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的手指略動了動,壓下了兇暴的性子,露出一副純良的模樣,“您如約來了。”那聽起來不勝歡喜。
莫驚春迎着正始帝剛踏入殿內就投來的眼神,有些淡淡的後悔。
或許,他今日不該入宮。
莫驚春硬着頭皮說道:“陛下,臣……”他下意識要想轍說些別的,若是能推得越遲,那自然是越好。
正始帝卻彷彿是洞察了莫驚春的想法,漫步朝着他而去,絲毫沒有因着莫驚春不自覺後退一二步的動作而停下。
畢竟,莫驚春本也退無可退。
正始帝捱到身前時,莫驚春的腿觸着軟塌,不得不坐倒下來。
嗯?
莫驚春面上看着柔弱,心裏卻是在思忖着陛下今日的變化。
他怎麼覺得正始帝像是剛從外面咬碎了獵物,眼底還殘留着少許肅殺冰涼,儘管在入殿後,就已經褪.去不少,但那些許痕跡還是被莫驚春捕捉到了。
正始帝一眼就看得出來莫驚春的走神,掐着他的下巴,迫得他不得不擡頭,埋怨地說道:“您這心緒,怎麼一會不看,就已經飄到別的地方去了?”陛下每到這個時候,就看起來特別尊師重道,就連說話,都必帶着尊稱,彷彿這師生的情分,就刻在了骨髓裏。
他喜歡看着莫驚春爲此羞惱的模樣。
尤其是在情.事中,正始帝越是在莫驚春的耳邊呢喃着那些話語,更會惹得他渾身通紅,像是一尾可憐的蝦子。
莫驚春不知道陛下一眨眼,就已經想到哪裏去。
他坐在軟塌上,還是慢吞吞地將一個小小的匣子從袖口掏了出來。
他的動作遲疑了一下,片刻後,還是打開了匣子。
其實莫驚春到了最後,還是不知道要選哪一種布料更爲合適。
這對他來說,便是另外的一種領域,到了最後,莫驚春不得不通過墨痕找了一位繡娘。這位繡娘,就是當初將兔尾巴毛毛都做成小球的那個繡娘。
她的嘴巴嚴密,經過她手的事情,就沒有再往外出去的可能,而她的手藝靈巧,在聽到那奇怪的要求時,也沒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只是在確認了好幾次僱主的需求後,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將那東西做了出來。
對於那個繡娘來說,項圈這種東西她從前沒有做過,但也知道這是用在什麼方面的器物。
這種東西,不管將材質如何裝飾漂亮,它到底是個束縛的器具,充斥着冰冷的用意。
可是這一次的僱主卻好生奇怪,不管是用的布頭還是柔.軟的程度,更甚之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將項圈這個東西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徹底顛倒。
不過僱主出手大方,繡娘也沒有想太多,她在否了挑選布料的想法後,繡娘反其道而行之,選用了皮製品。
原本她是想用狐皮之類的材料,卻沒想到那個看似普通的小廝在聽聞了她的想法後,便讓繡娘暫且等等,轉身便離去。
不多時,小廝去而復返,送來了兩件虎皮。
繡娘看着其中一張白虎皮,磕巴地說道:“這、這麼好的皮子,您真的要拿來做?若是在虎皮落下痕跡,這其中的價值,怕是不如往昔。”那兩張皮子都非常完美,而且早就經過鞣製,只需要稍作裁剪,再經過繡孃的加工,便可以完成僱主的需求。
可是這樣完美的白皮子,本身就價值百金。
小廝笑吟吟地說道:“您不必多想,只管取用您需要的便是。”即便小廝說話時都透着尊敬的意味,可這話裏的意思卻讓繡娘有些緊張。
兩相選擇下,她當然選擇了白虎皮,那形象難得的色調,本就不常有。
只是民間雖然不禁白色,可素白到底是喪事常用的色彩,便少有人特特穿純白的衣裳。這時候,繡娘便有了巧思,在最終完成的項圈上縫上了玄色作爲點綴,顯得神祕而低調。
……只是再神祕低調,這項圈拿在手中還是燙手。
正始帝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匣子裏的器物,也不取用,只拿一雙黑沉的招子看着莫驚春,意有所指地說道,“寡人卻是不知道夫子,居然也有那淫.邪的趣味。”
淫,什麼?
