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廿六章

作者:半卷舒簾
在君不羈和沈木蘭談論沈彧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正陽宮紫微殿中贏夔和高朝恩也說起了沈彧這個人。不過剛開始這兩人的話題是由君不羈而引起的。

  高朝恩用托盤端着一盅蔘湯從門外進來,走到坐在桌案後批摺子的贏夔身邊,說道:“陛下,稍微歇歇,喝點蔘湯提提神吧。”

  贏夔唔了一聲,將手中的這份摺子批完,這纔將筆放下,從高朝恩的手中接過湯盅。喝了幾口蔘湯,他看着桌案上堆着的一摞摞摺子,說道:“不羈這一被禁足,朕耳邊似乎清淨了不少,不過朕還真有些不習慣。朝恩呀,朕都忘了問你了,前幾天朕派你去不羈家裏送東西,怎麼樣,他還好吧?難爲他那個性子了,竟然能真的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裏閉門思過。”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高朝恩苦着一張臉說道:“回陛下,老奴去的時候,君將軍並沒有在家。他家裏的僕役說君將軍去了山裏狩獵。”

  贏夔笑着搖了搖頭,臉上帶着無奈而又寵溺的神色說道:“就知道這個小子就老實不了。這事你既然知道了,幫着遮掩一二,別讓外人知道,不然那些大臣們又該來煩朕了。”

  高朝恩苦笑道:“若君將軍真是狩獵去了,老奴自然能幫着遮掩。只是老奴因爲看到君將軍府中管家不在,詢問之下,得知他也跟着去了,心中疑惑,所以就派人查了一下,結果查出來君將軍並沒有去狩獵,而是帶着人去了大漠。”

  “什麼,去了大漠?”饒是贏夔飽經風浪,聽了高朝恩的稟報,他還是吃了一驚,倏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因爲動作過大,手中湯盅裏的湯潑灑了出來。

  高朝恩趕忙上前收拾,並問道:“陛下,怎麼樣,沒燙到吧?”

  贏夔將手裏的湯盅放下,揮開高朝恩的手,拽過他手中的巾帕,擦着手,說道:“朕沒事,蔘湯已經放涼了。不羈帶了多少人去大漠你知道嗎?除了他府裏的人還有誰跟着?什麼時候走的?走的哪條路線?他去大漠的事許家知不知道?”

  一連串的問題不打半點磕巴的問了出來,高朝恩見贏夔焦灼的模樣,忙答道:“回陛下,君將軍這次去大漠只帶了他府裏十八名護衛,還有他府裏的管家,連同君將軍在內,共二十人,再沒有其他人。君將軍是在被罰閉門思過第十天頭上走的,一行人扮成商隊從長安出發,走的是雲中那條路線。許家上下,所有人皆不知情。”

  “胡鬧,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聞言贏夔是又驚又氣,氣急敗壞的說道:“一共才二十個人,他當大漠是長安嗎,可以任他行走?要是遇到危險,這點人夠幹什麼的?竟然連個嚮導也不帶!跟着他去的這些人,哪怕是他府上的行事老成的管家行事,也都從來沒去過大漠,都是第一次,他們知道怎麼在大漠裏生存嗎?既然想去大漠,怎麼不到許平家裏要幾個出入過大漠的老兵?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看着贏夔一副擔心的模樣,高朝恩努力寬慰道:“陛下,君將軍洪福齊天,有上天庇佑,就算遇到危險也會遇難呈祥,一定會安全回來的。”見贏夔不置可否,依然憂心不已的模樣,他想了一下,又說道:“陛下,君將軍志存高遠。老奴聽說他和魏國夫人講,他不做躲在屋檐下享受安逸的家雀,而是要做搏擊長空的雄鷹,於沙場上立不世功業,請封萬戶侯,功成畫麟閣,與國同休!想來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君將軍纔會帶人偷偷的去了大漠。”

  當日,皇后、永樂長公主和許宜室爲君不羈擇妻時,君不羈在鸞和殿裏講的話並沒有傳出去。但是許宜室追君不羈到外面,兩人的交談被人聽到,傳揚開來。作爲贏夔身邊的第一人,高朝恩對宮裏的風吹草動自然瞭如指掌,這話當然也傳入他的耳中。此時他選擇將這話講給贏夔聽。

  果然,贏夔聽了這話,歡喜地放聲大笑起來,臉上露出爲君不羈而驕傲的模樣說道:“哈哈。丈夫功名只在馬上取!好,好,想不到不羈小小年紀竟然有這個志氣。朕封他做中書舍人,是想他走文職,之後慢慢一路升遷至宰輔。朕曾經把這個意思向不羈這個孩子透露過,沒想到他竟然棄這條安穩的路,而去選擇一條兇險的路來走。真不愧是……”

