子。
其中一人長得嬌小柔弱,白皙的鵝蛋臉,紅脣如櫻桃一點,頗有楚楚動人之態。
這就是桓令仙。
而另一位,則是桓家五公子的妻子袁氏,前兩年才過的門,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孫微的目光只一掃而過,袁氏忽而道:“聽聞王妃出自南嶺魯氏,乃陰陽大家?”
旁邊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孫微含笑道:“雖是家學,卻不敢當大家之名。。”
袁氏輕笑,對庾氏道:“上月,妾那小兒滿週歲,郡公說,要請大師來看看相。如今遇得王妃這般高人,卻是正好,不若就請王妃來算一算?”
原來如此。孫微心道。
這袁氏生下的兒子桓淄,自出世之後,就備受桓熠喜歡,是南郡公府中最受寵的孫輩。
桓熠信相術,想來,這庾氏在京中是聽了好些關於孫微的傳言,今日特地來找她看相。
庾氏微笑地看向孫微:“未知王妃之意?”
這架勢,自是等着孫微恭順地答應了。
孫微卻不緊不慢地喝一口茶,道:“妾雖受教於家學,卻不擅相面之術。”
這話出來,婦人們皆是一怔。
袁氏顯然沒想到孫微推拒,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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