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七十章
宮內派了太醫,再換過藥,但說的也是盡人事知天命。
莫驚春的心情不是很好,等回了家,再看着院子裏空蕩蕩的模樣,神色更不好看了。墨痕話多,有時候在屋內都能聽到他咋咋呼呼的聲音,如今少了一個人,就連秀華他們幾個都提不起勁。
衛壹端着茶水過來,輕聲說道:“墨痕有您這麼關切他,是他的福分,您可莫要爲他急壞了自己的身體。”
莫驚春斂眉,輕嘆了口氣,“他是爲我才如此,怎可能不着急?”別說什麼奴僕不奴僕的,這麼幾年下來,感情也都處出來了。
衛壹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您確定是林家動的手嗎?”
畢竟那一夜莫驚春回來,什麼都沒說,只是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宿,等到來日大朝,就已經掀起此事。
衛壹是其中接手過的人,甚是清楚這內裏的分量,那問題可不單單在林氏,或許會牽連到更多人。
即便陛下有心要找人來戳破此事,然動手的人必定是如同薛青柳存劍這樣的人物,要麼就是一枚可以隨意拋棄的棋子……絕不會是莫驚春。
若是棋子便可以隨意把弄,如果是薛青柳存劍之流,他們就勢必只能做獨臣,若是不能一心只忠誠於陛下的話,他們可未必能夠活下來。
可莫驚春不同。
正始帝是決計不許任何人將莫驚春置之險境。
就算是夫子自己,也是不能。
所以衛壹儘管沒有直面正始帝,卻隱隱知道陛下此刻必定不會好過。
怕是得一再強忍,纔沒有發作。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八成是林家,但也有可能是旁的知了此事的動手。但既然最大可能是林氏,我又爲何要去尋其他?”
語氣透出幾分冷峻肅穆。
衛壹微蹙眉頭,“林御史不是這麼蠢笨的人。”如果是他動手,怎可能給墨痕跑出來的機會?
莫驚春斂眉,喫着熱茶說道:“不會是林御史親自動手,盯着他的人太多,他稍稍一動就會被人覺察。
“我猜,他是讓自己親子動手。林氏出仕的族人雖然不少,但是林御史的幾個孩子卻是沒有參與其中。
“他們的時間更充分,也更容易捨棄。”
“捨棄?”衛壹驚訝地說道。
莫驚春神色漠然:“林氏內,可比外頭狠多了。”
許夫人在離開前說的事情不多,卻也足夠莫驚春猜到林氏這個世家內在的獨特。
相較於其他世家的血脈相連,林氏雖也是如此,卻透着一股瘋狂的扭曲。任何危及世家的人都可以捨棄,哪怕是親生血肉也是如此,林御史既然可以這麼對待自己親手嫁出去的女兒,自然也可以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子。
男,女,在此刻並沒有那麼不同。
衛壹沉默了半晌,看着莫驚春的臉色擔憂地說道:“可是您既然站出來,此事若真的挑破……”
莫驚春輕笑了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那就要看陛下是如何選擇了。”
是選擇從許尚德的事情下手,還是從莫驚春交上去的,林氏與清河王的勾結開始。
查到這個,還多虧了秦王和恆氏。
如果不是秦王特特來試探一回,莫驚春也不會再去查清河王的事情,若不是恆氏對清河王和林氏的記恨,這查探也不會這麼一帆風順。
莫驚春猜,其實恆氏是覺察出來有人在查的,可是這查到的東西與清河王林氏有關,他們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倒是適用於現在。”
如果不是有恆氏在私下推波助瀾,莫驚春或許還不會那麼快拿到那些東西。
選擇的權力,莫驚春已經交給了正始帝。
不管選擇哪一處,都絕不會讓林氏好過。
而正如莫驚春所想的那樣,最終正始帝選擇的卻是清河王的事情。
清河王之事迫在眉睫,再有林氏私下和清河王勾結,其中的錢財流動正巧也與許尚德的事情息息相關,雖面上是在查清河王,可私下,林氏方寸大亂。
畢竟出面徹查的人,是薛青。
誰也不願意招惹薛青這條瘋狗。
正此時,所謂竇氏藏書,又找到了第二份。
這一回發現的人,卻是恆氏。
恆氏族人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一處老宅後面的枯井,居然找到了十來箱竇氏藏書,在確定了上面的印記確實是與此相關後,爲首的恆氏人面面相覷,最終忍下獨佔的欲|望,將從枯井撈出來的藏書送到了翰林院。
是的,不是去京兆府,而是送到了翰林院。
張千釗晨起,高高興興去上值的時候,看着翰林院門外那幾大車的箱子,又驚又喜,直掐人中。
喜的是這些東西確實異常珍貴,沒有哪個愛書的人不願意看見;驚的是之前的書籍還未處理完,居然又來一堆。
恆氏怎麼就不能將這車拉去京兆府呢?!
