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每天都只吃最低限度的食物,再到渴得不行的時候,纔會喫下少少的水,這樣是爲了避免如廁的衝動。而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成虞君會選擇在大中午外出,那是在她判斷中比較安全的時間。
不管是誰要來尋找蹤跡,本質上都要準循着一定的原則。
除非是官府的人可以大大咧咧在白日進出,不然其餘的人等都需要在半夜時分偷摸着做事。
在白日出去,可以避免成虞君泄露自己的行蹤。
成虞君在這五六日內,只出去過兩回。
而在好幾個深夜,她都能隱約聽到有人在外界搜索的聲音。
這印證了成虞君的猜想,成衛忠的失蹤,確實讓人猜中了他們選擇的幾個落腳點,只是這些人無法確定到底是哪個,所以纔不得不擦黑來檢查。可如果是檢查的話,只需要一遍就足夠了,爲何還會重複來三兩次?
難道是還有不同的人?
成虞君躲在縫隙的最裏面,捂着嘴巴,將所有的呼吸都降低到了最弱的次數。這裏灰塵密佈,她在躲進來後,每次進出都會仔細檢查過附近的灰塵會不會被帶過,基本上保留了原來的模樣,除非早就知道這棟房屋的問題,不然是幾乎無法檢查到她留下來的痕跡。
不過也因着這裏實在太髒,成虞君每每都忍不住咳嗽。
這些都被她用衣物和手掌給捂得死死,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今日,距離上一次的排查,已經過去一天一夜的時間,不管是哪一夥人,或許他們已經放棄了要在這裏找到成虞君。
但是成虞君不敢放鬆戒備。
她預備在這裏再躲上四五日,等到外面真的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偷偷溜出去,改頭換面,然後直接奔着京兆府去。
之前他們在京城浪蕩的這些天,也不是白過的。
他們收集到了不少消息。
據說,曾經有兩三人是憑藉着去京兆府門前敲鳴冤鼓,才能將自己的訴狀遞上去。
即便成虞君知道,在經歷了先前的幾次,京兆府的官員衙役肯定會對這類事情異常上心,或許她還沒來得及敲響鳴冤鼓的時候,就已經被那些人以鬧事的名義抓住,壓根不會讓她碰到鳴冤鼓。
可只要有一線生機,只要有一絲可能,成虞君徹底豁出去的話,敲上那麼一兩下,還是有辦法的。
到時候,只要有哪怕一個路人看到……
那就足夠了。
更何況,京兆府那處,又不是隻有這麼一個衙門。
鬧出來的動靜,總會讓其他官衙的人也知道。
這是成虞君想出來的,或許有可能救出來成衛忠的辦法。不然,依着她一人的話,想要在整個京城找出被抓走的成衛忠,那是在異想天開。
她已經餓了六個時辰,在終於忍不住飢餓的時候,成虞君慢吞吞地伸出手,將手按在身邊的乾糧,非常小心地掰下來一塊,珍惜地含在嘴裏。她不怎麼喫東西,一方面是爲了節省食物,另一方面,是她想減少不得不出去的次數。
雖然在被檢查過後,這裏的危險性已經不斷下跌,可說不準那些人會殺個回馬槍,成虞君不想賭這個可能性。
在將那塊堅硬的幹餅吞下去後,成虞君被噎得沒辦法,還是摸出了水筒灌了一大口,將噎在喉嚨口的食物吞下去。
此刻,機敏的她仿若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下意識地將水筒的蓋子悄無聲息地蓋上,然後手指一摸身旁的東西,將一卷漆黑的布料悄無聲息地蒙在自己身上。就算是火光照到這地方,有人下意識從這邊上走過,眼角餘光瞥到的還是黑暗,那會欺騙自己的眼睛,讓他們產生此處無人的錯覺。
可是這一次卻別有不同,在成虞君聽來,那些腳步聲是沒有遲疑、在朝着一個方向走來,而且越來越近。
他們彷彿這夥人篤定在這裏有人。
