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自閉IF-XVI
那是在頒獎夜之後的第二十二天,自蘇舟提出了“舅舅我想一個人出去看看”後的第七天,在蘇舟的意料之中,陳清凡終究還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他怎麼會不答應呢?
主臥內,將一件又一件的行李衣物整整齊齊地擺在新買的小行李箱裏,看着被漸漸填滿的箱子,蘇舟有着一種想要哼歌又想要大笑的衝動。
神經兮兮的那種笑。
蘇舟在心中板着手指數啊,舅舅是不可能不會答應他的,這是早在他提出請求的那一天,就已經註定了的唯一結果,爲什麼呢?因爲雙方的信息是不對等的,舅舅完全無法判斷他是真的想要一個人出去走走、還是隻是找了個藉口——但是他至少這麼說了,把他自己的“意願”說出口了。說他恃寵而驕也好,有恃無恐也罷,就現在而言,舅舅可能會不答應他親自說出口的請求嗎?不可能的。更何況,就算他是陳清凡的親外甥,就算他和舅舅之間的感情比起舅甥更近似於父子——這又如何呢?在這個國乒隊如此弱小的世界裏,在這段被乒乓球折磨許久卻依舊熱愛着乒乓球的人生裏,在所夢想的一切終於雖遲但到的當下、逐步走上正軌的如今——
他的舅舅陳清凡,可能會真的放下國乒隊嗎?
別、開、玩、笑、了。
不僅陳清凡自己不會真的這麼做,就連蘇舟也不會允許陳清凡這麼做,即使陳清凡真的滋生過這樣的衝動,蘇舟也會在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將這種感性化的衝動塞進墳墓裏,灑上厚厚的土再狠狠地跺上幾腳。
就像是蘇舟的人生早已與乒乓球徹底綁定,陳清凡的名字始終都會與乒乓球綁在一起,如果“陳清凡”竟然會因爲“蘇舟”而放下乒乓球,這不是更顯得“蘇舟”過去的人生就像個笑話了嗎?
蘇舟想的很明白,這也是讓他決定出去走走的原因之一——這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個世界不是他的世界,但他又無法真的去痛
恨這個存在本身就讓他痛苦的世界——他如何能真的討厭這個世界的舅舅錚哥和爸媽呢?他如何能去真的厭惡牧銳譚澤尤利安羅德里格斯安德烈米格爾奧古斯特安吉洛………這些人呢?
不可能的,沒辦法的,所以蘇舟纔好難過啊,爲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的矛盾呢?
他明明也是真的愛過乒乓球的,可是爲什麼現在與乒乓球相關的一切都會讓他感到發自內心的噁心呢?
他明明也是真的很開心能幫助這個世界的國乒隊走上正軌的,可是爲什麼他會夢到兩個世界的國乒隊一敗塗地、他卻以旁觀者的角度笑出了眼淚呢?
明明這個世界真的讓他感到又痛苦又難受,可是爲什麼這個世界裏又存在這麼多讓他這麼喜歡的人呢?
…
……
………
越是想“爲什麼”,就會滋生出更多更多的“爲什麼”。
不知不覺中,不僅僅是世界本身了,就連思考本身這件事也讓蘇舟感到痛苦了。
痛苦啊,難受啊,好寂寞啊,好寂寞啊。
將洗漱用品放進行李箱裏,“咔嚓”一聲,蘇舟扣上箱子,試着扯了下嘴角。
……唉呀,笑不動。
蘇舟揉揉臉,提着行李箱走向房門。
他推開了房門,踏入了走廊,他的目標是走廊盡頭的拐角,邁向那自客廳裏透出的那一道明光。
走廊很昏暗,走廊的盡頭看似明亮。
蘇舟調整了下表情,開始在嘴中哼起了小曲。
他的心中也在唱歌,支離破碎又不成調子。
寂寞啊,好寂寞啊,沒有人可以懂,爲什麼其他人都不知道呢?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纔是正常的吧,人與人之間本就是互相交錯又毫無關係的,有什麼辦法呢?在既定事實的面前,無論他多麼的難過、憤怒、絕望,多麼地想要哭嚎、大吼、狂叫………即使如此,這些情感、這些衝動、這些絕望………這所有的一切,和“蘇舟”之外的存在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舟覺得自己此刻的想法也不太對,但是他已經——至少在接下來的
一小段日子裏,他不想去再勉強自己了。
他想放飛浪一下,完全遠離和乒乓球有關的一切,他或許可以在這段時間內冷靜下來,或許也不可以………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繼而,在踏入客廳、看到陳清凡的那一瞬間,蘇舟的視角再次發生了顛倒,不同的空間交錯重疊,深海的水聲流過耳邊,大大小小的漩渦浮現在眼前,幻覺的滋生讓蘇舟離開了桎梏他的身體,他再次飄到了空中,他再次看到了穩穩踏在地面上的“自己”,“自己”拖着箱子走進了客廳,與早就坐在沙發上的舅舅展開了臨別前的對話。
“舅舅。”
他看到“自己”笑的很開心,如釋重負。
“那我就走啦!會保持聯繫的,我請假的這段時間,就辛苦你啦。”
脫離了肉/體的自己高高在上,飄在半空,以俯視一切視角,腳下的一切都變得渺小而缺乏真實。蘇舟好奇地看向下方,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舅舅,他的舅舅眼袋青黑,面色疲憊,在分別的最後時刻,仍然面帶猶豫,掙扎不定。
陳清凡再一次地、無力而毫無作用地確認道:“粥粥……”
“嗯?”
