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是非黑白
市政大樓前將燃放煙花,慶祝國誕日。
煙花在空中接連綻放,轟鳴的聲音,很像槍響。
傅雲琛從陣陣轟鳴中,猛然醒來。他晃了晃腦袋,望着窗外的璀璨煙花,茫然道,“這…我不是在張崇嶽那嗎?”
煙花的燃爆聲繼續。但傅雲琛聽着,察覺出了異樣。
不對!
這是槍聲!
“來人!!快上五樓!!!!”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喊叫聲。
傅雲琛打開門,見護衛連正要衝上去。
“怎麼了!”
來人見是傅雲琛,急忙答道,“大帥遇刺了!”
“什麼?!”傅雲琛大驚,他隨衆人一併趕上五樓郭長林的貴賓休息室。
室內圍滿了護衛連,郭長林被圍在中間,他肩膀受傷,但沒有生命危險。郭曉婉在一旁嚇得大哭。
“這是怎麼回事!”傅雲琛一進來,所有人都看向他,表情古怪。
郭炎冷笑道,“怎麼回事?”他用槍指着一個人的腦袋,那人被四五個士兵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去問問他!”
傅雲琛怔在當場,啞口無言。
刺客是小徐?!
1922年10月10日晚。
郭長林遇刺。兇手被當場擒獲,捉拿下獄。瞬間,消息傳遍陵城。
陵城,西郊,張公館。
何副官走上二樓,推開了張崇嶽的辦公室房門。
“將軍,刺殺失敗了。小徐被活捉。”
張崇嶽直接將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很重的一聲,茶水浸染了整片羊毛地毯。
“郭長林呢!”
“只是肩膀被子彈擦傷。”
長久的沉默,只有時鐘在滴答作響。
張崇嶽雙手在面前交疊,手肘撐在辦公桌上,他沉聲道,“接着說。”
“郭長林被送回府中,警察廳封鎖了市政大樓。”何副官接着彙報道,“正在盤問相關人員。”
“傅雲琛現在何處?”張崇嶽說出了那個名字。
何副官道,“目前人在郭帥府中。想必,一時半刻,不會讓他走的。”
鐺鐺鐺——客廳的大鐘,整點報時。
晚上八點整。
何副官問道,“將軍,現在……怎麼辦?”
張崇嶽閉上眼睛,只吐出一個字,“等。”
陵城,郭帥府。
郭長林在主臥休息,從臥房門口到走廊盡頭,站滿了士兵,每一位士兵都配備□□。四個姨太和正室都在臥室裏陪他,大家哭哭啼啼,說是生怕大帥走了。
郭長林一一撫慰,讓她們都回去休息,這幾天不要出門。待夫人們都被安撫好後,郭長林躺在牀上,肩膀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回憶起兩小時前的生死劫難,依然心有餘悸。
時間回退到2小時前——
10月10日17點40分
小徐和一個婢女扶着郭曉婉走進郭長林的貴賓休息室。室內靠近門口的位置,站着四個郭長林的貼身保鏢。因爲小徐正攙扶着郭曉婉,保鏢沒有搜身,直接放進去了。
郭長林彼時正坐在躺椅上休息。郭昊天在樓下負責18點整煙花大會,不在休息室。郭炎正帶人巡視傅圍安保,確保賓客安全,也不在休息室。
郭長林見郭曉婉神志不清,便斥責了幾句,婢女膽戰心驚的解釋。
郭長林看了一眼小徐,讓他把郭曉婉扶到自己身邊的躺椅上來。
小徐按照吩咐,照做了。郭曉婉恢復了一點神志,吵着要喝水。婢女聞聲便回頭到房間的另一邊倒水。
水壺中沒有水。婢女離開房間去取水。
17點55分
郭長林擡手看了看手錶,還有5分鐘,煙花大會就要開始了。他便站起身來,準備走到露臺上看煙火。
17點56分
小徐慢慢掏出□□
17點57分
郭長林說了一句,“丫頭,快起來!”
郭曉婉嘟囔了一句,沒動。
小徐打開了□□保險栓。
17點58分
婢女取水回來,正要走近。
小徐攔住他伸手搶下水杯道,“我來給小姐。”
17點59分
小徐說道,“小姐,起來喝水。”
郭長林沒有在意。
郭曉婉忽然出聲,“小徐,我的水呢?”