  驚覺失言,贏夔趕忙止住話頭。高朝恩立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麼也沒聽到的模樣。看到他這副模樣,贏夔瞭然而無奈的笑了笑,手點着他,數落道:“你個奸猾的老貨,倒是會裝傻。”高朝恩嘿嘿的笑着,不說話。

  雖然因爲君不羈的志氣而歡喜,但是終究改變不了他帶着寥寥幾人去大漠探險的處境。想到此,贏夔長嘆一聲,說道:“只是大漠兇險,跟不羈去的也都是沒經驗的人,到底還是讓人不放心。”

  高朝恩想了想說道:“陛下,其實要老奴說,君將軍帶的人少,沒有經驗也不一定是壞事。”對上贏夔疑問的目光,忙解釋道:“君將軍一行是扮作商人出行的。這商人嗎,自然和軍旅之人是不同的。正是因爲君將軍他們這一夥沒有經驗,所以在大漠縱使遇到驫鶻人,纔不至於被驫鶻人看出破綻,從而導致身份敗露。只要君將軍他們的身份不泄露,其他方面就不需要太擔心。”

  見贏夔依然鎖着眉頭,高朝恩又說道:“陛下放心,在長安走的時候,君將軍沒帶嚮導,並不代表他們去大漠的時候,不帶嚮導呀。縱使君將軍想不到,他身邊的人也會提醒他的。君將軍雖然年輕氣盛,但是並不是行事莽撞,不知道分寸的人。陛下盡請放心。和驫鶻人接界的地方,像雲中、定襄等地,找熟悉大漠的嚮導不僅比長安容易,而且他們對大漠的情況更瞭解。除此之外,君將軍不肯在長安帶嚮導,老奴以爲還有一層考慮,就是擔心從長安帶過去的嚮導知道他們的身份,在大漠的時候,出什麼岔子,暴露了身份。”

  贏夔點了點頭說道:“這話有理。長安城理不知道不羈的人很少。若是在雲中當地僱人,所僱之人只把他們當作普通商人,身份上更加安全。”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羈這個孩子真是膽大妄爲,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學會瞞天過海,先斬後奏了。弄得朕現在就是不放心也無可奈何,只能提着一顆心盼着他平安歸來。等他回來之後,看朕怎麼罰他!”

  聽着贏夔的抱怨,高朝恩心中腹誹,還不都是你慣出來的!對贏夔放出的狠話,高朝恩並沒有當真,這得等人回來之後,看贏夔的具體行動。類似這種場面他這些年來見得還少嗎,到了最後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縱使罰君不羈,也都是不痛不癢的,高高拿起,輕輕揭過。

  知道贏夔對君不羈的寵愛有多厚的高朝恩想了一下,試探着問道:“既然陛下擔心君將軍,要不要傳信給我們在大漠的人手,讓他們照看一下君將軍?”

  贏夔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你當我沒想到嗎,指望不上。只是讓他們在大漠裏找一個明確在驫鶻裏的人這麼多年了都找不到,更何況是找行蹤不定的君不羈一行。大漠那麼大,誰知道不羈帶着人跑到哪裏去了?你讓他們上哪找去?就算傳信給他們,他們能否找到不羈他們都是個問題,還談什麼照看?”

  “是老奴想差了。”高朝恩一想,確實是這個問題,自己有點想當然了,趕忙認錯。贏夔搖了一下頭,輕嘆一口氣,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上眉心,問道:“怎麼,還沒有消息嗎?”

  “回陛下,沒有。”高朝恩想了想,還是決定幫在大漠裏辛苦辦事的人說上幾句話:“陛下,不是他們不盡心,實在是驫鶻人居無定所,而且他們是部落聯盟,大大小小的部落不知道有多少,沈彧又是有心躲藏,想查他的行蹤,實在是難。”

  “不過他們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他們已經查到,沈彧不在東驫鶻,而且傳國玉璽也不在昌宜公主手裏,似乎也不在息後的手裏。關於傳國玉璽的事,昌宜公主確實一無所知,這已經得到確認。只是西驫鶻不同於東驫鶻,我們的人很難進去探聽消息,偏息後在西驫鶻,所以……”

  贏夔嘆了口氣,帶着幾分怒氣,打斷他:“誰在乎什麼玉璽不玉璽的!那麼一塊破石頭,不當喫不當穿的,朕要來何用?那玩意,隨便找塊石頭刻個十個八個的就有了,至於是不是傳國玉璽,只要朕說它是傳國玉璽,它就是傳國玉璽!誰敢有所質疑?”

