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什麼人會翻牆進來,舒迎迎立即意識到家裏進了賊人。
舒正不在家,此時家中只有她、金荷和舒濤。
舒迎迎轉身將舒濤從牀上扯起來,並在他驚醒之前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將他塞到牀底下。
金荷那邊房間有門,舒迎迎已經來不及去叫醒她,直接從堂屋一角找出一根結實的木棍,緊緊握在手中,然後來到堂屋門邊,屏住呼吸。
顧聿霆蹲在另一側靜靜看着她做這些,他知道舒迎迎一向冷靜,但面對即將入門的兩個賊人,她這番模樣還是讓顧聿霆覺得冷靜過頭了。
便是換金荷和舒正這兩個大人來,都不一定比得過她。
沒辦法,習慣使然。前世舒迎迎身邊沒有親人,雖有很多照顧她的人,但與她不算親近,舒迎迎一直都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盡力處理。
堂屋上了栓,此時一柄刀尖沿着門縫插進去,已經將木栓移掉了一半,大門已是一推就能開。
對方動作很輕地將舒迎迎這邊的門推開,向裏探出一個腦袋。
舒迎迎就躲在後面,她未有半點遲疑,舉起的木棍重重落在那顆頭顱之上。
“砰——”
舒迎迎是把喫奶的勁兒都用出來了,所以即便她現在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姑娘,但那賊人也沒抗住。伴着清脆的一聲,那賊人只悶哼了下,便直接癱在了地上。
雖是放倒了一個,但還有一個。
“大牛!”
舒迎迎只聽門外一聲驚呼,身側的門被徹底推開,一個身量矮小的男人闖了進來,手中一把刀在月光的映射下,閃着寒光。
這男人見同伴忽然遭了殃,原本狠狠提着心,所以纔將刀亮出來嚇唬屋主。但目之所及,這屋裏竟只有一個纔到他胸口的小丫頭,男人的膽子一下便壯了起來。
他看到舒迎迎手裏的木棍,神情兇狠,“臭丫頭,是你傷了大牛!”
他向舒迎迎慢慢逼近,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危險也在向他逼近。
舒迎迎什麼都沒有說,警惕地後退兩步後,一聲令下:“大黑,咬他!”
男人一驚,下意識轉身,只見一道黑影飛撲而來,下一刻他持刀的手手腕一熱,劇痛猛烈傳來。
“啊啊啊!”
男人痛得大叫,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舒迎迎立即上前,一腳將刀踢開。
然後趁他病,要他命!
趁着有大□□她,舒迎迎再次持棍上前,次次用力拍向男人頭顱。
堂屋這番動靜終於驚醒了金荷。
“三娘!”
金荷開門出來看到堂屋中的陌生男人,魂都快要嚇出來了。她慌了慌,然後也拿起一根木棍,毫無章法地打在男人身上。
男人右手腕上還吊着一隻小狗,他被兩人打得抱頭鼠竄之時,完好的左手忽然一把將小狗從手上撕下來,重重地砸向旁邊的牆上。
顧聿霆只感覺腦袋嗡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識。
“大黑!”
舒迎迎看小狗摔在地上就失去了反應,眼睛一下子通紅。她一棍子打在男人的鼻樑梗上,痛得男人再次叫了出來。
刀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此番動靜不小,男人意識到不能再待下去,連地上的同伴都顧不得了,奪門而出。
他匆匆撥開院門門栓,剛出去,便撞上了聽到動靜過來的鄰居。
男人一把推開鄰居,捂着流血的鼻子向村外拔腿狂奔。
“有賊!”
鄰居愣了一瞬,立即高聲呼喊起來,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便追了上去。
一時間,村裏漆黑的屋子接連亮起了油燈。
遠在北方的宮廷之內。
容色蒼白,面頰削瘦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
執着宮燈的內侍像往常一樣上前查看時,驟然對上少年雖顯虛弱卻清明的眼,驚得他踉蹌後退,坐倒在地。
“太子殿下醒了!”
顧聿霆看着那內侍驚呼着連滾帶爬地朝外跑去,轉了轉眸光,掃過周邊,是他所熟悉的東宮寢殿。
身體很無力,顧聿霆費力地擡手。
唔……是人手,不是狗爪子。
他居然回來了?