郭長林轉過身來。
一大杯水澆向了郭長林!水杯後藏着黑黝黝的槍口。
郭曉婉大叫,“啊!”
18點整
小徐扣動扳機,第一聲槍響。子彈卻與郭長林的肩膀擦身而過,郭曉婉拿枕頭打到了小徐的□□。
郭長林應聲倒地,但是沒有中彈!
小徐大步走近,準備打第二槍。
郭曉婉撲在郭長林面前,用身體護住了他。
小徐手頓住了。
保鏢已經圍攻上來,紛紛掏槍,又怕誤傷郭長林,不敢輕易開槍。雙方僵持。
18點03分
郭炎回到郭長林休息室,推門見狀大驚。小徐沒有殺郭曉婉,想只射中郭長林,卻又一次子彈偏離。
郭炎大叫,“還愣着幹什麼!開槍啊!”
他開了第一槍,沒有打中小徐。
小徐反擊,瞬間,子彈亂飛,郭曉婉嚇得將父親拖到桌下躲避流彈。
18點05分
小徐被活捉。
傅雲琛趕到現場。
一切已成定數。
郭長林腦中快速的思考,他瞬間睜開眼睛,一個名字撞進了他的腦海。
——傅雲琛!
10月10日晚22點。
小徐由審訊室被帶入監獄的時候已經傷痕累累。他接受了整整3小時的酷刑,愣是沒說是受何人指使,也沒說,是爲什麼要刺殺郭長林。
郭炎無奈,只得先將他收監。
晚22點10分。傅雲琛在房間中來回踱步,他回來已經幾小時了。沒有一個人跟他說關於刺殺的任何事。他的房門外站滿了士兵。
郭昊天敲響了房門,郭昊天是唯一一個可以來看他的人。
“昊天!”傅雲琛焦灼道,“義父怎麼樣了?”
郭昊天搖了搖頭,皺眉道,“爹肩膀受傷了,人倒是沒有大礙,正在休息。小徐被關在軍營的監獄裏,沒人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曉婉驚嚇過度,我現在去問她事情的經過,她也答得語無倫次。”
傅雲琛心猛地一沉,痛苦道,“小徐死定了。”
郭昊天咬牙道,“他十條命都不夠槍斃的,肯定沒法活。但我只怕他,反咬你。”
傅雲琛臉色驟變,“不會的。”
郭昊天握拳道,“你別忘了,他是你的人。小徐在行兇的時候,你在哪裏?”
傅雲琛望向他,腦中瞬間閃現出張崇嶽的臉。
晚22點15分
郭炎將小徐的審訊結果報告給郭長林。
郭長林怒罵道,“什麼結果都沒有,你彙報個屁!”
郭炎擦了擦汗,“下屬光是抽他鞭子,都累得半死。這個傢伙,愣是一聲不吭啊!”
郭長林摸了摸鬍子,問道,“小徐是誰的人?”
郭炎答道,“原先是趙玉強的人,現在跟着傅雲琛。”郭炎恍然大悟,“肯定是傅雲琛!”
郭長林毒辣道,“趙玉強這個老東西,犯不着跟我較勁。倒是傅雲琛——雖然我不信他有這個膽子公然派小徐行刺我。但,小徐總歸是他的人。他想賴可賴不掉。”
郭炎應和道,“那屬下現在就去拿他!”
郭長林罵道,“你靠什麼拿他!小徐開口了嗎!”
郭炎低聲道,“那……怎麼辦?”
郭長林冷冷道,“此事要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他沒開口,你就不能讓他寫個供詞嗎?他不肯寫,你就抓着他的手寫!”
郭炎眼睛一轉,諂媚道,“是!”
晚23點。
郭炎拿來一封小徐手寫的血書。信中指明,幕後主使,就是傅雲琛。
10月10日晚23點15分。
郭炎敲響了傅雲琛的房門。
“喲,少爺也在啊。”郭炎冷嘲道,“少爺總是喜歡和傅雲琛黏在一起呢。”
郭昊天完全不想理他,起身替傅雲琛擋開郭炎。
“你來幹什麼?”
郭炎道,“小徐,對刺殺大帥的惡性供認不諱。除此之外,他還供出了幕後主使。現在大帥請傅少爺和郭少爺都去書房,去看一看這幕後主使是誰,還要一塊商量,該怎麼發落。”
郭昊天狐疑道,“小徐這麼快就……”
郭炎奇怪道,“刺殺大帥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還容他狡辯嗎?傅少爺怎麼不動,是不是心虛不敢去?”