莫驚春茫然擡頭,一雙眼睛半睜,透着不解的神色,再是低頭,看了片刻,這才分辨出陛下話裏的意思,着實好笑又可惱,紅着一雙耳朵氣狠狠地說道:“那是,那些孔洞,最緊的那一個,也不會壓迫着您的……”他到底是說不出口。
雖是良苦用心,但說出來怎一個奇怪了得?
哪裏來的淫.邪?
難道陛下認爲,他會有什麼看人窒息的喜好不成?!
他索性不再理會正始帝那千奇百怪的想法,將那匣子猛地關上,遞給陛下,“臣這算是如約完成了吧?”他說這話,多少是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約定這個詞本是多麼嚴肅的事情,被正始帝掰弄成這般,怎麼都覺得好生奇怪。
正始帝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淡笑,“既是您送出的東西,那當然是需要您親手戴上。夫子,您說得對嗎?”
莫驚春抿緊了脣,忽而伸手將正始帝拉了下來。
他的力氣不小,正始帝故意沒有提防着莫驚春,被他拉下來時,兩人混亂地滾作一團,將軟塌的東西都掃落下去,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殿外的劉昊在聽到這若有若無的動靜後,下意識示意外面的人更安靜些。
殿內,莫驚春用力地掐住陛下的鼻子,將鼻頭擰得紅紅,這纔沒好氣地從他身下爬出來,跪坐在陛下長手長腳的身軀旁,扶着有些凌亂的發冠說道,“您有時候真的特別容易捱揍。”
他發出這樣的感慨。
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很快就將手裏不知何時攥住的項圈戴在了正始帝的脖頸上。正始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驚春,任由着他動作。
他沒有解開陛下的衣襟,那冰涼的皮子項圈只能鬆鬆地套在脖子上,那顯得有些落拓不羈。
正始帝蒼白修長的手指勾住項圈,仰着脖子微一扯動。
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風情,讓莫驚春忍不住神色一動,心口被撩.撥了幾下。他的喉嚨有些緊.窒,分明那項圈是套在正始帝的脖頸上,卻奇怪得好像是套在了莫驚春身上,弄得他十分不自在。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撥弄開陛下的手指,將袖口扯開,然後把項圈仔細地掩蓋在衣襟下,然後慢吞吞地將一端垂落下來的繫帶捏起,系在另一端的孔洞上。筆蒾樓
另一端上的孔洞一共有八個,可以任意使用其中兩個來控制項圈的大小,這是繡娘在綜合了僱主的想法後,最終絞盡腦汁做出來的東西。
莫驚春在確定項圈僅僅是貼在表層,並沒有真的壓迫到血脈後,這才輕輕鬆了口氣。而後他眼疾手快地在正始帝要捉住他手腕時,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躲了過去。
正始帝揚眉。
莫驚春嚴肅着臉說道:“臣今日有事。”
正始帝的眼神變得離奇古怪了些,目光在莫驚春的身上逡巡了片刻,然後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莫驚春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看了幾眼,發覺正始帝的衣裳因着剛纔在軟塌上的肆意,而變得凌亂不堪,再有脖頸處的衣襟,爲了套上項圈也弄得一片亂象,如此淫.靡的模樣,再對上莫驚春那還算整潔,只在袖口凌亂了些的官袍打扮,卻是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可……
分明他纔是那個身穿得整齊,毫無凌亂之色的人,可是在正始帝侵.略性極強的目光下,反倒是讓莫驚春顯得像是那個沒穿好衣服的。
正始帝慢吞吞地說道:“夫子難不成,就真的是來送這個的?”他的手指摩.挲上脖頸處的痕跡,勾着個曖.昧古怪的笑意。
莫驚春當下就更顯得凌然正直,“當是如此,臣告退。”他竟是毫不猶豫地欠身行禮,然後倒退了幾步,轉身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正始帝玩味地看着夫子稍顯倉皇的背影,在他即將離開時,揚聲懶洋洋地追了一句,“可小人偶,還在寡人這裏呢。”
莫驚春的背影一僵,頭也不回地溜走了。
正始帝不怒反笑,撫掌歡愉,那笑意從眼底流瀉出來,當真是擋不住的真實。他笑吟吟地站起身來,懶得去管自己這幅看似備受蹂.躪的模樣,勾着脣笑。
方纔莫驚春究竟是因爲害怕他動欲,還是夫子自己……這可極難分辨呀!