“你真的………你現在想做的,真的只是一個人出去走走嗎?”
“是的呀!”
“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但是“他”的舅舅仍在猶豫。
陳清凡不掩疲色,疲憊地撐住額頭,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後才擡頭看向蘇舟。
“粥粥……蘇舟。”
“到底想說什麼啊舅舅——教練。”
“我覺得……”陳清凡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的這麼認爲的,正如他曾經產生過自己的靈魂一分爲二的錯覺,此刻,陳清凡仍然在“蘇舟是真的想要一個人走走”和“蘇舟只是爲了讓他可以儘快返回國家隊”兩者之間茫然不定。
蘇舟站着,陳清凡坐着,以仰視的視角,注視着因爲逆光而面容模糊的外甥,陳清凡掩去眼中的澀意,他難過地想,何止是面孔,他連蘇舟的眼睛也已經看不到了。
即使如
此——
陳清凡認真地問:“蘇舟,我覺得——只是我覺得,你有可能是想要一個人出去走走,但是,你真的不是爲了讓我早些返回國家隊嗎?你總是………你總是太體貼了,蘇舟,曾經的你讓旁人感到快樂,感到輕鬆,現在的你讓我們感到了無力,讓我們深感無能。”
逆光之下,蘇舟盤腿虛坐在空中,他的視野也有些不好,但是下方的“自己”似乎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然後爽朗地承認了。
“有這方面的原因啦。”
下方的“自己”大大方方地說。
“詳細點說,應該是都考慮到了吧?我現在的確很想給自己放一個長假,沒有乒乓球的那種,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你,中國乒乓球國家隊的總教頭,我世界第一好的舅舅;與此同時,即使在這段時間內沒怎麼上網,只是想像一下,我也能知道我肯定惹出了很多麻煩。在這個信息爆炸、更替極快的時代,三週的時間,本是足夠讓外界冷靜下來的,但是我偏偏又任性地沒有對外發布任何消息,就像是我身在重症監護室半死不活了一樣——嘿,我住嘴我住嘴,這個比喻不恰當——總之,外界的麻煩肯定還有不少吧?沒了我,首當其衝頂在前面的,就是身兼總教頭+我的親人這兩個職位的舅舅你了,與之相對的,無論是作爲國乒隊的一員,還是身爲你的外甥,我當然都是希望你能快點回去的!畢竟,三週的時間真的已經太久了。”
唉呀,說得真好聽,不愧是我——飄在空中的蘇舟美滋滋地評價着下方的自己。
然後他就發現,他的舅舅似乎有點不開心。
“不,並不久。”
下方的舅舅斬釘截鐵地否認道,然後把那天被蘇舟偷聽到的——有關於年終巡迴總決賽的時間點的解釋又複述了一遍。
下方,踏在地上的蘇舟沒說話,安安靜靜地噙着笑,時不時的點點頭再“嗯”幾聲,耐心地聽着陳清凡講。
“……綜上,”陳清凡細緻無比地說了一遍,“我完
全可以陪你到春節假期後的,粥粥。”
陳清凡話音落地的剎那,蘇舟眼前的視角忽然發生了變化,他後知後覺地攥了攥手心,才發現這次的“幻覺”已經結束,他從空中落回至地面,不再俯視着下方的一切,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當中,他的舅舅不是再處於他的下方,而是就坐在他的身前半米處。
……重新落到地上的蘇舟有點發愁,希望這樣的症狀不會再嚴重吧,再嚴重些,萬一在過馬路的時候突然失神怎麼辦?車禍死的死法可一點都不漂亮。
蘇舟一心二用,一邊在心中發愁,一邊無奈地搖頭拒絕了陳清凡的提議。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擅長去安撫別人,比如,剛纔的輕鬆含笑就是鋪墊,這會只要稍微露出點認真的表情,立馬就能讓他人感受到自己的執意鄭重。
蘇舟收了笑,認真道:“不用了,舅舅,我說了,雖然有考慮到你的因素,不過我也是真的想要一個人走走——你不要多想了,舅舅,這就是我現在想做的事情。想想吧,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所說的那麼‘體貼’,我早都該哭着求你趕快回去了………如果我真的那麼‘體貼’,我現在就會收回我想要請個長假的請求了不是嗎?”
