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就該這樣的,子衿就該這樣一直笑着的,封遲淵心想。
剛要轉身離開，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
高跟鞋踩在瓷磚上，踩出的聲音不算刺耳，但很清晰。
梅嘉寧一身紫色禮裙，站在門口對她淺笑。
“嗨，傅小姐。”
子衿也回以一笑：“你好，梅小姐。”
梅嘉寧看着她：“傅小姐很不好受吧，覺得自己和這裏的人格格不入？”
子衿面上含笑：“梅小姐似乎很關心我？”
梅嘉寧：“對啊，畢竟你是遲淵帶來的，你要是因爲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而回去了跟遲淵抱怨委屈，那遲淵得多難受啊。可這也不是遲淵的錯不是？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行要一起，總是會奇怪的。”
子衿看着她，笑容越發甜美：“梅小姐啊，我想問問你，你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些話的呢？”
梅嘉寧說：“我跟遲淵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誼，想來還是夠格跟傅小姐說這些話的。”
子衿噗嗤一樂：“梅小姐，阿淵說你十五歲纔回國，那個時候他都十七了，早就過了能夠一起長大時候了。你這個青梅竹馬的情誼，單方面的可不算。”
梅嘉寧咬了咬牙：“傅小姐咄咄逼人至此，也不知道遲淵知道了以後會是個什麼反應。”
子衿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阿淵早就知道我的性子，這個就不勞梅小姐擔心了。”
梅嘉寧緊握住拳，突然又放開了，笑着：“傅小姐，爲什麼遲淵沒有把你介紹給今天來的賓客，反而讓你一個人呢？到底還是覺得你上不了檯面，怕在人前丟了臉吧？”
子衿笑容依舊：“梅小姐，你果然夠不上阿淵的青梅竹馬之名，瞭解阿淵的，應該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梅嘉寧又握緊了拳頭，強忍着不快，說：“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你能不能進封家的門。”
子衿見她轉身要走的樣子，笑道：“不管我能不能進，都跟梅小姐沒關係吧？說得好像我進不了你就能的樣子。”再說了，她想進的，不過是封遲淵的家門，而是封家的門。
梅嘉寧離開了，離開時的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比來的時候要尖銳很多。
等高跟鞋的聲音遠了，子衿才斂去了全部笑容，無力的倒退兩步靠在了洗手檯邊。
她不高興。
一點也不高興。
回到大堂，舒儀關心的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還好嗎？”
子衿笑笑：“我沒事，只是剛好遇到了梅小姐，就聊了一會兒。”
梅小姐？舒儀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梅嘉寧。舒儀其實也不大喜歡梅嘉寧這個性子，梅嘉寧雖然始終有禮貌，但是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說着她對門第的在意，在平民階級面前的高高在上。可就算不喜，梅嘉寧畢竟和自己沒什麼利益糾葛，也就那樣了。
但是如果是子衿對上梅嘉寧……舒儀擔憂的皺了皺眉，子衿怕是受委屈了。
舒儀這樣一想，又更覺得愧疚了。子衿本來就受委屈了，因爲她的行爲。
舒儀剛想開口說什麼，子衿卻是笑了笑，說道：“舒儀姐，我想去外面透透氣。”
舒儀有些爲難：“……可是還有十分鐘我們就打算道宴會廳去了。”
子衿笑着搖了搖頭：“我不太想過去，就不去了，這邊也有喫的，倒也不怕會餓。我看外面那個鞦韆不錯，我就在這邊玩吧。如果有人找我的話，麻煩舒儀姐跟他說一下我在這邊花園裏。”
舒儀一愣，隨即有些尷尬情緒冒了出來。子衿是知道了她今天爲什麼要這麼做……
子衿對她微微頷首，然後離開了大堂。
往花園裏的鞦韆去的小路上，子衿低垂着頭。她本來是想，就算知道了舒儀行爲所代表的封家態度，也當不知道算了，何必呢，她想和封遲淵一直在一起，就肯定會面對他的家人。不管他的家人是否認可她，她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缺的。
