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過如今這榮春堂內,卻是無人入住。
家中有長輩在,當初便是老夫人住在榮春堂,等她故去後,老將軍回來,也不肯搬到榮春堂去住,照舊是住在東邊的跨院。
莫廣生住的是西跨院。
莫驚春倒是遠了些,他的院子,和前院有些近,但這是他自己選的。
便是爲了方便和前頭的書房走動。
此刻,徐素梅坐在西跨院看着賬本,只聽得外面有人進進出出,半晌,在她貼身伺候的冬草走了進來,朝着大夫人笑着說道:“方纔是墨香院的人來,取了小庫房的鑰匙。”
徐素梅揚眉笑道:“都說了小庫房的鑰匙無需放在我這裏,他偏是不聽。”
這裏說的“他”,自然指的莫驚春。
小庫房裏的東西,全都是之前那幾次皇宮賞賜下來的東西,原本還是合在一處放的,時日漸久後,徐素梅還是讓人將其獨立放了出去,還重新打造了鑰匙。只是莫驚春從來都少管這些,這小庫房的鑰匙也並未拿過去,只是偶爾要取用的時候,會讓人來取鑰匙。
冬草笑着說道:“那是二郎敬重您。”
徐素梅將賬本掩上,看着外面的春.色,搖着頭說道:“該是他的,總歸是他的。子卿不在乎是一回事,該不該,又是另一回事。”她管賬還是細緻,這公中和兩家的,她都分得清清楚楚。
冬草遲疑地在徐素梅身旁的腳蹬坐下,取來小木槌輕輕敲擊着夫人的膝蓋,“二郎看起來,應當是不在乎這個的。且兩房又還未分家,這……”
大房和二房到如今都住到一處,兩家的關係又算是不錯,冬草沒想到,徐素梅想得那麼遠了。
徐素梅笑吟吟地搖了搖頭,看着冬草說道:“那可不一樣。子卿看着便是不打算再娶,將來他的一身身家,泰半都是要給了桃娘去。而這些公中會出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可不都是他的私房?
“這些年,他從來都沒說過,可是在新帝還沒登基的那幾年,子卿那點俸祿,就從來沒有存下來的時候。可他不說,我難道不知,除了日常開銷外,他那點錢,都舍了善堂,等到了這幾年,纔好了些。
“可他自己不計較,咱還是得提着心,替着他計較一二。而且,那本就是他的東西,歸入公中作甚?”
冬草輕輕捶着,“您說得極是,婢子記得,前幾日,那位鄭家夫人登門,可也透出幾分意思。”
這意思,便是說媒的意思。
桃娘還未十五,可是也過十三了。
這歲數,該逐漸相看人家。
徐素梅旁敲側擊過,桃娘壓根就還沒開竅,半懂都不懂。
雖然是時候了,可這談婚論嫁的事情,可是往後一輩子,對於女兒家來說,更是如此。徐素梅是絕對不會輕忽,更是小心謹慎,畢竟這孩子雖不是親生的,卻也在她膝下養了這麼多年,徐素梅怎能瞧着她往後不暢?
自然得細細衡量,好生把握。
徐素梅聽了冬草的話,面色微沉,搖着頭說道:“不可。鄭家的意思,估摸着,是想換親。”
冬草聞言,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有些着惱地說道:“這算是什麼事兒?換親的名頭,說出去,那可真不好聽。”
換親,顧名思義,便是要交換。
這說得是,一個嫁出去,一個娶進來。
鄭家夫人說得含糊不清,可是徐素梅從她的話裏聽出了這個意思。鄭家家中,正有一二個適齡的女兒,也有正合適的郎君。
可是這要臉面的人家,都少有做這樣的事。
說出去,還以爲是哪個破落戶,在拿着女兒抵買賣呢。
不過,這也只是徐素梅婉拒的其中一個緣由。
另一個原因,只得徐素梅自己一人知道。
這鄭家看着風平浪靜,可是在早前的動盪中,他家可是損失了一個男丁。雖然說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可是誰不知道……
這意味着什麼?
