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作者:半卷舒簾
草原上,秋陽高照,君不羈置身其中,展望前方,極目所見,秋草衰敗,已褪去綠色,土黃、鵝黃、翠黃、淺黃、嫩黃……層層疊疊,雜糅在一起,綿亙至遙遠的天際,透着草原特有的悲壯與蒼桑。天高雲淡,蒼茫空曠,四野蕭然,不見人煙,他看着目之所及的枯黃,任由曠野的風吹在臉上,望着連天的衰草發呆,忽然一陣嘹亮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聽到熟悉的歌聲,君不羈不假思索,大步跑着,追尋聲音而去。等身着綠色西域衣裙的女子的身影映入眼簾,他心緒隨之飛揚,整個人都沉浸在莫大的驚喜中,忙跑上前,眉眼含笑,語氣中帶着一點委屈,一點傷心,一點抱怨,問道:“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我們曾經定約長安見,你爲什麼沒有來?”

  面對他的詢問,賀蘭玥笑而不語。草原上的秋風吹起來,呼呼烈烈,把她身上那襲綠色衣裙吹得獵獵起舞,整個人彷彿在下一秒就要乘風而去一般。在見到賀蘭玥之前,君不羈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想要大聲質問她,爲什麼不遵守約定?是不是有什麼事耽誤了?……。但是當人站在他眼前了,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想去問了。之前怎麼樣,他已經不在乎,重要的是他終於找到她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君不羈目光似水,看着站在對面,面帶微笑凝視着他,一言不發的賀蘭玥,嘴角含笑,說道:“好了,我們不說那些了,和我一起回長安吧。”說着就伸出手去拉她,沒想到卻拉了空。在他伸手之時,賀蘭玥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離開,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看着賀蘭玥離自己而去,君不羈心慌意亂,忙追了上去。但是不管他怎麼跑,怎麼努力,在她的身後怎麼大聲的呼喊,賀蘭玥都沒有停下她的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僅沒有縮短,反而越來愈大。隨着兩人距離的拉開,賀蘭玥的身影越來越小,變成一個黑點,就要在他的視線中消失,君不羈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面露惶恐之色,用盡全身的氣力,神色慌張的對着她遠去的身影大喊着:“姑娘!等一下!姑娘——”

  “呼!”君不羈從睡夢中驚醒,擁被坐起,略晃了晃頭,醒醒神,憶起夢中的情形,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帶着幾分惆悵,幾分失落,幾分寂寥,……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起身下牀,沒有穿鞋,穿着白色的睡襪腳直接踩在地上,來到桌前,從桌上擺着的暖籠裏拎個茶壺出來,倒了一杯還有帶着一點溫度的茶水在細瓷茶盅裏。兩杯冷茶下肚,將還剩半盞茶水的杯子放到桌上,他看了一眼窗外,然後回到牀上繼續睡覺。

  君不羈不知道他一直惦記着,以爲在草原,並沒有來長安的賀蘭玥已經來長安兩個多月了。賀蘭玥的這次長安之行自她入了長安就不怎麼順當,盤纏被偷,客棧裏遇到黑心掌櫃,幺姑生病,找人不順,……。不過幸好這世上到底還是好人居多,她落難的時候他們沒少幫忙,其中以原來在客棧裏做工的常婆婆和現在的住處花零居的老闆花姐對她的幫助最大。

  接連幾天連綿不斷的秋雨,使長安城中家家戶戶大多都積了水,花零居賀蘭玥她們住的後院不知道哪裏堵住了,將整個院子都淹了,幸好當初建房子的時候地基起得高,所以水並沒能進屋,不過很多積水流進了後院的水井中。

  按照規矩,大雨過後,家裏有井的都要請淘井的匠人翻一下,不然人吃了容易生病,特別是像花零居這種被污得比較嚴重的,更是要好好翻淘一番。但是花零居如今入不敷出已經很久了,周嫲嫲想着院子裏由於做生意的緣故,每天都要燒很多開水,因爲客人稀少,燒好的水不免剩下許多,因此就叮囑院子裏的人用水時撿燒開的水用。這樣的話,剩下來的開水不會被浪費,人喝燒開的水,也不會生病,而且還能省下一筆請淘井匠人的錢,可謂是一舉三得。