但是剛剛在洗手間裏遇到梅嘉寧後，她的心情就糟糕透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封家人也不認可自己了，幹嘛那麼委曲求全的。
他們家人多就可以欺負人啊……
就這樣吧。
子衿坐在鞦韆上，輕輕的晃悠着，腦袋靠在鞦韆的粗繩上。
她有點想媽媽了，要是媽媽在的話，纔不會忍心她受這些委屈。
她記得高中的時候，有男生給她遞情書，剛好被媽媽撞見了。然後那個男生落荒而逃了，連句阿姨好都沒有說。
媽媽就跟她說：“你現在年紀還小，學習爲重。還有啊，就算你以後交男朋友了，也一定要記得，像剛剛那個男生那樣子沒擔當的不行，順風順水的時候他能把你當寶貝寵着，一旦遇到點難事，立馬把你放到最低，你會受委屈的。媽媽可捨不得我們家子衿受委屈。”
子衿眨了眨眼，鼻頭酸酸的，她抹了下眼角。
有點後悔了。她剛剛不該那樣任性的。
封遲淵之前肯定是知道他家裏人的態度的，但是一直沒跟自己說，不知道他自己默默地受了多少委屈。封遲淵又不是媽媽說的那種沒有擔當的人，他已經夠好了，那麼爲自己着想。自己現在卻使這些小性子，他得多爲難啊。
可是現在她也不好再過去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她剛剛在那些人面前都對舒儀說了不去了，現在再過去，肯定會有人認爲自己是故意的。那就更不好了。
子衿又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竟看見眼前有人遞了張手帕給她。
擡頭，是謝書墨。
那一瞬間好像有點失落，因爲他不是封遲淵。但又有點慶幸，他不是封遲淵。她估計是被封遲淵寵慣了，這個時候格外想撲到他懷裏。但是又不太想封遲淵看到這個時候的自己。
真是矛盾。
謝書墨拿着手帕的手輕輕動了動，說：“擦一擦吧。”
子衿連忙抹了抹眼角，搖了搖頭道謝：“不用了，謝謝。”她只是眼睛有點紅而已，倒不至於要用手帕擦眼淚的程度。
謝書墨抿了抿脣，手帶着手帕，收了回去。
謝書墨坐到子衿坐的鞦韆旁邊的那個鞦韆上，問：“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子衿說：“你不也一個人在這兒嗎。”
謝書墨沒接話，他總不能說他是看見封遲淵身邊沒她的身影，下意識就想找找她吧。
謝書墨說：“宴會廳那邊開始了，一起過去吧。”
子衿搖了搖頭：“我不想去，裏面太悶了。你去吧。”
謝書墨一滯，他想起來他媽跟他說的那些事，也大概想得出來子衿現在爲什麼不想去。
子衿又說：“你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謝書墨看着她。
今天的子衿一身素白色的旗袍，頭髮半挽，有髮絲垂下，此時她靠在鞦韆的繩上，半垂着眼。
好看極了。
如果能再笑笑，就更好了。
“那……我先走了。”謝書墨起身。
子衿點了點頭。
謝書墨又回頭看了一眼她，抿了抿脣，離開了花園。
宴會廳內，封遲淵在找子衿的身影，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奶奶和大嫂應該帶着子衿過來了纔對。
過了會兒，封遲淵看見了和幾個老姐妹一起過來的老太太，因着老太太身邊還有其他幾個老人家，他也不好上前去問奶**衿在哪兒。正糾結着，突然有人拉了拉封遲淵的胳膊。
封遲淵看過去，挑了挑眉：“書墨？怎麼了？”
謝書墨皺着眉，說：“子衿沒有過來，還在那邊花園裏，她說她不想過來。”
封遲淵也皺起了眉頭，不管謝書墨是怎麼知道的，只問道：“爲什麼？”
謝書墨笑笑：“爲什麼？你想不到爲什麼嗎？”
謝書墨很少用這種幾乎是涼薄嘲諷的語氣跟他說話，封遲淵眉頭緊蹙。
見封遲淵一時沒動，謝書墨怒氣橫生，大步離開了。
封遲淵看了看謝書墨的背影，又皺了皺眉。
封遲淵到宴會廳門口，跟門口的人說了話囑咐了幾句，然後離開了宴會廳。
到了謝書墨說的花園，封遲淵看着正坐在鞦韆上、一晃一晃的、正端着一小碟水果喫的子衿，又心疼又想笑。
他大概是明白了，大嫂知道了家裏人的態度，然後就打着奶奶的旗號，把子衿帶走了……
他的子衿受委屈了，一個人在這兒化悲憤爲食慾呢。
他是真沒想到，向來性子溫婉的大嫂，也會這樣做。
“子衿……”封遲淵走到子衿身邊，輕聲喊道。
子衿擡頭，看着他，癟了癟嘴。
封遲淵摸了摸她的頭，說：“子衿，我……對不起。”
子衿搖了搖頭，把嘴裏的蘋果嚼碎嚥下去了，纔有些遲疑的問封遲淵：“阿淵，是不是因爲上次的事，你家裏人真的不喜歡我了？”
還是說……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她？
這樣一想，子衿更難受了。
封遲淵摸着她的頭，說：“子衿，是我不好，沒考慮周全，讓你受委屈了。”