  看着高朝恩,贏夔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跟在朕身邊多年,按道理說應該對朕的脾氣有幾分瞭解纔是,怎麼做出這種本末倒置,重物輕人的事來?”

  聽了這話,高朝恩忙跪下請罪:“陛下,老奴知錯。老奴之所以做出這種‘買櫝還珠’之事,也是一片公心。老奴聽人說我大雍並非正統,心中不平,想着若是有了傳國玉璽在手,再沒有敢這麼說了,所以……”

  “起來吧。”贏夔聽了高朝恩的解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心思朕明白。沒有傳國玉璽,不被認爲是‘正統’又怎麼了?你以爲朕會在乎這個?中原陸沉,胡夷侵擾中原的百餘年中,當時九州之上大大小小的國家好幾十個,可是傳國玉璽只有一個,那些沒有傳國玉璽的國家也沒見怎麼着。當時南楚雖然是漢家衣冠,可是並沒有傳國玉璽在手,卻依然被世人奉爲正統。”

  “就算有傳國玉璽在手,又怎麼樣?始皇帝得和氏璧鐫傳國玉璽,不也沒擋住秦不過傳了二代而亡。傳國玉璽曾經落到胡夷手中,並靠着它建立了涼國,世人雖然不認服於他們,但是並不妨礙涼立國百年。前縉是得了傳國玉璽在手,倒是正統了,但是還不是立國不足四十年就亡。所以這正統不正統的,根本沒什麼用。”

  “當年我和沈彧一起在宮中陪尚未登基的縉慜帝讀書的時候,沈彧曾經說過這樣一句大逆不道之語,朕至今記憶猶深。‘天下百姓,只要口中有裹腹之糧,身上有避寒之衣,頭上有遮雨之瓦,他們纔不管這萬里江山姓什麼,做主的人是胡還是漢;同理,天下的官員,只要有薪俸可領,足以養家,並能盡一身所學,展一腔抱負,也沒有幾人去計較龍椅上坐着的人姓誰名誰,身上的血統又是胡還是漢!’其實古之先賢早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孟子曾雲:‘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所以,江山穩固與否,不在玉璽,而在人心。”

  高朝恩站在一邊靜靜的聽着,他跟在贏夔身邊多年,對贏夔的性子可謂是摸個七八分準。知道贏夔雖然嘴上說不在意傳國玉璽,並將它說得一文不值似的,但越這樣,越說明贏夔的在意。他要是真不在意,就不會長篇累牘的說這麼多了。

  若非如此,高朝恩又怎麼會讓在大漠裏的人手去打聽傳國玉璽的消息。只是相比於傳國玉璽,贏夔現在所謀更大,所以纔將它放到了一邊。再加上就算在意也沒用,畢竟傳國玉璽並不在他的手,所以他故意表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

  在贏夔身邊呆了這麼久,高朝恩知道,有的時候,贏夔大發脾氣反而是件好事,因爲這意味着,這事隨着他發的脾氣就這麼揭過了。反而最怕他不聲不響。就好比這件事,雖然贏夔對那些指摘本朝非正統的士子們非常大度的表示不予計較,表面上輕輕放過,但是內心深處早已經記了他們一筆。他在心中爲這幾位士子的仕途而感到悲哀。

  贏夔走到紫微殿門口,揹着手,仰望天空,幽幽的說道:“你以爲朕派人找沈彧是想報當年被擄之仇嗎?朕以前是記恨過他,若是那個時候的沈彧站在朕的面前,朕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但是朕這些年已經想明白了,他爲縉朝盡忠並沒有錯,我們不過是各爲其主而已。相反,朕還很敬佩他,像他這樣,前朝滅亡,還肯爲之盡忠的臣子太少了。”

  “朕這麼些年,一直不放棄,花費偌大的氣力找他,絕不單單是爲了報仇。如果是那樣,朝恩,你也太小看朕了。朕這麼做,是因爲朕想找到他,讓他爲我所用。不管他手裏有沒有傳國玉璽,若是有,對朕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聽了贏夔的後一句話,高朝恩心道,果然還是惦記着人家手裏的傳國玉璽呢吧。只不過這次不像以前,是隻要物,不要人;而是人也要,傳國玉璽也要。

  贏夔不知道高朝恩的心裏活動,嘆道:“朕曾經和沈彧是同窗,並同朝爲官。他這個人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若是就此明珠蒙塵,隱逸山林,實在太可惜了。更何況,我大雍現在急需像他這樣的人才。”

  “當年齊桓公能不計前嫌任用曾經要殺他的管仲爲相,從而成就一方霸業。朕雖然不敢拿自己和那些有德之君相比,但是自認胸襟還算開闊,所以如果沈彧肯爲大雍效力,朕倒履相迎,並以相位而待。就算向他端茶認錯又有何妨?”

