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二更)
這處圍場早先便安排過了,但凡是幼崽及孕中的母獸皆早已被移往他處,只因春乃萬物生長之際。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應時四季,生生不息。
興許也是因爲出來了,遠離京城那般拘束的模樣,年輕人們都放開了些,也沒有往日宮宴那般拘謹。
寧姝一開始坐在自己帳前,東張西望還覺得有點沒意思,畢竟旁人都能到處溜達,但她身爲後宮中的一員,不管真實情況如何,但對外仍是皇上的女人,只能老實規矩。
她想揪幾根小草,卻發現這處早已經清理的一乾二淨,實打實的寸草不生。
不遠處的皇帳那兒傳來了烤羊肉串的味道,寧姝第一次看見這烤羊肉串這麼實在,肉塊這麼大,火一燎油滋滋作響,落在火裏又噼啪幾聲,光聞着就香,現代那些速凍的肉哪裏比得上這裏現抓現殺的。
再看看自己面前——肉羹,青菜,粥。
雖然說女眷都喫這些,青菜還是一路從京城帶來的,而且大口喫肉什麼的不利於形象保持,但擼串小達人寧姝不覺得啊!不比不知道,一比這難道不是在傷害自己幼小的心靈嗎?憑什麼他們喫肉串,我要喝白粥?
她用幽怨的眼神朝離自己最近的烤串兒點看去,皇上坐在火光後面,面色一如往常的冰冷,絲毫沒有被肉串兒吸引。
荀翊也看向寧姝,探詢似的揚了下眉。
寧姝頓時眼睛一亮,站起身來——都讓開!本婕妤要表演了!
她快步走到皇帳那邊,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上,荀翊點了下頭,“過來。”
因着周圍的嘈雜和火聲,他的聲音並不甚清楚。
寧姝走到荀翊身旁,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示意寧姝坐下。
寧姝乖巧一坐,身旁便是皇上,她看着面前的篝火,不知爲何有種自己成了壓寨夫人的感覺,下面喫喫喝喝的都是俺們山的土匪。
她側頭對荀翊小聲說道:“皇上受了傷,羊肉乃發物,還是少喫。”
荀翊展露出一絲笑意:“知道了。”
但!這並不是寧姝的目的。
她又說:“皇上倡儉多年,若是讓旁人看見此處浪費總是不好,臣妾幫皇上分擔一些。”
說罷,她完全不給荀翊反駁的機會,立刻拿過一串羊肉,開喫!
一口咬下去,羊油和瘦肉之間烤的恰到好處,只是灑了簡單的鹽巴便已經非常好喫,烤過的肉香瀰漫了口腔。
寧姝幸福的閉上眼睛:爽!天下何事最開懷?擼串兒!要是再有冰鎮扎啤就更美了。
興許是今日騎馬的時候險些被人挾持,倒了些黴,此刻她想什麼來什麼。沒過一會兒,荀翊遞給她一碗冰鎮米酒。
寧姝驚喜的看向荀翊:“皇上怎麼知道臣妾此刻想喝酒?”
荀翊點了下她的額頭,低聲說道:“少喝些,過過嘴癮便是。”
論起了解,興許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他更瞭解她的喜惡。不過他也知道,這不過是些浮於表面的,但也足夠。許多人活一輩子,在一起一輩子,或許連對方真心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而自己知道,興許便也能順藤摸瓜,知道她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是假意。
寧姝抱着那小碗抿了一口,這米酒有些甜,沁人心脾似的。她又吃了一口肉串,伴着新鮮盎然的夜風,不能再美了。
荀翊在旁看着她眯起眼睛,實在是開心的模樣,看了良久。
寧姝也知道皇上在看自己,她哪裏管他,一口氣兒又是喝米酒又是擼串兒的,顧不得形象了,先吃了再說。
“皇上。”寧姝喚了一聲,轉頭問道:“要不要給介貴妃送些?”
吃了客戶的喝了客戶的,總是要爲客戶着想一下,寧姝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咳咳咳——”坐在一旁的一個侍衛好似被米酒嗆到了,咳了兩聲。
寧姝一看,這不是今天救了自己的那個侍衛嗎?長的特別像介貴妃的那個!
“嗯,說的也是。”荀翊點了一下:“你去送些給貴妃吧。”
介貴妃被荀翊一點,心裏不情不願,但仍是麻利兒的站起來,有些幽怨的看了寧姝一眼:自己還得端着東西跑回自己帳子裏,再跑回來?
侍衛不好當,還是當貴妃舒坦。
寧姝看着荀翊有點無語:是讓皇上你去啊!你在這兒杵着幹什麼?