他這裏再怎麼樣可不能斷案啊!
京兆府樂得高興,派了幾個人清點了數量,記錄在案後,大手一揮,就說暫放在翰林院了。
張千釗繼續掐人中,最後還是讓人將東西送進庫房,一轉身,就對上那些眼珠子都紅起來的老翰林。
“張學士,您可別忘了我!”
“之前那些輪到德高望重的老翰林,我等也認了,可是這一批,一定有我們的名兒吧?”
“就一個,就一個!”
這爭先恐後的模樣,在這些穩重儒雅的老翰林算是難得的反應了。
張千釗苦哇。
那頭,顧柳芳早早知道了翰林院又來一批新的藏書,人就已經朝着翰林院來了。得虧這位是大儒,院內的翰林也不願意在他的面前失了風度,這才一個個又重新開始做人。
張千釗等到顧柳芳出現,這才忍不住大吐苦水,無奈地說道:“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找上來,可真真是麻煩。”
顧大儒走在這幾車古籍身旁,笑着說道:“這有何難?你待會派人將這些古籍全部都挑出來看看,如果是哪個方面的,再讓相應擅長的翰林過來不便成了?”
理確實是這個理由,但就是連挑選的人都很是難搞。
畢竟他們都爭先恐後,就生怕自己選不上。
張千釗:“您這幾日可是有事?若是如此,還真是臣叨擾了。”即便他是翰林院學士,可是站在顧柳芳的面前,他的態度甚是謙卑。
這是顧柳芳在天下讀書人面前都會有的顏面。
顧柳芳搖了搖頭,嘆息着說道:“其他都還好,就是陛下要我給大皇子尋個先生。如今我是老了,顧不上再教學生的事。若是從我之門下挑選,倒是得細細斟酌。”
張千釗微訝,繼而是高興。
正始帝總算是開始想着爲大皇子找先生了。
這讀書學習的事情甚爲重要,當初在太子殿下才三歲不到的時候,正始帝其實就已經開始給太子找好了開蒙的先生。
那一個個數過去,無不是朝內外聞名的學士,直到後來又有了許伯衡,顧柳芳這些個能人,那可是方方面面都顧忌到了。
有了這前頭做對比,還是看得出來正始帝的漠然。但好歹記得找先生,總好過五歲開蒙時隨便湊數來得好。
張千釗:“聽說大皇子的性格內斂文靜了些,要找個合適的夫子,確實得多花時間。”
顧柳芳頭髮花白,年已過七十,可身體卻異常健朗,走路飛快,半點都不服老。若是從他面上看去,確實很難看得出來是一位讀書教人的先生。
當年顧柳芳和東宮可是屢屢起衝突。
兩人都是倔脾氣。
正始帝嫌棄顧柳芳迂腐,顧柳芳嫌棄正始帝跳脫,但彼此又見獵心喜,正始帝欽佩顧柳芳的學識,顧柳芳欣喜於公冶啓的才思敏捷,最終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顧柳芳在得知陛下的意思時,便知道皇帝是不打算讓他親自來教的。
如果大皇子年幼時就是顧柳芳開蒙的話,那之後的學習讀書便也會是顧柳芳來負責。這名聲對大皇子來說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顧柳芳一邊查看這些古籍,卻還有一部分心思停留在正始帝身上。
陛下不願意給大皇子找聲望太重的先生,可以說是爲他好,但也可以說……顧柳芳微微閉眼,或許陛下就沒打算讓大皇子……
顧柳芳嘆了口氣。
罷了,這些事情,他還是莫要插手爲妙。
陛下要做什麼,那也是陛下的事情。
顧柳芳決定等回去就寫信,在他那麼些弟子裏頭,卻也是有一兩個適合擔任大皇子的開蒙先生。
等到往後,陛下要如何,那時再說罷。
而太后宮中,當太后得知陛下已經在給大皇子挑師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說了幾句阿彌陀佛。
女官秀林高興地說道:“太后娘娘,這樣一來,您就不必擔憂了。”
人心是肉長的,太后養了大皇子這麼久,當然不可能半點情分都沒有。尤其是這孩子是陛下的頭生子,那種新鮮還是在的。
大皇子也是個好的,知道太后關心他,也每每投桃報李,讓太后的心中很是熨帖,不願意辜負了小孩的一片好心。
太后無奈地說道:“皇帝就是個倔脾氣,哀家還擔心他再繼續這麼倔強下去,可別真的將大皇子給養廢了。”
她心裏總是有種無名的擔憂,生怕大皇子就是宮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畢竟這幾年,除了一個莫驚春外,皇帝的身邊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太后也是不知道皇帝是怎麼回事,就算是這宮女也有不少好顏色,怎麼就偏偏看上了莫驚春呢?
