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正的貴族
“嗯,我也是認真的。”鐵布衣肯定點頭,幹廋的臉上很快便覆上一層淡淡的光輝,或許應稱作倖福。
鐵小樹一愣,然後堅定道:“好吧!我支持你。”
“爲什麼?”
“哪有什麼爲什麼?我們是兄弟啊!”
“好吧!我們是兄弟,只希望以後不會遇到艱難的選擇!”
“這些都是廢話!風暴將至,我倒是希望你帶她去賣二手書呢,你負責收書,她負責守攤販賣,多幸福啊!”
“滾……你永遠都是那套養豬的思維!”
兩人的話題越聊越輕鬆,不多時,碧遙款款上前,向兩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道:“兩位大人,請進屋用餐吧!”
她此時身着家居服,豐滿的上身把圍裙撐得高高鼓起,瑩白的臉蛋上掛着迷人的微笑,看起來好似一個合格的女傭。
“呃!”
鐵小樹一滯,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禁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叫我鐵小樹吧,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好的!”
“媽媽,喫飯了嗎?”就在這時,一個小男孩調皮地撞進碧遙懷裏,眼看就要把碧遙撞倒在地。
鐵布衣眼疾手快,趕緊抓住碧遙的手,另一隻手則扶住她的腰肢,這才讓她沒有倒在地上。接着,鐵布衣轉過身來,像一個嚴厲的父親那樣訓斥小男孩。
小男孩十歲左右,皮膚白嫩,一對碧色眸子靈動,但在鐵布衣這個見過血的戰兵面前,根本提不起一點脾氣,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教育。
碧遙見此,也只是莞爾一笑。
這番場景,像極了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鐵小樹心頭有那麼一瞬間的顫動,“既然碧遙和鐵布衣都有在一起的可能,那麼……那麼自己和她應該也有可能的吧?”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被鐵小樹狠心掐斷。
這是一間不大的飯廳,與廚房隔着一段距離,傢俱擺設得體,窗臺上有兩盆綠植,一切皆是貴族規格。
要說唯一的區別,應該就是傭人了。
在鐵小樹看來,碧瑤能以一介弱女之身在亂世中立足,已經很了不起了,更遑論是在寸土寸金的雷芒鎮中有這麼一套宅院。
碧遙請鐵小樹三人落座,好似生怕招待不周,飽含歉意道:“讓三位貴客見笑了,今天就讓我來做你們的女傭吧!”
“不要緊的,我們都是粗人。”鐵小樹笑了笑,實木餐桌上擺着十幾道菜,這完全是招待貴客的規格,而碧遙的一言一行更是得體。
他看得出來,碧遙看鐵布衣的眼神跟看他的眼神是一樣的,根本沒有任何情緒,那是對待客人的眼神。
鐵小樹兩人回過禮,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他們在白雲鎮時只能勉強喫飽,哪裏見過這麼精美可口的菜式。
他們在征服訓練營裏雖不缺營養,但喫的都是牛肉乾和壓縮餅乾這類高能幹糧,還有毫無口味的營養液,現在一見美食,自然是難以把持。
兩人一番大喫特喫之下,十幾盤菜被兩個胃口驚人的戰兵消滅了大半。
小男孩黑衣也吃了不少,他喫飯的速度很恆定,看起來甚至有些慢,好似一個牙口不好的老人。
黑衣身子瘦弱,但肚子卻顯得病態,鼓得像一個泡菜壇那樣。而他眼角下那兩道長長的法令紋,更是讓鐵小樹越看越熟悉,就像白雲鎮廣場上那個雕像的縮小版。
“哇!”
突然,正在細嚼慢嚥的黑衣突然嘔吐起來,吐出來的除了剛剛吞下去的飯菜,還有黑色的血塊。
“不好!”
鐵布衣驚呼一聲,瞬間把手放在黑衣額頭上,慌忙道:“他……黑衣的頑疾爆發了!”
就在布衣說話的短短時間內,黑衣的臉色已徹底轉爲黝黑色,渾身皮肉劇烈地顫動着,好似有幾萬只屍妖蟲子在他皮肉裏爬動一樣。
最後,黑衣更是直接暈死了過去。
鐵小樹瞬間就慌了神,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恐怖的病症,連忙道:“鐵布衣,這該怎麼辦?”
鐵布衣雙眸通紅,牙咬道:“他需要那種特殊針劑,可是我們沒錢啊!”說着,他已把目光瞥向餐桌對面的碧遙,隨即又很快收回。
鐵小樹略一思索,便知道鐵布衣的意思,現在他和鐵布衣都是窮光蛋,唯一有錢的就是碧遙了。
可是,他明白鐵布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的,一個男子漢怎麼可能給一個女人借錢呢!而且還是女人用身體換來的錢。
鐵小樹一咬牙,既然鐵布衣磨不過這個面子,那隻能是他來借這個錢了,雖然他也有些拉不下這個臉,但人命關天的事情可容不得他再耽擱。
鐵小樹撓了撓頭,指着面像猙獰的黑衣,道:“碧遙姐姐,你……你現在可以借我一些錢嗎?”
不料,碧遙雖臉色蒼白,眼中亦有不忍之色,但卻堅決道:“我也很想幫幫這個孩子,可是……可是……”
她連說了兩次可是,但剩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也是孩子的母親,自然是喜歡孩子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借這個錢。
一看碧遙有拒絕的意思,鐵小樹就心頭一沉,咬牙說:“爲什麼?”
碧遙餐桌之下的雙手絞在一起,埋頭哀婉道:“因爲我也有孩子啊!”