  “陛下何必自謙,陛下的所作所爲不輸於古之有德之君,堪稱一代聖主。”高朝恩笑着恭維了贏夔一句,遲疑了一下,說道:“陛下,恕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些年來,陛下一直派人到草原上找尋沈彧,但是卻始終都沒有他的消息。陛下有沒有想過,或許有這麼一種可能,就是,就是……沈彧已經死了。”

  贏夔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朕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是就算沈彧死了,他留下的東西朕也要拿到手。”

  對上高朝恩不解目光,贏夔說道:“當年縉慜帝於揚州意外身故,他身邊的麗妃和當時隨駕的右衛大將軍勾結在一起,祕不發喪,所以等遠在長安的沈彧收到縉慜帝已死的消息時,比他早一步收到消息,被壓服的世家已經擁立曹氏同姓王參與帝位的爭奪,以至天下大亂,動盪再起。”

  “沈彧擔心動亂一起,一個弄不好就會再次造成中原陸沉,所以爲了以防萬一,給漢家衣冠留下起復的資本,他在長安及其附近建了數個祕庫,裏面除了糧食和軍械等物,還藏有皇家法駕、儀仗、冠服、禮器、天文儀器、珍寶玩物、皇家藏書、天下州府地圖等圖紙典籍等諸多物品。”

  “後來我們贏家得了天下,宜昌公主出面,將沈彧建的祕庫地址告知於高祖皇帝,以換取縉朝皇室後代的性命。高祖皇帝因此得到了沈彧所藏的律令和圖書,掌握了全國的山川險要,郡縣戶口,皇家禮器,珍寶玩物,糧食和軍械等物。根據前縉其他官員的供狀,當時我們都以爲沈彧已經將祕庫的地址全都說了出來,但是其實他還藏了一手。只是那個時候我們都忽略過去了。”

  “沈彧之所以被稱爲‘管子再世’,就是因爲他於財政上很有一手。因爲連年征戰,縉朝的底子很薄。縉文帝過世,縉慜帝登基的十餘年間,全國發生大規模的旱災兩次,黃河改道一次,並且還要對獯狨作戰,又要經營東都洛陽,開運河、修馳道與築長城,但是糧倉裏是滿的,府庫裏因爲堆滿了銅錢大門都不好關,開門的時候,就聽到‘嘩啦’一聲,庫裏堆成山的銅錢散落下來幾乎能把人給埋了。因爲有豐厚的府庫做底氣,所以縉慜帝纔會做成那麼多的大事。”

  “當時的物價‘青齊谷鬥至五文。自後天下無貴物,兩京米鬥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絹一匹二百一十文。’我雍朝立國這麼久,自認物阜民豐,但是物價從來就沒有這麼低的時候。我朝每年的賦稅收入哪怕是最好的年份,也不及沈彧在縉朝任戶部尚書時的糧稅收入,而且縉朝的農稅比我朝還要低一點。”雖然有些羞於啓齒,但是贏夔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本朝確實不如前朝。

  贏夔沒有和高朝恩說的是,雍朝立國這些年,雖然自身也有些積蓄,但是前期對外對內征戰,靠的就是縉朝留下的底子。雖然那個時候贏夔和沈彧同朝爲官,但是他那個時候並不是在戶部爲官,所以對其理財手段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樁國家的財政來源他還是知道的。不僅他知道,全國的人都知道。

  “這個結果,沈彧這個戶部尚書功不可沒。不過帶來這一切的,大半是由以戶部牽頭,組成的船隊出洋,由海外貿易經營而來。可是沈彧拿出來的東西里,什麼都有了,唯獨缺少海航圖冊還有寶船的製造圖紙。”

  “朕這些年,不僅派人去當年縉朝在番禹和溫陵的船塢去找尋工匠,還派人去當年跟着一起出海的世家問詢,最終得知,如果沒有圖紙,不要說第一等的寶船,就是次一等的馬船和糧船都造不出。他們只能造出第四等的坐船和戰船。可是這兩種船,也只能在近海航行,根本走不了太遠。而且沒有航海圖紙,哪怕造出寶船來了,也不敢下海。”