這些人家,素日裏再是高貴,可暫時是沒人敢招惹了。
且,鄭家的家風是不錯,可也不禁止男兒納妾,光是她聽過的,便有好幾樁風.流韻事。這對男子來說是趣聞的事情,對於女人來說,可是切膚之痛。
徐素梅不願意桃娘去到這樣的大戶人家備受蹉跎。
徐素梅和冬草就着此事聊了幾句,卻也不着急。
可還有幾年的時間,慢慢來便是。
…
“哈湫——”
陳文秀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差點沒把鼻子給揉皺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感冒了。
柳紅在邊上給她遞了熱水,陳文秀嘟噥着說道:“你這看起來可真是直男。”然後她接過來喝了兩口,隨口道了謝。
她一抹嘴巴,踩着木條繼續鋸東西。
柳紅說道:“您可以交給木匠來說。”畢竟陳文秀現在在做的,乃是木工。
有個女學生房間裏的櫃子門壞掉了,陳文秀正在後院給她做扇新的。
陳文秀擺擺手,“我現在閒着沒事幹,出入又怕人盯着。做點手工解解乏,而且找木匠不要錢?能省點就省點。”她最近算錢都快算得眼花繚亂,感覺睡覺眼睛一睜一閉,想的全部都是錢。
這段時間,有了焦氏和莫驚春在暗地裏的幫助,女子書院總算來了幾個比較正常的夫子,整體也開始走上正軌。就是這花錢的地方不少,筆墨紙硯不說,這些女學生和夫子的喫喝也都是問題,儘管現在賬面上的錢躺着不少,也不能坐喫山空呀!
愁呀。
第一次募捐,她藉由焦氏的名聲,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但這羊毛也不能可着他們薅,陳文秀最近正在想着折騰錢的辦法。
“女郎,鄭家那位,又來了。”
柳葉從外面走到後院來,面露無奈之色,“看來,她還是不信您之前的話。”
正弄得灰頭土臉的陳文秀髮出一聲慘叫,無奈地鬆開鋸子,跺了跺腳,“我都與她說過,我沒那本事,她到底是要如何?”
這位鄭家的,正是鄭家的鄭雲秀。
陳文秀可半點都沒有因爲他們的名字有一個字相似就與她一見如故,反而是被她煩得有些無奈。
這位鄭家女郎,是在小半月前找上門來的。
她當時上門,神色看起來緊張而害怕,甚至還有些神神道道,抓着她的模樣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和陳文秀語焉不詳地說了一些事情,這讓陳文秀覺察到了危險的氣息,三言兩語就將她給打發了。
陳文秀對鄭雲秀的印象不深,還是從柳紅的提示中,才知道之前她也曾出現在明照坊,她怕是在那裏看到過陳文秀,又從父母那裏得知了她的身份,不然陳文秀看不出來自己到底有那裏值當她找上門的。
鄭家出過的變故,柳紅在鄭雲秀第一次離開時,就已經毫不保留地告訴了陳文秀,她可得是瘋了纔敢參與其中。
柳葉笑着說道:“她估摸是覺得,您既然可以和焦氏搭上線,那其背景不可估量。”
陳文秀嘀咕着,“你究竟是在損我還是在誇我?我哪裏有什麼背景?如果不是孟懷姐姐,我和焦氏也搭不上線。這可不能胡亂攀關係……”她一邊這麼說,一邊只得無奈地將鋸子放下來,拍拍滿是木屑的手,跟着柳紅柳葉回去換衣服。
她倒是不想見鄭雲秀,可是這姑娘可有韌勁兒。
第二次來的時候,陳文秀將她撇在外面兩個時辰,她當真硬生生站了兩個時辰,這樣的韌勁,着實是陳文秀想不到的。
陳文秀苦惱地說道:“我怎麼覺得我像是被人追債上門了?”
或者是什麼渣男,做了壞事不擦屁.股?
