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這兩樣農具在前世鄉村十分普及,穀風車只要是家裏種田的,幾乎都有一架。最開始是木製手搖的,後來發展到電動的。
脫粒機也是,在一些聯合收割機到達不了的地區,一直都是靠人工收割,擡着機器去田裏脫粒。
此世農業科技更加落後,在幾十年前鐵器還沒那麼普及的時候,莊稼人收割稻、麥,基本都是用石斧石刀,甚至直接用手拔,十分原始的刀耕火種。
如今就算收割容易了些,但脫粒還是要麼用連枷拍打,要麼用蠻勁兒摜摔。連灣村普遍就用的摜摔,過去那些年,每到芒種和秋收,田裏便會傳來此起彼伏的摔打聲,從白日響至黑夜。
收回去的糧食再用颺籃一下下將雜物灰塵吹掉,整個過程都費時費力。
所以在試過這兩樣農具的用法後,舒正知道它們會和水車一樣大受歡迎。
不過這兩樣做起來也不簡單,脫粒機的框架看似簡易,但其中涉及齒輪和滾齒,和穀風車一樣,完成一架便是舒正這個熟練木工也要花上幾天時間。眼看秋收就在一個多月後,憑他一個人,這麼點時間做不了幾架。
於是舒正生出一個想法:他想多找些木工,多做些出來,這樣到時候既可以方便周邊更多的鄉人,他們也能多賺一些錢。
舒迎迎很贊同他這個想法,這就相當於組建一個加工廠,到時候人多了直接分工,組成流水線,可以大大提升衆人的製作效率。
舒正本來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經過舒迎迎這麼一番建議後,愈發覺得可行。
至於大量生產後能不能賣出,且不說舒迎迎幾個,這個問題便是連年紀最小的舒濤都不擔心。
說好便做。
舒正先是去找了之前跟着他一起四處做木製水車的趙家師兄弟,將新農具的事簡單地跟兩人說了一下,並希望兩人能幫着找一些靠譜的木工,人數不限,三天後帶着人去鎮上的舒家豆腐攤找他。
兄弟倆一聽,就知道舒正這回是要幹大事了,心裏也跟着火熱。之前舒正就帶着他們賺了不少錢,這次估計更不會少。兄弟倆拍着胸脯讓舒正放心,一定儘可能地幫他多找人。
然後舒正思量一番,準備在老大房和老二房裏面挑幾個聰明伶俐的年輕人做木工學徒,這件事就交給舒爺爺這個族長去辦了。
被通知到的年輕族人紛紛摩拳擦掌。
舒正預計的人數不少,忙碌起來需要的場地不小,村裏找不到合適的,只能到鎮上去租房。
舒迎迎跟着一起去了鎮上。
他們去的稍晚,舒四叔已經在豆腐攤子前忙碌了,攤前圍着好幾個人,正排隊買豆腐。
鎮上就這麼一個豆腐攤子,每日買的人都不少。
這些人此時就在閒聊,這個人說他喜歡喝魚頭豆腐湯,簡直能把人舌頭都鮮掉;那個人說他就喜歡那麻婆豆腐,嘿,用來拌米飯,好喫到上天;又有人說他還是最喜歡那家常豆腐,兩面煎得焦一些,口感佳,滋味香;還有人說,那用鹹鴨蛋黃做的燴豆腐才叫好喫!
衆人各說各的,都覺得自己說的豆腐菜滋味最好。爭論聲太大,吸引了一些尚不知道豆腐爲何物的人,便也饞了,摸出兩文錢說給他也來一塊,然後立即被旁邊的人揮手驅趕,去去去,沒看大家都排隊呢。
舒四叔笑眯眯聽着,熟練地打包收錢。在他身側新掛了一個木牌,上面寫着“聘木工”。
這是舒迎迎寫的,現在的人什麼都講究一個家傳飯碗,有時候幾個村都不一定有一個木工。匠人少見,便是請了趙姓兄弟幫忙,也不一定能找出多少人來。鎮上人來人往,更利於信息傳播。
便如現在,就有人在買豆腐的時候會順嘴一問那牌子,得到回答後又問聘木工做什麼。
舒四叔早被叮囑過,此時便稍微解釋,重點放在關於木工的薪資待遇上,以及一旦被聘用就包喫包住等。
如此問的人多了,還真有人說自己認識某某木工,如今沒活整日在家下田拔草,等回去後就把這個消息告知對方云云。
舒四叔自然連連說好。
舒迎迎幾個沒在豆腐攤前多待,看了一會兒便去找鎮上牙郎,詢問有無合適的房子租賃。
以舒家如今財力,便是在鎮上買幾座房子也綽綽有餘,不過所有人都覺得沒必要。舒正他們是覺得那些錢都是意外之財,沒法靠着過一輩子,他們都是農家人,還是本分賺錢生活爲好。
至於舒迎迎,她知道舒湛明年準備參加院試,若考中秀才,則要入縣城官學。所以不如把錢省下來,到時候在縣裏買房,也方便舒湛讀書。
牙郎提供了好幾座房子,舒迎迎他們看了一上午房,最後租下一棟兩進的宅院。
這宅院是幾座房中最顯破爛的,不過那也是青磚瓦房,比村中房屋好了太多倍。而且主要是夠大,不光能住人,還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來存放木材和做好的農具。