不過從前莫驚春的事情,太后還不算太瞭解,等知道莫驚春對皇帝的重要後,太后也只能默認,甚至有時候還會替陛下遮掩一二。
就在這朝廷內外,除了偶爾風波,都還顯得有些平靜的時候,正始帝的案頭收到了一份特殊的來信。
翌日,從來都不曾踏足過長樂宮的大皇子就被正始帝給叫了過來。
大皇子從來都沒有跟正始帝單獨接觸,除了在宴會,或者是太后宮中,一大一小從來都不曾碰面,這一回,可是給大皇子嚇得半死,他站在長樂宮殿前,整個人顯得有些怯懦而緊張,兩隻小手緊握成小拳頭,藏在了袖子裏。
劉昊看出來大皇子的緊張,低聲說道:“大皇子,請隨奴婢來。”
大皇子細微點了點頭,邁着小短腿跟着劉昊進了長樂宮。
正始帝正坐在次間批改奏摺,在他的左手邊,正擺着厚厚一堆已經壘起來的文書,筆墨的氣息飄來,混淆着稍顯苦澀的淡香,猝不及防一吸,便頭腦一清,似是有種凌冽的味道。
這讓大皇子原本顯得渾渾噩噩的神色變得清醒起來,有點緊張地行了個禮。
他的歲數本來就不大,在出門前還被太后囑咐着要多穿幾件衣服,結果整個小人就被包裹成了小球,欠身的時候,一個還沒留神完全倒栽了一下,一個圓球咕嚕嚕地滾到書桌前,就連正始帝都愣了一下,埋首案牘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
就見一顆虎頭虎腦的小腦袋從下面探出來。
痛是不痛,就是侮辱性極強。
劉昊忍了又忍,纔沒在這時候笑出來。
正始帝卻是半點顧忌都沒有,輕笑了一聲,漫不經意地說道:“如此大禮,卻是真正五體投地了。”
大皇子未必能夠覺察出真心實意,卻是感覺得到父皇一直待他的淡淡涼意,忙不迭地爬起來站直,就連膝蓋都沒敢去拍一拍。
正始帝斜睨了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大皇子,你的外祖父去世了。”
外祖父?
大皇子有些茫然,他在宮內最親密的就是皇祖母,外祖父……應當就是孃親那邊的人了。可許是因爲焦氏被廢后,在宮內逐漸就成爲了禁|忌,不管是誰都不曾和他提過焦氏的事情,而太后是覺得他年紀還小,聽到這些不好,打算等到他再大一點,再說這其中的問題糾結。
所以正始帝這麼一說,大皇子也未必反應過來。
大皇子:“外祖父去世,依着禮數,兒臣是須得是弔唁嗎?”
他年紀尚小,但是這些禮數卻還是懂的。
正始帝頷首,不緊不慢地說道:“焦氏還算是這世家裏頭不錯的,雖然根爛了,上頭的人再是努力也沒什麼用處,不過焦銘既然去世,你去弔唁也是應該。”
劉昊卻忍不住說道:“陛下,路途遙遠,只大皇子一個,是不是有些……”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看他一眼,劉昊便閉嘴了。
“護送你的人馬,寡人會細細挑選,且先回去準備罷。”正始帝淡淡說道,“明日啓程。”
大皇子有些茫然,應下後,人就被送回太后宮中。
太后初聽此事,卻也贊同正始帝的話。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焦氏宗子去世,這樣交替的事情可不簡單,於情於理,大皇子確實是得去弔唁。儘管從前這幾年,大皇子從來都不曾和焦氏那邊接觸過,但該有的禮節,還是得做到位。
尤其是焦氏的聲名。
只是……太后擔憂的是這些年她從來都不曾給大皇子講解過這些事情,如今只是一天的時間……這,足夠嗎?
