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埋，你埋
▌悶死你
想要了解仿生人001並不麻煩，因爲關於他的傳說哪哪都是。
“他是最優秀，最冷漠，最強大的仿生人。”諦復頂着手臂上那個001的序列號，訴說着他對仿生人001的崇敬，而作爲唯一一位聽衆，覃戊司表情越來越怪異。
剛纔覃戊司指出了諦復手上那所謂的紋身，然而諦復表示那是兩個圈圈和一個異形小棍的紋身，和序列號沒關係。
“你們知道001的長相嗎？”覃戊司問打斷了諦復疑似自戀的稱讚。
“001很神祕。”諦復壓低聲音，“他們那類戰鬥系的都不露面，因爲他們的任務很危險。
覃戊司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原本以爲自己的身體被某個神祕的沒落科學家發現，用來創造諦復這麼個仿生人，現在看來，自己的存在應該有更多高層知道，
但如果諦復真是001，他現在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快報廢了又是什麼意思？
視頻裏的001話少且強悍，實在很難把對方和自己身邊這位智障仿生人聯繫在一起。
“你們仿生人的編號會重複嗎？比如家政機器人裏會不會也有個001？”覃戊司又問。
祕密任務？覃戊司又往諦復小臂上瞅了一眼：“你是什麼時候帶到這裏的？”
001是第一個誕生的仿生人，他的外部件更新換代的好幾批，他的中樞是最強大的那個。
“因爲你是我的監護人。”諦復說。
說到這裏，諦復表情又糾結起來：“不過官方都有好幾年沒有發佈過他的消息了，也許他在執行什麼祕密任務。”
“我就知道我們審美差不多。”諦復感嘆完了就把衣服往身上批。
“晃眼睛。”覃戊司眉頭緊皺，他總覺得這麼炫彩外套不適合諦復。
諦復繼續選擇性耳聾，他壓根沒有迴應，而是樂顛顛地跑衣櫃那邊掏出一件鐳射的短襖在身上比畫：“你覺得我明天完成任務穿這件可以嗎？”
覃戊司看着諦復胳膊上特別標準的001印標，估摸着諦復這又是什麼奇怪的自我保護機制起了作用：“你給其他人看過你的紋身嗎？”
然而諦復依舊忽略了他的□□：“你也喜歡對嗎！”
隨後他輕輕推了下衣櫃，露出深埋地下的小櫃子。
覃戊司雙手環胸，挑眉。
隨後他眼看着諦復打開箱子，從一堆他前所未見的武器裏頭掏出一把黑色的短刃，是方纔那個視頻裏出現過的武器。
“你看！我還有同款小刀！”諦復很興奮。
覃戊司：“……”他幾時說了喜歡？
“這裏？五年前啊。”諦復撓了撓頭，“001的消息好像也斷了五年，我都說了，我和他特別有緣。”
你是什麼舊時代被壓迫的封建女性嗎？胳膊都成私密部位了？這果然是什麼奇怪的自我保護系統吧。
覃戊司陷入沉默，他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在未經自己同意的情況下，成了這個仿生人的監護人：“你要明白，等我找回了自己的身體，我會處理掉你，別對我抱有任何幻想或者期待。”
你這隻怕不止有緣這麼簡單了吧。
而且：“私密你還給我看？”
“不會啊，家政001前面會有字母編號的，他們批次不同。”諦復這時候腦子出奇的好，“能被稱爲001的只有這個仿生人，他存在都已經上百年了。”
“當然沒有，這是很私密的部位。”諦復說着，讓仿真皮膚組織再次蔓過小臂，覆蓋指尖。
而覃戊司不做任何迴應，他只知道這回是實錘了，這位傻缺諦復，和視頻裏那位冷麪酷哥001是同一個人。
諦復對明天出任務這件事很興奮，那個老頭在中午的時候又溜達過來，跟諦復交代了一句。
他還給諦復帶了飯，是昨天諦復喫過的那種混合漿。很顯然在這種破地方，新大陸的泔水都算是一等一的美食，起碼收到食物的諦復很高興。
老頭又衝着諦復來了幾句廉價的鼓勵，類似於“我看好你。”或者“那個鬼也沒有多強，你肯定能完成任務。”
諦覆被誇得飄飄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鄰居女人不時投來的憐憫目光。
當諦復捧着那盒混合漿準備享受美食的時候，沉默許久的覃戊司纔開口。
他凝聚出了身形，就坐在諦復那間不大的牀上，眯眼看着諦復，他說：“這是你的斷頭飯，那個老東西壓根就沒覺得你能活着回來。”
諦復擡頭，他不理解，他只明白一件事：“但這是混合漿誒。”
“這他媽是泔水！你們這羣人就像是被那些上等人養在圈裏的豬，只能喫他們剩下的東西！”覃戊司越想越暴躁。
這就是爲什麼他恨透了這個糟糕的世界，這個沒救的社會。
慾望與攀比心驅使着人類變得更強大，但他們從來都不“好”。
在他的那個年代，人們幻想着未來世界機械代替人工，徹底解放雙手，人們不再被疾病困擾，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去謳歌生命。
可這個世界從未變過，總有人高高在上，他們的雙腳踩在無數“豬玀”的肩膀上。新大陸的人剩菜是一種禮儀，而舊大陸的人將他們的剩飯當做美味珍饈。