房子就頂上瓦片需要稍微翻補,打掃打掃就能入住,沒別的問題,舒正付錢租了兩個月。
房子租好,餘下就是繼續招人,收木材。
趙家兄弟帶了三個木工來找舒正,還帶上了彼此的徒弟,加起來十人出頭。
舒正按舒迎迎的建議,先給他們提了基礎工資,然後再說計件工資,表示多做多得。只要這些人不偷懶,踏踏實實地做,絕對是比他們去給別人做木工的工錢要高。
這麼談了後,這些人毫無異議,恨不得立即就開始做工。不過他們還需要回去把自己的鋪蓋卷以及喫飯洗漱的日常用品帶來。
轉天又有幾個木工通過豆腐攤的招聘牌子和舒四叔的指引,找到了舒正租下的院子。
舒正問他們都有沒有收徒弟,有的就把徒弟也叫來,待他看過都沒問題後,便將人全部留下,和其他木工相同待遇。
舒爺爺在老二房挑的幾個學徒工也挑好了,等再叫上舒大伯這些老二房原本就會些木工的,所有人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二十個。
這麼多人喫飯是個大問題,舒正又根據金荷的建議,從老二房找了兩個善廚的嬸子,揹着鋪蓋卷隨舒正一起去了鎮上。
如此,一切都齊活了,於是正式開工。
這麼多人組成兩條流水線,一條負責穀風車,一條負責腳踩脫穀機。一人固定做一個零件,熟練起來後速度非常快,每天穀風車能出產三臺。
腳踩脫粒機舒迎迎是從腳踏繅絲機上得到的靈感,做的是最簡單的樣式,以木條做邊框,中間鑲嵌滾輪,不帶鬥,一天能出產五臺。
這兩樣都佔空間,舒迎迎覺得要不了多久,這座兩進宅院就會放得滿滿當當,不一定夠用。
家裏的女人們做豆腐做得不亦樂乎,男人們也在鎮上忙碌,如今家中最閒的人就是舒迎迎幾個小的了。
這天中午,舒迎迎帶着小狗去菜園裏摘菜,剛摘了兩條胡瓜,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雨勢洶洶,越下越大,直到傍晚才停。
舒迎迎早早便關了院門,等到大家都洗漱好進了屋,把堂屋大門也落了栓。
她端着油燈走到小狗牀邊,摸摸它:“大黑,你從中午躺到現在,怎麼比我還墮落。”
她早就注意到了,一下雨大黑就死活不願出門,甚至連地都不想沾。若是不小心踩了地,擦腳布都能叫它蹭爛。
大黑翻個身背對着她,表示聽不見。
墮落就墮落,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顧聿霆如今心態愈發光棍。
許是白天睡太多,待到夜裏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後,顧聿霆反倒很是精神。如今聽覺靈敏,他可以聽到左邊屋子金荷帶着輕鼾的聲音,也可以聽到右邊舒濤在睡夢中咂了砸嘴,和屬於舒迎迎的舒緩呼吸。
還有門外傳來的,在泥濘地裏輕輕走來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停在了院門前。
顧聿霆現在就算閉着眼,也能根據各種聲音清楚地分辨出身邊的人,此時停在門外的呼吸有兩道,均是陌生的。
顧聿霆瞬間收回發散的思緒,從小牀上站了起來。
嫌棄地看一眼因下雨而返潮的地面,顧聿霆還是從牀上跳了下去,走到堂屋大門邊,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外面那兩人沒有一直停在院門外,而是繞着院牆來回地走,並伴着輕微的交談,似乎在琢磨該從何處翻牆進來。
顧聿霆轉身去了舒迎迎的屋。
舒迎迎這間屋子沒有門,平日只掛着一個竹編的門簾,顧聿霆鑽進門簾,便見房內姐弟倆都還沉沉睡着。
這丫頭,平時不是很機靈麼,歹人都要進門了,今夜若不是他在,恐怕刀抵上脖子了都還不知道。
顧聿霆跳上舒迎迎的牀,一點不客氣地將舒迎迎踢醒。
舒迎迎迷迷瞪瞪地看着黑夜裏眼睛發亮的小狗,“大黑?”
顧聿霆跳下牀,往前走兩步,轉頭看她。
舒迎迎讀出了小狗的意思,這是要她跟上去。
窗戶就在一側,有月光透進來,屋子裏有一點點光線。舒迎迎也習慣了摸黑起夜,此時便未點燈,揉揉眼起身跟上去。
“你要上廁所嗎?”
未免吵醒舒濤,舒迎迎動作和聲音都壓得低。
也因此,外面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在此時便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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