焦氏宗子去世的事情並不是祕密,莫驚春知道的時間,還要更早一些。
遠在墨痕還沒出事前。
畢竟墨痕最開始頻繁來往莫府和懷貞坊,就是爲了此事。
由此,莫驚春猜到了大皇子出宮的原因。
焦氏宗子去世,這位又是大皇子的外祖父,而且焦氏本家就在北方,距離京城也不算很遠。
稍一趕路,也是可行的。
大皇子是因爲要祭奠外祖父出宮,然後在路上出事嗎?
莫驚春忍不住問道:“你的任務總是很模棱兩可,就沒有別的條件嗎?”
譬如大皇子的任務,就只說了要保護大皇子,可是事情的起因經過一概沒有,如今全部都只能靠莫驚春的猜測。
【您不是猜得很準嗎?】
這壓根就是兩碼事。
莫驚春忍住嘆息,繼續斟酌。
大皇子出宮的事情,必定就在這幾天,如果立刻出宮的話,大皇子身邊肯定會有人保護。
可是如果這保護起效的話,那精怪就不會特地出任務,那就說明正常情況下,被派出去保護大皇子的人手是遠遠不足……又或許是隊伍裏有內奸?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這都導致了最後大皇子出事。
阻止大皇子離開京城最不可行,這樣也會毀掉大皇子的名聲,最好的辦法,還是要讓陛下加派人手,更爲上心。
可是依着陛下對大皇子的漠視,正始帝會有可能加派人手?
一想到這內裏的問題,莫驚春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突然起身,在衛壹驚訝的目光下大步往外走,平靜地說道:“衛壹,我要入宮。”
衛壹急匆匆地跟在莫驚春的身後趕了上去,狐疑地說道:“您現在要入宮?”
這時間可是晚了點。
平時在這個時候,別說是入宮了,往往都是正始帝主動來找莫驚春,卻沒有莫驚春主動入宮去找人的。
莫驚春卻是不好說他心中的猜測,只能任由着衛壹錯認他的目的。
衛壹眼見莫驚春不是在說假話,立刻喜氣洋洋地去準備馬車,莫驚春卻是看着外面的雪景有些頭疼。
若是墨痕再不醒來,依着太醫的意思,有可能會一直這麼下去,就保持着這種詭異的狀態。
既不會醒,也不會死,就這麼睡着。
那一日,太醫說這話的時候,墨痕的老父母還有未過門的妻子都在。
那也是莫驚春第一次看到墨痕心心念唸的姑娘。
確實是個好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卻又極其堅韌。
是她安撫了墨痕崩潰的父母,又堅定地認爲墨痕會醒過來。
不可否認,便是她的樂觀和堅強,也才讓那日莫驚春的心情好了些。
只是……
“郎君?”
衛壹的叫聲驚擾了莫驚春,讓他長長出了口氣。
只是這冬日,究竟什麼時候會過去?
莫驚春進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宮道兩側的燈火照在白雪上,落下一片炫色的光彩。隱隱綽綽的虛影藏在暗處,呼閃而過的瞬間,只看得到少少的斑駁。莫驚春本是可以乘坐馬車入宮,或者坐轎子,這個是正始帝從一開始便允許的。
然莫驚春卻是不願意特異獨行,每每進去,還是步入宮道。
只今日是例外,接連數日大雪,已經讓整個皇城都佈滿了結冰,正始帝早早預備了莫驚春有可能入宮拒絕的打算,已經讓更換的馬車在宮門前等着。
莫驚春無法,只能再換了馬車。
不過爲了防止馬匹摔倒,他們的馬蹄上都做了預防措施,以至於連車的滾動都幾乎無聲。
待馬車在長樂宮停下,正始帝的身影便在殿門外。
他的眼睛很亮。
莫驚春剛出了馬車,便看到正始帝那炙熱滾燙的眼神,讓他那一瞬呼吸都急促起來。
莫驚春的心柔|軟地蜷縮了起來,酸酸澀澀的。
他下了馬車,剛步上臺階,就被帝王捉了手腕過去,一起急急步入宮殿。
莫驚春看他那麼高興的模樣,一時間,就連真話也說不出來。
公冶啓當真是高興。
便是從眉眼,神色,言行,都看得出來他的高興。
這是莫驚春在那些事情後第一次主動入宮,這如何不讓正始帝高興呢?
莫驚春心裏愧疚,話便堵在了喉嚨,不忍心在這時候說出來。
在莫驚春來之前,正始帝顯然還在處理政務。
畢竟到了冬日,各地也有厚雪坍塌的危險,之前剛入冬的時候,朝廷就已經讓各地警惕,再加上今日的寒流比往年還要嚇人,公冶啓早早就讓人做好了措施,若是真的出現意外,立刻便能實施。
莫驚春聞着公冶啓身上淡淡的墨香,揚眉說道:“陛下眼下還在處理朝事?”