在聽到腳步聲至於門外,已經非常清楚的時候,成虞君將布料一把掀了下來,丟在那些準備的食物上,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將身後堵住的石塊給掏出來,那赫然是另外一個通往底下的路口。
她跳了下去,卻沒有時間去堵住那個洞口,手腳並用地往外爬,不顧頭髮,手指會染上的黑灰,奮力地爬到了這條隱祕通道的另一處。
這個另外的出口,藏在了後院水井的附近。
看起來像是一個不起眼的狗洞,但實際上在雜草叢生的掩映下,那其實有一條通往底下的地道。
只有身材嬌.小的孩子和女人可以穿行過這個地方。
一個不幸的消息是,這個後院還有人。
另外一個幸運的消息是,只有一個人。
成虞君毫不猶豫地爬了出來,動作極輕巧,而且正此時,前院還傳來騷動的聲音,這讓守在後院中央的男人忍不住去眺望那前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會如此激動的時候,成虞君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衝撞了過去,那急促的腳步聲剛響起來,那個男人就猛地回頭。
她嚇了一跳,卻沒有停下,帶着極大的衝勁將這人狠狠地貫出去,一下子跌倒在水井上,這腳下一個失重,摔下的後腦勺就砸在水井的邊緣上,磕得頭破血流。劇烈的疼痛讓腰不自覺往下一彎,人剛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就已經砸落在水裏,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在解決掉這個人後,成虞君頭也不回地跑到院子角落。
她沒有花時間去開門。
後門是被她親手給鎖上的,要打開,則需要同時打開兩把鎖。一把鎖在門上,另外一把鎖,在她買來的鐵鏈上。
這樣一來,要花費的時間和動靜,怎麼都會引來那些人。
而且,剛纔的動靜,估計是前院的人發現她不在,又沿着地道跑了的消息。說不得,那個男人發出來的聲音,也早就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前院到後院,也不過須臾間。
成虞君撲到後院角落,那裏有一架孤零零放在那裏的梯.子,看起來有些破爛不堪,像是之前的房主遺留下來的。成虞君在撲過來後,三兩下竄了上去,身後門檻追出來第一個人的時候,成虞君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她險些崴了腳,好在及時調整了姿勢,在穩住身體站了起來後,就迅速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喊着救命,“走水了,走水了——救命啊——”
如果她喊的是其他的動靜,那未必能夠將那些早就入睡的街坊鄰居給叫起來,可是如果叫的是這個,那當真讓人膽顫心驚,一下子就從睡夢中跳起來,一個個推窗看門,探出頭來叫嚷着,“誰啊?”
“哪兒走水了?”
“可沒瞧見。”
“快別睡了,走水了,走水了!”
“盆盆盆——”
這臨近城西的兩條街道,都幾乎被成虞君的放聲大叫給吵醒,一下子,這寂靜的街道,也隨之活了過來。
…
莫驚春晨起,正在看着手裏頭,錯綜複雜的文書。
今日算是莫驚春休沐,又算是他請假。
他本該還是有些事情要處理,只是身體的病情似乎沒有好轉,反而還一直髮着低燒,喫着的藥換了一換,倒是比之前的還要苦澀得很。
他剛喫過早食,有些睏乏的時候,就看到墨痕急匆匆地進來,輕聲說道:“郎君,成衛忠想見您。”
莫驚春挑眉,思忖了片刻,起身說道:“去一趟仁春堂。”
墨痕雖是將此事轉遞給了莫驚春,面上卻有些不願,“郎君,您的身體還未好,不如再等等,或是讓小的幫您去?”