“這是什麼狗屁的理由?”鐵小樹已徹底憤怒了,他覺得這是自己聽到過最荒誕的理由了。
“因……因爲我雖然有點積蓄,但我還要交房租,我還要負擔孩子的許多費用,我還要購置生活必需品。”
“狗屁!”鐵小樹瞪大眼睛,大吼起來。
被鐵小樹這麼一吼,碧遙頓時擡起頭來,平靜地注視着少年的雙眼,說:“鐵小樹先生,你雖然是我的客人,但這不是你無禮的理由。”
鐵小樹一呆,好似被一盆冰水從頭淋到了腳底板,瞬間清醒了一些,自己剛纔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無禮。
不待鐵小樹道歉,碧遙便快速道:“是,我的確是有一部分積蓄,但那又怎麼樣呢?難道我天生就該借錢給你們嗎?”
“我……我……”鐵小樹頓時無言以對,是啊!她爲什麼要借錢給我呢?
“還有,這些錢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而不是哪位好心人施捨的,雖然你們算是我的朋友,但我還是不能借。”
“因爲我把錢借給你們後,我們就不能住這麼漂亮的宅院,我們就不能喫到想喫的食物,我們就不能過貴族似的生活了,更不要說買上好的保養品,那我也就……”
說到最後,碧遙突然止住話題,只是把身旁的兒子緊緊抱在懷裏。
鐵小樹沉默,碧遙最後的話雖未說出口,但他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
不能買上好的保養品,那就沒有良好的身體條件,沒有良好的身體條件,沒有白嫩的皮膚,想必客人給的價格就不會像以往那麼高了吧?
這是何等的現實啊!卻又是如此的無可反駁,鐵小樹明白,所以感覺無力,他只得把頭深深低下。
場面瞬間寂靜,鐵布衣抱着黑衣,雙手發顫。鐵小樹則把目光盯在桌子上那個被舔得乾乾淨淨的盤子上。
碧遙只是抱着兒子,輕拂着兒子的後背,只有小男孩那雙碧色的眸子依然靈動,好似完全不知大人們的難處。
許久後,碧遙起身,恢復了禮貌的樣子,爲鐵小樹他們沏了兩杯茶,道:“你們喝着茶,等我洗好碗,再來陪你們。”
然後,她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把桌子上的盤子疊成兩摞,端到廚房裏去,很快便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碧遙很清楚,那個叫黑衣的小男孩雖然可憐,但也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插曲過後,她和兒子的生活依然要過。
碧遙的想法,鐵小樹大體能明白,他也能理解一些,但他是不會放棄的,他甚至有出手強搶的打算。
雖然那會惹來鎮衛軍的捕殺,爲猩紅禁止添腥,可那又怎樣呃?因爲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啊!
就在這時,碧遙兒子來到鐵小樹身側,把溫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裏,鐵小樹頓時感受到一點冰涼。
鐵小樹轉眼一看,他手心裏正躺着幾個金幣,那金幣是如此亮眼,刺得少年幾乎落下熱淚,“你……你……”
“我叫容沐,這是媽媽給我的零花錢。”小男孩大眼眨動兩下,調皮一笑後便跑到黑衣身旁去了。
“爲什麼?”
“因爲我想黑衣活着啊!再說,作爲立志要在碾屍關上建功立業的人,我已經不需要零花錢了啊!”小男孩頭也不回地說到。
“你爲什麼要建功立業?”
“因爲等我有了足夠的功勳,就能有自己的封地,那樣也就能讓媽媽做一個真正的貴族了,媽媽說我們曾經是真正的貴族喲!”
“哦……”一瞬間,鐵小樹已熱淚盈眶,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他小時挨餓受凍時都沒哭過,但現在卻留下了熱淚。
良久後,鐵小樹才冷靜下來,既然小男孩希望黑衣活着,那能不能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呢?
雖然這種方法有點不折手段,但爲了達到目的,他也只能這樣了啊!先把錢借到手,解決黑衣的問題,然後再想辦法去向姬虞借錢來把這個賬填上。
想到這裏,鐵小樹便直接道:“容沐,你可以幫哥哥一個忙嗎?”
“可以。”容沐歪着頭想了想,然後又道:“不過呢,這事情能不能成,還得要看媽媽的決定。”
鐵小樹一愣,這個孩子還真是聰明伶俐,自己都還沒有說是什麼忙,他就直接給出了答案。
就在這時,碧遙已解下圍裙,走進餐廳裏,看樣子是要叫他們移步客廳說話。
小男孩容沐一下就撲到媽媽的懷裏,撒嬌道:“媽媽,黑衣哥哥就要死了,可是……可是我不想看到他死呀!”
碧遙身子一顫,在洗碗這段時間裏,她已想過了許多問題,他也聽到鐵小樹與兒子的對話。
他本想拒絕,但低了頭看了看兒子那張可憐的小臉後,卻怎麼也狠不下心,只得把目光投向鐵小樹,問:“你要借多少?”
“兩百個金幣。”
鐵小樹見事情有轉機,自然要抓住機會,其實那種特殊針劑只要一百金幣,說兩百金幣也只是試探碧遙而已。
“對不起,我的積蓄只有兩百個金幣,我不可能全借給你們。”碧遙臉色一暗,顯然還是心有不忍。
“那……那就一百個金幣吧!其它的我……我們再想想辦法。”鐵小樹見事情有轉機,果斷拋出底牌。
“好,不過期限是十天。”
這是碧遙勉強能接受的條件,一百個金幣的話,說不定她好運遇到闊綽的男人,“幹活”再賣力一些,說不定就能賺回來了。
“謝謝您,碧遙,您是一位真正的貴族。”鐵小樹真摯道謝。
“你客氣了,我們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