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顧陽只是笑笑,沒多說什麼。兩個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雜務堂外。此時雜務堂內,人頭攢動,新來的弟子,加在一起,足有一百多人。都在這裏接受審覈,聽管事宣讀天意峯的院規。這些人便是之前拿齊了八種玉牌的試煉者,他們做了一個月的雜役後,已經可以升爲正式弟子了。
顧陽和凌墨聽完那冗長的院規後,趁着管事還沒把人都解散,凌墨和顧陽來到那管事身邊,凌墨將自己的來意對那管事說了。那管事隨即轉目對衆人道:“天午殿的丹清長老,有意選兩個掌爐弟子,有誰想去的麼?”
一聲問話,那羣弟子面面相覷。來這裏的人,多數都是有仙法和煉丹基礎的丹士。當然曉得何謂掌爐弟子。掌爐弟子在他們這些人的家裏,那幾乎就是下人才乾的活。
“我願意去!”一個女生傳來,一個美貌的女子走出人羣,正是蘇羽兒。顧陽和凌墨一同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他所以站出來,一是因爲私情,二是因爲他相信顧陽的眼光絕對不會錯。
蘇羽兒剛斬出來,立即又有人喊道:“我也願意去!”一個人緊隨其後的走出人羣,正是蘇羽兒的表哥李用。李用雖然也是出身煉藥望族,但他卻並非丹士,對他而言,武技或許更擅長一些。可他並沒有去傳授武技的無心峯,而是跟着自己的表妹,來到了無意峯。
看到蘇羽兒後,顧陽很是開心,他其實也早就注意到了人羣之中的蘇羽兒。當然也看到了她身邊的李用。
管事喊了兩聲,也沒有其他的弟子應聲了。顧陽捏捏鼻子,看着李用開心的樣子,心說不能便宜了李用。要是每天都看到李用這張臉,自己會做噩夢的。想到這裏,他高聲對衆人道:“大家都是新來的,可能不太瞭解情況,丹清長老可是明玉壇外院煉丹最厲害的長老,跟着他學習煉丹和仙法,前途無量,別以爲當個掌爐弟子有多委屈,這裏可不比俗世。”
這些弟子裏,大部分其實都對顧陽有那麼點印象,雖不知道他叫什麼,但清楚他和他們一樣,也是外院的新弟子,顧陽的話,也算是現身說法。他的話剛說完,立即就有七八個人站了出來,表示願意去丹清長老那裏當掌爐弟子。
看到這一幕,反倒是凌墨有點不懂了。他自然不清楚顧陽和李用之間的恩怨,他剛纔看已經有兩個弟子報名,便想着帶着兩人走就是了,沒想到顧陽說了以後,一下來了這麼多人。
“小師弟,這麼多人,不能都帶回去啊。”凌墨低聲對顧陽說道。
顧陽低聲迴應道:“當然,師父不是叫咱們來挑煉丹基礎好的麼,那就挑唄。”
“怎麼挑?”凌墨一臉茫然。
“挨個問問題唄,答得上的就帶走。”顧陽笑道。他聽蘇家的人說過,李用擅長的是武技,並非是煉丹,就煉丹方面的知識的話,估計他還不如自己這個初學者。
凌墨準備了一下,而後挨個問那些弟子問題。他問到李用的時候,顧陽站了出來,道:“凌墨師兄,讓我來!”
“嗯?”凌墨知道顧陽只是個初學者,可他主動提出來要問問題,他便由着顧陽了。顧陽走到李用面前,上下打量着李用。而李用看到顧陽,眼中更是充滿了憤恨。而顧陽則將這些全部無視掉,清清嗓子,道:“我來問你,靈草毒蘭花成熟可用的時候,是幾片葉子,十五片,還是十七片?”
“這……”聽顧陽提出來的問題,李用面露難色,他知道毒蘭花,但毒蘭花成熟可用是多少片葉子,他怎麼知道。他想了半天,只好胡亂蒙道:“十七片葉子!”