正始帝淡笑着說道:“只是一些還未看完的收尾。”
他倒是毫不介意地拉着莫驚春坐下來,那些攤開的卷宗也就是近在咫尺的距離,稍稍偏頭看過去,就能將內裏的內容看得一清二楚。
莫驚春甚至看到了前方的軍情。
正始帝隨手就將那些撿了起來,遞給了莫驚春看。
莫驚春也不矯情,打開來看了幾眼,發現到了嚴冬之時,兩邊都蟄伏下來。原本一直勢如破竹的叛軍似乎氣焰也壓低下來,不再如之前那樣氣勢囂張。
莫驚春斟酌着說道:“陛下對兄長,是不是還有別的吩咐?”
這是莫驚春一直懷疑的事情。
正始帝淡笑着說道:“我還在想,夫子究竟什麼時候纔會忍不住問寡人這問題。”他這話一出,便是意味着有了。
莫驚春不知爲何心裏有種惴惴不安的情緒,但是最終他也沒問,只是沉默地看了眼這上頭的內容。
“……可是廣平王?”
這話便是跟之前截然不同的事情了,但是正始帝還是自然地接了上來,“夫子說得不錯,廣平王和清河王確實是決裂了。”
莫驚春挑眉,奇怪地說道:“依着廣平王的性格,他能夠跟着清河王一起起兵謀反,肯定是早就下定了決心。怎麼會事到中途,突然又不想合作了?”
這說一出是一出的行爲,就算是清河王也做不出來,更何況是廣平王。
正始帝意有所指地說道:“如果他發現,其實他的好世子,從一開始也是包藏禍心,就連前往京城,也並不是他所想那樣是爲了藏書而來,卻是帶着與虎謀皮的打算,夫子覺得,廣平王還會覺得自己有理由出征嗎?”
莫驚春微訝,片刻後緩緩說道:“陛下從一開始,便沒有誅殺廣平王世子身邊的所有人?”
正始帝頷首。
莫驚春還以爲當時陛下已經被怒火衝昏了腦袋,將所有人全部都擊殺……而後來京兆府抓到的那些人,或許都是陛下派人僞裝,沒想到那裏面居然真的有世子的人……而且,陛下肯定還將那些人給順勢放了出去!
唯獨是不經意的,而且非得是世子自己人,纔有可能取信廣平王。
即便這樣的“事實”可能反而纔是虛假,可信不信,那是廣平王自己的事情。
莫驚春喃喃地說道:“爲什麼一定要等到廣平王跟着清河王起兵後,陛下才讓廣平王知曉此事呢?”
是因爲廣平王得罪了正始帝?
不,且不說正始帝會不會這麼無聊,即便他真的這麼無聊,選的人爲何不是虛懷王那些廢物,反而要折騰廣平王?
至少廣平王還特別安分。
廣平王和清河王的地盤接近,如果兩邊一同起兵的話,聲勢浩大。
再加上朝廷的兵馬一直遲遲不能夠拿下清河王,就算後來莫廣生趕到,也是如此。這樣一來,就有種這場戰役持續的時間不短的感覺。
……莫驚春爲何有種,這是正始帝故意的錯覺?
他狐疑地看着正始帝,從他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因果。
正始帝笑了起來,“夫子猜得不錯,這一件事情,寡人確實是故意的。”
莫驚春心裏那種詭異的預感再一次翻涌出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感,突兀地說道:“陛下是在造勢。”
帝王正看着他,而莫驚春的話還未說完。
“陛下是在故意讓清河附近陷入苦戰,讓百姓世家都以爲,這場戰役還有得打,到時候……”
莫驚春的呼吸微窒,爲他想到的內容。
“陛下,臣說得對嗎?”
莫驚春一字一頓地看着公冶啓。
正始帝撫掌而笑,“確是如此。”
從一開始,帝王就在期待着清河王的反叛,又或者說,激怒清河王,再讓清河王起兵謀反,本來就在正始帝的謀算裏。
然清河王刺殺莫驚春的事情,反倒過來激怒了帝王,以至於他率先朝着清河王世子下手,故而有了這場風波。
其根本在於,正始帝從一開始就在謀算的事情。
莫驚春霍然起身,“陛下,那可都是人命!”