帝王聞到了那股讓他愛之如狂的濃郁氣息,本該是平靜的味道,在莫驚春爲陛下戴上項圈時,醺然欲醉的雲羅香裹挾着莫驚春本身的體香,彷彿一瞬間都從皮肉裏傾瀉出來,倒涌着流動的欲.色。
莫驚春終究是會動情。
會生妄念。
也會心生惶恐,惴惴不安。
畢竟從前這樣的趣事,多數是正始帝強要的,他向來喜愛肢體的糾纏,更是喜歡在情.事中看到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莫驚春。可對於莫驚春而言,陛下的纏.綿,已經足夠消耗他的精力,讓他幾乎從不曾主動想過此事。
而兩人這一次因着正始帝的瘋狂,而生出了些許間隙,不再那麼親密的時候,本也該跟之前的多次一般,平安過去。
可偏偏,這小人偶,就在正始帝的手中。
那豈不是將自己的把柄往敵人手上送?
經過先前的事情,正始帝不敢做得太過,也不敢當真對小人偶做些什麼,但是陛下總會不經意地撩.撥着小人偶。或許是在讀書時無意識地撫弄着小人偶,或是在他批改奏摺的時候,將這小東西帶在身邊,時不時撥弄兩下。
或是摸摸胳膊,或是擺弄擺弄兩條腿,這些看似普通尋常的動作,偶爾也會擦過隱祕的部位,但那只是看似不經意的一觸而過,就好像是真的不小心一樣。
次數一多,在莫驚春想要控制着自己習以爲常時,又會猝不及防來個突然襲擊。
不過火,但也讓人一驚一乍的,像是逐漸處在被撩.撥的狀態。
欲.火還未生起,就已經跌落下去。
若只是一次兩次,那也就罷了,可這次數,一日卻得有好幾次。
莫驚春以爲自己隱忍壓了下去,可實際上無名的慾念卻不會因爲束縛而得到滿足,只會更加變得燒身熾.熱……
這可是正始帝在過往這些年裏,親自總結出來的經驗。
正始帝笑吟吟地走到那跌落在軟塌上的匣子,彎腰將蓋子也撿了起來,將要闔上的時候,卻發現那匣子的裏面,其實還躺着另外一條項圈。
與剛纔的顏色相反,這一條,是純粹的玄色。
正始帝猛地蓋上匣子,有種想要將那剛剛逃離的莫驚春給撕扯回來的衝動。
他用這冰冷的匣子拍了拍自己的臉,心有不甘地嘆息了一聲,低頭看着小鹿亂撞的心口,冷冰冰地說道:“人都走了,你跳得這麼起勁能作甚?”