“錯!”顧陽搖頭。
“不對不對,我記錯了,是十五片!”李用連忙說道,試圖挽回局面。聽他這般說,顧陽哈哈一笑,道:“也不對,毒蘭花成熟的時候,是十四片葉子。我說的沒錯吧!”
顧陽一句話,在場剛入門的外院弟子都一起點頭。眼見如此,李用惱羞成怒道:“顧陽,你這是故意在刁難誤導我,說什麼十五十七的,答案卻是十四片!”
顧陽知道他會這麼說,便輕輕一笑道:“你如果真的知道,我就是誤導你也沒用啊,況且這道題簡單無比,根本就是白送你的,換別人答的話,他們恐怕會開心的不得了。對不對?”顧陽側目看向剛纔幾個被凌墨問題考倒的剛入門的外院弟子,那些人皆是點頭,顧陽問的問題對於丹士來說,的確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常識。
顧陽的問題,讓李用氣的跳腳,顧陽纔不管他如何,這是什麼地方,明玉壇外院,借給李用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裏和自己動手,況且真的動手的話,李用也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顧陽
擺了擺手,不再理會李用,道:“好了,下一個!”說完這話,來到了最後一個人面前,也就是蘇羽兒的面前。
一月未見,再度相逢,竟會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時機,是兩個人都沒想過的。兩人的對視,讓李用恨的壓根兒都癢癢。
問題還是要問的,顧陽想了想,問了一個幾乎讓李用吐血的問題。
“這位師妹有心儀的人麼?”顧陽的問題一問出來,現場一片大譁。而聽到這個問題,蘇羽兒面色一紅,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小師弟!換個問題!”凌墨也是眉頭一皺,心說顧陽問的這算什麼問題。
“我抗議,你們認識的,問問題故意放水,這可不行!”李用也顧不上蘇羽兒高興不高興了。他去不得天午殿,也不能讓蘇羽兒去了天午殿,從而便宜了顧陽。索性直接點破關係,最好是讓凌墨來問問題,因爲他看得出來,凌墨問的問題都很難,之前的那些弟子,沒幾個答得上來的。而蘇羽兒也未必能答得上。
聽到李用這樣歇斯底里的聲音,顧陽微笑側目看看他,又偷眼看看眉頭一蹙的蘇羽兒。顧陽沒等凌墨和管事說什麼,直接一攤手,回頭看向凌墨,道:“凌墨師兄,我沒想好問什麼問題,還是師兄你來問吧。”
其實顧陽本來也沒打算問蘇羽兒問題,因爲他清楚,以蘇羽兒的傲氣,不太可能接受自己的放水。所以最好就是讓凌墨來問問題,顧陽相信以蘇羽兒對丹藥的瞭解,回答上凌墨的問題完全不在話下。畢竟她是個純粹的丹士。
至於蘇羽兒,他本來就對李用沒什麼好感,如今李用這樣出來攪局,更是讓她難過。她倒是不怕凌墨提什麼困難的問題,只是心寒李用的用意。
凌墨走到蘇羽兒的面前,問道:“說一下苦蘿花的藥理。”
“什麼鬼!”聽到這個問題,顧陽心中一大堆草泥馬呼嘯而過,心說自己在丹清真人那裏掌爐了一個月,認識了很多的靈草,可是這所謂的苦蘿花,聽都沒聽過。
不僅僅顧陽不知道苦蘿花,現場那些人裏,個個也都是愁眉苦臉,都是一副聞所未聞的樣子。
“師兄果然是認真的。”顧陽心說李用點破了自己認識蘇羽兒的事,本以爲凌墨會網開一面,問一個不是特別難的問題,可是看這些人的樣子,這個問題分明是最難的。
顧陽也怕蘇羽兒答不上,卻未料就見蘇羽兒想都沒想,便道:“苦蘿花,又名黃昏草,性寒,地品靈草。可爲化解屍毒靈丹的主材。”
聽得蘇羽兒的答案,凌墨捋捋鬍子,點點頭,很是滿意,追問道:“但苦蘿花價值太高,且不常有,該怎麼辦?”