她換完衣裳,穿行過幾個正在朗朗讀書的房間,不自覺露出笑意,到底是將不太明朗的心情去除了幾分,然後走到待客的門廳,看到了正等在那裏的鄭雲秀。
她這一次來,是自己來的。
就連身旁的侍女也沒有帶。
這種古怪,讓陳文秀露出奇怪的神色,輕聲說道:“這看起來不對勁。”
柳葉在她身後,悄聲迴應,“是的,女郎,像是鄭家女郎這樣的身份,在外出的時候,身旁必定是跟着兩個貼身侍女。之前來訪的那兩次,已經有些不合規矩、”那個時候,鄭雲秀身邊還只跟了一個人。
陳文秀跨過門檻,反射性露出營業的微笑,“鄭女郎,您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原本還站在廳中的鄭雲秀幾步走了過來,清淚滿面,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悽悽切切地說道:“陳院長,求您發發慈悲,救救雲秀吧。”
…
月明星稀,漆黑的天幕只餘下幾顆殘星,正在奄奄一息地眨眼。
袁鶴鳴坐在一處臨近江邊的酒家,從二樓上搖頭晃腦地在欣賞着下面琴孃的伴奏。這種地方都是爲了一些自詡清高的官員設置的,只做飲茶喫酒的事情,旁的事情卻是一概不許,符合了他們高雅的喜好,又能欣賞美人。
袁鶴鳴一直都覺得這種地方和自己不搭邊。
畢竟這裏喫酒的還是少數。
奈何這一次邀請的人是張千釗,他不得不捨命陪君子,連續吃了好幾口茶後,他覺得嘴巴都要苦澀起來,不由得抱怨說道:“這晚上的還喫什麼茶啊?難道你們就不怕今夜睡不着?”
莫驚春鎮定自若地說道:“我倒是不怕,你問廣林怕不怕?”
張千釗樂呵呵地搖頭,“我卻是覺得,唯一害怕的人,應該是你吧?”他看着袁鶴鳴,“你這些天是去哪裏偷雞摸狗?這黑眼圈都快描繪不清,不知是多少天沒好好休息了。”
袁鶴鳴斜睨了眼張千釗,鄙夷地說道:“粗俗,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
莫驚春笑着搖頭,“可最近失約次數最多的人,可是你。”
從過年到現在,袁鶴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每每相邀都幾乎沒有時間,唯獨中間來了一會,還都像是匆匆擠出來的。
居然還沒喫酒。
袁鶴鳴不愛喫酒,那可是天大的笑話。
袁鶴鳴看了眼莫驚春,笑着說道:“是在忙一些事情,但也說不好,反正是幫着上司做事。”他沒說出來,其他兩人也沒去問。
張千釗吃了口茶,關切地看着莫驚春,“你這身體如何?我之前留信與你說過,要是身體不適,便不必勉強來赴約。”
莫驚春笑着說道:“若是不好,那今日就不會來了。袁鶴鳴的面子值得多少,哪值得我抱病前來?”
袁鶴鳴換了酒,自娛自樂地吃了兩杯,笑嘻嘻地說道:“我這面子,怕是值錢得很,就算是莫驚春,也不得不爲我折腰。”
莫驚春的低燒確實是好了些,就是身體還有些虛軟,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家中的藥還常喫着,虛汗發一發就好了。
張千釗到底是心細,看着莫驚春的神色,雖然看不出什麼變化,卻總覺得像是有心事在身,便問道:“你若是有什麼煩心事,趁着我等都在的時候,不如說上一說,三個臭皮匠,總能想出點什麼法子來。”
袁鶴鳴知根知底,連忙找補說道,“當然,如果是什麼不方便說的事情的話,那也不用說。我們也都曉得的。”
原本在爲難的莫驚春忍不住一笑。
他心裏惦記的事情,確實是有一樁。
但爲難嘛,也的確是有。
畢竟那不是什麼容易啓齒的事情。
莫驚春想了想,換了種法子說道:“你們可知道,有什麼布料,是最輕軟舒適的嗎?”這個問題一出來,不管是袁鶴鳴還是張千釗都有些茫然。
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袁鶴鳴猶猶豫豫地說道,“我家中連個女眷都沒有……除了我娘,這東西,我着實也是不懂。”