  周嫲嫲的主意不錯,只是幺姑在大病一場之後,雖然痊癒,但是身子虛了下來,抵抗力並不像其他人那麼強。所以哪怕井水燒開了再用,她在接連吃了幾天這樣的水之後,又病倒了。幺姑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又是嘔吐,又是腹瀉,高熱不退,賀蘭玥忙請大夫過來給她診治。可是大夫對幺姑的病也拿不準,有的說她只是喫壞了東西,有的說是腸胃出了毛病,有的說時疫,有的說是傷寒,……。大夫走馬燈的來,銀錢如流水般的花了出去,但是幺姑的病卻不見半點好轉,反而越發的沉重了。

  躺在牀上臉色呈青白之色的幺姑,賀蘭玥心急如焚,忍不住淚流滿面。她準備去請個好大夫回來給幺姑好好診斷一下,將錢袋找出來,發現這陣子她抄書和幺姑做針線積攢下來的那點錢全都花光了。看着手心裏從錢袋裏倒出的僅有三個銅板,她呆立着屋子中央,良久沒有做聲,請大夫是要付給對方診費的,可是就這三文錢,能幹什麼?

  一旁的薛蘿看到這種情況,從身上將錢袋拿出來,遞給她,說道:“妹妹,我這裏還有哥哥他們做活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幾百文錢,你先拿去用吧。”回頭看着躺在牀上掙扎在生死之間的幺姑一眼,嘆了一口氣,“不過這點錢明顯是不夠用,可是幺姑這個樣子下去是不成的,還是要趕緊給她請個靠譜的大夫過來看看纔行。要不,去找花姐借一點吧。”

  知道花姐手頭也不寬裕的賀蘭玥搖了搖頭,謝絕了她的建議,說道:“不用了。前幾天的王大夫和在他之前的張大夫都是乘花姐的情請過來的,診費也是花姐給的。已經受惠花姐良多,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花姐了。”起身將包着那套西域衣裙的湖青色暗花軟緞包裹翻找了出去。她將它抱在懷裏,一面往外走,一面說道:“姐姐先幫我照顧一下幺姑,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賀蘭玥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包袱,宛如抱着最後一根救命道草一般,飛奔出花零居。走在長安的大街上,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心急之下甚至撞到了人,隨口道了句歉,顧不得問對方怎麼樣,沒有理會身後的抱怨聲,徑自埋頭往前。七拐八繞的來到一家店鋪門扉側處寫着一個“當”字,門口掛着個大大的“當”字幌子的店鋪前面,她抓緊手中的包裹,走了進去。

  衣裙在當鋪朝奉的手中展開,一抹光華從衣服上閃過,映得滿室生輝。那朝奉眼睛發亮將衣服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然後眯着一雙老鼠眼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面容憔悴的賀蘭玥一番,最後目光在她腫腫的眼睛上停留了半晌,從她的樣子可以看出她必定是才哭過,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回過頭把目光又落在那套西域衣裙上,那朝奉用一種慢吞吞的語調說道:“姑娘,像衣服這樣的東西,因爲布料、花色、式樣、刺繡、鑲邊……一年一個流行,去年流行的新衣拿到今年售賣,就賣不上價了。所以除非是皮毛這樣的冬裝,不然我們一般都是不收的。更何況,這裏是大雍,大家日常穿的都是漢家衣冠,哪怕是那些西域的女子來到長安,她們也都入鄉隨俗,大多換上漢家衣衫。所以你這套衣裙,我們就算收下,也實在是不好出手呀。而且這套衣服你應該穿過了吧?”