子衿搖頭：“不是，舒儀姐很照顧我，其實只是我自己心裏過不去而已。我又不傻，看得出來……”
封遲淵想了想，說：“其實和上次我去救你的事沒什麼關係。”是真的沒什麼關係，家裏在意的是子衿是傅端巖的女兒，而不是他爲她動用了葛偲。
子衿卻不信，她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阿淵……”子衿咬咬脣：“是我不好，要不然你家裏人也不會不喜歡我。”
“子衿……”
子衿正色道：“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你家裏人遲早會接納我的。”
封遲淵摸了摸她的頭：“好，我們一起。”
子衿輕輕一笑。
封遲淵問她：“你怎麼喫起水果來了？”
子衿努努嘴：“那邊大堂不是有喫的嗎，我不高興，就去拿來吃了。虧什麼，也不能虧喫的。”
封遲淵笑：“那我帶你去宴會廳喫，好不好？那兒的好喫的更多。”
子衿搖了搖頭，說：“我去了你怎麼介紹我啊，你家裏人現在很明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去了只會讓他們更不喜。而且我剛剛都跟舒儀姐說了我不想去了，現在你又來把我帶過去了，這讓舒儀姐怎麼想？”
“子衿……”
子衿笑了笑：“沒事啦，其實這兒空氣真的挺好的，還不用費腦筋想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想去，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太複雜的事，去了心裏也難受。。你去吧，你二哥的訂婚宴，你不出現算個什麼事？”
封遲淵緊抿着脣，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那你在這兒等我，我等會兒就來接你。”
子衿乖巧的點頭。
“乖，等會兒我就來接你。”他重複了一遍。
子衿還是乖巧的點頭。
…………
封遲淵回道宴會廳的時候，訂婚儀式剛好要開始了。
梅繡雲皺着眉瞪他：“去哪兒了你？”
封遲淵剛要開口，舒儀已經笑着打了岔：“趕上了就成。這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奶奶……”
封遲淵蹙着沒看着大嫂舒儀。
他以爲舒儀也是普通家庭出身，應該更能理解家裏對子衿的態度上子衿會有多受傷，不會做什麼事。沒想到舒儀……
倒是他想錯了。
但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封遲默的訂婚儀式開始了，封遲淵定定的觀禮。
封遲默和宋妍看上去很登對。
儀式也就十多分鐘，好在記者全被攔在了莊園大門外，要不然估計沒這麼快就能結束。
封遲淵看了看時間，既然儀式已經結束了，需要他寒暄交際的，剛剛在儀式前也差不多了。他打算再待一會兒，就去帶子衿回家。
老太太梅繡雲正在與人寒暄，不經意間總是看向封遲淵，微微皺眉，她記得封遲淵是帶了子衿來的，那子衿現在人呢？
好不容易尋了空，梅繡雲走到封遲淵這邊。本來和封遲淵正說着話的人見老太太來了，很有眼色的打了招呼然後離開了。
梅繡雲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子衿那孩子呢？”
封遲淵聽老太太這麼問，就知道老太太還不知道家裏其他人的態度的事，一時間說不上來個什麼感覺，至少他知道了老太太現在還是認可子衿的，但是他忍不住想，老太太知道了以後呢，會和家裏人一樣？還是堅持對子衿的喜愛？
不過封遲淵到底還記得現在是封遲默的訂婚宴，只笑了笑，說：“子衿之前發高燒住院了，昨天才出院，剛剛身子不大舒服，就說不過來掃興了。現在人在小花園那邊，我等會兒過去接她。”
梅繡雲擔心：“發高燒，怎麼回事？是不是還沒好全就出院了？你也是，你自己就是醫生，怎麼練女朋友的身體狀況都注意不到。”
封遲淵安撫道：“您別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讓她出門不是？您放心。”
梅繡雲想了想，說：“既然子衿身子不舒服，那你就先帶她回去吧。反正現在這邊也沒什麼事需要你做了。”
封遲淵想的也是這個，也就不裝模作樣的推辭了。
封遲淵再回到子衿這邊的時候，子衿正在打電話，笑容燦爛得很。
封遲淵就站在不遠處看着。
就該這樣的，子衿就該這樣一直笑着的。封遲淵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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