狂跳歡喜的心,可是一點都聽不進主人的話。
…
疼。
渾身上下,不管是哪裏都遍佈着一種灼燒的劇烈疼痛,疼得他腦袋彷彿要炸.開,他扭曲着伸出手,隨着“喀嚓”的聲響,朱和猛然地睜開眼睛。
看着熟悉的黃褐色牀帳眨了眨眼睛,僵硬地坐起身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他經常會做這樣的夢,夢裏的自己,就好像掉進那個不斷燃燒的小高爐中,成爲其燃料的一部分。這裏生活的人,包括朱和自己,都或多或少害怕着那幾個高大炙熱的小高爐,因着操作不當而死在附近的人,也不知道有幾個。
翻身下牀,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拿着木盆推開了房門。
被他關上門的屋內擺設十分簡單,一張牀放置在牆角,旁邊有個架子,屋子中間放着一張桌子和兩張長凳。
簡單而又幹淨。
朱和走到院子中間水井處,把木盆放下,彎下身去打水,清澈冰涼的井水被他倒在水盆裏,倒映出了少年的模樣。
他高高瘦瘦的,眼睛十分漂亮。
朱和剛蹲下身去,隔壁院子就傳來了溫和的聲響:“小朱,你還是這麼早。”
慢吞吞地轉過身子,他看着蹲在院牆上的男人,“徐大哥,你的衣服都半溼了。”只有清晨纔會沾染上這樣的露水,徐景和顯然已經至少醒了近一個時辰。
徐景和是個很美的男子,但這種美帶着更多的英武,絲毫不折損他的男子氣概。他愛笑,常年嘴邊掛着笑意,“起得最早的可不是我,是清晨起來換班的人。”
他們這裏是三班倒,據說是曾經的小王妃提出來的。
“在說我的壞話?”隔壁房間的有人走了出來,看起來黑黑胖胖的男人雙手正溼透,像是剛剛纔洗漱過。
“哪敢啊,劉頭,”徐景和翻身過牆,紅色衣裳的下襬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他笑着說道:“只是想跟小朱說點事情罷了。”
朱和看着兩人商談的樣子,擡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不曾下雨,不曾烏雲,明亮如昔,就跟這一排排一列列類同的院子一樣,即使真實存在,太過刻意。
這裏,是明春王精心打造的一處冶煉場所。
劉頭,朱和,徐景和,都是住在這些粗糙院子中的某一個房間,爲明春王做事。
他們不過是最底下的雜役,做着最苦最累的活。
徐景和和劉頭或許還好些,尤其是徐景和,畢竟他會識字算賬,所以他有半日的時間是可以偷得空閒的。
“罷了罷了,我們還是不要擠在這裏,待會還有事情要做。”劉頭匆匆忙忙地說道,囑咐了朱和與徐景和待會要去上工,就轉身離開。
徐景和嘆了口氣。
朱和下意識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平日裏愛俏麗的好大哥看起來總有哪裏不太對勁。他好心提醒了一句,“最近上頭的人看起來很是焦躁,據說是外頭有人盯上了這裏,說不得,這幾日就要開始抓拿奸細……”
“已經開始了。”徐景和無奈地笑了起來,“邊走邊說吧。”
他們兩人並肩朝着喫早飯的地方去,在越過中間那一塊巨大的平地時,他們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那些聳立在湍急河邊的小高爐們正在散發着巨大的熱量,即便是在有些溫涼的春天,在這裏生活的百姓也都打着赤膊,工匠們更是裸.露上身,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們壓根承受不了這麼高的溫度。
朱和只是看了幾眼,就匆匆低下頭。
這冶煉地方,自然不可能只有高爐,冷卻室,打鐵,鍛造,還有一系列的工序,那些都被拆分成一塊塊的簡單機械的部分,然後交給不同的人去做。朱和便是其中一個種類的工匠,別看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是一把好手了。
喫飯的地方,距離冶煉的地方很遠。
他們走得汗流浹背,等到了的時候,裏面已經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有的剛下工回來,有的正打算去交接,這人來人往,等待的隊伍也很長。
徐景和與朱和拍了許久,終於輪到他們。
徐景和拿了三個包子,讓開來讓身後的朱和取,他毫不猶豫地拿了五個,又端了一碗白粥,這才擠了出去,在外面找了個空地蹲下來。這是來這裏做事的唯一好處,就是飯管飽,不管怎麼喫,都不會有人管。
徐景和一口咬掉包子的一半,含糊地說道:“何輕沒了。”
朱和一頓,看了眼徐景和。
“昨天,他在取鐵的時候沒注意,太靠近那個……當時胳膊就斷了,直接救不回來。”徐景和冰冷地說道。
朱和的神色難看,低下了頭。
這對他們來說,或許就是他們的結局。
一開始,明春王還沒有那麼苛求速度,儘管在這裏做事是有些危險,可是再危險,能夠喫飽飯,就足夠了。
至於有時候缺胳膊少腿,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少命還活着……
可是自從去歲,不知道王爺是作甚,突然加大了需求,原本只有兩班八個時辰,現在十二個時辰全天候都有人在做事。而晚上夜班的人,是最容易出事的,一旦出事,嚴重的,就直接掉進爐子去。最近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朱和在私底下也聽到了不少傳聞,據說……
明春王,起兵謀反了!