  “如果不能遠航,只做近海貿易,且不說有世家門閥他們參與進來分上一杯羹,而且我們和隔着海峽的近鄰關係可不怎麼樣。因爲目前我們的主要征戰目標是驫鶻,所以和他們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爭,但是小來小去的摩擦沒斷過。這種情況下,進行近海貿易,常會發生船被扣,財物被沒收,船員被殺,或者拿贖金把船主和船員贖回來等諸多事宜。總得算下來,雖然是有小賺,但是細究起來,勞心費力,得不償失。就算有寶船,有航海圖冊,還會有船毀人亡的危險,更何況是這種根本去不了遠海的小船,若是強行進行遠洋,不亞於等同於直接派人去死。”

  贏夔曾經派人用小船去遠洋貿易,想到結果,他不由得面露苦笑。雖然有些事,他可以選擇用人命去填,但是填完之後,至少能看到一個好的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僅無一人生還,還有大筆的財貨損失。

  這樣的事來幾次,哪怕贏夔是個富有四海的皇帝,也禁不起這樣的損失,讓他肉痛不已。財貨他還能湊出一批,但是船員卻再也招募不到了。雖然大雍人多,但是不是隨便抓一個人就能上船下海的,培養一名合格的船員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實在是經不起這樣無謂的折損。也因此,他深刻的認識到了被沈彧藏起來的東西的價值。

  高朝恩跟在贏夔身邊多年,雖然謹守本分,並不干涉政務,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得一個通曉經濟之才的臣子是多麼難,和“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中的那個‘一將’類似,甚至比那更難。見贏夔如此着緊沈彧沒有說出的那個祕庫,他想了一下說道:“陛下,既然知道那祕庫就在長安及其附近,我們何必費勁氣力去大漠找沈彧,直接派人在周邊找尋就是了。”

  “呵呵。”贏夔笑着搖搖頭說道:“你當沈彧建的祕庫是什麼?是你家隨隨便便建在暗處的一間倉庫?沈彧聰明絕頂、有天縱之才,知天文、曉地理、通人情、會算術、陰陽、八卦達奇門遁甲、通自然經濟,甚至是農田水利,可謂極盡三韜五略之道、縱橫捭闔之奇!他建造的祕庫地址,若不是他主動說出來,哪怕你就算站在它的旁邊也找不到,而且就算瞎貓碰死耗子找到也沒用。”

  “因爲如果不知道正確的進去方法,不僅可能會被裏面的機關傷及性命,而且祕庫裏面的東西還會被機關毀去。當初,就有一個祕庫,就是因爲進去的人不小心多走一步,結果進去的三十多人全部被弓/弩取走了性命,裏面的天文儀器和典籍也全都銷燬。若非早知道里面藏的是什麼,那些變成一個鐵疙瘩,銅疙瘩,錫疙瘩,……面目全非的儀器讓人根本無法和它們以前的模樣聯繫到一起,至於典籍,都化爲碎屑,拼都拼不起來。”

  “當初祕庫被毀的時候,高祖皇帝覺得毀去的不過是些天文儀器和典籍,因爲不覺得東西有多重要,還對此表示慶幸。後來才知道,那間祕庫裏藏有前縉欽天監研究出來的,用來指引方向的‘牽星術’之法。有了這個,在大漠和海上,幾乎再沒有迷路之憂。”嘆了一口氣,贏夔說道:“沈彧從來都不做無用之功,他所藏的東西又怎麼會那麼簡單,不重要呢。凡是小覷他的人,都要喫虧。”

  高朝恩恍然大悟,點點頭說道:“難怪皇上這麼看重沈彧這個人,確實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是老奴把事情想簡單了。不過……”轉而又想到一個可能,因此說道:“如果沈彧真的死了。他可是死在草原,身邊都是胡人。他流落到草原那是不得已,恐怕他不會把東西留給胡人,但是周邊又無人可以託付,所以他會不會把祕密帶進棺材裏呢?”

  一語說中了贏夔的擔心。他仰頭望天,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語氣肯定的說道:“不會。以沈彧的個性,他不會這麼做。再說,他身邊也不盡是胡人。當年宜昌公主嫁給驫鶻可汗的時候,陪嫁跟去草原的人可是不少,而且之後她以祕庫的消息和高祖皇帝換取曹氏子弟性命,息後和曹氏家族裏不少人也都在草原,他們也帶了不少人過去。如果沈彧真的死了,在他臨死之前,應該會在其中擇一人將祕密告知於他(她)。所以如果沈彧死了,那麼我們要做的,就要找到這個人。”

  話雖是如此,但是贏夔和高朝恩都知道這是一個大工程。找沈彧就已經是千難萬難的事了,至今連他的生死這邊還沒有確知。若是他真的死了,驫鶻那麼多人,誰知道他最後把事情交代給了誰?茫茫人海,除了猜出能讓他交託的臨終之事的人是漢人之外,再沒有其他線索,實在是不好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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