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6一更

作者:孟冬十五
【鹿崽還沒抱過我】

  既可以避雨,又不用租賃店鋪的攤位,楚溪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在現代時見過的一個特殊的天橋。

  那是一年暑假,楚溪客領着桑桑在街上撿礦泉水瓶的時候,看到一隻很漂亮的波斯貓被主人用貓包裝着從公交車上下來,桑桑可羨慕了。

  別的小貓咪有的,桑桑怎麼可以沒有呢?

  於是,楚溪客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自己的舊書包改裝成一個雖然有點醜但很實用的貓包,還是自帶“太空窗”的那種!

  他又趴在公交路線圖上查了好久,最後和桑桑一起選擇了一條從大學城開往火車站的路線,因爲這輛公交行程最長,只需要花上兩塊錢就可以足足坐上一個小時!

  貓包背好,麪包和水也帶上,楚溪客還特意給桑桑帶了三條小魚乾,以及寫着家庭住址和聯繫方式的小貓牌。所有事情都考慮周全之後,一人一貓就開開心心地坐上公交車啦!

  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是吧?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把方向坐反了……

  一個小時後,公交車沒有停在火車站,而是開到了位於老城區的公交總站。

  小小的楚溪客抱着一個醜兮兮的貓包,在乘客的擁擠下手足無措地下了車,看着橫七豎八的街道和高矮不一的房子,整個人都傻了。

  偏偏上天還要給他增加考驗,噼裏啪啦來了一場急雨。

  街上的行人紛紛加快腳步,找地方避雨。

  楚溪客就這樣被人潮擁擠着,猝不及防地闖進了那個長長的、被棄用的天橋。

  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有透明的玻璃頂,有老舊的電風扇,兩側的圍欄被改造了一番,裝修成了一個挨一個的隔間,每家小喫攤各佔一個小窗口,各式各樣的食物擺在乾淨的檯面上。

  攤位旁邊則放着一排排桌椅,避雨的行人紛紛找了空位坐下,有的點了一杯奶茶,有的買了一份午餐,有的什麼都沒買,只是單純坐着歇歇腳。

  中間還有很寬的過道,推着嬰兒車的,拉着行李箱的,甚至騎着摩托車的都能順利通過。

  楚溪客抱着桑桑,小心翼翼地找了個空位坐下。桑桑乖乖地藏在貓包裏,只是探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好奇地東看西看。

  旁邊是一家賣粥餅的攤位,老闆娘笑呵呵地誇桑桑可愛,楚溪客就很開心地照顧她的生意了——斥巨資買了一碗大份的薏仁粥,加兩份糖的那種!

  一次小小的意外,讓小少年楚溪客和小貓咪桑桑解鎖了這個奇特的地方。

  後來,楚溪客每隔一個週末都要帶桑桑過去轉一轉,哪怕只是買一個煎餅、喝一碗加糖的稀粥都會很開心。

  楚溪客還給這條廢棄的天橋起了一個名字——

  廊橋美食街。

  此刻,楚溪客就想要搭一個這樣的“廊橋”。

  這樣一來,無論寒冬酷暑,不管風霜雨雪,攤販們都能有一個地方安心擺攤了,過往行人也能在此歇歇腳。

  楚溪客不是天賦異稟的學霸,甚至連大學都沒上過,只憑着一腔熱情描出一份“圖紙”。

  第二天,他頂着一對熊貓眼,欣喜若狂地從閣樓上跑下來,隆重宣佈——

  “大昭歷史上第一座驚天地泣鬼神的廊橋就要在我手裏誕生啦!”

  家人們十分給面子地湊過去圍觀,然後,集體沉默。

  雲柱指着最上面的位置問:“這片黑乎乎的東西是烏雲嗎?”

  雲飛搖搖頭:“看着像是魚鱗……怎麼有大有小,若隱若現的?”

  雲娘子別有深意地說:“倒像是一條巨龍在騰雲駕霧。”

  楚溪客忍無可忍:“這是屋頂!用防水的瓦片鋪成的!”

  “那這些圓蛋蛋呢?”

  楚溪客:“這是地基啊地基!圓的是石頭,上面這層是木板!”

  “地基不應該埋在地下嗎,爲什麼會露在外面?”

  楚溪客生無可戀:“這是剖面圖,爲了讓施工的人看清楚。”

  雲柱撓撓臉,耿直道:“好像不太能看清楚……”

  楚溪客不服氣,指着特意用炭筆畫的屋頂問:“這個榫卯結構能看出來吧?”

  “我以爲那是雞爪……”

  楚溪客實力挽尊:“這個廊柱總不會像雞爪了吧?”

  雲柱:“不是雞腿嗎?”