然後蘇舟就走了,他甚至都沒讓陳清凡送,小別墅的大門口就是他們分別的地點。
門前,陳清凡站在門內,蘇舟站在門外,頭頂正值正午,今日少雲,豔陽高照。
蘇舟轉過身,鬆開行李箱,對陳清凡張開了雙臂。
他撒嬌般地笑了笑:“好啦,舅舅,真的不要擔心啦,我會和你保持聯繫噠,臨別前,要不要再抱一抱?”
抱一抱,當然要抱一抱。
陳清凡抱住蘇舟,深深地收緊雙臂,用力地抱住這個已經長得比他還高的外甥。
他開始了絮絮叨叨,嘮叨這個又嘮叨那個,一會說東西不夠就隨時買,一會說不安全人少的地方儘量不要去,又囑咐千萬記得保持聯繫男孩子一個人也不安全,還說歐洲的小偷確實猖狂要多注意,又保證不
要擔心國乒隊的事情一切有舅舅,還擔心要不還是讓舅舅開車送你走吧不要一個人開車去了……
蘇舟不得不哭笑不得地打斷了對方。
“好了好了,舅舅,我都二十四了,不是十六歲了,歐洲這邊的駕照,我都考出來好幾年了,不信你去問問羅德尤瑞他們,我開車的技術真的可好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又是一根鋒利冰冷的針,忽然就紮在了陳清凡的心臟裏,他想到這些年來自己的忙碌,想到蘇舟在成年後就從訓練基地的宿舍搬回了家中,想到他這個當舅舅的成天住在辦公室裏不走,想起……
陳清凡收緊了雙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脣嘴與舌。
“……粥粥。”
“嗯!”
“我是不是太忽略你了……”
“…誒?”
“自從你真的成年之後,就是因爲你真的太讓人放心了………走上正軌的國乒隊是我全部的重心與意義所在,粥………蘇舟,我真的……”
“唉,你先等等等等……”蘇舟打斷了陳清凡,撤出這個太過用力的懷抱,他看着真切痛苦着的舅舅,感到既無奈又尷尬。
唉,不要做出這幅痛苦的模樣啊。
唉,所以果然還是要一個人走走吧,他真地厭倦了在這種時候還要說——還要笑着說這些話了。
突然有點懷念安吉洛的嘲諷臉了。
所以說,無辜遷怒這個世界的人的自己也是真的很難看啊,這個世界的舅舅和他的世界的舅舅,根本就是兩個既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人啊。
想象了一下他的世界的舅舅露出這種痛苦自責又無能爲力的表情——
蘇舟:“………”
蘇舟打了個寒顫。
他只能嘆氣了:“好了好了,舅舅,冷靜點,到底是你是舅舅還是我是舅舅啊——我錯了我錯了,不該這麼說——別這樣啊舅舅,你馬上就要回國乒隊了,回去後肯定要召開至少一個要露臉的記者發佈會吧?快點養養精神,要是讓記者媒體看到你這幅樣子,肯定下一秒就會是滿世界的《中國蘇重
病?!coach面色蒼白!滿身疲憊!》——再搶救一下啊舅舅!”
陳清凡有沒有搶救自己,蘇舟已經不知道了,不過他開始了再試圖搶救一下自己的旅程。
他本來想徹底斷絕和乒乓球有關的一切的人與物的聯繫,但是在他旅遊了十天後,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猶豫再三,打開了好久不見的messenger,摸進了沉寂許久的討論組,這是幾年前他主動拉的羣,一衆球迷們能叫上名字的球員,幾乎都在裏面。
蘇舟琢磨了一下,噼裏啪啦地開始打字。
suzhou:【嘿,大家好嗎?先說一聲我很好別多想,然後我現在處在放飛自我的獨自旅行中!正好是沒有賽事的冬歇期嘛,可以叫我獨行俠客揹包粥哦:)!我也就不虛僞地說什麼我很好別擔心了——說實話,我現在很煩躁啊:(,很需要安靜徹底地放鬆一下,所以就提前說聲抱歉,除了我舅舅,也就是coach,我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聯、系——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原諒我任性一次好不好啦?我們三月或者四月再見?】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新一年的一月初了,聖誕假期的餘韻還沒有過去,在基督教盛行的歐洲,到處都掛着代表着聖誕節的紅綠雙色。
時間是午餐後的十二點半,蘇舟發送信息後的數秒,接收消息的手機振動提示音便開始絡繹不絕。
蘇舟沒有去看,一條都沒有看,矛與盾的衝突再次開始在他的身體裏紛爭不休,以粗魯暴力的方式割據着地盤與主動,這會撕碎了他的肉,那會又攥進了他的骨,讓他的大腦深處滋生出慘烈的狂風暴雨,心臟處傳來綿延不絕的細膩疼痛。
——啊,聽聽這個消息提示音的頻率,那些人是多麼的擔心他啊,你應該再看看手機然後多少回幾句吧,哪怕只是一個:))))的表情呢?