朱和緊張兮兮地說道:“別說了,小心被王爺的人手聽到。”
徐景和無奈地說道:“朱和,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話,你會來這裏嗎?”
朱和毫不猶豫地點頭,“如果不來的話,我就沒命活到現在了。”他們現在出也出不得,也不知道外面的家人如何。賺到的錢財,據說管事的會統一交給他們的家人,所以這裏的人雖然有些擔心,但也還算是安穩。
徐景和若有所思地點頭,“那現在呢?”
朱和麪露遲疑之色,左右看了看,聲音變得越來越低,悄聲說道:“我聽說,管事的,好像並沒有真的把錢都交給我們的家人,而是私吞了!”
“你怎麼知道?”
徐景和挑眉,像是朱和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朱和奇怪地說道:“當然是因爲他們說,送出去的東西,會有各自的家人簽字畫押,然後再送來條子給我們看。可是我並沒有指定的人選,因爲我家裏人都死掉得差不多了,只是這事情,我沒跟旁人說,進來的時候,我只說錢可以暫時放在同鄉那裏。可是我也收到了簽字畫押的條子……而且上面,寫的是我父母。”
要麼是管事的記錯了,要麼是……他們覺得這些人終究都會死,錢不錢的壓根無所謂,反正最後也沒命拿,隨意糊弄他們。
會淪落到這裏來做事的人,窮苦人家是沒有錢去讀書的,也不識得字,他們只是傻乎乎地看着那簽字畫押的條子,就誤以爲管事真的在給他們家裏人送錢,可實際上這錢究竟有沒有送回去,只有管事自己心裏清楚。
徐景和喃喃自語:“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將我們當作是可以消耗的器具,所謂工錢根本就不是用在我們身上的。”
每個月雖然說會發錢,可那錢並不是真的。
錢在到手中之前,就會換作小木板,小木板有幾塊,就代表着他在營地中能花多少錢。而喫飯只要用一塊小木板就可以交換,所以喫東西是不用愁的。
這意味着,小木板所代表的錢,並沒有真的經過他們手中,而是直接藉着管事的手給了家裏人。而實際上到底給沒給,誰也不知道。
這兩人面面相覷,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一個青年一個少年蹲在這裏,都意識到了他們現在,可謂是身在狼窩。
“我們……”
徐景和的話還沒說話,突然響起了劇烈古怪的聲響。
“轟隆——”
地面劇烈震動了起來,不管是建築,還是人,都在這劇烈的響動中不住搖晃。朱和還沒喫完的兩個包子掉在了地上,心疼得他臉色扭曲。可是他卻沒來得及彎腰去撿起來,就被徐景和拖了起來,聲音尖銳地說道:“老天爺啊——”他的聲音異常緊繃,就像是拉緊的弓弦。
朱和遠遠看了過去,臉色大變,拔腿就要往那裏跑,可是卻被機敏的徐景和猛地攔住了腰,抱了起來,“你瘋了嗎?你要去作甚?”
就在遠處,那依着河流建設起來的小高爐,突然炸了。
爆炸的,只是最邊上的一個。
可是這猛然掀起的火花,卻一下吞噬掉了身旁的所有存在,散落崩開的火球遍地都是,隔着這麼老遠,都能感覺到那洶洶的熱浪。
“劉頭,劉頭還在裏面呢!”