  賀蘭玥把希望都放在了這套西域衣裙身上,聽了朝奉的話,只覺得心涼半截。面對他的問話,胡亂的點了下頭,說道:“是的。”不過又趕緊補充道:“不過我沒穿幾次,你看它還和新的一樣,而且這套衣裙衣料和做工都非同一般,上面還鑲嵌着很多寶石,在西域那邊只有身份貴重的貴族女子才能穿。”

  那朝奉不以爲然的笑了笑,說道:“什麼西域貴族不貴族的,這身份在咱們大雍沒用,沒人認這個。還有這上面的寶石,確實是鑲嵌了很多,可是姑娘,這東西最大的也不過小孩子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用的應該是做首飾時所剩下的邊角料而已,根本不值錢。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我們店一般是不收衣服的,要不是看在這衣服的面料和做工上,我連看都不會看,早讓你拿回去了。而且不管這衣服看起來有多新,穿過了就是穿過了,這新衣的價錢和舊衣的價錢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姑娘,有些人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是頗爲介意的,而你這衣服我們收進來,顯然是不可能壓箱底的。”

  本來賀蘭玥以爲這套衣裙能當個好價錢的,但是讓朝奉這麼一說,她心裏沒準了,咬了咬脣,試探着問道:“那掌櫃的,你看一下,能給我一個什麼價錢?”

  那朝奉並沒有回答她,反而低下頭,又對着那套衣裙看了起來,邊看邊搖頭,嘆氣,嘴裏不住的說着:“這衣服,這衣服……收進來我們絕對是虧了。”晾着賀蘭玥好大一會兒,賀蘭玥都急了,一連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理會她。過了好半晌,他才擡起頭來,看着賀蘭玥,嘆了一口氣,慢吞吞,不情不願的說道:“算了,我看姑娘你也挺可憐的,我就發發善心,算是做好事了。這套衣裙你若是當的話,我給你算三兩銀子,不過先說好,必須是死當。若是活當的話,只能給你一貫錢。”

  “三兩銀子?”哪怕賀蘭玥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會被壓價錢,但是聽了朝奉的報價還是忍不住不敢置信的驚喊出聲。雖然三兩銀子差不多是她和幺姑兩人兩個月的用度,但是那是指她和幺姑都好好的,如今幺姑生了重病,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不僅不能確診她的病不說,而且她的病越來越重,所以她準備請長安城裏最有名的淳于大夫去給她看診。她已經打聽過了,淳于大夫出診一次的診費就要五兩,這錢還不夠付大夫一次診費的,可是之後還要抓藥呢,更何況,誰能保證幺姑的病只看一次就能看好?

  想到此,賀蘭玥忍不住出聲央求道:“掌櫃的,你看,能不能稍微再加一點?”那朝奉斜着個眼睛看着賀蘭玥,嘴邊的兩撇鬍子一翹一翹的,說道:“姑娘,合着我之前說的話都是白說是吧,你根本沒往心裏去。我這已經是在做賠本買賣了,要不是看你可憐,這衣裙我們根本都不收。”

  “姑娘,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你要是嫌我給的價錢低,你可以把衣服拿走,然後到其他的當鋪問問,要是有比我出的價錢還高的,你儘可以回來找我,屆時我十倍賠付,怎麼樣?”那朝奉見他都把話說成這樣了,賀蘭玥還沒有吐口,表態這衣裙到底當還是不當,眼珠一轉,閃過一抹狡黠之色,神色不耐的把那個包着那套衣裙的包裹丟了出來,說道:“二兩銀子,願意當就當,不願意當,就拿走,比在這裏磨磨蹭蹭的耽誤我時間!”

  賀蘭玥手腳忙亂的將朝奉丟出來的包裹接住,將其抱在懷裏,訝然問道:“二兩?剛纔不是還三兩呢嗎?怎麼越來越少了?”

  那朝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好像施予了她莫大恩德的嘴臉,說道:“都說了,之所以收下你的衣服,完全是看你可憐,只當救濟你了。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就二兩,願意當就當,不願意的話,你就拿回去吧。”說着好像趕蒼蠅一般,不耐的對賀蘭玥揮揮手。

  賀蘭玥看了一下懷裏的衣服,面露無奈之色,她實在沒想到原本被她寄予厚望的衣服原來送來噹噹,人家都不肯收,看來關於幺姑看病的費用只能回去暫時跟花姐拆借一下了。急需用錢的她顧不得朝奉鄙夷的態度,忙答道:“我當,我當!”懇求道,“只是掌櫃的,能不能還是原來的價錢,三兩銀子?”