正始帝淡定地說道:“夫子,有着莫廣生在,他懂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去完成寡人要做的事情。至於百姓民生……夫子,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
“世家百年千年存在,自然有他們的好,可不是誰都是焦氏,更多的是林氏,竇氏。只要他們還在,只要他們的根基還在,底下的百姓就無出頭之日。”
莫驚春緊蹙眉頭,認真地說道:“陛下說得不錯,可是如今還有科舉,光是每三年的科舉,就已經能夠爲朝廷送來不少官員,這已經……”
“是啊,夫子,你也是知道,每年這些官員裏,到底有多少出身權貴?”
莫驚春抿緊嘴巴。
如席和方,即便他的出身確實是不堪,可是他的確是從世家裏走出來的人。
而這樣的人數,在正始帝主持的三次殿試裏,已經佔了一半。
正始帝登基四年,加開過兩次恩科。
再加上一次正科,一共是三次。
三次考試,最終能進入官場的人數,一共是一百多人。
這樣的人數對比整個天下的讀書人,乃是少之又少,而這裏面,又有一半要分出來給權貴世家。再過上幾年,怕不是全部都由這些高貴出身擠佔了全部的名額。
而莫驚春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這些還在近年活躍的官員,在幾十年後,他們的子息又會成爲下一代貧寒子弟的阻礙。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不管再是怎麼努力,家世對學習的影響甚重,讀書仍然不是普通人能夠維持的事情,如果上升的渠道再被把控,即便朝廷想要施爲,卻也無能爲力。
教育讀書,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推行的,而是要花費十年,五十年,百年才能代代貫穿下去的實業。
公冶王朝走到今日這步,也花費了一二百年。
莫驚春的手抵着額頭,輕聲說道:“就算放開名額,能夠考上來的,也大部分都是讀書世家。就算想要多取百姓出身,可是考試的事情本來就是各憑本事,一旦出現偏差,那便是科場舞弊,反倒是毀掉了科舉的名聲。
“而且每三年的數量,暫時已經能夠滿足官場的更換,若是再開幾百,反倒是會造成冗雜的事情……可是即便是這樣,還是不夠,想要廣開民智,便要讓各地都開始尊敬讀書人……
“所以去歲,陛下您纔會加了律例,只要取得功名,便可遇官不跪。”
而成爲舉人,甚至還能每月從官府領錢。
這是官府特批的。
莫看這小小的變化,尤其是遇官不跪,這便讓百姓鮮明地分辨出人與人的不同。
更看得出來讀書的好處。
而只要在會試取得了名頭,而春闈不中的舉人,也可以不必再考進士而選擇進入官場,只是這時候他們的官位不一定會高,有時候會是不入流。
但也能做官。
莫驚春看得出來,正始帝是真心實意想要讓這條上升渠道能夠繼續維持下去。而既然要維持住科舉的正統,那勢必一些不該存在的非正統總是需要重重打擊。
這其中便包括了世家。
世家每年的納稅數量極低,這是早些年開朝太|祖特地給世家的允諾,允許他們名下的土地不納貢稅,如此一來,最開始可以說是要招攬世家的手段,可是久而久之,便造成了另外一個問題。
世家所在的地方,田地連綿成片,放眼望去或許全部都是他們的所屬。
那數量不是百畝千畝,甚至是萬畝之上。
有時候,整個郡縣有一半的田地都是掛在他們名下。
如此龐大數量,只要當地世家存在,那便意味着稅收基本顆粒無果。
就連百姓都會貪求這份賦稅,而主動將田地掛名在世家的名下。
久之,曾有歌謠唱道,良田黃金各千畝,天下盡是世家田。
此話雖然顯得偏頗,卻也足以看得出來民間對世家的看法。
莫驚春想着前因後果,臉上浮現淡淡的愁色,“若是如此,陛下卻還得關切另一要事。”他看向正始帝,突然輕聲說道。
“既然百姓如此想,那陛下爲何不將這樣的殊榮,也賜予讀書人呢?”