張千釗到底還是幾個孩子的爹,一下子聯想到了桃娘,笑着說道,“你難道是要給桃娘做衣裳?這可不是你擅長的事情……不過我記得之前家中夫人倒是曾經唸叨過幾種,我與你說說。”他不愧是寵愛孩子的典範,不僅說出了什麼較爲合適,甚至還和莫驚春點評了一下京中有那幾家的繡娘做得較爲合適,哪些比較嘴嚴,哪些慢工出細活……聽得莫驚春是一個頭兩個大,也跟袁鶴鳴一起茫然起來。
“這個紗和那個布,聽起來有哪裏不同嗎?”袁鶴鳴遲疑地說道。
張千釗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一個是夏天用的,一個是冬天用的,這哪裏是一樣?”袁鶴鳴在心裏嘀咕着,這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莫驚春心裏卻是感激不已。
他今天得空的時候,回了莫府一趟,讓人將小庫房內的布料清點了一下。
而後他在庫房走了一遭,着實對這種事情無從下手。
他一想到這些東西是要用在正始帝的脖頸上,就總覺得哪裏都不對勁。而這些布匹又是分屬在不同的情況,哪些和哪些是用來做哪裏的衣裳,哪些更爲柔.軟,哪些是做窗紗合適的……
莫驚春在裏面走了一遭,出來還是兩手空空。
若說之前還有可以拖延的時候,可現在卻是不得了。畢竟那一日,陛下在離開前說的話,着實是惱人又無奈。
莫驚春覺察到陛下若有若無的試探,也猜得出來那一日正始帝的表現不一定如面上那麼可憐委屈,可一想起那脖頸上的傷口,莫驚春就哪裏都不太舒坦,總有些坐不住。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收拾起心情,和兩個友人碰了酒盞。
張千釗說道:“竇氏藏書已經收集到了十之八.九,我估摸着,這些天,竇氏就會上書請求,將其中還能歸還給他們的那一半,先由他們送回去。”
袁鶴鳴挑眉,“他們不覺得,現在將東西放在朝廷這裏,可比帶回去要安全得多嗎?”他可記得,竇氏的本家距離眼下正在交火的地方,可不算遠。
張千釗搖了搖頭,“不,他們打算帶着藏書直接南下。”
莫驚春哽住,半晌,他嘆了口氣,將酒吞了下去,“這樣一來,也是折騰。”
張千釗捋了把頭髮,無奈地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叛軍的糧道被朝廷的兵馬砍斷,不得已開始掠奪其他地方,這樣一來,不管是百姓還是世家,都在不斷出逃,爲了避免再和戰火對上,不少有能爲的世家都會選擇南渡。這樣一來,還能保存大部分家當,畢竟眼下叛軍也挪不出手來襲擊他們。”
袁鶴鳴冷靜地說道:“其實是勝是負,也快知曉了。”
莫驚春挑眉看向他,思索了片刻,隱約猜到了袁鶴鳴說的是什麼。畢竟莫廣生是他的兄長,有些事情,他作爲弟兄,還是知道一些的。
如果順利的話,那許是能在今年年中解決。
但這也不好說,畢竟戰場上的局面瞬息萬變,若是驟然有了新的變化,誰也無法預料。
“昨兒陛下在朝會上公佈的事情,那才叫人喫驚。”張千釗看了眼莫驚春的臉色,不欲再繼續談及這事,便轉而提起別的,“誰也想不到,居然會在這節骨眼上,冒出成家的事情。
“成家也是倒黴,就剩下這兩個寶貝疙瘩,結果顛沛流離了這些年,直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纔不得已來投奔朝廷。”
若是早些想到來投奔朝廷,或許就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莫驚春搖了搖頭,“或許不是他們想不到,而是他們不能。”
張千釗奇怪地挑眉,就聽到袁鶴鳴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在外面不敢泄露蹤跡,就算是去到當地的官府,誰能保證這消息在傳遞上去之前,究竟是會被聖上所知,還是被聖上知道前,就已經被旁人所截?”