蘇羽兒答道:“可用青杏葉、白石草烹煮代替。但代替製作的解毒丹藥,只能起到抑制的作用,無法根除屍毒。”
“很好很好!”聽到答案的凌墨,很是滿意的點頭,讚不絕口。
看到這一幕,顧陽算是放心了,就成績而言,明顯蘇羽兒最好。最終凌墨果然挑選了蘇羽兒,還有一個叫趙傷的外門弟子。選了這兩人,做丹清長老的掌爐弟子。
眼見着蘇羽兒要跟顧陽走了,李用雖然生氣,但卻無可奈何。心中恨顧陽,也恨自己。恨自己剛纔情急之下,出了昏招,以至於表妹連話都不和他講了。倒是顧陽,離開的時候,還和他打了個招呼,可差點沒把他給氣死。
凌墨顧陽等四人一同前往天午殿,走在路上時,凌墨才真的意識到,顧陽和蘇羽兒是真的認識的,而且關係似乎不一般。後知後覺的他,索性帶着趙傷先走,吩咐顧陽莫遲到了。凌墨的好意,顧陽自然領受。
風吹細雪,無意峯上,風景大不同下面。風雪襯托下,蘇羽兒更顯得格外的靜美。顧陽與她漫步風中,彼此卻無言。
“冷麼?”顧陽看着她說出了第一句話。
“嗯……”蘇羽兒點點頭。顧陽把自己披的寬大的衣服解下來,給蘇羽兒披上,蘇羽兒面上微紅,也沒反對。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麼?”蘇羽兒望向顧陽關心的問道。
顧陽搖搖頭,道:“他可能在內院,只能以後再說了。”說完這話,顧陽領着蘇羽兒繼續向天午殿而行。”
天上蒼鷹遠飛,飛向的是內院的方向,看着它漸漸消失。顧陽的眼前,彷彿閃過了那個神祕女子的面容,還有那千招萬式的天光雲影劍技,種種過去相鬥的情景,又重回心頭。
一陣腳步聲,將顧陽從遙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就見自己的對面,來了五六個人,一眼看過去,全都是認識的。正是李且陳言等那幾個同屋認識的。他們幾個採藥纔回來,正好撞見顧陽和蘇羽兒。
“呦,我當是誰,原來是
給丹清長老當了燒火下人的顧陽啊。”沒等顧陽和李且說話,陳言率先把奚落的冷言冷語丟了過來,以至於掌爐弟子都被他直接說成了燒火的下人。
聽聞這話,顧陽絲毫都沒生氣,反是哈哈一笑,道:“是啊,比不得您高貴,高貴的王子殿下有什麼指示麼?我洗耳恭聽啊。”
“哼!”陳言知道自己的挖苦諷刺對顧陽沒什麼效果,真的動手和顧陽打的話,他又怕自己不是顧陽的對手,那一次的交手,已經讓他心有餘悸了。他目光轉向蘇羽兒,卻一下就驚到了。他是一國的王子,見過的美女自然無數,但似蘇羽兒這樣美貌,行止儀態又落落大方,眉目之間都透着一股傲氣的女子,卻是從未見過。
陳言剋制了一下自己幾乎都要綠起來的眼睛,走到蘇羽兒的面前,道:“這位姑娘是新來的,我叫陳言,是百黎國的王子。未來的百黎國的國王……”
蘇羽兒出身相比陳言的話,並不算高貴,但論氣質的話,蘇羽兒更像是王室之後,而這個叫陳言的,則更像是地痞流氓。面對這樣的人,蘇羽兒是完全沒辦法的。她面露難色,不知道該說什麼。眼見她爲難,顧陽瞪了陳言一眼,冷聲喝道:“滾開!”