莫驚春搖了搖頭,讓人去取外出的衣裳,“成衛忠過往的經歷,讓他未必能夠對人敞開心扉。雖然不知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可是這樣的機會稍縱即逝,說不得晚了些,或者讓他的勇氣過了頭,他又不願意說了。若是讓你去,在成衛忠看來,大抵是不夠重視,反而會心生怨懟。”
他既已經下定了主意,就不會更改,帶着墨痕和衛壹就出了門。
等到了仁春堂外,那堂內倒是還坐着好幾個病人,秦大夫看着門外起身,笑着說道:“您可是特地來複診的?且先去後院等等,待會我便過去給您看看。”
莫驚春和仁春堂的關係並不隱晦,堂內還有幾個看着有點面熟的病人,莫驚春笑着衝他們頷首,而後帶着兩個侍從匆匆地到後院處。
那個正坐在秦大夫跟前的老者看了眼,壓低着聲音說道:“這位,可是大官兒啊,他要看病,還得特地來你這老秦頭的地盤上看?”
秦大夫淡定地說道:“莫尚書的性格便是如此,別說他親自來我這地盤上看病,你瞧着剛纔,他不也沒□□的隊,讓你讓出來,給他先看病,對不?”老者並着他身後等待的幾個人下意識點頭。
不仗勢欺人,多少是讓人有好感的。
至於讓莫驚春去後院等着,而他們幾個只能在前頭待着,這在他們幾個看來無可厚非。這位大官兒之前都有好幾次險些被人襲擊的傳聞,這坊間可都多着呢!也不知道他怎就這麼倒黴,多多警惕,總歸是無大礙的。
莫驚春在後院,見到了成衛忠。
秦大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五六日的時間,成衛忠就從燒得模模糊糊的狀態,變得清醒許多,就是人還是發着燒,身上的傷口血肉模糊,看着有些駭人。因着這背上的傷口剛用藥水沖洗過,還能看到細嫩的皮肉。
莫驚春住了腳,緩緩坐了下來,看着要起身的成衛忠搖了搖頭,“你還是先躺着吧,等秦大夫進來給你包紮起來後,有什麼再說。”
趴在牀上的成衛忠彆扭地轉過頭,盯着莫驚春看了幾眼,“你就不怕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出來,就一個不小心沒了?”
莫驚春淡定地說道:“我既然在這裏,就不會讓你因意外而死。”
成衛忠的眼珠子一轉,忽而說道:“那如果我突然就傷口惡化,一下子就失去意識了呢?”
莫驚春微笑,“那也是我做出來的選擇。而我相信,依着秦大夫的醫術,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掀開門簾進來,剛好聽到這兩句話的秦大夫沒好氣地說道,“雖然老朽的醫術算不得頂尖,可也還沒到醫死人的地步。”
莫驚春:“您怎麼這麼快進來?”
這外面的病人,雖說人數不多,可是開藥方和抓藥,總歸是需要時間的。
秦大夫笑着說道:“其他兩位大夫都過來了,這其中大部分病人都可以讓他們接手,而其他的兩位,一個剛看完,另一個說改日再來,所以也沒別的事了。”他看着莫驚春坐在那裏,並沒有立刻和成衛忠聊起來的模樣,一想就猜到了莫驚春心中所想,上面一步給成衛忠換藥。
已經沖洗過一遍的傷口,再重新包紮起來的時候,也比之前要敏.感得多。
成衛忠疼得忍不住抽.搐,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所以才壓下了這劇痛的感覺,至少讓自己不至於顫抖哆嗦,留有足夠的精力,待會還能再和莫驚春說話。
秦大夫給成衛忠換好藥後,就拎着藥箱出去,並沒有留下來的打算。
成衛忠看着墨痕和衛壹,莫驚春沉默了片刻,平靜地說道:“他們兩人,與我有着過命的交情。即便你與我說了什麼要緊的事情,我要去辦的話,也是吩咐他們兩人去做。我可以將我的命交給他們。”
最後加上的那句話,讓成衛忠詫異的同時,也讓守在門口的墨痕和衛壹面露驚訝之色。比較多情善感的墨痕當即眼圈一紅,想說點什麼,卻被冷靜的衛壹給捂住嘴巴。
想說什麼可以等到別的時候再說,眼下,可不是讓墨痕抒發感想的時候。
可衛壹心裏也是有些感慨。
當初他領命出宮的時候,絕對沒有想過,眼下他所過的生活,已經比他曾經想象過的還要好上千百倍。
雖有偶爾襲來的危險,可不管是主家還是同僚,都讓他十分滿意。
尤其是少掉了在皇宮內朝不保夕的危險,他竟然當真找回了幾分曾經丟失掉的真情實感,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的話,衛壹說不定也要說上幾句陳情表白的話。
仔細想來,居然還有些羞澀。
莫驚春看着他們幾個,臉色異常淡定,“所以,你要說什麼?”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他隨口說出來的話,反而覺得他們如此詫異,方纔是不太正常。
