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一更

作者:孟冬十五
【一不小心成了幫主!】

  鍾離東曦把楚溪客送回家。

  楚溪客心裏不是不甜,而是不敢讓自己甜,因此告別的話也不說一句,扎着腦袋就往家裏跑。

  鍾離東曦抓住他的手:“鹿崽是不是有東西忘了給我?”

  楚溪客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告別吻嗎?”

  鍾離東曦眉眼含笑:“是鴛鴦鞋。當然,鹿崽如果想換成告別吻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常情況下,楚溪客是絕對不會乖乖把鞋給他的,然而,誰能想到他一時過了把嘴癮結果把自己坑了呢?在鴛鴦鞋和告別吻之間,還是前者危險係數更低一些。

  生怕鍾離東曦不問自取——又隱隱有些盼他不問自取是怎麼回事?楚溪客連忙把心裏那個貪戀美色的小人兒壓下,主動把鴛鴦鞋從小棗子肚兜裏掏出來,塞給鍾離東曦,然後逃也似的跑進了薔薇小院。

  這一天,鍾離東曦把人堵在牆角親了兩次,還聽到他的鹿崽親口承認喜歡他,如今又得了鞋子,可以心滿意足地睡個好覺了。

  楚溪客卻睡不着了,光着腳跑到姜紓的書房,差點把正要辦事的賀蘭康嚇出個好歹。

  姜紓一把推開賀蘭康,關切道:“崽崽有事?”

  楚溪客瞧着凌亂可疑的書案,虛僞地問了一句:“是不是打擾到阿爹和……準孃親了?”

  一句“準孃親”讓賀蘭康的大黑臉變成了五顏六色。

  姜紓攏好衣襟,水光瀲灩的眸子瞧着楚溪客:“跟隔壁那位和好了?”

  楚溪客嘴一扁,撲到他腿邊:“阿爹,他總是誘惑我,你說我要是把持不住不就白折騰了這一回嗎?”

  賀蘭康挑眉道:“這好辦,我叫人把你送去北境,他想誘惑你都找不着人了。”

  楚溪客一排小眼刀嗖嗖地射向賀蘭康:“某人的狼尾巴露出來了,這還沒正式進門呢,就想迫害原配留下的拖油瓶了。”

  賀蘭康失笑:“還行,挺有自知之明,還知道自己是個拖油瓶。”

  楚溪客仗着姜紓的寵愛有恃無恐:“那我也是阿爹掛在心尖尖上的拖油瓶。”

  賀蘭康勾住姜紓的肩:“我還是阿紓放在心坎坎裏的糟糠妻呢!”

  楚溪客不甘示弱地拖過姜紓的手:“阿爹,我做甜絲絲的糯米小圓子給你喫好不好?糟糠妻不會做的那種哦!”

  賀蘭康直接把人抱懷裏:“阿紓,我把我自己給你喫好不好?”

  楚溪客:“……”

  戰爭升級,楚溪客試圖搶佔有利地形,賀蘭康憑藉超高的武力值輕輕鬆鬆把他丟出去。

  楚溪客迅速改變策略,假裝摔疼了哭唧唧。姜紓果然心疼了,湊過去檢查。

  賀蘭康戲精上身,直接摔到了姜紓腿上。楚溪客識破他的陰謀,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桑桑還以爲在玩“團團撲”遊戲,喵喵叫着加入。有桑桑的地方當然少不了小虎斑啦,於是一家五口就你壓我、我壓你地滾到一起了。

  楚溪客最初糾結的事就這麼拋到腦袋後面了。

  有桑桑,有阿爹,有了一個家,好吧,勉強再加上一個試圖成爲他“後孃”的男人,就什麼都不怕了。

  楚溪客找人約架的消息傳遍了薔薇小院和翠竹大宅。

  起因是五公主趴在竹牆上大着嗓門宣傳:“聽說某人要跟通濟坊的小混混打架,用不用本公主找個高手教你兩招啊?”

  雲飛一下子跳起來:“師父跟人約架?什麼時候?羣架還是單挑?”

  雲柱也像個小鐵塔似的頓頓頓地跑過來,剛剛埋好的竹牆都跟着震了三震:“打架的話就讓我上吧,小郎君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傷到了怎麼好?”

  長輩們緊接着看過來,對比了一下雲柱和楚溪客的體型差,紛紛點頭。

  雲字輩四人組也不約而同地趴倒牆頭上看熱鬧。

  楚溪客哭笑不得:“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他既然敢答應下來,肯定是有贏的把握啊,不然上趕着送人頭嗎?

  衆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楚溪客拉開架勢,朝雲柱勾勾手:“來,試試。”

  雲柱連連後退:“不成不成,我怕傷到小郎君。”

  楚溪客嘖了一聲:“看來不拿出點真本事你們不會相信了。”

  說着,就揉身上前,抓住雲柱的手腕,藉着他掙扎的力道長腿一撩,往他身上一卷,只聽“咚”的一聲,雲柱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片枯葉。

  楚溪客穩穩當當地站在旁邊。

  這速度,這身法,一般人根本沒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

  “是因爲你每日練的那個拳法?”鍾離東曦從容地踩在竹梯上,露出半個身子。

  唔,同樣是趴牆頭,怎麼鍾離公子的動作就這樣優美,看起來格外好看呢!