荀翊約摸着時辰差不多了,也不願在此處多留,看寧姝也喫喝不少,這便拉她起來,說道:“陪朕去走走。”
連綿的青山此刻已經沉入了夜色當中,山脊的曲線像是輕柔的一首詩,又或者,是浸潤了墨,將深黛的夜空填上漆黑的色澤。
蟲兒也復起鳴叫,要爲這夜間的宴席奏樂。
一個個冬去春來,小到一隻螞蟻,大到波瀾壯闊的江山萬里,都有自己的變化。在同樣的夜色下行走的人兒,也總有不同。
荀翊尋了處低矮的山丘坐下,寧姝便乖巧的坐在他的一旁。
“朕小時候,也時常這樣看星星。”沉默良久之後,荀翊突然開口說道,“不過心情和現在不一樣。”
那時候的他啊,爲了躲開甄妃的傷害,總是會藏在宮裏的一處偏僻廢棄水井裏。那水井不深,但對一個孩童來說已經十分可怕,四周都是幽暗的,什麼都看不見。
那時候他就擡頭看,看天上的星星,想着此刻雖然難熬,但卻是難得的一次機會,他能熬下去的。
他學着使心計,學着故意惹怒甄妃,學着操控她的情緒,在宮裏讓她能一直保持在瘋了的狀態。她將自己當成親生孩子,什麼都手把手的叫自己,讀書認字,還請師傅來教自己功夫。而到了人前,甄妃又是那個正常的她,把荀翊當成仇人之子,□□傷害。
那時候他多大來着?荀翊自己都記不清了。
荀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麼表情,寧姝轉身輕輕的抱了抱他,緩聲說道:“都過去了。”
她只是想,興許是背上的那些傷,是不能說也不願意想的往事吧。
“是啊,都過去了。”荀翊說道。
正是那樣的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今日他才能在曠野之下看到這樣的星辰。
“冷嗎?”荀翊看她臉色有些蒼白,問道。
寧姝點了下頭,外面畢竟還是不如篝火旁暖和,就算她體寒的情況有所改善,但也依舊是怕冷。
荀翊身上披着大氅,本可以解下給寧姝,但他想了想,還是將寧姝整個環在懷裏。
他聲音不變,一貫的冷清:“朕也有些冷。”
寧姝:???那你冷你回去啊,你在這兒幹什麼呢?算了,只要不看臉我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住!
“喫糖嗎?”荀翊突然問道。
寧姝搖了搖頭:“忘記帶糖出來了。”
寧姝抱在懷裏軟綿綿的,荀翊想到一會兒要回那個孔雀藍釉罐裏,有些捨不得。
“朕帶了。”荀翊說道
寧姝一臉驚喜:“皇上怎麼出來還帶着糖?”
荀翊正色道:“朕不喜歡喫糖。”
所以是特地爲你帶的。
寧姝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放心,就像剛纔那個羊肉一樣,臣妾幫皇上吃了。爲皇上分憂解難是臣妾應當做的。”
荀翊:……
他稍頓了頓:“等會兒再給你喫。那小棗馬你還喜歡?朕一早決定帶你來春獵,便讓人特地馴過。”
“大客戶啊。”寧姝笑道:“喜歡,多謝皇上!”
荀翊一臉狐疑:“大、大客戶?”
寧姝點頭:“這是臣妾給那匹小棗馬取的名字!”
荀翊面色僵住:……你叫朕大客戶就算了,現在一匹馬也是大客戶,你還要騎它???
他清了下嗓子,又問:“還沒問過你,今日可被嚇壞了?”
寧姝瘋狂點頭:“臣妾今天當真是被嚇到了,結果誰知道皇上沒什麼事兒。”
後來荀翊當真還是叫了太醫來,當着寧姝的面仔細問過,這才讓寧姝放下心。結果那太醫又被荀翊命令給寧姝問脈,確定寧姝也無大礙才放了走。
“不是問朕這個,而是問你,那幾人想要挾持你的時候,馬跑得那般快可嚇到了?”荀翊柔聲問道。
寧姝眨了眨眼,思考片刻,點頭:“嚇壞了!不過臣妾想到興許是因爲近日皇上寵愛臣妾,臣妾這才遭此一劫。唉——”她悠長的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寵愛?朕好似還未寵愛過你。
明明知道她是故作此態,荀翊還是笑着問道:“哦?那婕妤可想要朕怎麼補償你?”
還可以要補償的嗎?!
“那臣妾想……”寧姝故作猶豫,說道:“臣妾想要和秋昭儀、介貴妃一起做生意!秋昭儀說了,到時候掙來一半的銀子給宮裏用。這樣也幫皇上了不是嗎?”
她今天沒被別的嚇壞,倒是被皇上不知道何時可能遭遇的危險嚇到了,再聯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未來,這宮裏的事兒太說不準了,必須得給自己找點退路。
現代人統一特色,有錢就有退路。
荀翊颳了下她的鼻子:“嗯,那是不是還要給你個職務?”
“那就不必了。”寧姝不好意思的笑笑。
有銀子就行了,別的都是虛的,搞不好還成了負擔。
荀翊沉吟片刻,問道:“姝姝之前未曾做過生意,那先從小的開始吧,想不想開布莊?”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開始不叫她婕妤。
寧姝:皇上這麼好!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真是什麼傾世皇妃呢!被皇上這雙眼睛一看,連我都要以爲皇上看上自己了。
“上元節時咱們去過的那個布莊正好。”荀翊說道。
寧姝知道那處的東家是周仰,正是京中參知政事嫡子。她對朝堂不通,周仰如今被關在三衙裏,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周攜齊的仕途,但這布莊怎麼說也是周家的。
“周家不要了嗎?”她問。
荀翊看向遠方,聲音有些冷:“犯了這麼大的事兒,怕是沒膽子要了。”
這次他回京,周家的人怕是連命都要沒了,還要什麼布莊?
寧姝並不知道周攜齊如今是死路一條,只覺得還是皇上厲害,不但要白拿人家的布子和瓷器,如今還要白拿人家的生意!
這樣一來自己說不定也能時常去宮外走走,到時候便能多找些瓷器。
她連忙點頭:“好呀!”
皇上沒事兒還是多嚇唬嚇唬我吧,我覺得我能忍!
作者有話要說:友情提示皇上,把臉湊近,姝姝抵擋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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