張千釗的臉色微變。
袁鶴鳴是清楚在各地都有着暗線在埋伏,可是這得是預先知道了,還得是他們自己人才能找到。對於成家的境遇,是沒有用處的。
莫驚春:“眼下最要緊的是查出來那些人的身份,只可惜,據說那些被派去動手的人過於謹慎,在來前就已經服下了毒.藥,如果不能及時回去,就會毒發身亡。”及時回去的話,當然就有解藥可喫。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落入敵人之手,經受不住拷問泄露了祕密的可能。
袁鶴鳴摸着下巴說道:“我倒是覺得,成家那對姐弟或許知道點什麼。”他們年紀小小,居然能夠在這樣的勢力追捕下還逃到了京城,未嘗不是在借力打力,又或者是得知了一些爲人不知的隱祕,然後藉此逃了出來。
莫驚春頷首,“他們年紀小小,確實是吃了不少苦頭。”
張千釗驀然說道,“你們覺得,眼下這枚太.祖令,還在不在他們兩人的手中?”
莫驚春眉眼微彎,笑吟吟地說道:“我猜,這東西,肯定還在他們的手中。”眼下,這兩人,可都是在皇宮之內。
又有誰,敢於在皇宮中,傷及這兩人呢?
…
“咳咳咳——”
稍顯清冷的永壽宮內,時不時響起來急促的咳嗽聲。眼下晨光微熹,只有天邊擦着一層薄薄的霧氣和光亮,卻是非常早。ωWW
趴在牀榻上的成衛忠已是被咳嗽憋得醒了過來。
他身上蓋着的被褥下,是包紮得嚴密的傷勢,不過昨兒太醫已經來檢查過,那傷口癒合得還算不錯,只要再等幾日,就不需要再跟之前那樣謹慎,微微動彈,也是可以的。
聽到殿內那位成家小郎君在咳嗽,守夜的小太監警惕地爬起來,爲他準備了漱口器具,等到他將漱口的水吐到盆裏後,又殷勤地端來熱水,服侍着成衛忠吃了下去。
成衛忠從來都沒被人伺候過,這幾日在皇宮裏,可是哪哪都不自在。
他嘟噥着可以自己來,卻被小太監笑着給拒絕了,然後他扶着這位小郎君出去處理了人生三急,這才又回來重新躺下。因爲成衛忠只能趴着養傷,所以最近喫的東西都是以流食居多,免得擠壓到了肚子,雖然成衛忠無肉不歡,但這時候,也只能苦巴巴地等着喫白粥。
成虞君起身後就來看他了。
太后對這兩個經受磨難的小兒都異常寬厚溫和,不僅讓他們在永壽宮住下,而且待他們的態度非常親近。
這貴人既然是這般,這底下的宮人自然也是服侍得無微不至,樁樁件件都給安排好。
成衛忠看到阿姐過來,眼睛當即就亮了起來,高興地說道:“阿姐,您先去拜見太后了嗎?”
成衛忠這傻小子眼下可感激太后了。
還有莫驚春和正始帝。
排名不分先後。
成虞君淡笑着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滿是活力的模樣,笑着頷首,“已經是去了,不過太后說知我心中記掛你的情況,便讓我先往這裏來,等午膳時,再陪着太后喫。”
成衛忠趴着嘟噥,“這樣便好。”
他不自在地搔了搔臉,像是有話,但憋得難受。
成虞君哪裏不知道他的臭毛病,看着他眉頭撇在一處,就知道他有話有說。她看了眼站在門外的宮人,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有話就說吧,這個距離,他們是聽不到你說話的。”
成衛忠摸了摸鼻子,這種小動作,他是常有的。
這也是他在成虞君面前,纔會有的放鬆反應。
他說:“我就是覺得,在宮裏住着,有些不自在。”
成虞君:“哪裏不自在?”
她正穿着一襲漂亮的長裙,看起來和從前灰撲撲的模樣截然不同。成衛忠知道,他比不得阿姐,阿姐從來在哪個環境下都能適應得很好,就像眼下在皇宮一樣,他都看不出來阿姐的害怕擔憂。
成衛忠嘀咕着說道,“這總歸不是自己家,等我們傷勢養好了後,咱們就出去住吧?”