  楚溪客:“……”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大夥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溪客縮在角落,故作氣憤地畫圈圈。

  姜紓揉揉他的頭,研磨提筆,對照着他的圖紙重新畫了一份。

  這下就一目瞭然了——

  木石結構的長廊,效仿了拱形廊橋的結構,地基墊高,底下鋪石塊和木板,兩側用木柱支撐,廊頂採用榫卯結構,再鋪上防雨的瓦片。

  走廊中的細節也很清楚,兩側擺攤,中間過人,並分出了人行道和車行道,爲了看起來形象,姜紓還在攤位上畫了幾個忙碌的小人兒。

  這還不算完。

  姜紓借來雲崖的算盤,三兩下一撥弄,就把長廊的長寬比例、所需木料以及大致的花費算出來了。

  楚溪客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五體投地”來形容了。

  他一把抱住姜紓,眼睛裏盛滿小星星:“阿翁,你就是我的神!”

  姜紓看上去對這種親暱的舉動不太適應,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快別皮了,既然有了主意就好好想想怎麼實現吧!”

  楚溪客像只小舔狗似的膩在姜紓身邊撒了一會兒嬌,這才顛顛地幹正事去了。

  翠竹大宅。

  鍾離東曦夾着一隻水餃,蘸了一下醋汁,似乎覺得不夠,又蘸了一下,還是不夠,再蘸一下。

  福伯輕咳一聲,提醒:“殿下,醋太多傷胃。”

  鍾離東曦才把那隻飽受摧殘的餃子送進嘴裏,緩緩喫完,問:“賀蘭將軍去洛陽也有一段時日了,是不是該回來了?”

  雲霄道:“今上的意思是讓賀蘭將軍秋收後再回。”

  鍾離東曦面無表情道:“把方纔的事告訴他,尤其是那句……‘你是我的神’。我想,他會想念長安的。”

  雲字輩四人組後頸一涼,真……損啊。

  楚溪客再一次騎上牆頭,舉着圖紙,跟大夥說着自己“驚天地泣鬼神”的大計劃。

  “倘若有一個夏天避雨,冬天擋風,不用吆喝就能吸引南來北往的客人歇腳喫飯的地方,你們要不要?”

  攤販們配合地回道:“這麼好的地方,怎麼不要呢!”

  “如果這個地方不能憑空出現,需要我們自己一點點把他建起來,大夥還願意嗎?”

  攤販們:“怎麼不願意呢!”

  “倘若花費不菲,需要每家攤一些錢呢?”

  攤販們:“……”

  談到錢,就需要謹慎再謹慎了。

  這也在楚溪客的預料之中,他耐心地解釋道:“俗話說得好,‘衆人拾柴火焰高’,這些錢看着不少,實際攤到每個人頭上並非出不起。起早貪黑多賣一些,一年的光景就賺回來了。

  “咱們可以把它當成一項投資,相當於花一年的錢享受十年、二十年的便利,也不用另付租金,還不影響子孫讀書考功名。”

  有人酸溜溜地說:“楚小哥倒是說得輕巧,你這燒烤攤和涼皮攤加起來,一年的賺頭夠上咱們三五年了!”

  楚溪客笑笑,好脾氣地說:“是,我這裏佔了兩個攤位,理應按照雙份來出。”

  對方見他如此態度,倒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出錢的事依舊沒人搭腔。

  楚溪客也不再勸,果斷地跳下牆頭,忙自己的去了。中途有人過來找他打聽情況,他只是客觀地介紹一番,半句煽動性的話都沒再說。

  臨近收攤的時候,有幾個平日裏和楚溪客交好的攤販結伴過來了。

  爲首的攤販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楚小哥勿怪,咱們也是窮怕了,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若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恐怕不等秋收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另一人附和道:“咱們都知道,楚小哥費心費力地想了這麼個法子,說到底是爲了我們……唉,但凡有一點兒餘錢,咱們也不會如此不知好歹啊!”

  這就是在委婉地道歉了。

  看着一張張帶着七分歉意三分希冀的臉,楚溪客不由想到了大學城的那些鄰居,一個個起早貪黑,日復一日,機械又麻木地忙碌着,不敢病,不敢死,每天睜開眼就是老人的常規藥外加孩子的借讀費。

  他又忍不住心軟了:“大夥來找我,可是有了更好的法子?”

  爲首的攤販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咱們過來就是想問問,若沒有錢,出力算數嗎?”

  楚溪客問:“怎麼個出力法?”

  “哥幾個私底下合計了一下,想着即便攤了錢也是買木料、砂石和磚瓦,外加請匠人把式,倒不如自己砍木頭、挖石塊,墊地基、搭棚子的活咱們也能幹,興許還能省下不少錢。”

  楚溪客當即笑了:“這還真是個好法子,我竟沒有想到!也對,這種事就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只要不袖手旁觀,坐享其成,就沒什麼不行的。”

  “那不能夠!”