  楚溪客小小地花癡了一下,這才點點頭,然後在衆人的起鬨聲中現場來了一段軍體拳表演。

  賀蘭康起初還漫不經心地倚在門廊上,隨着楚溪客的動作越發流暢,他的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將一道拳法看完,賀蘭康樓梯都不用,直接抓着圍欄翻了下來。

  楚溪客嚇了一跳,腦門上緩緩升起四個大字——

  等、級、壓、制。

  賀蘭康卻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捏捏他的胳膊,拍拍他的小腰板,問:“哪兒學的?”

  “跟一個不知名的俠士學的。”楚溪客暗搓搓向姜紓求助。

  姜紓幫他打圓場:“嗯,對方欠了藥錢,就用拳法抵償。”

  這話唬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賀蘭康,賀蘭康單憑姜紓的語氣就能判斷出這爺倆在胡說八道,不過這不重要。

  “這拳法用在軍中十分合適,你若願意貢獻出來,我便走樞密院的路子,替你討些好處。”

  楚溪客當即道:“那你能讓樞密院訂購楚記肉丸嗎?要求不高,每天訂個百十來斤就行!”

  賀蘭康笑笑,屈指彈了他個腦瓜崩:“這種時候腦子倒是好使。肉丸提前準備上,免得到時候不夠用!”

  看在即將到來的小錢錢的面子上,楚溪客自己揉了揉腦門,沒跑去找姜紓告狀。

  這一刻,他頂多敢肖想一下樞密院的食堂會買自家肉丸,怎麼都想不到,賀蘭康會給他一個怎樣的驚喜……

  這是後話。

  眼下,楚溪客仗着十幾年的軍體拳功底,成功說服全家人,讓他親自對戰野狗幫幫主。

  除了鍾離東曦。

  鍾離東曦一臉嚴肅:“我派人打聽過,野狗幫的幫主並不是一般的混混,曾經撫養他長大的那個老乞丐是一位隱姓埋名的騎射高手,此前你與他並未約定是比試拳法還是騎射。”

  楚溪客:“所以?”

  鍾離東曦:“所以,要做兩手準備。”

  楚溪客鬆了口氣,兩手準備就兩手準備,只要不以愛的名義阻攔他就行。

  鍾離東曦確實沒打算“以愛的名義”阻攔他,但這不妨礙他“以贏的名義”去愛他。

  “鹿崽可曾練過弓箭?倘若對方提出比試騎射怎麼辦?”

  楚溪客道:“那我就要求比拳法。”

  鍾離東曦道:“不出意外的話,他會退一步提出三局兩勝。”

  就算一輸一贏,還有第三項作爲最後的機會。不過,這樣一來第三項是優是劣就顯得異常重要了。

  “鹿崽可想好第三項比什麼了嗎?”

  楚溪客皺着臉權衡半晌,苦惱地發現自己好像除了做飯啥都不行,總不能跟他比試做肉丸吧?

  鍾離東曦壓下上揚的嘴角,好心建議:“其實有一項,鹿崽努努力未必不能贏。”

  “什麼?”

  “彈弓。”

  楚溪客剛剛燃起的希望噗嗤一下滅了:“彈弓我也不行啊,每次跟你比都會輸。”

  “所以,我來教鹿崽。”

  鍾離東曦自然而然地從竹牆那邊翻過來,把彈弓放進楚溪客手裏,從裝彈珠開始,不緊不慢地教起來。

  教到瞄準的時候,楚溪客總是做不好,鍾離東曦便擡起雙臂,從他身後圈過去,前胸貼着後背,手掌包着指尖,真·手把手教學。

  雲字輩圍觀組:“……”

  這樣的走向,真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三日之期一到,全家出動給楚溪客加油助威,包括桑桑和隱藏在屋頂的小虎斑。

  桑桑將滿十個月,已經是一隻成年貓的樣子了,和小時候相比除了更圓更可愛之外,沒什麼變化。

  小虎斑就不同了,明明和桑桑喫的是一樣的貓飯——大多時候它還會把好喫的主動讓給桑桑——但小傢伙就像吃了膨化劑似的,越長越大,還沒成年,從頭頂到尾巴尖就足有三尺多長了,一身虎斑紋在日頭底下銀光閃閃,乍一看還真像頭銀色的小老虎!

  隨着體型一起增長的是速度和力量。

  楚溪客就曾親眼看到,一塊瓦片從屋頂滾下來,眼瞅着就要砸到桑桑,當時小虎斑趴的位置比他還遠,卻如同閃電一般竄到桑桑身邊,一爪將瓦片拍碎。

  沒錯,不是拍飛,而是直接拍得粉碎!