在他表露出這個態度之後,那個少年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只是古怪看了他幾眼,然後纔不緊不慢說話。
他想要大點聲音說話都很難,因爲剛纔換藥的劇痛已經讓他幾乎說不出話。
“從我們記事的時候,我們就在一直被人追殺。”成衛忠說起這話,和他之前說出來的內容有些相近,“前面那部分我沒有騙你們,當時我們確實不知道爲什麼會被人追殺,追殺我們的人到底是誰。”
他的神色在說到這裏的時候黯淡了下來。
一直帶着他們東躲西藏的是他們孃親,而父親在一次外出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當時孃親等到了那天晚上,次日就抓緊時間收拾東西,徹夜離開了那座縣城,從此就再也沒有回去。
他們不知道爲什麼逃亡,卻知道,每在一處落腳不到半年,就有可能被人查到蹤跡,然後追了過來。有時候可能連着幾個月都要輾轉好幾個地方,才能夠消除他們留下來的蹤跡,以免被人發覺。
“追殺你們的人到底是誰?”莫驚春在少年停下來後問道。
少年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然後鐵青着臉色搖頭,“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了。”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痛苦,不知道是在衝着哪個印象中的敵人用力揮了一拳,然後背上的疼痛又壓着他趴了下來,不敢再亂動。
在他們的孃親去世之前,他們總算知道爲什麼會被追殺。
孃親把一塊東西交給了他們,然後囑咐他們,就算到死都要好好保護它,不能讓這塊東西落到賊人的手中。
一直在聽的墨痕忍不住搖頭,“究竟有什麼東西能比得過人命,只要你們還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都是連命都丟了,那東西豈不也沒了嗎?”少年昏迷過去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被檢查過,並沒有藏着什麼東西。
當然在被救回來之前,他早就在那破落宅院裏被折磨過好幾次,如果那時候他身上就帶着那東西的話,早就被賊人所帶走了,也就不會經歷過什麼拷問。
“有些東西,比人命還要重要。”
成衛忠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因爲別人不贊成自己的看法而憤怒生氣,他知道,這纔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在阿孃去世後,或許是因爲那些人並不知道阿孃已經去世,看着以往的痕跡,尋找着我們的下落……那讓我們躲過了兩三年。”
莫驚春若有所思地頷首,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這對姐弟的歲數還太小,當初他們孃親帶着他們逃離的時候,還做不到要將他們分開來……又或者是,她不捨得這麼做,不想要將他們母子分開,所以總是勉力將孩子帶在自己身邊。這樣一來,久而久之,一個病弱女子,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這樣的組合雖然不少,但在一個城鎮內,也絕對不算多。
這樣一個個排查過去,只要循着他們的大致方向查,總歸是會找到他們的蹤跡。
這樣一來,他們無論再怎麼跑,都始終會被人盯上。
而在孃親病逝後,他們悄悄趁着這一次還未被抓到,先將孃親安葬,然後再逃離。這樣一來,敵人還未掌握他們的最新變化,仍舊照着一大二小的方向去抓,那就犯下根本的錯誤,所以也無怪乎會連着好幾年都沒有再找到人,讓這對可憐的姐弟有了逃脫的機會。
但顯然,這只是他們逃亡路上的一筆。
如果不是重新被追上,他們也不必面臨着眼下的絕境。
成衛忠險些慘死,而阿姐還流落在外,不知所蹤。
成衛忠笑了笑,“你們是不是一直都在搜查我姐的下落,而且還是在其他地方找?呵呵,那樣是絕對找不到的。我姐藏的地方,估計還在原來的那幾處,我們租下來的房子,全部都是有這樣的疙瘩角落,而且,有一處宅院,居然還有廢棄的地道。我覺得,她最有可能藏在那裏,如果被發現了的話,那至少還有逃跑的可能。”他眨眼笑起來的模樣,異常純粹乾淨,像極了清澈的鹿眼。
莫驚春見過那樣的眼神。
而不論是怎樣的人,如果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後,還能留下這麼幹淨的眼神,那無論如何,這個少年,都不可能是壞人。
他盯着成衛忠,緩緩說道:“你的姓氏,是成,你的先輩,是不是成均?”