“他又不是你的女人,你吼什麼!”陳言猜測顧陽不會在這裏動手,便如此反問道。而他這話出口的時候,方纔注意道蘇羽兒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而那衣服很像是顧陽的。而李且早就看出來了,知道陳言是自討無趣。正打算上去勸兩句,倏然之間,就見白光一閃,那口斷業之劍,竟然已經壓在了陳言的頸項之上。
顧陽使用了心絕,以極快的速度拔劍。如此近的距離,縱然陳言修爲已經靈水境五重,但他也來不及躲閃。在顧陽的眼裏,陳言還不如一隻會妖術的妖獸難對付。
“剛纔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我聽聽。”顧陽眼中露出兇狠的目光,任誰看了那目光,都會以爲顧陽肯定會宰了陳言。
“我……”陳言料定顧陽不會殺他,便想再罵什麼,他話還沒出口,顧陽的劍已經壓下來了,他已經可以感覺到皮膚已經被冰冷的劍切開了小口,血已經慢慢流出來了,若他再敢說什麼,顧陽肯定會一劍殺了他。
“這傢伙瘋了!”陳言心頭也浮現出了恐懼。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屋住過的人,別和他一般見識。”李且上來打圓場,顧陽卻手一推,讓他站到一邊去,同時對陳言,道:“剛纔我說的話,你沒聽到麼?”看陳言不懂自己的話,顧陽道:“我讓你滾開,別擋着我的道!”
“行行行,你厲害!我走不就完了麼!”陳言手託着顧陽的劍,算是服軟。便要轉身走。顧陽劍柄下壓,道:“我是讓你滾開,不是讓你走開,信不信我手一動,你就做了斷頭王子!”
顧陽怒喝之下,那陳言只好趴在地上抱成一個團,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顧陽,你給我記住,這事完不了!”跑到遠處的陳言,遠遠的高聲對顧陽吼着,顧陽的目光剛轉過去,他便嚇得掉頭就跑,頭也不敢回。而李且等人,也跟着他一道走了。
眼見無聊的人都走了,顧陽收起寶劍,對蘇羽兒無奈笑道:“讓你看笑話了。說實話,我也懶得這麼兇,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賤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只有用刀劍能和他們說話,他們才聽的懂。”
“我不擅長這個。”蘇羽兒尷尬一笑。而後問顧陽道:“你剛纔一定又用了瞳術,身體沒事吧?”
“問題不大。”顧陽輕呼一口氣,對他而言,現在使用心絕,只需要休息一時半刻,便沒事了。
顧陽看着遙遠的北方,道:“我有些懷念在流雲殿的日子了。”
“流雲殿,那有什麼好?”蘇羽兒不懂的問道,她清楚流雲殿是什麼地方。
顧陽點了點頭,道:“是了,流雲殿喫喫不飽,穿也穿不暖,而且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可是流雲殿沒那麼多條條框框,高興和難過表達的都十分的直接,似剛纔那樣的人,如果是在流雲殿,就是十個,我也把他宰了。
蘇羽兒聞言,搖搖頭,顧陽的話,對她這個沒怎麼見過世路艱難,人心險惡的大家閨秀來說,終究是難以理解的。
邊走邊聊,顧陽才知道蘇羽兒這一個月的時間都去了哪裏。其實顧陽所理解的雜役,和明玉壇所謂的雜役完全是兩回事。明玉壇所謂的雜役,並不是普通的下人。而是負責處理明玉壇俗世產業的人。說白了,明玉壇外院在俗世之中,也有很多的產業,譬如藥田、作坊之類的。外院的雜役進不得外院的門庭,只能給明玉壇外院的產業做工,或是種植靈草,或是鑄造刀劍之類,資歷到了一定程度,便可成爲明玉壇外院的正式弟子。而蘇羽兒消失的這一個月,其實就是去料理了一下明玉壇外院的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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