  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的楚溪客,從那天起,就再也不敢睡覺的時候搶桑桑了。

  腦子裏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約定的地方不知不覺就到了。

  兩方人馬嘩啦啦一站,對比鮮明。

  楚溪客這邊不說個個錦衣華服吧,至少白白淨淨,體體面面。尤其是姜紓和鍾離東曦,一左一右護在楚溪客身邊,讓人一瞅就覺得吧,中間這個小郎君肯定特有錢。

  野狗幫那邊包括幫主黑子在內,穿得破破爛爛,頂着一張張小花臉,就連旁邊的貓貓狗狗也是毛色暗淡,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楚溪客都不好意思欺負小孩了:“不然這樣,我每日給你們兩斤肉丸,這架就別打了。”

  黑子拽啦吧唧地抱着胳膊:“怎麼,慫了不成?慫了就直說,往後咱們想劫多少就劫多少,你可別嘰嘰歪歪哭鼻子。”

  日行一善計劃破滅,楚溪客拉好架勢,開打。

  打還是不能立即打的。楚溪客心眼比較多,打算開打之前現來點心理戰術。

  只見他從小推車上拖出來一個用四四方方的小竹片縫成的“護甲”——具體造型參考金縷玉衣——不緊不慢穿到身上,中途還故意笨手笨腳地穿反了。

  不出所料,惹來黑子的嘲笑:“什麼玩意兒?”

  “護甲,沒見過吧?”楚溪客賊兮兮地示弱,“我不像你身經百戰,爲了保命當然要準備得充分一些。”

  果然,黑子輕敵了,吊兒郎當地說:“放心,我到時候會手下留情,儘量給你留半條命。”

  楚溪客眉眼彎彎:“那就多謝了!”

  黑子只覺得眼前一黑,被他燦爛的笑容晃花了眼。

  接下來,就和鍾離東曦預料得差不多了。

  黑子這少年空有一顆孤膽,卻沒什麼腦子。楚溪客稍稍一忽悠,他就放棄自己的騎射優勢,答應三局兩勝了。

  第一局比射箭。

  黑子連中十環,野狗幫的孩子們在旁邊歡呼雀躍,就連楚溪客等人都不由起了愛才之心,真心實意地鼓起了掌。

  黑子大概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本能地豎起尖刺,兇巴巴地瞪了他們一眼。

  第二局比彈弓。

  黑子從來沒玩過彈弓,但他沒有耍賴,而是很有擔當地答應下來,結果可想而知,歸功於鍾離東曦的貼身指導,楚溪客贏了。

  第三局就變得很關鍵了,比拳法。

  楚溪客練過,黑子也練過,這就要看誰技高一籌了。楚溪客自己也看出來了,無論體力、耐力還是對敵經驗,他都比不上黑子。

  所以,他決定速戰速決。

  他最擅長的就是那招掃腿卷人了,對方個頭越高、重心越靠上贏面越大。

  楚溪客到底缺乏經驗,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機會,就迫不及待地勾住黑子的脖子,一卷,一甩。不料,黑子太瘦了,楚溪客第三招還沒使出來就把他甩飛了。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黑子悶哼一聲,軟倒在楚溪客腳邊。

  那一瞬間,楚溪客汗毛都豎起來了,還以爲黑子的脖子斷了。

  那條黑背犬似乎也是這樣認爲的,突然狂吠一聲,凶神惡煞地朝着楚溪客撲過來。

  所有的人類反應都慢了半拍,只有同爲動物的桑桑速度最快,義無反顧地邁着小短腿衝到楚溪客身前。

  但是,它那麼胖嘟嘟一團,黑背犬一口就能把它吞掉。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銀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劈過來,直直地撞向黑背犬的脖子,緊接着狠狠一爪,撓向黑背犬的臉。

  黑背犬當即見了血,嗷嗷叫着蜷縮到主人身邊。

  小虎斑則是如猛虎出山一般迎風而立,將桑桑緊緊地護在肚皮底下。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在場的人類和貓貓狗狗全都傻了眼。

  楚溪客反應過來,連忙去查看黑子的情況,打架歸打架,他可不想把人給弄死啊!

  其餘孩子也哇哇大哭着圍到黑子身邊。

  黑子從人堆裏站起身,一條胳膊不正常地下垂着,明明疼得直抽氣還要維持帥氣:“別哭,還沒死。”

  孩子們哭得更大聲了。

  楚溪客鬆了口氣,轉頭去看黑背的傷。

  黑子也在看,罕見地露出緊張之色,直到確認只是撓破了皮,這才放鬆下來。

  他扭頭看向楚溪客的小虎斑,神色有些複雜:“這白虎是你的?”

  楚溪客點點頭,白虎就白虎吧,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你胳膊是斷了還是脫臼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黑子似乎有些意外,繼而認命了一般閉了閉眼:“既然你贏了,那就按規矩來。”

  說着就單膝跪了下去,完好的那隻手捶了捶胸口:“見過幫主!”

  其餘孩子愣怔了片刻,在黑子的示意下也紛紛單膝跪地,齊刷刷握拳,捶胸口,叫幫主。就……挺中二的。

  楚溪客呆住了,說好的只是爲了肉丸打一架,怎麼一不小心成了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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