成衛忠的臉色微變,一雙清澈乾淨的眼睛登時變得犀利無比,狠狠地盯着莫驚春,在留意到他的神色並無變化後,微蹙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回答莫驚春的話,但是他的反應,已經是答案。
莫驚春沉吟了片刻,嘆息着說道:“如果你的先輩是成均,那我大概猜到,你們究竟是爲了什麼東西,而被追殺。”
他頓了頓,然後慢慢從懷中取出一個東西,然後衝着成衛忠露出來,“是爲了這個,對嗎?”
成衛忠原本是趴在牀上,結果在看到這個東西后,猛地從牀上竄起來,不顧被扯動的傷口,厲聲說道:“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裏——”暴喝聲還未說完,少年已然呆住。這短暫的片刻,已經足夠成衛忠看清楚那個東西的模樣。
即便再是相似,但其實並不是一個東西。
…
淡薄的陽光越過牆壁灑落在這微顯得狹窄的宮道上,只聽得幾人匆忙的腳步聲,正踩着晨光微熹的時辰,匆忙忙入宮。
長樂宮內,正始帝剛喫完膳食,準備讓人去賢英殿通知一聲,晚些時候會過去。
劉昊正在幫着陛下整理衣冠,就看到德百進來,欠身說道:“陛下,袁鶴鳴求見。”
這長樂宮內,在經過陛下重病再醒後,那些原本被遣散到永壽宮的宮人多數是回來了,至少劉昊偶爾穿行在長樂宮裏,不會覺得自己是行走在一口逐漸枯萎下去的棺材。
像是在沉悶痛苦的海底爬了出來,獲得喘息的機會。
那些暗衛確實是好同僚,可太過冰冷。
偶爾從他們身前經過,都不知道那人還有沒有一口熱氣在。
劉昊總覺得,整個長樂宮內,就好像只有陛下和自己兩個活人。這下可好,不管是爲什麼,就連陛下非常偏愛“靜”的毛病也改正了一些,這怎麼都算得上是好事。
在劉昊看來,這或許是因爲陛下的病情好了些。
這從老太醫多次的診斷中看得出來,至少這位太醫院院首最近都是笑容滿面,不再跟之前那樣愁眉苦臉。
至於根治……
或許從前劉昊有過這樣的想法,可眼下,他壓根不敢再多想。
能保持現在的情況,就已經是極大的好事。
他一邊放任着自己胡思亂想,一邊手下不停地給正始帝捋直了衣裳,淡笑着說道:“陛下,已經好了。”
正始帝頷首,“讓他進來吧。”
“喏!”
德百退出去,讓袁鶴鳴進來。
袁鶴鳴一宿沒睡,本性又披疲懶,做不到精神奕奕,但他入宮前,肯定曾經用過冷水洗臉,至少正始帝看得出來他鬢髮的溼.潤,估計是在洗臉的時候沒注意,直接將那處給打溼了。
呵,夫子的朋友,倒是學不會莫驚春的謹慎。
莫驚春在剋制守禮的方面,幾乎做到了極致,只要他狀態好的時候,基本上不會出現這種紕漏,就連衣裳處的皺褶,都會捋平,不會讓自己有一絲半點不得體的行爲。
袁鶴鳴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正始帝在想什麼,在行了禮數後,“陛下,昨夜我們已經抓住了成衛忠的姐姐,連帶着那些追他們的賊人,也一併抓捕回來。”
正始帝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寡人記得,抓人,似乎並不在你的職權範圍內?”