郭昊天怒道,“你少陰陽怪氣的!”
傅雲琛站起來,走到郭昊天身邊,他比郭炎略高,微微俯視着郭炎,眼神中帶着蔑視。
“昊天,不必理會他。”傅雲琛按住郭昊天的肩膀,讓他不要衝動。
“我們走。”
傅雲琛掠過郭炎,徑直走出了房間。
10月10日23點30分。
在這一天最後的半小時中。傅雲琛經歷了目前人生中最痛苦的半小時。
郭長林依舊坐在辦公桌的後面,他身穿戎裝,肩膀上帶着一點血,但沒有大礙。辦公室內站滿了士兵。
整間辦公室像一個巨大的陷阱。
郭昊天被攔在外面,不允許進入。傅雲琛獨自走了進去,孑然一身地站着,房門被重重關上。
傅雲琛問道,“義父,傷得怎麼樣?”
郭長林冷冷道,“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沒死掉,你肯定不高興。”
傅雲琛冷靜道,“您不要聽信讒言。”
“讒言?你自己看看。”
郭長林將小徐的血書丟在傅雲琛的腳邊。
傅雲琛彎腰撿起來,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他將血書展開,對郭長林坦然道,“此事,與雲琛無關。”
郭長林冷笑道,“事實放在眼前,你還要狡辯?”
傅雲琛揚了揚血書,“這封東西,任何人都可以僞造,不足爲信。我要和小徐當面對質!”
郭長林冷眸一凝,“那你說,什麼可信?”
傅雲琛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牢牢盯住郭長林。
“其實,有沒有這份證詞,在義父眼中並不重要。”傅雲琛在走進這間房間時,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重要的是,義父要拿我問罪。”
郭長林看着他,似乎有一點愧疚,但轉眼又想起,半個月前也是在這裏,那個眼神中充滿殺氣的傅雲琛。
“我不會認的。”
傅雲琛站得筆直。
“我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會認。我問心無愧。”
郭長林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個小小的傅雲琛,站在他面前,怯生生地叫他大帥。
當時他說,要改口了,叫義父。
義父!
轉眼十五年了。
狗崽子長成狼了。本來可以爲我所用的。可惜——
郭長林只道,“把他拿下。”
傅雲琛心中的世界轟然倒塌。
“義父,您當真要如此對我?”他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郭長林厲聲重複道,“還愣着幹什麼!把他拿下!”
一羣人一擁而上,將傅雲琛圍在中間。
傅雲琛可以打敗一個人,五個人,十個人,甚至二十個人。他不會輕易對任何人服輸,就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服輸。
但郭家對他是一個死局,跑不掉了。
郭昊天聽到了房間裏傳出了激烈的打鬥聲。
“爹!雲琛!”他想衝進去,被牢牢地攔在外面,“讓我進去!”
“少爺,您何必爲他出頭呢?”郭炎勸道。
郭昊天怒斥道,“你敢再說一個字,我馬上就斃了你!我可不怕替你償命!”
郭炎瞬得識趣,住了嘴。
“你們也一樣!”郭昊天一腳踹向攔住他的士兵,“誰敢攔我,我馬上就斃了他!”
門被郭昊天一腳踹開!
他親眼看見,五六把槍指着傅雲琛,將他困在中間動彈不得。傅雲琛氣息不穩,臉色慘然,顯然方纔是一場惡鬥。他面對郭昊天,沉默無言。
郭長林厲聲道,“你要斃了誰。”
郭昊天驚愕道,“爹!爲什麼要拿雲琛!”
“爲什麼?”郭長林指着傅雲琛森然道,“要殺我的人,就是他。”
郭昊天古怪道,“怎麼可能?”
郭長林道,“難道我會污衊他?把他捆起來,帶下去聽候發落!”
傅雲琛往前一步,繞開那要捆綁他的繩索,沉聲道,“我自己會走。”他掠過郭昊天,走了出去,
“爹,此事還有很多疑點,不要輕易——”郭昊天還試圖去勸服郭長林。
“放肆!”郭長林一巴掌扇向郭昊天,“你個孽子,回你的房間去!這件事,你不要管!”
郭昊天捂着通紅的臉頰,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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