  那朝奉的捻着嘴角邊上的兩撇小鬍子,半晌沒說話。賀蘭玥因爲他的沉默,這心七上八下,渴盼着看着他。那朝奉過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說道:“好吧,三兩就三兩,誰讓我這個人心軟呢。把衣服給我,我給你寫票據。”

  就在賀蘭玥要把包裹遞給朝奉的時候,從外面衝進來一個人影,一把就把包裹搶在了懷裏。賀蘭玥和朝奉不約而同,大驚失色,驚呼出聲。這個時候,賀蘭玥也認出了眼前搶走包裹的人是常婆婆的孫子常山。不等她說話,常山拿着包裹,站在一邊,對她說道:“賀蘭姐姐,你別信他的胡說八道。要是信了他的話,你就上當了。什麼心軟,可憐你,明明把你賣了,他還在這裏做好人!哼!誰不知道,他是長安城裏當鋪這個行當裏有名的扒皮能手,但凡進了這家當鋪的,不被他狠狠的剝一層皮下來,他根本不放你走……”

  那朝奉滿臉惱怒,叱道:“哪裏冒出來的臭小子,你在這裏胡說什麼!”轉頭對賀蘭玥笑成了一朵花,“姑娘,你別信他的話。像他這種窮人家出來的,恐怕這輩子都沒進過當鋪,他知道個什麼!姑娘你應該是急着用錢,我這就寫票據,你也好快點把錢拿到手……”

  “寫什麼票據,我們不當了!你沒聽到嗎?”常山大聲說着,上前拉着賀蘭玥往外走,“走,賀蘭姐姐,我們走!”賀蘭玥措不及防之下,被他拉得一個踉蹌,身子不由得跟着往前走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她看了一眼拉着她的常山,又回頭看了一眼當鋪裏的朝奉,雖然朝奉表現出一副“助人爲樂”的模樣,但是本能的,她還是選擇相信常山,於是毫不遲疑的跟着他往外走。

  看着賀蘭玥邁步往外走,那朝奉急了,忙喊道:“哎,姑娘,別走呀,別走!”見喊不回來她,忙道,“姑娘,你要是嫌價錢低,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五兩,哦,不,十兩……”聽了他的話,賀蘭玥的腳步越發沒有遲疑了,將朝奉的話遠遠的甩在身後。

  走出當鋪,賀蘭玥說道:“謝謝你,小山子,要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差點把這套衣裙就這麼當了。”她自認在進入當鋪之後,已經提高戒心了,沒想到還是上了朝奉的當。如果不是後來常山趕來,她不當了,都看不出原來那朝奉還是很盼着做成這樁生意的,他可真會演。

  常安將拿在手裏的包裹還給她,說道:“哪那麼湊巧,我可不是及時趕到,我在噹噹鋪外面聽了半天了。我在路上看到賀蘭姐姐你魂不守舍的和路人撞在了一起,擔心你出事,所以就跟在你後面,只不過你一直都沒有發覺而已。”

  賀蘭玥笑了一下,說道:“那我更要謝謝你了。”然後看了一下手裏的包裹,嘆了一口氣,“小山子,你熟悉長安,既然剛纔那家當鋪行事不地道,那幫我推薦一家靠譜的當鋪吧?”

  常山一面走,一面說道:“靠譜的當鋪當然有,只是你這衣裙就算拿過去當,不管是哪家當鋪,也不會比剛纔那間當鋪的朝奉出的價錢高。”

  “怎麼可能?”想到剛纔她離開當鋪時,朝奉不復之前高高在上的態度,追在她身後加價的態度,賀蘭玥對常山的話表示懷疑。

  面對賀蘭玥的置疑,常山忙解釋道:“我不是說賀蘭姐姐你這套衣裙不值錢,而是剛纔那家當鋪的朝奉應該在這套衣裙上做了記號。這個記號是當鋪裏獨有的暗記,當鋪裏的朝奉在看到這個記號之後,就知道這東西曾經在其他當鋪送當過,因此他們出的價錢不會高於你之前去過的那家當鋪給的價錢。這是當鋪這一行的行規,只要是開當鋪的都必須要遵守,不得破壞。”

  “那怎麼辦呀?”賀蘭玥有些發愁的看着手中的衣裙,總不能把它壓在手裏吧,她可是急着用錢呢,想了一下,問道:“小山子,既然你知道當鋪裏有這個暗記,那麼你應該知道怎麼除去它吧?”