袁鶴鳴訕笑着說道:“這不是趕巧了,趕巧了。”
昨夜,袁鶴鳴讓人做足了準備,兵分幾路,原本是要將人一舉帶回來。而誠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成衛忠的長姐,也就是成虞君確實還藏在原來的地方沒有挪窩,只是那地方太過隱蔽,特別難尋。
可是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他們而去,搶先在其中探索。這和袁鶴鳴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他們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隱藏起自身,盯着那些賊人的動靜,把控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這羣人找到了成虞君藏身的所在。
然,成虞君心思縝密,在被追到了藏身處後,依舊非常果斷冷靜,從另一處入口跑了出來,襲擊了蹲守的落單賊人,然後跳牆而出。
成虞君的計劃幾乎是完美的,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最終還是被一路盯梢的“黃雀”給抓住了。
正始帝聽完,嗤笑了聲,“寡人怎麼覺得,昨夜的行動,只是全憑運氣?如果不是那些賊人先給你們試水的話,你們可未必能夠抓住成虞君。”
袁鶴鳴訕笑道:“是有些,不過臣也派人在幾個出口盯着,如果昨夜有了這麼大的動靜,然後還沒捉到人的話,那就說明,她還藏在那片區域。那明日,臣就會請京兆府的人幫忙,將那地方逐一排查。”
光明正大的動手,有時候可比藏着掖着要方便得多。
“查出來什麼了?”正始帝兩根手指敲在桌上,發出“篤篤”的聲音,“他們姓成,被連續追殺了這麼久,如果不是他們藏着什麼驚天動地的祕密,那就是因爲他們身上有什麼讓人垂涎三尺的東西。這樣的魅惑,都堪比虎符了。”
他坐在座位上,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袁鶴鳴,“莫不是太.祖令?”
成姓,成姓,足以讓正始帝記得的人,並不多。
寥寥之中,那不愛財富,解甲歸田的成均,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他自離開太.祖後,有生之年,不曾歸朝。
只在死前,曾去信一封給予太.祖,便再無音訊。
袁鶴鳴掀開下襬,跪了下去。
他從懷裏掏出詢問得來的消息,雙手奉上,“正是。”
“成虞君,成衛忠,這兩姐弟,乃是開朝大將,成均之後代。當初成均並沒有留下來,而是歸隱鄉田。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只帶走了這一枚太.祖令。”劉昊從袁鶴鳴的手中取過這東西,聽得這位官員繼續說道,“而當初,成均在去世前,曾經說過,這東西象徵着太.祖的情誼,更是國之重器,乃是需要子孫後代豁出性命去庇護的東西。”
他的語氣微澀。
“而這,正成爲了成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訓。”
正始帝隨手從劉昊的手中取過那文書,低頭看了幾眼。
儘管陛下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表露出什麼細微的表情。可是劉昊覺得,陛下不高興了。
“愚蠢,”正始帝冰冷地說道,“爲了一個死物要生要死,豈非顛倒其原意?”
太.祖令當初被造出來,便是爲了庇護這幾位友人難得的友情,與一同打拼天下的功勞;可到如今,卻是要功臣的後代,爲了這死物而犧牲,那究竟是誰,來庇護誰?
正始帝猛地闔上文書,愚不可及!
…
成衛忠想不到,自己在和莫驚春說完話的半日內,居然就見到了成虞君。
他無聊地趴在牀上,雖然還發着燒,可是半大少年,身體還是茁壯得很,頂着這樣的傷勢,還能哼哼唧唧喫下不少東西,半點都沒有因爲自己是個病人而喫不動。
他攤平了身體,正試圖舒展着身體,就聽到門簾被掀開的動靜。
他下意識說道,“秦大夫,您別來看我了,我真的沒事。我也沒亂動,就是想着躺着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下意識想要活動活動筋骨。而且,我也是剛剛纔動的,真的沒有亂——”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緊隨而來熟悉的腳步聲。
成衛忠怎麼能不熟悉那聲音呢?