明明前一刻他還在幫那小丫頭鬥賊人,下一瞬,他卻已經在自己的身體裏醒來。終於可以做人不用做狗了,本是值得高興,卻也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這麼想着,跑走的內侍回來了,身後跟着太醫。
不一會兒,又是一大撥人匆匆到來。
他的皇祖父,當今聖上永昊帝、生母冉芸、皇兄皇嫂……
顧聿霆牀前圍滿了人,不管他們心裏是如何想的,至少面上看不出半分,個個情真意切。
這種場景顧聿霆自小便習慣了,此時卻生出一絲膩煩。
顧聿霆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神色。
折騰了好一陣,待所有人都離去,寢殿內重歸於靜。
顧聿霆看着牀幔,思緒飄飛。
也不知道舒三娘有沒有將那賊人制服,她是比旁人冷靜,但終究只是個小姑娘,力量懸殊,極易喫虧。
有些麻煩,但明日還是得遣人去南方打聽打聽。
至於派誰去,需得謹慎挑選。他昏迷一個多月,雖是平安醒來,但這麼長時間,底下難免人心浮動,跳出他的掌控。
想着這些的顧聿霆,疲勞感上涌,眼眸漸闔。
迷迷糊糊間,他只覺得耳邊又吵鬧了起來,好似還聽到了舒三娘帶着哭腔的聲音,一下下砸到他腦袋上。
“大黑,你快醒醒,不要嚇姐姐……”
這聲音一時大一時小,飄飄忽忽,哭得顧聿霆頭暈。他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就見舒迎迎掛着淚蹲在他身前,兩隻眼睛紅得像兔子。
然後兔子眼忽然瞪大了,“大黑醒了!”
“醒了醒了。”
“哎喲嚇死個人,這麼顧家護主的狗死了就太可惜了。”
“是啊,今天真是多虧了大黑。”
旁邊是顧聿霆熟悉的舒家人,他們圍着他,咋咋呼呼又吵吵鬧鬧,沒有宮內那些人的優雅與內斂。顧聿霆覺得他確實是墮落了,他竟奇蹟地在裏面尋到了一些安寧。
顧聿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狗子身上。
他之前撞到了腦袋,起先那股昏沉的感覺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此時清醒,昏沉更甚,還有點想吐。
旁邊一個鄰家漢子走過來,看看他,一臉憐愛,“三娘這狗當真沒白養,那賊人被抓到的時候,右手腕都快被咬斷了。”
顧聿霆下意識舔了下牙齒,嘴裏還殘留着明顯的血腥味。
他再忍不住心裏那股噁心,張開嘴巴。
“噦……”
顧聿霆把頭埋在水盆裏,換了好幾次水,才勉強覺得自己的嘴巴乾淨了。
他蔫蔫兒地躺在小牀裏,渾身比回到人身時還乏力。
堂屋裏人來人往,交談不斷,他在這樣的場景下時睡時醒。一時間是舒迎迎擔心叫他的聲音,一時間又是熟悉的內侍給他擦手洗臉的畫面。
顧聿霆起先還以爲是夢,但漸漸地他發現並不是。當他在小狗身體裏睡着時,他會回到自己的人身;當他在人身睡着時,他會回到小狗身體裏。
這來回切換的方式,比他當初睜開眼發現自己成一隻狗時還玄妙。
兩天後,舒家進賊的事情也有了後續。
兩個賊人都綁送了縣衙,經過審問,這兩人是附近某村裏的混混無賴,平日不事生產,就知道偷雞摸狗。
華夏水車在周邊傳播,連灣村的人靠着水車賺錢的事不是什麼祕密。
這兩人便起了心思,直接沖人打聽舒迎迎,因爲他們覺得水車既然是她琢磨出來,賺肯定是她賺得最多。後來又打聽到鎮上的舒家豆腐攤也是她家的,曾經更有架着馬車的貴人上門,兩人便覺得舒迎迎家裏肯定藏了不少錢和好東西。
平時舒正是能回來都會回來,但雨後路面泥濘,天黑後趕路不安全,所以這樣的情況他一般都會歇在鎮上,沒想到會讓賊人鑽了空子。
舒正還是第二天舒爺爺帶着族人押着賊人去尋鎮上亭長時,才得知了這一消息。他當時的反應沒比發現家中闖入賊人的金荷好,霎時便出了一身冷汗,後怕不已。
舒迎迎也沒想到這事是這樣招來的,果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自天下穩定後,這十來年一直太太平平的。加之連灣村裏舒、林兩姓抱團,外人不敢隨意招惹。安穩日子過久了,人就鬆懈了。
還好這次沒有出什麼事,反正經此一遭,不止是舒迎迎警醒了些。
之後,老二房抱了幾隻狗回村,林氏那邊同樣也養了幾隻。以後但凡有什麼生人進村,只要一隻狗出聲,其他狗便也會跟着叫,吵是吵了點,但至少安全係數提升了。
大黑腦震盪養了幾天,好得也差不多了。
原本舒迎迎就捨得花錢養狗,這次大黑護主受傷,舒迎迎自責又感動,她覺得還是自己逞能了,險些連累大黑。
於是顧聿霆發現自己的伙食質量又猛漲了一截。
舒迎迎的牀下襬着一個小甕,是她用來存錢的,每次舒三叔和豆腐坊把分成的錢給她,她就喜歡把錢慢慢扔進去,聽那屬於金錢的美妙聲音。
顧聿霆聽力好,基本每次也跟着聽個響兒,但那響聲在他聽來一直沒什麼變化,空空的。最近隨着他伙食變好,又隨着體型變化進而飯量增長,他覺得那小甕好像更空了。
顧聿霆覺得就算是靠着之前他給的那些金銀,舒迎迎要繼續這麼養他,恐怕也早晚被他喫空。
喫着雞腿肉的顧聿霆琢磨着,以免自己將來餓肚子,得給這丫頭送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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