正始帝揚眉看向莫驚春,就聽到他不緊不慢地說道:“百姓只看得到最面上的事情,這怪不得他們。畢竟他們只面朝黃土背朝天,平日勞作已是辛苦,不可強求開明。但讀書人遇官不跪,可以從官府領錢,再加上……”
莫驚春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鎮定地說道:“取得了舉人功名,即便沒有爲官,可是其名下的良田,無需交稅。”
這種種舉動,無形拔高了讀書人的地位。
讓天下看到,讀書,真爲一條出路。
正始帝笑了笑:“夫子此舉,卻是要寡人割肉去。”
莫驚春淡笑着搖頭,無奈地說道:“再是如何割肉,定然是比不得世家如此掠奪。”他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但,如果要行此路,便需警惕前頭的禍事。”
他的神色淡淡,聲音卻是嚴肅至極。
“如是舉人之家不交田賦,那家中地產就必須在官府過了明路。一旦過了明路,即便私下再有文書,如不經公正,便是完全無效的書面記錄。
“不然,就如同今日世家良田萬畝,那些田地,已經不再是百姓的田地,是世家的田地。
“百姓不知,世家猶能不知嗎?”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說道:“對自己有利的東西,若是往外推,可就顯得太愚笨了。”
莫驚春嘆了口氣,“有了前車之鑑,陛下只需要在日後再有這等掛靠之事時,特特讓官府說明只認公文,不認私下的文書。到時若是讀書人的親戚們還要再掛靠,那就是他們自己的責任。”
貪圖享利,苦勸不得,也不能再怨天尤人了。
正始帝:“夫子想得倒是長遠。”
莫驚春斂眉:“臣只是覺得,既然希望一件事情不再發生,那就從一開始不要給予誘|惑。人性如何,誰也無法斷定。這十年還是你儂我儂的兩人,後二十年怕是怨懟一生,誰又能說得清楚?
“或許世家一開始也是爲了百姓着想,這纔會應下掛靠之事,可是時日漸久,那就不是百姓的田,是世家的田。
“讀書人也是如此,人並非讀書,就一定知曉廉恥。“
人心向上,人性向下。永遠不要去考驗人性。
莫驚春的話卻惹來正始帝的斜睨,他不滿地說道:“夫子這話是意有所指?”:筆瞇樓
莫驚春微愣,哪裏的意有所指?
他不正是在說考驗?
正始帝卻是不依不饒:“好不容易夫子主動來一回,結果卻是跟寡人說這麼多公事。”他瞥了一眼計時的器具,“好哇,這可是整整兩刻鐘的時間都浪費了。”
莫驚春:“……”
咳,他突然想起來他進宮的正事。
眼見陛下眼底閃過如狼似虎的撲食惡念,莫驚春忙不迭地說道:“陛下,焦氏宗子去世的消息,您可是早就知道了?”
正始帝的眼神凝固在莫驚春的身上,敷衍地說道:“確實,寡人已經讓大皇子準備去弔唁了。”
弔唁!
正是此事。
莫驚春心裏微喜,面上卻是說道:“陛下,大皇子年紀尚小,如果您打算讓大皇子去弔唁,可是需得再派些人過去?”
正始帝略回神,挑眉看着莫驚春,神色有些古怪,“寡人會派三百精兵守着他,屆時應當是無礙的。不過夫子……你對大皇子,怎麼突然這麼上心?”
莫驚春和大皇子就沒有過交集,只除了幾次正始帝說過大皇子與桃孃的事情外,莫驚春從未表露過對大皇子的興趣。
正始帝不會過多去關注莫驚春之外的人,桃娘只要活着就成,至於活成個什麼模樣,其實他這個冷情冷性的壓根不會在意。所以,莫驚春對大皇子的漠然,正始帝也很是滿意,尤其是這其中還牽扯到了皇儲的事情,眼下在孩子還未長成的時候,帝王更是不希望他們兩人間摻雜着太多旁人事。
畢竟莫驚春答應他,也纔沒一二月的事情。
正因爲之前莫驚春從未關注過大皇子,即便他再如何掩飾他的意圖,正始帝還是敏銳覺察出其中的微妙。
尤其公冶啓從來都不是個容易能敷衍過去的人。
他的眼睛就像是天生利目,總能敏銳發覺其中種種不同。
莫驚春沉默了一會,不知是要先解釋對大皇子此行的擔憂,還是先跟正始帝解釋他爲何會擔憂大皇子。
然從正始帝派出去的人手,也足以看得出來陛下並非是隨便糊弄。
三百精兵一般來說,護送來往也是足夠。
正始帝那邊還在等莫驚春的回答,只見夫子露出遲疑的神色,最終還是說道:“如果陛下相信臣的話,請派八百精兵和禮部官員隨行。”
八百精兵,便是要滅掉一個小型部落都是足夠,如果派這個數量去哪個世家,怕是都要懷疑正始帝是要藉此機會向世家動手。
所以如非必要,莫驚春是決計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正始帝聞言,臉色有些奇怪,他先是看了看莫驚春的左右,再幽幽低頭。
莫驚春下意識反應過來,陛下這肯定是在看他的常識。
旋即正始帝忽而說道:“如果要寡人答應也不是不行。”
莫驚春聽着陛下這話,便有了詭異的感覺。只是還沒等他反應,就聽得正始帝繼續說道:“告訴寡人,要怎麼讓夫子身上的精怪離開?”