朱和急得直跺腳。
劉頭的本名可不叫劉頭,之所以加上頭,是因爲他是小隊長。所以嚴格來說,他不需要三班倒,而是隨時隨地有變故發生的時候,都會到場。他在和他們說完話後,轉身去巡邏的方向,正是那個已經炸.開了的小高爐。
徐景和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就算你過去……不,眼下不對勁,我們快……”
走這個字還沒吐出來,管事帶着烏泱泱的人手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朱和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大叫的時候,卻被徐景和一下子按住後腦勺,將他強迫着低下頭來,躲在了這食堂外的牆根。
朱和悄聲說道:“爲什麼?”
徐景和憋着聲說道:“你難道沒看清楚嗎?這羣人的身上,全部都帶着武器!”
正此時,爲首的管事環顧了一圈,露出冰冷嚴肅的神情,快速地下令,“你們,去將這裏所有人全部都殺了。這裏已經被人發現,不能再留,不管是人,還是東西,都不能留給朝廷,快!”
朱和瞪大了眼,目眥盡裂。
遙遙山澗外,無數叢影中,挨着綠意躲着的何明東聽着那轟然的響動,擡手勾了勾,“走——”
副將神色微動,“您不打算再繼續……”
“宜早不宜遲,他們也不蠢,先下手爲強,後下手屁也沒有!”何明東之所以多花了這些天,就是爲了試探清楚這裏守着的人,如今已經有了個大概,就算他們能推出再多的武器又如何,有種就捏着大炮朝着這山轟,到時候要死一起死!
何明東可是個狠性子。
不狠,也入不了正始帝的眼。
“走——”
“是!”
…
“任務十四,我已經有了苗頭。”
莫驚春坐在外間書房內,自言自語地說道。
彼時,正是個晴朗的好天,窗外的暖陽遍灑在嬌花綠葉上,滋潤着這些經過寒冬臘月,才又重新復甦的勃勃春.色。只是偶爾刮過的涼風,還是有些冷意,莫驚春還未換上太過輕薄的衣裳,免得將將病好的自己重新又跌回生病的苦坑。
一想到這裏,莫驚春便忍不住搖了搖頭。
動心忍性這四個字,他還是沒做到。
不然,那一日在長樂宮,莫驚春就不會顯得慌亂。
他應該意識到,在他身體還沒有好全的時候,正始帝再是……也不可能對他出手。而且陛下本來重的就不是欲,而是另外一種扭曲的掌控欲。而莫驚春主動獻上去的項圈,其實恰好滿足了陛下的野望。
也不知道這項圈究竟束縛的是正始帝,還是莫驚春。
【您想要開始填寫答案了嗎】
精怪中規中矩地說道。
莫驚春已經研磨好了墨水,就只差動筆。
他認真回想着之前正始帝的種種言行,提筆在白紙上寫下“患得患失”四個大字,但顯然還沒完,莫驚春提着筆,筆尖喫飽的墨水逐漸滑落下去,在空白的地方發出啪嗒一聲的響動,驚得莫驚春回了神。
他看着自己寫下來的這四個大字,清楚這不過是其中一部分。
莫驚春給的不夠多。
對於正始帝來說,遠遠不夠。
但是另外一方面,正始帝所表露出來的異樣,還和陛下自己的瘋疾有關。
可是莫驚春暫時說不清楚,正始帝在這其中所表露的,究竟是……
莫驚春揉皺了紙張,將其丟在邊上的紙簍,伸手揉了揉額角,嘆息着說道,“人心難測,我總覺得你這個任務,像是在給我埋坑一般。”
精怪委屈地說道:【系統沒有】
莫驚春微訝,蹙眉說道:“看來,你說你一直都在學習中,這句話,倒是沒有騙我。”如果不是這般,剛纔精怪的那句話,就不會那麼像人,隱約聽起來,還真的以爲是有人在鬧彆扭一般。
在早幾年,精怪可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模板,別說是這樣的語氣,便是要通融,也是不能夠的,就像是一塊鐵疙瘩。
等下,鬧彆扭?