諦復是001，他被宣傳爲英雄，而現在，看看他身處何方？
覃戊司也曾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他深知這個世界有光就有暗，沒有絕對的完美。他的深明大義一直持續到那黑暗落在自己頭上。
濃烈的，深不見底的暗，彷彿將他侵蝕浸染了個透徹，連骨頭縫裏都在發冷。
真噁心啊，人這種自大狂傲的生物。
人們的幸福永遠需要他者的悲慘來襯托。就像他們的高高在上必須踩着同類的腦袋，將同類的尊嚴踩下去，才能彰顯。
覃戊司走上前，想要將諦復手裏那份混合漿給扔了。
諦復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連忙端起食盒躲過。
“給我。”覃戊司陰沉着臉伸手。
“不行，我好餓。”諦復也就昨天吃了一頓。連續兩天都有自然食物喫，明明是好得不得了的事，他不理解覃戊司生氣的點在哪兒。
這份都不需要他自己出錢。
諦復還在防備，而覃戊司在聽到那句“我好餓。”時便卸了力氣。
他意識到諦復的進食頻率根本夠不上一日三餐，在這種情況下爲了所謂的尊嚴把這泔水給扔了，只會讓諦復繼續捱餓。
或許可以買瓶營養液？可那玩意兒只能保證諦復不被餓死，飽腹感是完全不存在的。
最後他只能坐回牀上，在臉色幾度變化之後，只能放了句狠話：“等我重臨這個世界，我會毀了這一切。”
“毀了混合漿和食物小精靈嗎？這種事只有惡龍才做得出來。”諦復說着，往嘴裏塞了一口混合漿。
與諦復共感的覃戊司差點乾嘔出來。
這次除了咸和酸以外，似乎還多了一股苦腥，估計是另外一家飯店的產物。
然而諦復卻驚豔地睜大了雙眼：“感覺這次味道層次更豐富了誒。”
這種破味道壓根沒必要豐富層次！
他媽的，諦復喫混合漿給他帶來的折磨除了精神上的還有身體感知方面的。
喫這種怪東西簡直就是在上刑，這個年代的人是舌頭都有問題嗎？
諦復還在一口一口地喫，覃戊司便覺得喉嚨裏一陣一陣的想要乾嘔，到最後他居然也慢慢習慣了，腦子除了用來罵人，居然還能分出些空檔去思考其他東西。
比如搞清楚001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的身體又去了哪裏，以及這個年代的鬼到底是羣什麼東西，爲什麼諦復昨晚會說如今這一切與自己的行爲有關。
“我喫完了！”諦復放下餐盒。
覃戊司聽到他這句話，心裏莫名鬆了口氣，起碼他今天的受刑算是結束了。
“我用清潔球洗漱一下，然後我就得睡覺了，你是和我一起還是融進影子裏？”昨天諦復是在屋頂上休眠的，等他睜眼醒來的時候覃戊司就已經不見了。
“現在才下午一點半。”覃戊司詢問，“你是打算一覺睡到明天嗎？”
“我得儲存力量，因爲明天會很辛苦。”諦復其實也說不上來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但他的身體提醒他需要進入休眠了。
又是某種被遺留下來的習慣？覃戊司覺得這仿生人身上的祕密還真是一點都不比自己少：“不，我暫時不融進影子。”他還想在屋子裏轉轉，看這小破屋裏還有些什麼，也想認真研究一下戰鬥類的仿生人是怎麼睡覺的。
昨晚他壓根沒在意這些細節。
“所以說你是想和我一起嗎？”諦復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雙眼放光，他迅速給自己做了個清潔，隨後湊過來，一把摟住坐在牀邊沉思的覃戊司，往牀上一倒。
覃戊司：“……你他孃的又是在做什麼？”
“我第一次和人一起睡覺。”諦復垂下頭，略有些嬌羞，“有些激動，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覃戊司說：“撒開我。”
覃戊司以爲的“和他一起”，只是一起待在影子之外的世界。
“我們要一起聊聊恐怖故事嗎？”諦復又一次忽略了他，“或者蘑菇和小青蟲的愛情？”
“或者我們直接睡覺，比比誰先睡着。”諦復把腦袋猛的一埋。
覃戊司嘖了一聲：“把你腦袋從我胸口拿開！”
諦覆沒有迴應，因爲諦復他睡着了。
仿生人進入休眠的速度是很快的，就像開關電源那般簡單。
覃戊司整體肌肉比諦復大一圈。諦復是仿生人，肌肉紋理在他身上頂多是個裝飾作用。而覃戊司的身體卻是實打實由一場場戰鬥雕刻的產物。
哪怕已經失去了真正的肉身，如今覃戊司的靈魂也依舊維持着他巔峯時的容貌狀態。
只是再如何強悍的猛獸，也不可能時刻繃緊肌肉。而沒被牽引繃緊的肌肉其實還蠻軟乎的，還不是肥肉那般的軟散，它軟得很筋道。
覃戊司懷疑諦復把自己這個帶來恐懼與痛苦的惡鬼當成了什麼大型玩偶。
但他搖醒了諦復也沒用，這個狀態下的諦復壓根就不會跟人講道理。
所以覃戊司只能看着諦復的腦袋，暗自威脅道：“悶死你個智障仿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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