他聽了十來年,是他生死相依的血脈至親。
成衛忠猛地就擡起頭,盯着疾步走過來的成虞君,她的模樣已然發現了巨大的變化。身上穿戴的破舊衣服變得嶄新干淨,一看就是還沒穿過的新衣裳。
一旦從那髒污狼狽的模樣變作眼下這秀美漂亮的打扮,成衛忠險些要認不出來了。
成虞君急急走了進來,看着成衛忠背上被包紮得緊的地方,眼當即就紅了,揚起的手剛要抽下去,看着成衛忠下意識閉起來的眼,呼吸一窒,反過來,一巴掌就抽在了自己臉上。那清脆用力的動作,驚得閉上眼的成衛忠猛地睜開,看着阿姐臉上的紅腫,嚇得幾乎跳起來,“阿姐,你要是生氣打我就好了,我皮糙肉厚的,你打自己作甚?”
成虞君壓住他,眼底含淚地說道:“我差點沒護住你,我分明知道你莽撞,怎麼還派你出去打探消息?是我錯了……”成衛忠哭笑不得,不知道阿姐這是在難過,還是在損他。
他慢慢爬起來,看着成虞君的模樣,沉默地說道:“阿姐,也被抓了?”
成虞君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是啊,我,我好像是被皇帝,不,是陛下的人帶走了。”
“陛下?”
成衛忠的眼睛猛地瞪大,“你是在什麼時候……”
成虞君瞪了他一眼,爲着他還要起來的動作,然後才說道:“別的先不說,你先給我好好養傷纔是。”
成衛忠倔強地說道:“我不,我年紀不小了,阿姐,也別想瞞着我,你是不是喫苦頭了?”
成虞君柔美的臉上透着無奈,打量着自己,“你覺得,我是哪裏受苦了?”
他們兩人正在說話間,外頭忽而傳來動靜。
兩人一併停下,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陛下”“莫尚書”,成虞君的臉色微變,卻聽到成衛忠急急說道,“阿姐,救了我的人,便是莫驚春,就是莫尚書。”
門外,莫驚春站在門口,進出不得。
他沒想到,他來這麼一趟,會湊巧遇到正始帝。
也或許,不是湊巧。
畢竟莫驚春的行蹤,在陛下的眼裏,完全不是祕密。
莫驚春想給正始帝讓步,可是陛下卻揚眉笑了笑,做出一副彬彬有禮的姿態禮讓,一定要讓莫驚春先行進去。
莫驚春無奈,只得跨過了門檻,走到了後院。
這幾步猶豫的時間,已經足夠莫驚春看得見,陛下的衣領下若隱若現的項圈,這讓莫驚春心中打鼓,沒想到陛下如此悍然不懼,壓根不在乎會被人看見。
莫驚春心頭狂跳,手指有些冰冷。
要儘快……
他抿緊了脣。
屋內的人早就聽到了這動靜,也不知道成虞君究竟和成衛忠說了什麼,這兩姐弟居然是一起出來的。莫驚春臉色微變,看向成衛忠,沉聲說道:“你的傷勢如此嚴重,豈能隨便挪動?”
成衛忠突地和成虞君一起撲通跪下來,那跪姿非常實在,然後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兩人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那迅猛沉重的力道,讓莫驚春幻視了軍伍出身的將士。
只有軍隊出身,纔會這麼幹脆利落。
“成衛忠/成虞君,謝過陛下,莫尚書的大恩大德!”
即便是冷情冷性的正始帝,都爲之一怔,看着這兩個先前被他斥責愚不可及的姐弟,跪俯的身影異常瘦弱,卻非常堅韌不拔。
宛如松柏。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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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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