……這聽起來有些熟悉。
精怪重新恢復了一板一眼的冰冷語氣。
【最近系統從公冶啓的身上學習到了關於情緒應用的幾種辦法,舉例說明,“撒嬌”“鬧彆扭”……】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驚春匆忙忙打斷了。
“不必再言,多謝。”
精怪住了口。
莫驚春聽着驟然安靜下來的耳邊,心裏鬆了口氣。他揉了揉耳根,將沾染了墨的毛筆插在了筆洗裏,然後整個人靠坐在椅背上,長長出了口氣。
距離上次入宮,也有好幾天了,莫驚春能感覺到時不時戲耍般的玩.弄,那似有似乎的動作,多少還是可以忍耐的。他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偶爾晨起,越來越會有尷尬的反應。
這大概是因爲莫驚春已經有好些天沒有發泄過,他平時並不會在意這個,就是偶爾有了衝動的時候,都會躺在那裏任由着其平復下去,說起來,便是自.瀆,他好像也不怎麼做過。
莫驚春苦悶地嘆息了一聲。
他之所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便是因爲他眼下的處境,也有些糟糕。
莫驚春半是奇怪,半是詫異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然後再慢吞吞地擡頭,看着窗外明媚如初的陽光,這樣光天化日之下,他怎麼會平白無故起了這樣的衝動?
莫驚春當然不會去做。
他只是閉起眼睛,想着一些嚴肅正經的事情,譬如吏部眼下內部的自查已經告一段落,正處在自罰三杯的時候。
莫驚春打算在他們以爲塵埃落定時,再出手將此事給挑起,只是眼下還不必大動,因着他還需要右侍郎繼續給他提供些證據……
邊關的戰事,已經是捷報連連,阿耶和異族動起手來,基本上是不必擔憂起朝廷兵馬的情況,倒是大哥……明春王那裏,不知最後出手的人究竟是誰,或許是那個一直沒有回來的何明東,但大哥莫飛河趕過去的可能性也是不小……
世家最近頻頻在和朝廷較勁,但要說是反抗,卻也還未到那個地步,只是隱約有着別苗頭的趨勢,看來不少世家在南渡後,已經徹底看清楚了陛下的念想……
莫驚春冥思苦想了一刻鐘,然後再重新睜開眼的時候,看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底下。
呼——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拿起放在屏風上的外衫朝外走。
他本來就是在午後歇息時回來一趟,待會還是得回去吏部上值。
等到晚間回來的時候,莫驚春已是比平時要更晚些,他有些疲倦,晚飯喫的東西也不算多,只是匆匆喫下填飽肚子,就拖着疲乏的身子去沐擦洗,連頭髮都還是半乾的時候,就已經昏睡在了牀榻上。
墨痕眼見着裏面沒有熄燈,卻已經沒了聲音,悄悄進來的時候,發覺了郎君睡得渾渾噩噩的模樣,到底是招呼了擅長此道的奴僕進來,幫着莫驚春擦乾了頭髮,這才帶着他們悄悄退了出去,也熄滅了房間的亮光。
莫驚春隱約覺察到有人進來,但在知道是墨痕等人後,並未提起戒心,緩緩入睡。直到夜半,在清淺銀白的月光下,漆黑一片的室內,似有似無地響起了輕微的摩.擦聲。
那聲音並不明顯,更像是斷斷續續的夢囈。
牀榻上,偶爾能間或聽到些許輕得細碎的聲響,含糊不清,更像是奇怪的喟嘆,透着曖.昧不明的低吟。
躺在牀榻上的莫驚春輾轉反側,又像是在夢到了什麼,難以自拔地仰起頭,嘴巴微張,吐出炙.熱的氣息。
他轉動了幾下,又掙扎着動彈了起來,可眼眸始終是閉着的。
好半晌,那些食髓知味、涌動在他皮肉下的躁.動,總算乖順了下來。
他做了一場夢。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爲您提供大神白孤生的莫太傅說他不答應
御獸師?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