成虞君好笑又無奈,伸手在他的後腦勺拍了一記,“你可真是想太多了,你難道還想在這裏長住不成?這裏是什麼地方,我們不過是因着這事,讓朝廷和陛下覺得需要厚待一二,以彰顯朝廷對功臣之後的重視罷了。等你的傷勢好了,我們自然是要搬出去。到時候,陛下給的賞賜,應該足夠我們在京城落腳。”
正始帝在覈查了那一枚太.祖令的真僞後,就已經將太.祖令還給了他們,並沒有收回的打算。而這東西,對於成家來說,已經成爲了和姓氏一樣沉重的物什,他們既感激陛下沒有收回去,卻又隱隱遺憾。
若是正始帝將這東西收回去的話,他們雖有失落,或許也會覺得安心。
不過這樣一來,成虞君就不考慮離開京城的事情。
成家的事已經在昨日前公佈出來,該知道的人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而在成虞君的心中,其實是有過幾個懷疑的人選,有些是阿孃在去世前告訴她的,也有些是她在這些年的逃亡中自己猜測的,可不管是哪一個,成虞君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她將自己僞裝得柔弱無力,什麼都沒有說。
她擔心的還是成衛忠。
畢竟世間對女子的看法總歸是低了些,這導致大部分的目光都會停留在成衛忠身上。可偏生這傻小子只有在危急時刻,纔會動動腦子。
這旁,兩小兒正在嘀咕着思考着自己將來的去路,而那邊,永壽宮也迎來了正始帝。
太后之所以支開成虞君,一方面確實是心憐她擔憂幼弟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正始帝要來。
正始帝進來時,那臉上笑吟吟的模樣,一看就是心情舒暢,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好事,讓他這幾日的心情都很是不錯。
他坐下的時候,隨手還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人偶,就擺放在手邊上。
太后瞥了眼,登時就給陛下氣笑了,無奈地說道:“你就算是再喜歡莫驚春,可也不能做得如此明目張膽,皇帝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正始帝振振有詞,“我只在母后面前如此孟浪。”
太后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小小莫驚春,到底是起了興趣,之前在長樂宮的時候,太后因着生氣,只是粗粗打量了幾眼,並沒與怎麼細看,如今這麼一瞅,這東西確實是精緻萬分,看着和莫驚春幾乎沒什麼兩樣。如果不是知道這東西鐵定不是真的,不然太后的心,可不只是輕輕一跳這麼簡單了。
太后捂着心口,搖着頭說道:“如此逼真的東西,看了還是覺得有些可怕。”
“是嗎?”正始帝像是疑惑地揚眉,手指搔了搔小人偶的下巴,搖着頭說道,“寡人倒是覺得不錯,只是這小東西再是逼真,到底是假的。”
太后不想再看這真實到有些可怕的小人偶,便刻意轉移了話題,提起了在偏殿住着的成家姐弟,她道,“這兩小兒看起來都很是可憐,若是陛下還沒想好他們的去路,不如照着哀家的法子?”
正始帝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是成虞君被您收作義女,那豈不是我的妹妹?”