——不,算了吧,幹嗎還要再去管這些事情啊,他們還不夠煩人還不夠重嗎?他剛纔發出的那段話已經夠體貼也說的
夠明白了吧?他爲什麼還要去管那些事啊?他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或許也有人打電話了,但是蘇舟不知道,除了陳清凡,他把手機裏所有的號碼都拉進了黑名單——其實他也很想把陳清凡拉黑,如果不是因爲徹底的失蹤會造成不小的恐慌,蘇舟真的很想躲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蘇舟發了會呆,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很吵,讓他有些想把手機摔個粉碎。然後他又突然開始了思考,既然都在討論組裏羣發了,難道還能厚此薄彼嗎?
蘇舟若有所思了一會,再次打開了剛剛關閉的messenger,沒有去看那些已經刷屏太多的新消息,蘇舟一眼略過,直接快速上拉,找到了自己剛剛發出的那條信息。
鎖定,截圖,退出messenger。
打開微信,找到錚哥和爸媽,懶得翻譯,直接把圖發了過去。
之後,一秒退出微信,關閉所有程序,回到初始頁面,完美over!
蘇舟心滿意足地關閉手機,美滋滋地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然後時間的流逝似乎就變得很快,蘇舟越是遠離那個世界,他本以爲自己可以得到快樂,變得輕鬆——他雖然並沒有感受到快樂,但是的確感受到了輕鬆,但是這樣的輕鬆又伴隨着越發擴大的空虛與逐漸流失的實感,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透明繼而淡漠,他發現自己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時常會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又做了些什麼。
這就很糟糕了。
但是蘇舟不想管,以歐洲大陸爲基準,他繼續着只有一人的旅遊,和陳清凡也不曾打過電話或者長久的聊天,只是會隔一、兩天就固定發個微信,一開始還會打字,後來卻是連打字都會讓蘇舟心生厭煩,乾脆就直接發起了照片,都是一些不存在“蘇舟”的純風景照,用照片證明他還活着,證明他在旅遊,證明他過得很好。
然後時間就來到了二月中下旬。
二月中下旬,這是值得一提的時間點,因爲他遇到了同樣一人在外的奧
古斯特。
意外,真的是意外,當在河邊遠遠地看到了那個過於熟悉的側影時,在驚訝過後,蘇舟的心中立馬被無法自控的焦躁瘋狂填滿,突然在腦海中尖叫響起的刺耳警告,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地轉身就跑,但是岌岌可危的理智又在告訴他,這樣的突兀反而太過刻意,會更容易引起注意。
——爲什麼要跑?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想跑?
管他呢,就是想跑。
蘇舟竭力地控住住自己,距離還有點遠,奧古斯特大概沒有看到自己吧?……蘇舟猶豫了一下,腳步的頻率不變,還是裝作自然點地遠離這片地好了。
蘇舟一邊轉移了方向,一邊在心中暗暗稱奇,這真是太意外了,這可是在意大利的弗洛倫薩,如果是安吉洛那個意大利人就算了,奧古斯特怎麼會來到這裏?弗洛倫薩可不是什麼旅遊勝地,冬天期間的歐洲人明明更喜歡去西班牙的巴塞羅那,或者是直接飛到處於夏季的南美巴西去度過寒冬,哪裏會有人選擇來弗洛倫薩?
這也是蘇舟刻意避開了西班牙的原因,沿着地圖,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選擇了北上之後又南下,依次走過了盧森堡、荷蘭、德國、瑞士,然後又來到了意大利,完全不曾考慮過向西行進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爲冬季的歐洲人實在是太過偏愛巴塞羅那的沙灘與豔陽,而現階段的蘇舟完全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想去想象他會碰到熟人的可能性。
結果,還是碰上了熟人,並且,即使距離有些遠,奧古斯特也還是看到了他。
數秒後,不知道這個已經退役的前世界第一先生是否有過考慮,有過猶豫,總之,當蘇舟的身後響起愈發頻繁也愈發接近的腳步聲時,蘇舟就知道,奧古斯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十米、五米、一米——
愈發清晰的腳步聲終於停在了蘇舟的身後。
好麻煩啊。
蘇舟在心中嘆氣,努力地鼓了鼓腮幫子,試着調整好了面部表情。
然後他回過頭——
“這個世界也太小了,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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