……咦?
莫驚春怔愣,這卻是他錯怪公冶啓了,陛下要的可不是那些,而是更爲嚴肅正經的事情。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它是爲了陛下而來,希望臣能輔佐陛下,讓王朝富足祥和,除此之外……”
莫驚春說不出“好”,卻也說不出“不好”。
如果不是精怪威脅他,莫驚春從一開始確實不可能會接觸公冶啓,也不會有後來那些事情的發生。要說痛苦和磨難,這精怪確實是開端。可根本的問題,卻也不在精怪,而是在公冶啓,在王朝,在世家,在這世間無盡的貪念。
欲|望總會造就苦難,若非一步步走來,莫驚春也未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之事。
“……臣曾經做過一個夢。”莫驚春平靜地說道,“在夢裏,陛下和臣並不相識,最終陛下踏上一條艱難險阻的道路,而臣,死在了奠基的第一步。”
正始帝的臉色變得肅穆,他彷彿化作一尊塑像,俊美的臉龐上只有冷硬的棱角,有種詭譎幽暗的古怪侵擾着莫驚春的感知,讓他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但他還在說。
“臣,不覺得後悔。”
莫驚春想,如果是他,也是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他無法容忍那樣熠熠生輝的存在隕落在卑劣不堪的手段裏,更是無法坐視天下覆滅,朝廷顛覆的苦難。
他的父兄或許是犧牲在前朝,或許是死在邊關,可是無論如何,他們絕不會停下。
莫驚春,也不會放棄。
“只是臣醒來後,卻是在想……如果一切重來,如果有那樣的機會……如今回頭再看,臣仍舊不悔。”莫驚春說得很晦澀難懂,若非有意去揣測,若非也曾有古怪夢境,正始帝未必知道他在說什麼。
或許,正是因爲莫驚春覺得公冶啓聽不明他的話,他才難得剖析坦白至此。
莫驚春痛過,恨過,絕望過,只是艱難踏過,再回頭望……卻也還不錯。
如今四海清明,異族降服,百越潰敗,就連宗室和世家這頑疾也在逐步解決,即便正始帝的病症依舊是個禍患,卻也不再跟從前那般恐懼。
至少,莫驚春不會畏懼。
他主動碰了碰公冶啓的手指,然後蜷縮握住,平靜地說道:“所以陛下聽我一言,多些派人保護大皇子罷。”
莫驚春這一碰,就像是一點火星點燃了一堆乾枯柴火,猛地掀起驚濤駭浪。
他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徹底躺倒在公冶啓身上,驚得莫驚春雙手護在身前,驚訝地叫道:“陛下?”那些堆徹在兩旁的奏章文書嘩啦啦掉落下去,依次倒塌,劇烈的聲響讓門外人做出來的唯一反應就是全部退了出去。
公冶啓驀然說道:“夫子,我想舔你。”想……什麼?
莫驚春連身體都顫抖起來,陛下怎麼,怎麼可以這麼不知羞?
他們上一刻還在說那麼嚴肅的話題!
嚴肅嗎?
在莫驚春看來,確實如此。
可是在公冶啓眼中,卻是莫驚春長久以來,第一次輕微地揭開他心裏的想法。
他縱容那精怪在身上肆虐,卻是爲了他……公冶啓。
多麼愉悅,如此瘋狂!
這般詭異瘋狂的事情,若是被旁人知道,或許要第一時間將莫驚春拖去佛道面前接受責問,再不濟也要將這被精怪蠱惑的怪物杖殺。
可公冶啓不如此,他感覺到一種長久不曾滿足的欲|望扭曲了他,想要將莫驚春整個都撕碎喫下來。
哈哈哈哈哈——
他卻是在笑的。
那是扭曲的狂喜,透着毫不掩飾的瘋狂。
近乎失控的詭異欲|望翻涌在公冶啓眼底,最是分明的便是他的眼神,如此陌生而衝動的壓抑讓公冶啓的眼底透着光火,像是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棲息在莫驚春的身上。
如同惡獸的盤踞地。
他想舔莫驚春,將他渾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毫不留情地舔開,喫下去。用盡一切惡劣手段逼迫那醺濃香味鋪滿整個殿內,吞下莫驚春身上所有溢散出來的汁液,將高潔冷靜的莫驚春也拖到與他一樣痛苦煎熬的焚燒煉獄裏。
一起生,一起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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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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