太后剛想起這茬,沒好氣地捶了一下正始帝,“知哀家想差了,眼下才來提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大皇子就要憑空多出來一個姑姑,再加上成衛忠,到底有些不合適。
“那便是孫女,也沒什麼不好的。”
太后便立刻改口說道。
正始帝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繼續擺弄着小人偶。
太后看着陛下那模樣,突然靈光一閃,繼而在心中好笑,旋即又涌起來淡淡的暖意。正始帝這兩日拖着不給個迴應,豈非是因爲“義女”的說法?太后就生下來正始帝這個一個孩子,倒也還沒想過,皇帝都這麼大了,居然還有爭寵的意識。
咳,或許說不上是爭寵,只是對太后的看重。
太后只敢在心裏輕笑,可不能露在面上,讓陛下得知他那點小心思暴露了。
“母后想要收她做孫女的話,卻是沒什麼問題。反正這後宮也不缺宮殿,到時候給她尋一門好親事,便也足夠。至於成衛忠,等到他傷養好後,寡人會再做安排。”正始帝隨手將小人偶身上的一處皺褶給捋平,而後說道,“不過,這個消息暫時不可公佈出去,母后可私下和他們說,再過些時候,再來下旨。”
太后挑眉,“皇帝是打算……”
“引蛇出洞。”正始帝笑得和煦。
…
從永壽宮出來後,正始帝並沒有坐上御駕,而是帶着烏泱泱的人沿着宮道在走。他走的速度不緊不慢,仿若是在思忖着什麼,身後的這些人不敢靠得太近,免得驚擾了陛下的思路。
正始帝穿過御花園時,這暖春時節,各種鮮豔的色彩逐漸綻放,滿是生機活意。在越過假山下的宮道時,一個正在邊上灑掃的宮女想要側身避讓,爲陛下行禮,結果看起來像是因着一個不小心,便猛地摔倒在正始帝的身前,摔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正始帝好奇地挑眉,停下了動作。
這一頓,就讓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帝王蹲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宮女的模樣。
被嚇了一驚,正打算上前將人拖下去的劉昊被正始帝的動靜攪得不敢再動,站在半步開外盯着陛下的動作。
宮中的新人五年一換。
自從正始帝登基來,已經是正始六年。
當初元年爲了祭奠先帝,便暫時沒有更換。而在這六年來,經過幾次的清洗,這宮中的人手確實是少了些。
開年的時候,太后就吩咐再進來一些,讓這宮中也熱鬧熱鬧。
眼下來看,新鮮的氣息,也着實是熱鬧。
正始帝打量完後,對着身後的劉昊說道,“看起來也不像是美若天仙的模樣,怎麼會覺得這摔倒的姿態會好看?而且宮女用的鉛粉有些一般,淚都衝出來兩坨,這是抹了一臉吧?”他的語氣還是那種古怪又好奇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非常陰陽怪氣,刺得人滿面羞紅。
皇帝不想說好聽話的時候,那話是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這文武百官,多少是領略過的。
正始帝站起身來,興意闌珊地說道:“將她拖下去吧,照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摸着下巴沉默了片刻。
“不,”正始帝忽而勾起一個詭譎的笑容,“就將她埋在,假山下吧。”
他愉快地拍手決定了。
那宮女已經徹底呆住,直到劉昊示意兩個冷漠的內侍上來拖住她的時候,才下意識要尖叫起來,卻被一把捂住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正始帝原本還在等第一波人究竟是什麼時候按捺不住,結果跳出來的居然是最愚蠢的那種,那怎麼能夠讓他高興?
既然不高興了,那就要找些讓他高興的法子。
新人不懂事,那多踩踩埋着新鮮血肉的土壤,總該學會懂事了。
正始帝回到長樂宮時,留守在宮內的德百站在殿外守着,在看到正始帝的時候眼睛一亮,欠身說道:“陛下,太傅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
眼底殘留的肅殺散去,黑沉的眼眸一眨,變幻成了漂亮清澈的純粹模樣,正始帝笑吟吟地跨入殿內,迎着莫驚春留下來若有若無的氣息而去。
不過寥寥數步,正始帝就看到了正在等候的莫驚春。
只見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稍顯拘束地坐在軟塌上。手邊正擺放着兩卷竹簡,看起來是打算讀書,卻是沒有讀進去。
正始帝的腳步聲驚動了正在靜坐的莫驚春,驚得他匆匆擡頭,露出一雙清潤的眸子,眼底盛滿了柔.軟和驚慌,彷彿是顫巍巍的水波淺淺盪漾了幾分。
正始帝的呼吸微窒,真是……
夫子可真是,分明是隻會咬人的兔子,怎總露出這麼柔.軟的模樣?
軟得讓人總想蹂.躪。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爲您提供大神白孤生的莫太傅說他不答應
御獸師?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