  常山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可不知道。他們這個暗記的手法非常巧妙,哪怕你把衣服裏裏外外翻檢一遍,也找不到這個暗記,而且除非你把衣服重新洗過,或許能去除這個暗記,不然就不用想了。其實關於當鋪行裏的這個規矩一般人也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偶然在一次街面上的擋頭和當鋪裏的朝奉商討增加每月的份子錢時聽到他們的話,也無法知道這其中的貓膩。”

  對上賀蘭玥的愁容,他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看把賀蘭姐姐你愁的,這有什麼,難道沒有他張屠戶,我們還只能喫帶毛豬不成!去不了當鋪,不代表我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呀。走啦,賀蘭姐姐,跟我走,我保管讓你這套衣裙賣個好價錢。”

  在常山的帶領下,賀蘭玥跟着他來到一家位置偏僻,店面非常不起眼,店門半掩的估衣鋪。賀蘭玥看了一眼沒什麼人的小巷,再看看眼前灰撲撲的,店門半開,從半開的門往裏面看過去,發覺裏面黑洞洞的小店,又看了一眼常山。如果不是信任常山,她都懷疑他對她不懷好意,帶她來這裏,是想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來,不過雖然如此,但是她腳下不免有些遲疑。

  走在前面的常山看出她的疑惑,一面往裏面走,一面說道:“別看這店位置偏,而且不起眼,一不注意,就會忽視過去,但是要的就是這份不引人注目,扎眼反而不對了。這店做的大都是熟客的生意,而且如果你有這個閒情逸致的話,可以守在外面,然後你就會發現來這裏的人,有不少都是高門大戶家的子弟。別看大戶人家的子弟穿得光鮮亮麗,其實這裏面不是每個人都能日日做新衣的,有些人面上光鮮,實際上家裏已經敗落了下來,可是到底頂着個名頭,所以總得有幾件支撐門面的衣服呀。這店做的就是這方面的生意,真要開到顯眼處,這生意也就做不起來了。”

  聽了常山的解釋,賀蘭玥恍然大悟。之前當鋪的朝奉跟她說,衣服一年一個流行,去年流行的新衣今年賣不上價,但實際上,能追得起流行的只有長安城裏最頂尖的那一撮人。前年的衣服今年還在賣的還有,何況去年的?

  那套西域衣裙在常山幫着講價的情況下,賀蘭玥從估衣鋪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三十兩銀子。從三兩一下子變成三十兩,漲了十倍,雖然常山一直小聲嘀咕着估衣鋪的老闆行事不地道,把價錢壓低了,但是她已經很滿意了。

  走到街口,賀蘭玥開口,“小山子,我要去請淳于大夫給幺姑診病,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走了。你回去幫我給婆婆帶個好,和她說,過幾天等我有時間了,我就去看她。”常山點了下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奶奶的。那賀蘭姐姐我就先走了。”

  就在兩人要分開的時候,一位身穿粗布短褐,面色黝黑,佈滿風霜之色的中年男子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一把拽住常山,說道:“小山子,原來你在這裏,還不快跟我走!”一面拽着常山就走,一面大聲數落着,“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家裏的房子塌了,你奶奶被砸斷了腿!這都火上房了,你這個臭小子還有閒心在外面閒逛,還不趕快到你奶奶身邊守着去!”

  知道奶奶被砸斷了腿,常山頓時急了,什麼也不顧了,甩開中年男子抓住他的手,撒丫子就跑,被賀蘭玥從後面叫住。賀蘭玥追了上去,遞過去十兩銀子,“拿去給奶奶看病。”並寬慰他,“放心吧,好人有好報,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常山跟在賀蘭玥身後大半天,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急需錢要給幺姑治病,看着她毫不猶豫的把她奔波半天,好不容易得來的銀錢分給自己十兩。他只覺得手裏的銀子滾燙,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他熱淚盈眶的看着她,想要說點道謝的話,可是嘴脣翕動了幾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對着賀蘭玥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轉過頭,抹了一把淚,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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