  攤販們鬆了口氣,積極地出起了主意。

  這個說:“我聽說大安坊那邊要疏通永安渠,須得把沿河的樹木都給挖了,長安縣令放出話來,坊民可自行砍伐,不僅不花銀錢,還能衝抵一部分徭役!”

  那個說:“我家別的沒有,就是人多,本家兄弟十五個,兄弟們各自的表親又有十來個,平日裏哪家趕上蓋房、搭豬圈這些活計,也就是一人一塊瓦片的事!”

  還有人說:“木匠也不必費心找了,我家大舅哥祖上幾代的手藝,剛好仲夏季沒什麼活,讓他過來幫幫忙,錢不用給,管飯就行!”

  “……”

  楚溪客也不再藏着掖着,當即掏出好幾塊銀錠子,在衆人眼前晃了晃。

  攤販們眼睛都亮了:“楚小哥,發達了呀!”

  楚溪客神祕一笑:“這可不是我發達了,而是咱們整條街都發達了。”

  “這話怎麼說?”

  楚溪客道:“孟夏宴上,咱們‘東門美食街’得了頭名,除了原定的獎品,幾位皇子公主又另外給了賞錢。我原想着先帶過來讓大夥摸摸,沾沾喜氣,再換成散錢分下去,後來一打岔就沒來得及說。”

  衆人訕訕道:“得了頭名的是楚小哥的燒烤攤,咱們怎麼能腆着臉白拿錢……”

  楚溪客笑笑,作勢收起銀錠:“既然不想要,那就是我自己的了。”

  “別——”攤販們紛紛去攔。

  楚溪客一笑,大夥也跟着笑起來,即便先前有什麼小摩擦,也在這一笑中消弭了。

  實際上,楚溪客事先聽姜紓說過,這麼大的工程,理應向官府申報,按照慣例,衙門會出一部分錢,剩餘的大多由那些樂善好施的豪紳富商湊齊,不用攤販們自己掏錢。

  但是,楚溪客故意沒說。

  有句話說得好,升米恩鬥米仇,不勞而獲的東西有幾個人會珍惜?但凡中途出了什麼岔子,他這個帶頭的人反而會落埋怨。只有把這件事變成“大家的事”,每個人都貢獻一份力量,大夥才能積極參與進來,一起建設,共同維護。

  這就是楚溪客爲數不多的私心了。

  “折騰了這麼一遭,倒是讓我越發確信,先前花的心思沒白費,這些人值得。”

  牛車上,楚溪客喫着烤麪筋,跟鍾離東曦嘮叨着剛剛發生的事。

  這已經成了兩個人之間的默契,熟悉的牛車按時出現在固定的位置,楚溪客會帶上四串烤麪筋過來,一邊喝着蜂蜜水一邊和鍾離東曦分享着擺攤的見聞。

  鍾離東曦從來不會嫌棄他聒噪,更不會搶他的話,只會在楚溪客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適當地提示一兩句。

  也有不說話的時候,大多是因爲楚溪客太累了,靠在車壁上打瞌睡。

  以往的時候,鍾離東曦只能趁他睡着之後偷偷把他的頭放到自己肩膀上,如今有了“追求者與被追求者”這層關係,他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楚溪客剛剛點了下腦袋,鍾離東曦就把肩膀湊過來了。

  如此直白的親近,倒讓楚溪客不好意思了:“一身的燒烤味,別把你的衣裳弄髒了。”

  鍾離東曦輕輕扳過他的頭,毫不矜持地說着情話:“倘若連這個都要嫌棄的話,我就不配追求鹿崽了。”

  楚溪客的心田頓時開出一片小粉花。

  這可怎麼辦哦,鍾離公子把“初戀”的樣板定得這麼高,就算以後他想爬牆都不容易找到更優秀的了!

  薔薇小院到了。

  爲了不被姜紓發現,楚溪客在拐角的地方就下了車。

  鍾離東曦陪着他一起下來,已經說了告別的話,又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故意沒抓手,就是爲了塑造自己純情又真摯的美好形象。

  “鹿崽還沒抱過我。”也沒說過我是你的神。

  面對“委屈巴巴”的鐘離東曦,楚溪客頓時支棱起來,攻氣十足地拍拍他的肩,哄道:“現在關係還沒到那一步嘛,還是要矜持一些的。”

  鍾離東曦執着地揪着他的衣袖,還晃了晃——簡直是臉都不要了!

  這一招很是好用。

  “真拿你沒辦法。”楚溪客嘆了口氣,然後就張開胳膊抱了過去。

  只是,他明顯不太熟練,還有些緊張,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鍾離東曦勾了勾脣,順勢擡起手臂,一手攏在他後腰,一手搭上他的蝴蝶骨。

  於是,楚溪客就自然而然地踮起腳尖,環住他的脖子了。

  這個姿勢比抱姜紓的那一下還親密。

  鍾離東曦終於滿意地笑了。

  這下,就差一句“你是我的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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